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利斯一步步地走上前,来到木架的位置。在附近的德国士兵看到黑发灰眸的他都微微一呆,但在确认贝利斯穿着德国军服时,又露出欣喜的表情。
贝利斯笑了笑,示意他们不要作声。他在木架处窥伺,看见不远处的建筑物各有数名法国人躲着,并且不时伸出手来开枪。
贝利斯故意从最侧面的林木处绕路,躲在隐蔽的草丛里,就如猎豹般伺候着,缓缓接近猎物。受过暗杀训练的他身手异常伶俐,很快便窜到了其中一栋建筑物的后方。他抽出腰间的匕首,从角落的位置快速的从后割破其中一名法国人的喉头,并在他的同伴发现前开枪全数杀掉。
攻佔了这一个地方,他朝邻近的德国士兵打了手势,对方马上进佔这更接近敌人的位置。
在另外几所建筑物埋伏着的法国人不时乱枪扫射,没有规律和秩序可见他们也处於慌乱之中。贝利斯问附近的士兵拿了一把远距离射击枪,接着爬上只有一层的小楼房。
趴伏在屋顶之上,瞇起眼瞄准正疯狂扫射的敌人,快速、准确的,把对方的手射下。对方马上倒在地上哀号,因此而慌了的同伴也都探头出来想要看看情况如何,却同时被贝利斯及四处的德国射杀。
余下的敌人已经被德军所包围,有的主动举手投降,有的则顽固地作出垂死的挣扎。贝利斯见情况已经受到控制,便开始四处搜寻拉裴尔的身影。
身为后勤部队的拉裴尔正和一些同事一起拘捕已经投降的法国人,男的会被马上处决,而女的就会锁进监牢,或沦为战俘,或沦为军妓,这听起来有点残忍,但法国的叛乱分子已不是第一次骚扰德军,因此德军只好严厉地处决他们,以敬仿尤。
拉裴尔正在审问一名有身孕的法国妇人,她的脸色异常苍白,也许是对於即将接受的处分感到恐惧。
在发现唯一在意的人的身影后,贝利斯连忙走上前去,却眼尖地瞥见那名妇人正从口袋拔出手枪——
「拉裴尔!」下意识的,贝利斯立即冲上前压制妇人的手,那名妇人惊叫了起来,说了一大堆法语。由於她非常地惊慌,因此拚命的挣扎,其他德国士兵也都马上上前制住那妇人,并夺走她的手枪。
「贝利斯!」拉裴尔马上上前,狠狠的把贝利斯拉进怀里,愤怒地道,「我不是叫你在房间等我?你走出来干嘛?」刚才那一幕已经足以令他心脏痲痺,假如贝利斯出了甚么事,他实在无法想像……
「你还敢说!」贝利斯激动地掴了拉裴尔一巴掌,「叫我在房间等你?那是甚么意思?如果你出了甚么事叫我怎办?我辛苦来到这里,可不想只看到一具屍体呀!」
「你辛苦来到这里?」拉裴尔一愕,道,「………你是特地来找我的?」起初他以为,贝利斯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受希特勒的命令,或者随希特勒到访之类,莫非不是吗?
