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黑影走到床伴的时候,手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金属的表面透过窗外的明月,微微反射出『PPK』三个英文字母,那是专为特工而设,在德国广泛受盖世太保所用的手枪。
纤长的手指如蛇般缠绕枪把,姆指扣好击锤,发出啪的小声响,黑影主人微微俯身,最后一次仔细看着这曾一次又一次侮辱自己,把自己的自尊剥掉的男人。
「元首,起来。」清幽的嗓音响起。
对方似乎陷入熟睡,没有回应。
「元首?」灰眸一闇,重唤。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连续几天没合眼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这小小的叫唤而苏醒?
灰眸变成诡异的银白,那是带有杀意及迷茫的挣扎色彩。黑影的主人又静默了好一会儿,接着再一次俯身,这回却把精制手枪抵在希特勒的额上。
「元首………你的警觉性已经消失了吗?在面临死亡的边缘,你竟然可以睡得这么甜?」贝利斯沈吟着,但那躺在眠被上的黑头颅却依然一动也不动。
「…………其实我本来一点也不恨你的,因为你对我所做的,根本不算甚么。」贝利斯又开始低喃,「但是…当我发现……你竟然行刑逼问希姆莱上校……把我和拉裴尔的事抖出来的时候,我难以抑制心中的恨意……你是故意把他送去法国战场的吧?……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了他?永远在你身边么?」迷濛的灰眸,此刻更添了一丝忧郁。「不行的,这是不行的。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心就只有拉裴尔了。我和他,在意识到爱是甚么之前,就已经把对方深深的烙印在心房之中。」
贝利斯抖颤的食指按向扳机,他虽然上了很多暗杀课,但真正的杀人,却是第一次。
就在贝利斯横下心,想要开枪的时候,男人紧合的眼皮却突然睁开,如虎有神的蓝眸直紧逼地盯住贝利斯。
「啊!」贝利斯惊呼一声,男人在他失神之际,大手把枪打掉,接着一个翻身,把贝利斯纤瘦的身子压在底下。
贝利斯痛呼一声,双手被反剪在背后,那不自然的方向令他肩膀发痛。
「元首,怎样处理?」压制着贝利斯的男人开口问,就在这个时候,从睡房的阳台处出现一道身影,贝利斯难以置信的睁大灰眸,他被设计了,希特勒早就在旁边窥伺一切!
「搜身,把所有枪械拿走。」叼着雪茄的希特勒命令道,冰冷的眼神看不出半点情绪。
男人快速精炼地摸索贝利斯的衣服、口袋,把军用小刀以及后备弹头取走后,才恭敬地往元首点头。
「你退下吧!」希特勒把地上的PPK手枪递给男人,男人马上顺从地离去。
贝利斯木然地躺在床上,他果然是笨蛋。希特勒这样多疑的男人又怎么会掉以轻心?自己已经用手枪抵住他的额头,而且还沈吟了那么久,对方不醒来才怪!
