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了。”手上的托盘突然被人接了过去。
我都还没从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谢谢中回过神来,书房那边已经传来她轻松悦耳的声音:“喝点饮料休息一下吧,老是守著电脑眼睛会受不了的。”
那麽关怀十足,不用看我都知道她是对谁说的。
“谢谢。”席鑫的声音沈沈的很好听,我可以想象他在对著白薇薇笑著道谢。然後转转僵硬的脖子,他最近经常说颈椎酸疼……
讨厌……胃里又开始泛酸水了……
“唉,能喝到美女亲手倒的饮料,雷某真是三生有幸呀。” 雷邵波还是油嘴滑舌的老样子,仿佛对美女不随口奉承两句就有负他风流浪子的本性。
“雷总说笑了。”
……
听著书房里传出的说话声,我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地站著,突然觉得连走出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怎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睡著了呢。”不知道过了多久,蓦然响起的声音让我一下子回神。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关系,雷邵波的眸子没有了平日的戏噱和玩世不恭,带了点认真的深邃。
“……你怎麽跑出来了?”下意识地後退了一点,跟他保持距离。
似乎看出我的刻意疏离,他靠在门框上不再靠近。
“因为我突然感觉自己很象个特大号的灯泡,所以出来透透气,顺便给你家省点电费。”他耸了耸肩膀,“倒是你,一个人躲在这个黑乎乎的地方干什麽?”
灯泡?我垂下了眼睛,看著地上雷邵波的影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突然意识到他的弦外之音——郁闷,又是一个认为白薇薇和席鑫是一对的人……
“对了,手怎麽样了?”
眨巴眨巴眼睛,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麽。
“还好啦,下午洗碗的时候放在凉水里冲了很久。挺舒服的,就是稍微有点涨涨的而已。”我甩甩手,不是很在意地说。事实上,涨得有点疼。
“怎麽会涨呢?让我看看。”话音未落,手腕便落入一双大掌的钳制中了。
很被动地被雷邵波拉到厨房门口,他对著外面的光线仔细看著我手上的水疱。
“其实也没怎麽样……”我往回缩手,他却怎麽也不肯放。
“怎麽没有再涂药膏,今天医生不是交代过一定要涂的吗?”他抬起头有些责怪地问我。
“那个……呵呵……我忘记了……”
“你呀,什麽事情都不往脑子里记。”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中透著一丝席鑫常有的无可奈何。
我一怔,竟然忘记了闪躲。
“你们在干什麽?”冰冷的嗓音让我浑身一震。头皮发麻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很想吐血地发现不仅席鑫,竟然连白薇薇都不知什麽时候站在了厨房门口。
席鑫的视线落在我被雷邵波紧紧握住的手腕上,冷得顿时让我打了个寒战。
“那个……呵呵呵呵……我们在聊天……对吧,雷邵波?……”我偷偷使劲儿想要把手抽回来,却怎麽都做不到。只能求助地望向身旁的人,希望他配合一下。
但倒霉的是,不知道这家夥是真听不懂还是故意跟我对著干,竟然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还更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挑衅般地跟席鑫对视著。
第十八章
“那个……我……”我喏喏地开口,干笑着想要化解面前这两个男人之间诡异的气氛。
席鑫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脸上,却陌生得让我害怕。
“春天,回房间去睡觉。”他命令般的口气让我不由缩了缩脖子,知道他生气了。
“恩……”我乖乖地答应着,想要听话地回卧室,却不想抓住我手腕的大掌依然固执地不肯放松。我有点着急地看向雷邵波,却惊讶于他脸上从未有过的严肃表情。
“雷邵波,放手啦……”我低声说,几乎都有点恳求的意思了,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席鑫,春天是个成年人。我想你没有权利命令他什么吧。”
天!——让我消失了吧!不用看都知道席鑫现在的脸色一定黑得不得了。果然,就在我皱着脸不敢抬头的时候,听到了他如同沈浸在万年寒冰中的声音:
“这是我和春天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春天是我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他受到任何人的钳制。” 雷邵波一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连我不停扯动他示意他噤声都没有效果。
“钳制?”席鑫挑起的古怪音调让我不由自主望了过去。
“春天,你来告诉他我有没有钳制你!”他直直地盯住我,险些让我一口气噎住。
呜——突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悲惨,席鑫杀人般的眼神和他身后白薇薇看好戏的表情,让我的头都大了。
“雷邵波,你误会了,席鑫他没有命令我,更没有钳制我什么……”我哭笑不得地解释,生怕席鑫以为雷邵波的这种奇怪想法是我灌输的。
可是雷邵波只是简单地瞥了我一眼,根本不理会我的声明:“你不用威胁春天,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
“我威胁春天?”席鑫的脸更难看了,阴沈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寒……
他的目光还在瞪着雷邵波,却对我命令道:“春天,回房间!”