「我……」贝利斯本来想马上争辩下去,却感觉到身边其他士兵的好奇视线,他微窘地道,「回你房间再谈。」
「好的。」拉裴尔连忙点头,朝同僚交代一声后便和贝利斯回营去。士兵们见贝利斯的身份是盖世太保,只以为是有重要事情发生,因此毫无异议地接替拉裴尔未完的工作。
38
『啪嚓!』一声关上了营房的门,本来早已千言万语哽在喉头的二人,却有尴尬地保持沈默,就连视线也游移不定,失去对望的勇气。
「啊…………」
「那…………」
好不容易想要开口的时候,对方却又同一时间发出声音,最后两者又再次陷入沈默。像是早已预定的尴尬沈默,一直缭绕着双方不去。
最后,受不了这气氛的拉裴尔轻咳@声,终止了这相互等待的静悄。
「那个……贝利斯……你怎么会来?」拉裴尔本来傲慢自大的模样,在喜欢的人而前早就消失无踪。他本来就只被贝利斯牵动情绪,现在眼见对方是特地为自己而来,本来已经半死的心更是重新活跃过来,兴奋不已。
「………我……」贝利斯闪避不定的目光充满着羞涩之意,他感觉到双颊正渐渐的变得灼热,乘飞机来法国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向拉裴尔表白自己的心意,然而当真正面对对方的时候,几乎要蹦出体外的心脏令他连自己说的话都无法听得确切。
那绝对是『那个』的感觉,贝利斯可以清楚的确定——只有在面对拉裴尔.斯伯特的时候,他才会有这样强烈的悸动,精神紧绷得彷彿无法呼吸的模样。
他喜欢拉裴尔……
从很久以前就已经是了。
心底有无数想要表达的情意及话语,但贝利斯却像牙牙学语的孩子般,连半句像样的句子也凑不出来,只能结结巴巴地左闪右避。望着拉裴尔渐渐变得疑惑但却依然充满耐心的表情,贝利斯不由得为自己着急。
该从哪句说起?
该说些甚么?
就在贝利斯迟疑不定的时候,拉裴尔却像是突然舒怀一般,轻歎一口气苦笑道:「如果你是要来跟我说……你已经决定和希特勒一起了的话……我会接受的。应该说,我早就已经接受了。」
打从知道自己得出发到法国那天起,拉裴尔决定收起对贝利斯的爱意。因为身在战场的自己俨然游走在死亡的边缘,连性命都无法好好操纵的他,又有何资格要求得到贝利斯的爱?
再说……比起动动指头就能呼风唤雨的希特勒,自己实在差太多了。
本来拉裴尔是认为无论如何也必须把贝利斯夺回手的,但如果贝利斯是真的爱上了希特勒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得到贝利斯的身体,却不代表能得到他的心。
经过无数的历练,拉裴尔已经学会了甚么叫『认命』。
在战场上有太多乖舛的命运,死於非命的士兵、被战事的残酷而逼疯的人民,这一切一切看在拉裴尔的眼里,只让他深切意会到所谓的『不可强求』。
即使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那终究是有限度的。有太多的东西,人类都是无法掌握的。
所以,拉裴尔明白到自己无法再霸道、任性妄为。如果贝利斯是爱希特勒的,他会成全他。反之,他将不惜一切的,把贝利斯抢回怀里。
只是,拉裴尔不肯定自己能否收起这样狂烈的感情。
见贝利斯没有回话,以为自己说中了的拉裴尔苦笑扩大,蓝眸中渗进一点苦涩,「虽然你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纯真可爱的傢伙…不过体贴人的心却没有变。你不必特地给我甚么安慰,既然你要和元首一起,那就现在马上走。别留在这里……让我产生半点妄想。」拉裴尔转过身,再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搞不好他会禁不住再次将之拥入怀里。
本来以为贝利斯会就这样离开,没想到身后却迟迟不响起脚步声。就在拉裴尔的耐性快要耗尽的时候,一双细长的手缓缓地、从后环住了他的腰。
温热而瘦削的躯体,紧贴着拉裴尔的背后。
「我喜欢你。」
没有比这更具破坏力的咒语。
「我喜欢拉裴尔.斯伯特。」
把拉裴尔早已经冷死的心、按压的情意、几近绝望的挣扎,重新的,有如清水流过乾涸土地般,令这一切再一次,活过来。
