归家————昂君

看见Colin离开屋子，一直躺在床上的人慢慢的拉着衣服坐了起来，海生终于看到了他的阿当。

阿当走到窗边，身手似乎想要将窗关上，却像是感觉到什么般抬起了头，一刹那间，两人视线相望，海生觉得自己的视线再也离不开他。

阿当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愕，慢慢变成了微笑，可是这样的微笑却让海生感到害怕。

海生害怕的是终于发生了，阿当就在自己的面前纵身一跃，海生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全部已经凝固，头皮发麻的望着这一切。

接着，也只是瞬间而已，一直站在高塔上的海生没有任何的思考跟着纵身而下……

阿当，我说过，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归家－37

得到消息的Colin赶到现场的时候，只看到两具身体彼此相靠的倒在地上，看到这一幕的Colin心底感到一阵烦躁，没有注意到跟着他一起出现的Hunk的眼中闪过他不曾看过的情绪。

「去你妈的！」Colin气愤的走上前去踹了两人一脚。

Colin所做的一切，就只是要折磨这两个人，与其说他是为了自己的姑姑，不如说从小在贼窟长大的他根本就不相信人与人之间会有这样单纯的爱，他怪自己的姑姑傻，也认为这两个人只是在耍他，所以知道这两人心意后，他开始将这两人耍得团团转，结果呢？这两人想到新的方式来逃避他，两个人都寻死了，这还有什么好玩的？

Colin越想越烦燥，举脚，又向踹一脚下去，只是这一次他还碰到这两个人，他就硬生生的缩了回来。

「Hunk，你在做什么？快闪到一边去。」Colin缩回脚以免踹到挡在两人面前的Hunk。

挡在两人面前的Hunk对着Colin露出傻笑，

「Colin，黑头发和宠物都在呼吸喔，Hunk照顾……Hunk照顾黑头发和宠物……」

「没死？」Colin的脸上露出了笑，

「那正好，把这两人丢在这里，看谁先醒，谁就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凌辱……Hunk？」

Colin发现原本总是带着笑的Hunk脸上突然没了笑，眼神也在突然之间变了样，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Hunk的脸上总是笑、眼神总是痴傻的单纯，Colin头一次在他的眼中看到如此深刻的情绪，也让Colin感到一丝的心慌。

Hunk没有回答，但低下了头让任何人都看不到它的眼睛。

Colin回过神把刚才的那一幕当作自己眼花，

「Hunk，你快让开！」

Hunk被推开了之后又很快的回到本来的位置，

「一定要做成这样吗」

突然的一句话让Colin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头正好与Hunk四目相对，Colin发现原来刚刚并不是自己眼花。

「Hunk……」

「Colin，你就不能放过他们吗？」Hunk依旧挡在他们面前，他看着Colin眼神不在是混沌的快乐而是夹杂着一丝的悲伤。

Colin愣了一下，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转过身就是一个耳光往Hunk的脸上招呼过去。

「你骗我？骗我多久了？你说你这么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Colin瞪着Hunk，心底乱糟糟的有太多说不清的情绪，但最多、最多的应该是被背叛的愤怒。

Hunk侧着头，慢慢的从喉头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又或者说，你给过我什么？除了被你当作隐瞒身份的工具、被你当作泄欲的对象之外，我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你……你……」Colin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没有什么好说。」Hunk站了起来，将地上的两个人同时扛到他壮硕的肩膀上，

「我会离开雾堡的，带着这两个人一起走，不会给你带来任何的威胁。」

「你疯了？你这张脸出去只有死路一条！」Colin挡在Hunk的面前。

Hunk看着Colin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可是这样的笑与他过往的笑完全不同，少了痴傻、多了悲伤，

「你其实不在乎的，不是吗？」他看着一时语塞的Colin，

「谢阁下关心，不过我还是有办法活下去。」

Hunk朝着Colin欠身后，朝着雾堡出口的方向走去。

「拦住他！给我拦住他！」Colin在Hunk的背后大叫。

听见Colin的叫声，许多人朝着Hunk扑了过去，可没多久便被Hunk的天生怪力给甩了回来。

「Hunk！」

一群男人都拦不住的Hunk在Colin叫着他名字的时候迟疑了片刻，但又很快的继续往前走下去。

「Hunk！」Colin在Hunk的背后大叫。

Hunk继续向前走，把所有的人全都抛在脑后，这几年的浑浑噩噩已经很够了，接下来，他想为自己而活……

归家－38

身穿黑色修女袍的年长女人一脸温柔与不舍的望着躺在床上的两人，即使早就不想过问雾堡的事情，雾堡的一切还是会不定期的找上她。

「修女，不好意思，麻烦您了。」换过一身衣服的Hunk出现在门边，他的脸上多了一些伤口，这一路躲躲藏藏的要顾好两个昏迷不醒的人又要让他这张不能见人的脸藏好，让他还是受了点伤。