「贝利斯.伊斯坦。」希特勒坐到床沿上,就像从前每一次缠绵般,以柔和的口吻唤着。
贝利斯全身一僵,他知道,自己随了死外,已经没有别的出路了。
「你是我最心爱的孩子。」希特勒伸手,轻抚贝利斯束成辫子的柔顺黑发。「我还记得……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被你那天真无邪的灰眸所吸引。」仔哈地一笑,「我就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断地和你做爱,品嚐你的味道,而你也渐渐地臣服於我——表面上。」
贝利斯倒吸一口气,因为希特勒的手从腰部滑进了他衣服底下,触摸背部光裸的肌肤。
「你越来越冷了,有时我抱着他,你连吭都不吭一声。这令我更加想激出你的所有表情……我对你,可以说是迷恋,因为我从来未把人看得这么重要。」希特勒拉起贝利斯上身的衣服,并伸手下探,揉掐那深埋在床单上的粉嫩乳头,「每次抱你,我都像野兽一样兴奋。不论怎样也不够、不厌,因为你总是异於常人地冷漠以对。」
「…………」贝利斯紧闭起眼睛,他可以感觉到希特勒爱抚中微微使劲的力度,令他敏感的乳尖泛痛。
「当我知道你和拉裴尔那小子那么要好后……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为甚么你要在我面前假装不认识他?为甚么你们谈话的时候总是那么尴尬?我惊讶地发现——你,爱着那小子,而且一直也没有改变。」希特勒的眼神变得狠戾,他倏地扯起贝利斯的头发,使他的面迎向自己,「你是想和恩师特一样……死在金属弦之下吗?」
「………」贝利斯瞪向希特勒,灰眸带着殉死的挑衅,他已经早有准备自己会被怎样处死了。
「哼哼。」希特勒冷笑起来,把贝利斯重新放回床上,接着从旁边的茶几拿出几根绳子,「你可以放心,我不舍得让你死。而且我认为,与其死,不如让你痛苦的活下去,才能为背叛我的罪孽——纤悔!」
贝利斯就如人偶般任由希特勒把他的手脚捆起,他的心是恐惧的,但自尊不允许他在最后的关头求饶。
「明天早上,我会为你准备前往法国的飞机,到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快乐地去和你的男人示爱——假如他不介意我接下来要在你身上烙下的记号的话。」希特勒阴冷地笑了,就如阴谋将要得逞的野兽一般,兴奋、期待。
36
在德军潮水般猛烈的空军投掷攻势下,法国的巴黎也渐渐不支,大批法国士兵后撤或逃亡,政府仅余的成员也都从邓扣克海港往英国逃去。
1940年6月22日,法国正式宣佈投降。希特勒将法国分成两个部分,北面由德国政府统治,南面则建立了称为维奇政府的傀儡政权。
德军正式佔领了这曾在一次大战对他预以重罚的敌国,但胜利并没有带来太大的欣喜,因为很快的,希特勒又下了命令开始筹备对英国发动攻势。
与此同时,德国的东面战线却出现了稍微的误差。希特勒打算经由南斯拉夫攻打巴尔干半岛,不料却受到当地人的反对,因而受到拖累。希特勒用了一个星期进佔希腊,但原定於10月进攻苏联的企划却延迟了。
至於其盟军,也就是墨索里尼所领导的意大利法西斯,正在非洲抢攻英国殖民地,在得到索马利兰后即进军埃及,欲取得苏彝士运河。
法国.纳粹军营
被称之为浪漫之都的美丽巴黎,如今却飘散着肃杀、冷清的气氛。由於法国人不希望当地的建设受战火摧残,仗着英国同盟的帮助,很快便撤离本土,而德军也得以在法国建立军营及补给站。
阴翳的天空佈满了沈重的乌云,彷彿随时就要下雨一般。自从战事爆发,天空就鲜少晴朗,就像是为战争死难者的灵魂哀悼般。
土地是灰黑乾涸的,硝烟的味道随处可闻,法士兵的屍体已经被德军集中堆到乱葬冈里去,而未死的将士们则被禁锢起来,有的作为实验的白老鼠,有的则沦为军奴、战俘。
破残的建筑物,依稀可以看出法国人华丽堂皇的风格,在街道的各处,几乎都扬起了纳粹的『卍』字旗帜,法国曾声称打造了马奇诺防线抵禦德军,结果希特勒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将之击溃,现在甚至在首都巴黎驻紮军营,实在是恁地讽刺。
在巴黎近郊的广阔平原也都被德军临时搭建出发射站、侦察站、师令中心以及武器库。飞机、吉普车每天不停地运送部队及物资到各个军营,即使法国已经沦陷,精锐的部队依然不敢松懈。
