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环————耳火

原来这真的是个死圈，每个人都被囚禁其中，疼痛已不能救赎谁。

门被突然撞开，来者明显惶恐的神色，道：“老板，郑英成闯进来了。他开枪打伤了好几个人！”

高尽笑着离开了秦严的耳边，微笑着看着秦严，好像手下说的话无关他的事一般悠闲的对秦严说：“好好躺在这，别乱来。”他吻了一下惊慌失措的秦严的额头。

“别去，高尽！求你！”秦严的声音很轻，但是话语中有明显的焦急，他被脚部突如其来的刺痛给折磨着，大概麻药过了的关系，疼痛通过脊椎传达给了大脑。

但秦严现在更担心的是他们两个见面以后所发生的事，可怕？那个词已不足以形容了。

高尽转身走出了门，出门前，他对着手下说，“待在这，看好秦严。”

然后，他就走了出去，关上了门，秦严的耳边依旧还清晰着高尽的眼泪。

楼下，郑英成正左手环住一个人的脖子，一手拿着枪指着他的脑袋，周围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等着事态下一步的发展。

高尽慢慢的踱着步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与郑英成对上了眼睛，郑英成的眼神充满着杀气，看到高尽的那一刻，目露凶光。

“你终于还是来了，弟弟！”高尽已经走到了客厅，所有的人都往后给高尽让出了一条道。

“秦严呢？你个畜生到底……”郑英成由于过于用力，把手下的人勒得脸涨得通红，可他的话还没讲完，高尽就不屑的笑了笑，说

“你看着他死的，还问我人呢？”

“为什么！！！！！”郑英成一把扔开手中的人，那个人踉仓着倒在了地上，惊恐的往后退了几步，然后马上爬起来，庆幸自己没死似的摸着自己的喉咙。

郑英成发狂似的冲到了高尽的身边，一拳重重打在了他的脸上。高尽嘴角立即流出了血丝，人也被逼得退了两步。他笑着抬头看了眼郑英成，然后淡淡的说

“他说他爱你，还有他想出卖我，好像是你的卧底手下惹的事吧。”

“你别乱说！高尽”

“弟弟，人都死了。不是都无所谓了嘛。现在是你和我的叙旧时间不是吗？”

郑英成突然用带着银戒指的右手拿起枪指着高尽，戒指在枪的辉映下形成了冷色调。郑英成紧紧盯着高尽的眼睛，说“秦严真的死了吗？”

“是的，从以前我就恨那个女人欺骗了我，现在秦严为了你还要欺骗我，弟弟，你还要从我这拿走什么，我的命吗？”高尽也用手握住了指向自己的枪柄，让枪更靠近自己额头的眉心。

高尽撇了眼郑英成戴在右手的戒指，又笑了“那～弟弟，现在我就拿我的命来赌一下，我数到三，如果你扣动扳机，我倒下了，我保证这里没有一个人敢动你。如果你没有扣动扳机的话，那主动权归我。”在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客厅中间的两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难以想象的看着他们。他们在惊讶自己的老板竟然在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高尽推了一下眼镜，将双手悠闲的插入了自己的西裤口袋里，看着郑英成的眼睛，那么无所谓的看着郑英成，仿佛现在枪口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他只不过是个无所谓的旁观者。

“英成，现在开始咯！”

郑英成看着高尽挂着笑的脸，心突然被抽空了一样，对，眼前的这张脸从某个角度像母亲。那张美丽的脸。

“一！”

母亲拉住我的手哭着说“妈妈错了，妈妈错了，妈妈对不起你！”郑英成开始摇头，想去忘记这些东西，那个人是杀了秦严的凶手，他来不就是来报仇的吗？可是！

“二！”

他怎么能杀掉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哥哥啊，是他的妈妈连死都放不下的人，他怎么能杀了他。握着枪的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郑英成的眼睛，明显透露出绝望的悲恸。扳机就在自己的食指之下，只要扣动扳机……

“三！”

“砰——”

郑英成扣动了扳机，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气，可枪却偏了45°角，子弹从高尽的耳边划过，在墙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洞。

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擦枪管发出的声音让郑英成意识到，自己在最后一刻还是下不了手，为什么自己没有忍心下手，为什么？秦严，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枪滑落到了地上，郑英成抬起眼，看着高尽，也似乎不是看着高尽，只是看着某处远方，他笑了，那是种无奈绝望的笑。

“哥”郑英成叫出了一直没有叫的那个字，那个人本可以是他最亲爱的家人，每到晚上，他们本可以坐在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喝喝酒，坐在一起聊着一天遇到的趣事，笑着谈天说地，而现在他们互相伤害，互相仇恨，以至于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恨着什么。

是不是该结束这种痛苦的折磨了。是不是该结束这种没有意义的仇恨了。

他的爱都死了，那么连恨也一并放下吧。

“哥！你杀了我吧！”郑英成对高尽说，立体的五官已褪去那些戾气和阴沉，如果还有机会，他希望和秦严去同一个地方，也许那个地方没有仇恨没有杀戮，只有爱。

高尽的笑容突然从脸上消失了，他盯着郑英成的好看的脸，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可以放下仇恨，而且放的这么干脆，他嫉妒这张脸，这个人的心，这个人叫他哥的表情。