「孩子，我早说你永远也不用对我说这句话。」Selina修女看着Hunk，

「只是我还是想问你，这样值得吗？」

不是所有的人都被Hunk瞒在鼓里，还是有人知道Hunk其实是个正常的人，就像Selina，偶然的机会明白Hunk其实一直是在装疯卖傻，不是没有劝过Hunk只可惜屡劝不听，后来她也不说了，只是把这个秘密一直藏在自己的心中。

「修女，您以前也有问过我类似的话……」Hunk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你说的是装傻这件事，还是为了这两个无亲无故的人？」Selina在他的身边坐下。

「两个都是……」Hunk用力的抓着头，

「修女，您知道的，我父亲根本就不希望我出生，只是酒后的一场乱性打乱了他人生的计划，他一直想让您的亲人继承雾堡的，可是我出生了，我母亲也死了，他不忍心杀了我，却要我永远装着痴傻，好让我失去继承机会。」

Selina伸出手将Hunk搂入怀中，

「孩子，辛苦你了。」

「我不辛苦……修女，你知道的雾堡是一个很残忍的地方，一开始我父亲不承认我和我母亲，我母亲是被一群男人们活活玩死的，我讨厌雾堡，所以父亲要我装傻，我照着做了，因为我根本不想与这群人为伍。」Hunk躲在Selina的怀中说着他藏了好多年的心事，

「可是他们还是很残忍的对待我，就像对待我母亲那样对我，因为他们知道父亲根本就不在意我……就算我再痛苦，他只会叫我忍耐、忍耐……修女……其实我不喜欢这样被人欺负，可是我还是得笑，因为我父亲要我笑……」

「可怜的孩子……」除了这句话Selina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修女，不要说你了，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好可怜，Colin也这样说过我，其实Colin也是欺负我的人之一，可是Colin又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一边欺负我又一边把我纳入他的保护之下，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自然把他当成了天，所以当我明白父亲是想让Colin当头子时，我感到非常高兴，虽然我不懂这件事对我而言究竟有什么好高兴的？他把我的画像散布出去，让我成了外界追杀的对象，可是我不怪他，当我因此落入军警手中被打得半死，看见他来救我时，我甚至感到很快乐，我……我真的是疯了！」说到后来Hunk的眼泪掉了下来。

Selina知道Hunk并不是疯了，爱上了以后就是会变得这么傻，即使不公平的事物不断降临到自己的心上，自己还是笑、还是承受的心甘情愿，遍体鳞伤之后才笑自己傻。

「Hunk，现在呢？现在想到过去的事，会后悔了吗？」Selina摸着Hunk的头。

「不知道。」即使到现在Hunk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后不后悔。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打破现况？」Selina指着床上的两人，

「为什么呢？」

「因为我很羡慕，羡慕Adam有一个这么爱他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Hunk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想帮他们……而且这么久了，我还是很想知道，我对Colin而言到底算是什么？」Hunk离了Selina的怀抱露出了一个苦笑，

「很可笑对吧？结果我还是想要从Colin那里得到肯定，明明自己对他而言只是那么低贱的存在。」

Selina拍拍Hunk的头，

「孩子，给自己一点信心，也给Colin一点信心，我相信他会懂得……懂得你的重要……」

Hunk没有回答，他只是望着那两个昏睡的人，他希望他们会清醒、会获得幸福，因为这样的幸福他一点也不敢奢望……

归家－39

头很痛、身体很痛，这一切刺激着我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逼得我张开眼睛，然后惊觉，原来我没有死！

张开眼睛，又因为光线而闭上，昏昏沉沉的脑袋没有办法思考自己陷在究竟在哪里。

「醒来了吗？喝点汤好吗？」

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习惯光线后双眼的视线落在那壮硕的人身上，还是一样的五官，但脸上的表情却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Hunk？」有些疑惑的开口，为什么只是睡了一觉这个世界彷佛变了样？

「是我。」Hunk将一个碗递给了我，

「我知道你有些话想问我，可是在那之前，你可以看看你的旁边吗？」

我转过头，手上的碗差点拿不住，

「海生！」

为什么海生会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他会这样紧闭着双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你跳出窗子的同时，他也和你一起跳了出来，他摔得比你高，这可能就是他还没清醒的原因……」

我傻傻的听着Hunk所说的话，看着身旁的海生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情绪，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随我一起跳下？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要为我做这种事？

「你醒来就好了，休息一下，你的人还是由你自己来照顾比较好。」没有等我对他发出疑问，Hunk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我看着身边紧闭着双眼的人，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

他还在……他真的还在……海生现在真的就在我的身边……海生是因为我不相信你才会让你变成这样吗？我现在相信了，你愿意再张开眼睛一直陪着我吗？

我的祈求并没有传入他的耳中，躺在床上的海生依旧是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即将清醒的模样，但我并未失去任何的希望，我相信海生一定会醒的。