破晓时分,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在军营上空出现,上头印有纳粹的标记。工作人员马上清除跑道,让飞机可以安全降落。
「拉裴尔,你瞧,这是柏林那边来到监察呢!」站在师令台报道的男人对身旁正搬运着军队物资的金发蓝眸男人笑道。
「嗯,马丁,你要好好指挥,万一降落失误,他们可会向元首投诉的。」拥有如无边的海洋般湛蓝深邃的瞳眸,一如以往的闪烁着倨傲的神采,而在这阵子亲身体验战争更令他的双眸充满英气及惑人的成熟魅力。那贵族般优雅俊帅的脸容虽然稍微变得粗犷,却反而变得更加的冷峻。
「太毒舌了!」称作马丁的男人哈地一笑,手熟练的按着键盘上的命令按钮,他是位老军人,为德国工作已经有五十多年,因为体力衰退,如今被调派去当后勤的工作,「不过,我就是喜欢你自大的口气,想当年,你老爸他也………」
「马丁!」本来调笑的口吻一敛,拉裴尔的眸中绽出寒芒,「我说过我不想听那傢伙的事。」
「好、好、好。你这孩子,甚么都好说话,就是唯独他的事闹彆扭。」马丁呶呶嘴,「我真不明白,有这么厉害的老爸,为甚么不感到荣耀?反而老是不喜欢别人知道你的家庭背景?」
「那和你无关。」拉裴尔冷哼一声,本来说笑的好心情已经因为马丁的失言而消去了,他坐上吉普车,道:「我会营里去了。」
「哦…好!再见。」马丁点点头,接着也专心一致地工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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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校们日安,呀……请问要先去用饭还是安顿好营舍?」从飞机的舱门步出,由柏林到来巡视的S.S们,马上便受到了当地士兵的热络招待。
这也是当然的事。因为对士兵们来说,希特勒就是他们心目中的神。而这些每天为希特勒工作、一同探讨战略的S.S们,则仿如天使、神使一般,令他们望而生敬。
「替我把所有行李拿到营房,我们要先察看武械库和校场。」为首的S.S道。
「是的是的!上校们,请随我来!」好几位士兵马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事实上他们也逼不及待想要向柏林来的S.S们展示他们傲人的战绩。
S.S们纷纷的在士兵的领导下离去,而最后一位从舱门出来的,却是迥异於所有人,穿着纳粹军服的黑发灰眸人儿。
还在旁边招待的士兵们也都一呆,他们远在西方战线战斗,根本就没听过贝利斯.伊斯坦的事,而且凭纳粹对人种的歧视,根本不可能有非日耳曼民族的人可以当上S.S。
虽然众士兵们都用愕然、惊诧的目光瞪着他,但贝利斯却没有半分的尴尬,或者说他早就已经预料到这样的情况。
他富有东方轮廓的脸配上雪白的肌肤,看起来就如寒冬里的梅花,高傲而且冷漠。而他那抿直的唇,波澜不兴的的灰色眼眸,彷彿任何事也无法动摇他一般。
他走下楼梯,随意的挑了一位站在附近的士兵,启口问道:「拉裴尔.斯伯特在哪里?」
「呃……」那名士兵完全反应不过来,因为他没想到贝利斯近看之下会是这么的……纤丽。
同来的S.S们早就已经离开了,可见他们也不把贝利斯视为一夥。即使他们深知道贝利斯的身份,也不打算为他作介绍。
「替我预备一轮吉普车,载我到拉裴尔.斯伯特的营房。」贝利斯向身旁的士兵们道,同时拿出自己胸前的名牌,「我是盖世太保。」
士兵们在看到贝利斯胸前的襟章后马上回神,因为对方的官阶和那些S.S们不相上下。而且,如果是盖世太保的话,找外族人也情有可原。因为卧底、间谍这种工作常常也要鱼目混珠潜进敌方的阵容,如果是日耳曼人的话,以现在的情况只要去到德意志管治以外的地方,必定会马上被杀。
因此,他们马上就安排后勤人员把车子驾来。
「贝利斯先生,拉裴尔.斯伯特住在第七号营,现在就马上带你去。」负责招待贝利斯的其中一位士兵恭敬地答道。
「嗯。」贝利斯冷冷一应,接着便闭上眼睛,对於法国的景色似乎没有任何兴趣。
那位士兵偷偷咋舌,他是不知道眼前的盖世太保性格怎样,但打从他来到这里,除了问拉裴尔的下落外就没说半句话。难道所有盖世太保都是这样冷漠的吗?