>_< 欲哭无泪……不是我不想听话,可旁边的男人死活都不撒手,叫我怎么走啊……
“我叫你回房间,没听到吗?”
完了,席鑫真的发火了。我战战兢兢地使劲晃荡着雷邵波:“你放手……我……”
可是还没等我把话说完,雷邵波已经很正义严词地把话接了过去:
“你不用吓唬春天,他不是你的附属品,不需要服从你的命令!”
席鑫额角的青筋冒了出来,看得出真的是动怒了。眯着眼睛走了过来,在我反应过来以前,他已经一把向我被雷邵波握住手腕不放的手上抓了过来。
“啊!好痛!” 随着他突如其来的力气,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席鑫听到我的尖叫,微怔了一下便立刻放手,雷邵波也随即放开了我可怜的手腕,幷迅速按开了了厨房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事实上我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泪都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只能捧着手咬牙等待着疼痛快一点过去。
“春天……”席鑫显然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后便立刻迈步上前想要看我的手。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雷邵波则迅速把我挡到了他的身后。
“再霸道也要有点分寸,明知道春天的手烫伤了还这么用力去抓他!他是人,不是你的玩具,由不得你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从来没有听过雷邵波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过话,也是第一次见他显露出这种成熟男人的样子。
“烫伤?怎么会有烫伤?”席鑫的眉头皱了起来,甚至没有去理会雷邵波话中的不客气。
雷邵波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身问我:“怎么样,疼的厉害吗?”
我皱着脸抬起头,硬撑着冲他扯动嘴角:“还好……”
“什么还好!眼泪都出来了,这也叫还好!”虽然雷邵波的口气不怎么好,但捧起我受伤的手时却是小心翼翼得不得了。
最初难以忍受的那阵疼痛过去一点后,我才敢看自己的手。呜——水疱似乎是破掉了两颗,脓水混着血丝冒了出来,让我着实倒抽了口凉气。雷邵波显然也看到了,因为我感觉到了他不稳的呼吸。
“除了命令春天做东做西之外,你到底没有关心过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的手烫的那么厉害居然都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他大呼小叫的?”
雷邵波似乎也生了很大的气,因为他脸上的表情很硬很硬。
说完,他也不管门口的两个人,径自拥着我的肩膀向外走。跟席鑫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垂下眼睛, 不敢看他。
雷邵波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弯腰问我:“白天医生给你的烫伤膏呢?”
“……在电视柜抽屉里……”我小声回答。
雷邵波打开电视下面的柜子,取出家庭简易药箱又回到我身边坐下。找出药棉把我手上挺恶心的一堆粘液和血迹小心地沾去,又用棉帮把烫伤膏均匀地在水包上涂了一层,虽然弄的时候还是有点疼,可比起刚才来实在已经好太多了。
席鑫一直一言不发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和雷邵波,我能感觉的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却不知怎么回事,就是没有勇气抬头看他。
反倒是白薇薇主动凑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呢?是昨天晚上烫到的吗?”她在旁边看着雷邵波帮我上药,似乎挺关心地问着。但我心里乱的要命,根本不想搭理她。
“你知道春天是怎么烫到的?” 雷邵波抬起头,显然有点意外。
“怎么,春天没有对你说吗?”白薇薇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昨天晚上我和阿鑫加班的时候,他要想帮我们做消夜,但是……呵呵,怎么说呢,出了点小意外……但是春天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告诉我们你烫到手了呢?”
我拼命地眨巴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去回想昨晚席鑫和白薇薇在灯下端着汤圆相视而笑的样子。可这个女人的话却不停地让这一幕从我眼前浮起。雷邵波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旁席鑫冷冷的视线已经让我烦躁极了,偏偏白薇薇还在那里用一副在我看来虚情假意的语气说个没完——
“唉,也可能是春天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不过有什么大不了的,男人不会做饭很正常啦……”
“拜托你别再说了好不好!”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叫她住嘴,对这个女人的厌恶感简直到达了顶点。看着白她一脸的青白交错,突然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大概这种恶劣的念头已经在我心里潜伏了很久,却一直忍耐着,假装着。伪装出一副大度的样子取悦别人,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想忍了,也不想在自己的家里还要戴着面具生活。
“你怎么可以对薇薇这么讲话!”第一个开口维护的,竟然是席鑫,“你的礼貌都哪里去了?”