以着洪水般的姿态,把拉裴尔拚命划下的界线摧毁掉。
「我从以前就喜欢着拉裴尔你,但我太笨了……我不敢承认,也害怕承认,因为那是当时的我无法承受的。所以我逃离你、避开你……却不知道这样只令我们更加的……在意对方。」半带哽咽的甜美嗓音,就像春天的微风一样,带着温暖的湿气拂过拉裴尔的心房。
一股酸涩却又甜美的热气,自拉裴尔心头溢起,然后四散,流窜满身。
「在我当上盖世太保后……我和元首………令我觉得自己髒极了。而且…我也怕你的执着会引来元首的杀意。所以……我装成很冷漠…我试着拒绝你……但每次看到你益加痛苦的样子……我就………」贝利斯没有再说下去,但拉裴尔已经可以猜出他想说的话。
「贝利斯……」拉裴尔轻拉起腰间的小手,将之放在唇前轻轻亲吻。
一次又一次,珍而重之地。
「拉………」贝利斯未启的话,被对方的唇所封缄住。
久违的亲吻,带着微微甘甜的味道。
因为彼此都已经坦承的关系,唇与唇的廝磨不再是形式上的交接,其中所含有的动人意味,令二人都热烈地沈醉於这样的亲吻之内。舌根的舐弄、口腔内壁的搔挖以至唇瓣的吸吮,都有着特别的意义。
光是这样的亲吻,已能令他们身体涌起一股情潮。
然而,拉裴尔却在理智快要崩坏的时候终止了这渐渐失控的吻。
一丝几不可见的银丝牵在两人的唇瓣之间,贝利斯原本就泛红的脸变得更加红,亲吻的时候沈溺在美好的感觉中,但当热情冷静下来后,却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的,是多个令人脸红心跳的事。
「……那个………」拉裴尔尴尬地抓抓头,道,「你今天要回去吗?还是…留在这里?」
他知道希特勒不可能就这样放贝利斯走。贝利斯能够出现在这里,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奇迹了。
「……元首已经放弃我了。」贝利斯低下头,咬着唇道。这是他期盼已久的结果,但付出的代价……却是非常沈重的。
「真的?」拉裴尔难掩惊讶的问。
他以为,以希特勒迷恋贝利斯的程度,绝对会把他禁锢在身边一辈子,即使玩腻了,也会像任性的孩子般将之锁在自己身旁,永世不连别人触碰。然而现在,希特勒竟然……放弃?
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嗯……毕竟我只是他的玩具。」贝利斯自嘲似地道。从一开始就是,即使到那最后的一夜,希特勒依然把他当成私有的物品一般,残酷对待。
呵……他是否该感到庆幸?自己至少并没有如恩师特般被处以可怕的酷刑?
「那傢伙根本就是疯子,有哪个人在他眼里不是玩具呢?」为贝利斯这种自虐的口吻而心痛,拉裴尔把他拉进怀里,温柔地抚弄那在梦中蹂躏过无数遍的唇,「他有没有对你怎样?」他就不信希特勒会就此罢休。即使他对贝利斯失去兴致,也不会那么轻易将他拱手让人。
「……没。」贝利斯把头垂得更低,并下意识地绞紧自己的衣服。……该说吗?不、他害怕看到拉裴尔厌恶的目光。
「是哦……」轻易地就看穿贝利斯心虚的表情,拉裴尔却甚么也没问,只是温柔地拍拍贝利斯的头。「今天先睡吧!你乘飞机一定很累吧?」
贝利斯不住地点头,事实上,他怕再谈下去,自己被希特勒烙下印记的事一定会被知悉。
不行……他不想让拉裴尔知道。
拖延也好,回避也好,现在的他,还没有勇气告诉拉裴尔……
像是知道贝利斯的心思,拉裴尔亦很体贴地甚么也不说。他把替换的衣服拿给对方穿,又带他去沐浴,接着抱着他躺回床上。
「能够抱住你睡……真好。」拉裴尔微微一笑,把贝利斯紧紧锁在怀里。
「嗯。」贝利斯也回以美丽的笑容,灰得透澈的眸子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纯净过,那是去除一切机心、冷漠,最纯粹的幸福。
拉裴尔的味道、体温以及心跳声,都令贝利斯感到安稳。
回想起来,他们从前在青年团的宿舍就经常这样相拥而眠。说不定在那个时候,贝利斯就已经对拉裴尔产生了情愫,只是迟钝的他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睡吧。」说罢,拉裴尔就没有再开口。他知道,贝利斯必定有某些事隐藏着他,他会等的,直到贝利斯愿意主动告诉他。
