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卿面露苦涩:“你已知道我并非良善之辈,也一定要留在我身边?”
绒月呜咽:“若是不愿意,我又跟到这里来做什麽!”
“你年纪还小,我不想你堕了坏道。”
“无幽沈素不是也跟著你?”
“他们和你不一样。”
“怎麽不一样?怎麽不一样?”绒月愤愤反问,越发焦急。
韩少卿摇头叹息,伸手摸著他的小脸。
“你……怎麽还是这麽瘦……”他轻声道,“独自在外,也要好好吃饭才是。”
“公子不赶我走,我就好好吃……”绒月泣不成声,握著韩少卿的手,轻轻的蹭。
韩少卿沈默不语,手指抚摩过绒月软软的嘴唇,绒月缓缓张开口,含住他的手指,轻轻的咬。
“你真是……”指尖传来细细的痒,又是细细的疼,韩少卿苦笑,却没有说下去,慢慢抽回了手。
“我有些累了,你的事,等我的伤好了再说吧,”他说著闭上眼,“这一阵子,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现在京城不同往日,我也不放心你独自在外,既然刚才救了你,也应该救到底才是,等一切都好了,再商讨你的去处。”
“我不要商讨!”绒月叫道,韩少卿却再不说什麽,挥了挥手。
绒月明白他的意思,韩少卿从不轻易拒绝,既是这麽做,一定是伤重的无法继续说话。
他赶紧告辞,离开了屋子。
屋外站著几名下人,正垂手而立,等著主人吩咐,绒月茫然经过他们身边,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阶上。
东方已近破晓,晨色微露,绒月双手支著脸颊,望著远方一抹鱼肚白,不禁又湿了眼眶。
现在虽是住下了,可是哪天韩少卿的伤势痊愈了,会不会……又想了什麽借口,再次把他送出去呢?
他担心的想著,渐渐发起呆来,虽然一夜未眠,却连困倦也不觉得。
等到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终於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
28
等到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终於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
坐了一夜,屁股又酸又冷,绒月站了起来,敲了敲酸麻的腿,正寻思著做些什麽事情好,有人推了门进来了。
是花无幽。
“绒月!”花无幽满身风尘,看见绒月却喜出望外,冲过来抓住他的手,绒月起先还有些慌乱尴尬,见他这样,稍稍放心。
“沈素和我在信里说你来了,我急忙赶著回来,怕你又跑到哪儿去呢。”
“我这不是一直在麽。”绒月腼腆的笑笑。
花无幽诡秘一笑,突然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和以前还是一个模样,真好,可是手变的粗糙了,这些年在外面是不是很苦?”
绒月摇头:“不苦,虽然居无定所,却也自由开心。”
“就算自由又哪有呆在公子的身边好,公子定是舍不得你,才把你找了回来。”
“我们……只是偶遇……”绒月偏过头去,脸色微红,却又黯然。
“就算偶遇,也是命中注定,这回你死都不要再让那家夥赶你走,我也不会再让你走的!”
“这……”绒月语塞,这时沈素走了过来。
“无幽,你回来了还不去看看公子。”
“公子伤的真那麽重?”花无幽扑到沈素身上,“是谁伤了他?王爷不是……”
沈素伸出手指按住他的嘴,花无幽突然领悟,连忙收了声。
“我已写信给了你哥哥,昨夜送了出去,只是不知人在什麽地方,何时才能过来。”
“那人可真不知什麽时候能过来,弄不好人都垂死了,他才从乱七八糟的地方冒出来呢。”
“是说~谁冒出来呢~?”两人正说著,近处却飘来一个声音,那声音听来慵懒无力,却又清晰的好像就在耳边。
绒月循声望去,鼻尖嗅到一阵清香,只见视线内有火红的颜色一闪而过,转眼就越过自己,到了花无幽和沈素的身边。
“哥哥!”花无幽欢快的扑上去,勾住那人的脖子。
“乖,有娃娃了麽?”那人眯起眼,伸手摸了摸花无幽的肚子,那眉目含笑的样子,真和花无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花无幽笑著跳开,跳到沈素身旁,沈素却低垂著头,脸色微红。
那人笑的更欢,视线又落在绒月身上。
“这是我哥哥花千鹤,江南名医。”花无幽得意道,又在花千鹤耳边说了什麽。
“什麽名医,庸医而已。”花千鹤嘴上这麽说,眼睛却望著绒月。
绒月被望的心里发慌,涨红了脸,不住往後退去。
花千鹤笑而不语,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过身去,拍了拍花无幽的肩膀。
“走,我们去看看你主子。”
“我也正要去呢。”
三个人说著便向屋子走去,绒月跟在後面,不敢走的太近,隔著几步,和他们一起进去。
韩少卿还睡著,听见声音,连忙坐起。
“别动,”花千鹤上前一步,轻轻按住他,“要是剧毒攻心,到时我也无能为力,你就跟阎王哭去吧。”
“你一开口就没好话。”韩少卿闭目摇头,躺回床上。
花千鹤嗤笑一声,在床边坐了下来,按下三指,给韩少卿把脉,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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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月远远望著,端详著花千鹤的脸,他与花无幽两人果然是兄弟,一样的纤眉细目,肤若凝脂,却又说不上妖媚之态,真是比女人还漂亮……
他这麽想著,又摇摇头,明知这不是什麽好句子,怎麽能拿来说他们。
花千鹤凝神半晌,长吁一口气,进而嘴角牵过一丝冷笑。
“你笑什麽?莫非我真要去见阎王了?”韩少卿打趣道,从昨日起他便少言寡语,今天见了花千鹤,精神也似乎好了起来。
“离阎王怕是还差几步,”花千鹤眯起眼,“这是西域邪教之秘方,中原甚是少见,西域中原向来互不相犯,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归了朝廷?”