这个人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一切，他有的都是爱，他凭什么在这里和他玩深沉，玩宽宏大量？？

“游戏结束了！郑英成，你以为你死了你就能和秦严在一起了？别做梦了。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高尽拾起了地上的枪，把玩着枪柄，他将枪扔到了旁边，三个黑衣人马上冲过来，将郑英成摁在了地毯上。郑英成连反抗都没有反抗，任凭这一切发生着。

“英成，我废了秦严的一双腿，要不我就废你一双眼睛吧！”他蹲下了身体，凑近郑英成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双眼睛真好看，我都有点舍不得了呢”

“为什么不杀了我？”郑英成看着高尽的眼睛，淡淡的问道。

“因为你死了，也见不到秦严，我觉得，活着见不到秦严，是不是让你更加痛苦点呢？”

高尽看着全无斗志的郑英成，“真可惜。秦严是不是就是被这双眼睛迷住的呢？”他对着没有什么反应的郑英成叹了口气。

他讨厌眼前这个自命清高的人，讨厌至极，他不配拥有这双眼睛，他是什么？他只不过是那个女人的野种！

他朝手下点了下头，其中一个黑衣人很熟练的掏出了一把小匕首，用手指旋转了一圈，像在炫耀自己的刀法一样，原来是刚刚被郑英成当成人质的人。

郑英成被两个人拉了起来，压到墙上。

郑英成开始回忆秦严的样子，清澈到不像话的眼睛，在马尔代夫海边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他的头发软软的垂在他的耳畔，他的头发总是遮住他那美丽的眼睛，生怕露出什么秘密一样，他笑起来很阳光，和蓝天很配，他是他的天使。不小心落入了凡间，但也不小心折了翼。

郑英成又笑了，他看着刀尖迅速在自己眼前放大，在视网膜前消失。

……

然后疼痛啃咬着全身的细胞。

原来这就是秦严所经历的疼痛，清晰的让人头脑不能麻痹，每根神经都痛，光明从此被剥夺，两只眼睛的鲜血能洗涤罪恶吗？

这种痛连你都能忍受，我又有什么忍受不了的，秦严，原来那么的痛，那时的你为什么还在对我笑，你的笑怎么能这么的好看？

哥哥，用我的双眼能洗去你的仇恨吗？

哥哥，你能不再这么恨我吗？

是不是看不见世界就会变得比较容易看清，是不是没有了眼睛，我就能看到你？

第二十六章 突变

身边的人放开了郑英成，他趴倒在了地上，他触摸到地上自己的献血，眼睛的疼痛竟然没有麻木触觉，暗暗嘲笑自己的疼痛那么一文不值。

在一片黑暗里，他突然感受到了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刺痛到了他的心里。

耳朵里渐渐飘进了轻轻的柔柔的呼喊声，他叫着自己“英成！”

那是秦严吗？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觉，他无法分辨，他爬在地上，感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严，你别动！否则我就开枪杀了郑英成！”高尽带着威胁的口气对趴在二楼栏杆上的秦严说道。

秦严此刻正艰难的想拉住栏杆站起来，脚部传来的疼痛已被眼前满脸鲜血的画面所覆盖，他威胁着黑衣人不放他出来，他就咬舌，当他听到枪声的时候，他真的差点就咬下去了，黑衣人知道秦严死了，自己肯定也完蛋，也就不管他，放了他出来。

虽然那条过道不长，但对于一个被挑断脚筋，只能靠爬行的人来说，却异常漫长，麻痹的机械的动作让疼痛清晰。那还没愈合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渍。可害怕却远远大于疼痛。

而当眼睛真实的接触到那被血染红的画面，他只能不由大脑控制的叫出了一声

“英成！”

高尽抬头看着秦严的眼睛，他的眼睛透出的害怕那么显而易见，他连自己被挑断脚筋时都没有惶恐的神色，此时的他，却像看见了人间地狱一般夹杂着绝望和害怕。他的所有表情只是看着郑英成，那个瞎子。

“秦严！！！”郑英成知道自己的不远处是秦严，那个人没有死，他的天使竟然还活着，他企图站起来，黑暗里，他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平衡，而枪口又把他生生摁回了地上。

“严，叫你别乱来。”

全场安静的没有声音，气氛死一般的静寂。

“你把他怎么了？”秦严看着跪爬在地上的郑英成，身下的血，脸上的血，到处都是血，那些血就像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怎么擦都擦不去，他不停的在问自己，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只不过废了一双眼睛”高尽淡淡的说，然后继而转向秦严的方向，又一种几乎残酷的温柔说：“严，快点回去吧。”

为什么眼泪就这样控制不住，掉了下来，在听到郑英成瞎了的时候，为什么听到你瞎了，就会心痛到想死，为什么这种生不如的感觉，这么肆无忌惮的啃噬着每一处神经末梢。

你说过要带我回到碧海蓝天下，你怎么能看到那片纯洁到透明的蓝，那你又怎么能看到我为你而笑的脸，你到底知道吗？你看不见我了，你再也看不见我的笑了。

郑英成能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伤痛的味道，来自高尽的，来自秦严的，来自自己的。