礼貌?我嘴角抽搐了一下,是呵,我忘记了还有种东西叫礼貌。忘记了对你的朋友就应该笑脸相应、热情相送……努力想忽略的,却怎么都止不住喉咙间涌上来的苦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席鑫出面的缘故,白薇薇漂亮的大眼睛居然开始浮现出了点点波光。她笑的很勉强,一副被我欺负了却还要帮我讲话的样子:“阿鑫,你别怪春天,他手上有伤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突然间有点反胃,像是在看一场八点档的连续剧。我冷笑。
“再怎么心情不好也不能对着别人出气。”席鑫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薇薇,很抱歉。今晚就到这里吧,我送你回宾馆。”
然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去帮白薇薇把手袋拿了出来。
门被合拢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整颗心象被冰水浇过一样——降至冰点。
第十九章
当我从颓然中爬回现实的时候,才发现雷邵波正一言不发地望著我。心里有些尴尬让他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无理取闹?”垂下头等著他说是。
但是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後雷邵波很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有做错什麽,所以不需要为任何事情自责。”
我抬起头,迎面雷邵波的目光很温柔,以至於让我一下子觉得委屈极了。多麽希望此时安慰我的这个男人是席鑫,可他现在却正在充当白薇薇的护花使者。
送走了雷邵波,我裹紧被子侧身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地盯著窗帘出神。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当客厅门口钥匙转动声传来的时候,我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赶紧闭上眼睛。
熟悉的脚步声穿过了客厅,来到了卧室门口。我一动不敢动,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著他的每一个动作。但是他没有进来,折回去进了浴室。然後花洒的水声响起,大约十分锺後才再一次听到了脚步声。他进了卧室,径自从我背後躺下。床垫随著他的动作陷落了一下,我依然不敢有丝毫的动弹,浑身僵硬地躺著。
我能感觉到身後他的目光,所以只能砰砰地数著自己的心跳。但是等了很久,他也没有开口。反而翻了一个身,跟我背对背地躺著。茫然睁开了眼睛,无意识地盯著前方,我不知道该怎麽才能遣散心头浓浓的失落。
从第二天开始,我和席鑫之间陷入了一种很奇怪的关系中。
他们加班的地点改到了公司里,所以通常晚上我睡著的时候他还都没有回来,而早晨我一早起来看到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又不忍再叫醒他去送我上班,所以干脆就自己悄悄走掉。一直没有再见到白薇薇,大概跟我维持表面的友谊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吧,所以大家撕开脸皮後反倒轻松一些。
能在一起很少的时间里,我常常感到他在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长时间注视著我的背影,而我也在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我们两个同塌而眠的人就这麽各怀心思地相互窥视著,却没有谁肯先踏出一步。
雷邵波出现的更频繁了,我没再象以前那样冷言相对,也许是赌气吧,甚至偶尔也会答应坐他的车上下班。反正席鑫现在跟本不在乎我跟谁在一起,在做什麽……甚至连话都少到不能再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避开我,否则雷邵波都可以空出时间来找我,而他却整天不见人影。也许——他终於意识到跟我在一起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心里疼得慌,却不能控制地这样想。为了那点可怜的自尊,我硬硬地忍住了向他问明白的冲动,忍得连胃口都小了好多。
但最可笑的一点是,明明依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席鑫最近的所有事情我却还要通过雷邵波才能知道。听说他们每晚都要熬到很晚,听说有了很大进展,听说两家公司已经初步敲定了下一个合作方案……
“……白薇薇可能快回北京了……”雷邵波突如其来的话让我一愣,心里五味俱全。这其间,还有一丝莫名的恐慌。
“那席鑫呢?”我脱口问道。
“席鑫?他怎麽了?” 雷邵波微微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著我。
突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我赶紧低下头端起了面前的咖啡,粉饰太平地草草掩饰:“没……什麽。”
……
“春天,你和席鑫是不是吵架了?”
听到这句问话,我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来,干笑著否认:“哪有……我们很好呀……”
他看了我一眼,并没有戳穿我拙劣的谎言。只是突然说了一句话:“听段司瑞说,席鑫过几天可能也会回去北京一趟……”
“……”心一下子沈了下去——他要回北京?跟白薇薇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