韩少卿冷冷叹息:“那妖妇向来诡计多端,收了几只西域恶犬,又有什麽稀罕?”
花千鹤笑道:“你怎麽伤著了,还是这麽大脾气,当心怒火攻心,重伤不治,到时候连惩治那妖妇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著垂下头,在韩少卿耳边小声道:“再说吓著那边的孩子,也不好呢。”
韩少卿自是明白他指的是谁,暗下踢他一脚:“待伤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花千鹤大笑,从袖子里摸出一只小盒打开,盒内银光闪动,尽是细长的银针。
“西域邪教大多用的是热毒,并非不治,却万不能运功,否则热毒顺著筋脉遍布全身,那就真是华佗再世也无用了,”花千鹤一边说,一边将针扎在几处穴位上,“我让你多发些汗,好好休息,再开些方子,很快就能好。”
韩少卿点头,眼中渐露疲态,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我让他先睡了,现在还不到正午,大约到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才能醒过来,”花千鹤说著站起来,“这热毒最要紧的便是休息和发汗,这几日千万不能让他下地做事,多添几层被子,要是他不听话,就把他绑著。”
“明白了,一定照著哥哥的话做。”花无幽笑道。
“我再给他开几副药方,”花千鹤接了沈素递过来的纸笔,“你们俩带几个人,立刻出去买药。”
“为什麽不让我去?!”绒月急了。
花千鹤转过身来,摸摸他的头:“你叫什麽名字。”
“绒月,我叫绒月。”
“绒月,我给少卿做了针灸,过一会儿他会发烧,你得看著他,现在京城里到处都下了令,清火去热,治疗热毒的药都得问清是谁用,用在什麽地方,我也得和无幽沈素,带上人一块儿出门去寻药,不能留在这里,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绒月脸色微红,点头道:“明白。”
花千鹤眯眼笑:“真乖,要是无幽有你这麽乖该多好。”
花无幽冲过来踹他一脚:“庸医,要出门就快些,你想让公子受苦麽?”
两人闹了一阵便离开了屋子,沈素和绒月嘱咐了几句,也跟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了绒月一人,他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边,听著韩少卿平稳的呼吸声,渐渐迷糊起来。
一夜未眠让他疲惫不堪,而待在公子身边,又让他感到无比安心,慢慢的,趴在床沿,就这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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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耳边传来模糊的声响,好似有人在说话,却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绒月缓缓醒转,脑袋又涨又疼,他揉了揉眼,仔细听那声音,竟是床头发出低低呻吟,他慌张扑到床头,後背猛然一凉。
韩少卿脸色苍白,双目紧闭,额上渗满冷汗,身子裹在棉被里,却还是不住的颤。
“公子……公子你怎麽了……”绒月扑上去,隔著被子抱住他,连自己的身子都好象连带著,止不住的颤。
韩少卿低低呻吟,怕是什麽也听不见,绒月想起花千鹤的嘱咐,知道他是发热,连忙把手探进被子里,被子里果然热的烫手,却依然干燥,韩少卿并没有发汗,只要不发汗,这热,是不会退下去的。
绒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抱著,他想出去找人,又不忍心把韩少卿一个人扔下,又急又恐,害怕的小声哭起来。
好象是感觉被子外传来温暖,韩少卿无意识的动了动,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想抓什麽,绒月小心握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看著面前人痛苦不堪,连自己都悲伤难受。
手里暖暖的,韩少卿似是寻到了倚赖,抓住绒月的手指一个劲的往被子里拽,绒月知道他是冷,怯怯的想抽回手却又不敢,看著韩少卿虚弱颤抖的样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胆子,他突然闭上眼,心一横,飞快的钻进了被子里。
感觉到温暖的东西,韩少卿立刻凑上来紧紧的抱住,绒月被缠的透不过气,挣扎著趴到韩少卿的身上,韩少卿低声喘息,双手探进绒月外衣的下摆,寻找更温暖的地方,绒月害怕的全身僵硬,起了一层鸡皮。
“公子……别……”他小声阻止,韩少卿却听不见,用力的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按,苍白的面容就在最近的地方,就好象在做梦。
知道自己怎麽喊也没有用,绒月不再乱动,在韩少卿的怀里抬起头,伸手抚摩他的脸。
那是自己多喜欢的一张脸,却总是离开的那麽远,如今居然有如此极乐的时刻,无论用什麽来换,自己也是愿意的。
“公子……”手指轻轻滑落到干燥的嘴唇上,描绘著精致的轮廓。
“公子……不要赶我走……”