他想对秦严说些什么，可是他意识到他看不到秦严的表情，他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当自己已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的时候，那时才是悲痛的。

高尽看着秦严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感觉自己手都握不住枪了，手不住的颤抖。秦严的眼泪只为郑英成而流，自己一直是个一厢情愿的角色，严，你怎么就一直不明白呢？我也爱你啊！ 一直都是这样，我救赎不了我自己了，严。

高尽笑了，微微上翘的眼睛在眼镜的后面弯出了好看的弧度，“严，别哭了，我不会让你再哭了！”高尽的声音充满着温柔，像在诉说着最美好的故事一般。

“砰——”

“砰——”

“砰——”

枪声回响在房间里。

死寂，可怕的死寂。

高尽笑着望向秦严的方向倒下了。

在那个时候，高尽最后的笑容那么的美丽，他是恶魔，一个孤独到死的恶魔。

连最后生命停止的那一刻，他都在对着生命，无奈的微笑，他笑自己的徒劳无功，他原来一直恨的只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分不清爱恨情仇。

“英成！！！”陈轩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一群持枪的特警。“你们都把枪给我放下!!!!”

郑英成知道高尽死了，他伸手摸到了他温暖的身体在自己的手边，触手可及，他的哥哥，他的心已停止跳动，那个最后其实并不想杀自己的人。

郑英成虽然看不见，但他感觉到最后枪微微的抬起，离开了自己的太阳穴，他确信高尽本来是想自杀的，他感觉得到他最后动作的意义，暧昧不清，却异常清晰。

高尽最后死了，死在郑英成的身边，郑英成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表情，但他知道他死时是真的舍不得杀他的，他舍不得的太多，所以选择了死亡。

郑英成伸手抚摸上了高尽的脸，拿掉了他的眼镜框，合上了他的双眼……那始终是他的哥哥，一个与他留着相同血液的人，一个让母亲愧疚了一辈子的人。

“英成！”陈轩跑过来蹲在郑英成耳边。低低声叫道，那一刻他看到高尽拿枪指着满脸是血的郑英成。

是他就先一步开了枪，击毙了高尽。

他知道时间紧迫，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他们是来捉拿你和高尽的，现在你还在危险之中，我要救你！”这句话说得异常轻，只有郑英成才听得到。

陈轩又看了眼不远处的秦严，他的表情也惨白的吓人，他看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却直直的看着高尽和郑英成，也许他还没回过神。

他的脚上还有深红的血迹，他趴在那，他感到这么的混乱，脑子里一团乱线，什么都想，又什么都想不到一样。

“我要救你们！”陈轩又说了一遍，像在告诉秦严又像在告诉自己。

此时，那些特种部队将所有人都围了起来，缩小了包围圈。

陈轩冲上了二楼，拉起了秦严，秦严双眼根本使不上力，只能背靠在陈轩的怀里，突如而来的重量让陈轩意识到秦严的双腿似乎被废了。他一只手借力扶住秦严，一只手拿起枪抵在了秦严的太阳穴上。

“都别动！！！！”

……

似乎秦严明白了陈轩的意思，他想拿他做人质，是为了救出郑英成。

在场的人也都突然好像明白了这些动作的意义。

陈轩，最后，你到底是哪边的卧底，你到底背叛了谁。还是，你一直只是个执着的人而已。

第二十七章 戒指

气氛突然僵硬了下来，不带一丝的温度。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来不及思考，快进快进然后停格。

陈轩拿枪指着秦严，一步一步慢慢走下楼梯，秦严的体重全都依附在他一个人身上，他知道自己带着两个受伤的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逃脱的胜算，但他一向就是不知道放弃两个字怎么写的人，就算有一丝的机会，他也会去尽最大的努力去救他们。命运对有些人不公平，那么他就必须要改写命运。

当他挟着秦严来到郑英成身边的时候，秦严明显想过去拉郑英成的人，但是身体被陈轩牢牢禁锢住，陈轩在他耳边带着警告和提醒的意思说：“别动。”

屋里的特种部队有10几个，拿枪指着陈轩的有两个，其他的人都必须稳住屋子里其他的高尽余党，陈轩盘算着怎么走出这间屋子，也许可以成功，只要秦严够配合。

屋外也有很多特种部队，甚至有3架直升飞机在这所屋子外。就算逃出去的话，也必定逃不过一场血战。

郑英成看不见场内的混乱局势，但是他知道现在自己是个很大的包袱，他摸到了地上高尽的枪，用力握在了手里，即使没有眼睛，他还有耳朵，他还能活多久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秦严不能有事，因为他不能忍受再次失去他的痛苦。他慢慢站起来，有一瞬间，他保持不了身体的平衡。

“陈轩，谢谢你。”郑英成说道，虽然他看不见陈轩和秦严的正真的位置，但他知道，在他身边不远就是他们。只要陈轩回答他，那么他就能知道他们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