我很想就这样带着海生离去，可是一直昏迷的海生让我失去的行动的能力，只能这样尴尬的住在Selina的屋子里。

「对不起……」我曾这样与Selina道歉过，因为她现在的收留，也因为我的父母。

「你们都是我的好孩子，为什么要道歉？」Selina是这样回答我的，让我的心理更是过意不去。

可是过意不去，我的日子还是要过，每日与Hunk一起做着Selina从外头带来的简单手工活儿，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逝。

「Hunk，你想和我一起走吗？」我看着一脸认真以粗壮的手指挑着一盘谷物中的沙砾，认真的模样让我没办法与他先前的痴傻模样联想在一起。

「跟你一起走？」Hunk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

「什么意思？」

「不管海生会不会清醒，我想要现在就带着他回去，如果你可以陪着我，这一路上我会觉得安心很多……况且……」我看了Hunk一眼，

「只要离开这里你就再也不用躲躲藏藏的过一辈子了。」

Hunk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的故事，我不想被当成鬼。」

「有我在，没人会把你当成鬼。」虽然我不认为Hunk是当国师的料子，但前任国师这个身份还是有用吧？

Hunk低下了头思考了很久，

「谢谢你的好意……也许有一天我会走的，但不是现在……」

我看着Hunk望向窗外的侧脸，虽然为了我和海生让他与Colin闹翻了，其实他的心底还是向着Colin的吧？否则一个正常人怎会如此装疯卖傻多年？

「Hunk，其实你和我真的很想，就这样把一辈子全都赖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这样不累吗？」还是想劝他与我一起走。

「累啊，怎么不累？」Hunk苦笑，

「可偏偏我是心甘情愿的……Adam，你不也是这样吗？可你比我幸福多了……Adam，我警告你，我可是为了你和那个黑头发的与Colin闹翻了，如果你和他最终不能永远在一起，我会直接把你们掐死！」

我对着张牙舞爪的Hunk微微一笑，

「我和海生当然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任何事可以把我们分开……」

＊＊＊

「你该醒了，别让你所爱的人等太久……」

归家－40

海生清醒的很突然，突然到让我几乎没办法接受我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阿当，我饿了……」海生拉着被子出现在我的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和Hunk工作，

「你们在做什么？好好玩……」

将海生伸出的手拉了回来，我和Hunk挑了一个早上才挑完一小盘的麦子，若是让海生疑不小心打翻了，那我们的辛苦不都白费了。

「阿当很讨厌，都不给我玩。」

我看着海生咬着手指看着我，这样幼儿的动作配上我看习惯的脸孔与他高大的身材，即使我明白我眼前的人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还是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乖，不要咬手指，坏习惯！」我将海生的手我在自己的手心，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海生，以前是他照顾我，现在换我照顾他。

「阿当，饿……」海生摇晃着我的手不住的喊饿，

「阿当，我娘呢？我想娘了……」

看着海生的眼睛，我该怎么跟他说，早在好多好多年前他就已经没了爹娘。

「你娘说你病了，要我带你出来治病，等你病好了，我们回去找你娘。」想来想去我也只想到这样的说词，不管怎样，我都不想让海生伤心。

「那我乖乖的，阿当赶快替我治病，我想回去找娘。」海生拉着我的手。

我朝着海生点头，进了厨房拿了Selina留下的糕点给海生，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海生，我还是想治好他、让他变成我本来的海生。

在我还是国师的时候，我也算是半个大夫，即使从没认真的拜过师，但那漫长的岁月里，我看了不少的医书也因此治愈了不少的病人，我把过海生的脉，头顶的血气不通让现在的他常会抱着头喊疼，也可能是因此让他回到了孩提时候。

「海生，我一定会治好你的。」我不知道我的能力可以做到哪里，但至少让他再也不会头疼了。

「嗯。」海生一边咬着糕点一边点头，

「阿当最厉害了，一定会治好我！」

看着这样的海生，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伸手一把将海生搂入怀中，就算海生永远都是这样，也许也没有什么不好……

＊＊＊

Hunk把客厅留给了两人，孤独的走进后院，这里有高耸的围墙，外面的人看不见里头的情形，这里是Hunk唯一一个可以安心晒太阳的地方。

Hunk的心底几乎快要被忌妒给吞噬了，刚刚屋子里两人的互动，让他觉得忌妒，他忌妒那人即使变得痴傻了还是会人这么在乎，而自己呢？过去的自己也是那样的痴傻，为什么就不会有人真心的心疼自己、可怜自己？

其实Hunk并不是希望得到所有人的同情，长久以来，他只希望一个人可以注意到自己，多在乎自己一点，只可惜那只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