因为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39
在这兵荒马乱的局势中,贝利斯与拉裴尔待在正筹备着攻打英国军备的法国德军军营,渡过了最幸福安定的日子。
由於贝利斯军阶特殊的关系,加上日前他帮助军队制服法国叛乱分子,因此众德国士兵很自然地把他当成同夥的人,纵然他有着罕见的黑发灰眸,也无损众人对他的信任。
而军队里地位较高的主帅、上校们早就在柏林见过贝利斯,也深知他是希特勒宠信的重要人物,因此对他的贸然前来没有,亦不敢任何异议。
拉裴尔结束每天的工作后,必会赶快的回到营房。而贝利斯就像新婚妻子一样,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等他。
只是,某种猜忌及尴尬正在他们之间蔓延着。
「贝利斯?」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拉裴尔悄悄地拉开营房的门,轻声地唤着意中人的名字。
一望四顾,却不见平常总是乖乖坐在桌边的身影。拉裴尔疑惑地挑起一道眉,在反手关上门后再四周望了望,才察觉到半掩的浴室的门,缕缕热气微微自缝隙处飘出。
呵……原来在洗澡。舔唇一笑,拉裴尔踮起脚尖,细步走到浴室前,想要给贝利斯一个小小的惊喜。
从门与门框的细缝处偷窥,果然发现了贝利斯纤细的背影,上身已经穿上了白衬衫,却因为湿气而紧附在背上,成为了半透明的色泽,低着头的贝利斯显然正在和长裤的拉链奋战中。
抿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拉裴尔大步的走上前,在贝利斯还来不及反应时给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贝利斯!」
「哇!」
尖叫声后是踉跄的摔倒声,惊慌的贝利斯因为一时失了重心而向前摔,身后的拉裴尔也连带的向前倒下,为了保护贝利斯,拉裴尔反手把他拉进怀里,使自己成了他的垫子。
『碰!』的一声,两具修长的身体一同倒在地上,拉裴尔痛哼一声,而贝利斯也难过的闷叫起来。
「抱、抱歉…」拉裴尔连忙爬起上半身,把贝利斯瘦削的身子紧抱住,「有没有受伤?」他想不到贝利斯会惊慌到这种地步。
「没、没………」贝利斯也尴尬的爬起来,并下意识地推却着拉裴尔,满脸通红,「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对不起………」
「是我不好。」拉裴尔搔搔头,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贝利斯的表情,他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活像是做坏事被人抓到一般……即使只是被绊倒,也没必要这么害怕吧?
而且……贝利斯就像把拉裴尔当成烫手山芋般,巴不得赶快从他身边逃开,这实在很不寻常。从前贝利斯是因为怕连累他而假装冷漠,但现在二人已经表白心意了,为甚么连这样的身体接触也要避如蛇蠍?
拉裴尔不由得疑惑起来。
连忙站起身的贝利斯因为这一绊,长裤又脱至膝盖,他迅速的转过身,就像在躲藏甚么般连忙拉起裤子。
「怎么了?」拉裴尔好奇地凑上前一看,贝利斯却在同一时间把链子拉上。
但这一瞬间已经令拉裴尔疑惑,因为他看到那应该是白皙无暇的大腿上,似乎多了甚么黑色的东西………
「没、没事,我们快出去。浴室很挤哩!」贝利斯红着脸结巴地道,接着先一步奔出浴室。
拉裴尔瞇起锐利的蓝眸,贝利斯真的很有问题……只是他似乎还没有意愿跟自己坦白。自剖白心意后,他们连一次爱都没有做过,每次气氛正好时,贝利斯都害羞地拒绝,从前拉裴尔可以把这当成是对新关系的不适应,但……现在看来,问题似乎是出在贝利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