“公子……我喜欢你啊……”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落在韩少卿暗淡苍白的脸上,碎落成一瓣一瓣,绒月不停的哭,眼前模糊一片,温暖的被子里,两人的衣衫凌乱,裸身相拥,温暖的和火热的身体纠缠在一起,毫无间隙,可是喜欢的人却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会做。
以後……或许也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绒月擦了擦眼泪,鼓起勇气垂下头去,伸出舌尖,舔过韩少卿的唇角,点水一般的轻轻的吻,这是他能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即使亲吻不能代表任何东西,即使这样的吻了,也不能让喜欢的人多看自己一眼,他也是愿意的。
因为过了这个时刻,今後或许连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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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燥的嘴唇渗出一条条血丝,绒月小心翼翼的舔去,直起身来,坐在韩少卿的腰上,伸手去拿凉茶,喝下一大口,含在嘴里,低下头。
凉爽的茶水缓缓流入口中,韩少卿动了一下,似是觉得舒服。
身上已经有些出汗,没有刚才那么烫的吓人,这样喝些水就能渐渐好转,绒月放下心,不停的含了水,送进韩少卿的嘴里。
他不停的喂进凉水,高兴公子的脸色开始变的红润,却不知自己已经忙的满头大汗,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脸上模糊一片。
慢慢的,他觉得有些累,长吁了一口气,趴在韩少卿的胸口,韩少卿只穿了里面的衣服,散落下来,全身都是赤裸的,绒月趴在他的身上慢慢磨蹭,不敢乱摸乱碰,却已足够面红耳赤,连身体都悄悄的兴奋起来。
享受着这么奢侈的时刻,他放松的闭上眼,抱住韩少卿的腰,明明想只歇息一会儿的,身体却沉重的怎么也动不了。
而等到再睁开眼的时候,居然已经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一张陌生的床上。
意识清醒过来,绒月大叫着从床上跳起来,望向窗外,窗外暮色渐沈,已经是傍晚,抱着公子的时候明明还是深夜,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
他跳到地上,冲出屋子,幸而自己依然在韩少卿的住处,没走几步便是正门前熟悉的院子。
他一路奔跑,跑到韩少卿的屋子前便立刻停下来,躲在门口偷偷向里望。
韩少卿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喝药,沈素和花千鹤站在一旁,小声说着什么。
见公子已经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绒月放下心,不想打搅,转身离开,却看见花无幽正端着东西往这里走来。
看见绒月,花无幽笑道:“你醒了?”
绒月有一瞬奇怪,觉得他笑的诡秘,突然又明白过来,自己既然躺在别处,自然是被人抬去的。
那……人家肯定也看见他……和韩少卿裸身相拥的样子了!!
脸一下子烧起来,绒月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地里去,正手足无措的时候,花无幽已经经过了他身边。
“我是真不明白呢,”他轻声道,“你明明那么胆小,怎么有时又是那么的胆大?”
“你说什么呢。”绒月涨红了脸。
“不过你判断的很正确,多亏你,公子才那么快发了汗,现在已经没事了。”
花无幽说完,又是诡秘一笑,快步离开。
“无……无幽……!!”看着花无幽的背影,绒月突然开口叫。
“什么事?”花无幽回过头来。
“不要……不要告诉公子,什么都不要对他说!!”明明声音不大,却好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绒月不停的喊着,眼眶渐渐热起来。
花无幽微微一愣,随即像是明白的似的笑笑,点点头。
“公子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知道的。”他微笑着说,转身离开。
绒月发出长长的叹息,侧身靠在墙上,渐渐滑落下去,坐在地上,入夜的地面冰冷,他却感觉不到,脑海里只浮现着韩少卿的脸,苍白的脸,微笑的脸,温柔的脸,不管怎么用力的甩头,都无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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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之后,绒月就再不敢去韩少卿那里,无所事事的时候,就做些吃的,叫人送给他补补身子,当然,从不说是自己做的。
和家里的下人闲聊,他也知道韩少卿恢复的很快,花千鹤医术高明,这些伤在他眼里自然是小事。
沈素和花无幽也是极尽所能伺候公子,一切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