37
从吉普车提出为数不多的行李走到营房门前,由於贝利斯的身份是盖世太保,士兵们无一不又敬又畏。他们不但拿备匙开放拉裴尔的房间供贝利斯暂待,并且特意准备了茶水作为侍侯。
贝利斯解下厚重的军服、腰带以及手枪,这一切的累赘也是为了在前往战事时能够自保,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只需要在这里,坐着,等待那个男人回来就好了。
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房间外头传来汽车引擎轰隆的响声,之后是车门开启、关闭的声音,接着汽车发吽A扬长而去。
军靴擦过地面发出喀嚓喀嚓声音,逐渐地接近贝利斯身处的房间,他的喉头因为紧张而微微感到乾涩。
就在门把被微微扭动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响天的轰炸声。
贝利斯全身一僵。
接二连三的,是连串的枪声,与及人的哀号声,还有以德文发出的咒骂。
门把的扭动停止了,本来打算进房间的人似乎正打算离开。
不要!
几乎是同时,贝利斯整个人扑上前打开了门,倒进来人的怀里。
耀眼的金发,比任何人还要湛蓝迷人的眼眸,俊美的五官,贵族般倨傲自大的气质………是拉裴尔.斯伯特!
没想到房子里会有人,拉裴尔也在同一瞬间呆住了。他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身子,在他认识的人中,拥有墨黑色的长发的人只有一个。
「你!」拉裴尔双手紧紧回抱住贝利斯,手指的力道强烈得像是要陷进贝利斯的背般,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人儿。
贝利斯抬起脸庞,灰得透彻的美丽眼眸里带着深深的情意,还有微微湿润的水气。
拉裴尔再一次反应不过来,贝利斯不是冷漠、拒人於千里了吗?为甚么现在又…………
这短短的视线交会令拉裴尔满脑子充满疑惑,然而下一刻附近响起的轰炸声却不允许他继续发呆下去。他下意识的把贝利斯推回房间,冷冷的命令道,「在这里等我。」接着便转身离开。
「拉裴尔!」贝利斯还来不及拉住对方,门却已经合上了。他有些错愕,但也明白身为军旅的一员,出了大事绝不能不去报到的。贝利斯坐回床上,打算依拉裴尔的话在这里等他回来。
只是,外头不绝的枪声却令贝利斯心绪不宁。如果……如果拉裴尔出外时不小心遇到敌人怎办?刚才看他的装备……就只有简单的军服而已呀!
担忧焦虑的感觉开始自心中溢起,贝利斯蹙紧眉,最后站起身,把本来脱下的外套及枪械重新戴上,接着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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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德国已经大致上征服了法国,但当地不少反纳粹的人民还是感到不满。为了对抗德军,他们在隐蔽的巷里、宅子里自组游击队,或是民兵,不时入侵德国军营,制造乱事。
贝利斯打开门,看见营房的墙壁都佈满弹痕,倒在地上的有德国士兵,也有法国的叛乱分子。这里似乎已经平定了,不远处却依然传来大量的枪声。
贝利斯提起腰间的手枪,以在戈林身上学到的技能敏捷地往乱事的地方走去。他故意以建筑物及大大小小的阻碍物为遮掩,以免被人发现。
『当你的行踪被发现时,死神已经找上你了。』希特勒也曾这么说过。
贝利斯在转角的位置窥看,约数十步左右正有几名法国人拿着手枪,躲在木架之后,似乎正在预备突袭。他们的表情虽然带有慷慨赴死的气魄,但拿枪的手却在不停发抖,似乎并没有受过任何训练,也未杀过人。
贝利斯扣紧扳机,屏气凝神地瞄准坐在最中间的法国人,『碰!』的一声发射后,他快速缩回墙边。那名法国人的头立时轰裂,坐在他身边的人因这一吓而尖叫并四处逃窜,才刚离开木架的遮掩,便马上受到德军的扫射,应声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