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出书版) BY 沉玉

水生犹豫了。
"够了......已经不需要了......"单佐流哽咽地说不完整句话。
水生约莫懂了单佐流的言外之意，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轻声说："嗯，回去吧。"
单佐流可以想见，当他们回到家时，常欣还是会一如以往地迎接他们，嚷着水生多了份沧桑气魄。但是，却没有一个总是旁观他们玩闹的人。
单直元过世到现在，单佐流都没怎么特别地难过，这是才惊觉他已不在。自他出生就守着他的人，是真的离开他了。
握住了原本以为失去的人，才真感到无法挽回的事，像是跟针刺在胸口，此时不断隐隐作痛。
不该是交换，不该是以单直元的命来换水生的。
单佐流恨自己懦弱，早该相信水生，坦然面对水生的不告而别，这样他就能早些发现水生的留言。恨自己没出息，一事无成让单直元忧心，还得让他用那种方法来逼他成长。
水生默默地拍着他的背安慰他着不断哭泣的单佐流。心中地隐约地感到，单佐流心中的缺憾。
尾声
听到赵枢衡说起单佐流如何对付盐枭的气魄，水生实在是傻了眼，不可思议地问："那真是佐流所说的？"
"真的，我那时也像你一样，是吓傻了。"
听说水生回来，赵枢衡请了单家母子与水生，一同到府邸中做客。正逢水生打算回他过去一年跟着的部落，把离开事交代好，算是替水生饯行。
趁着单佐流帮常欣到厨房做些较特殊的木雅料理，赵枢衡与水生两人在庭园中说着悄悄话。
"虽说才一年，你可别以为佐流还是以前那单纯的样子，当心一不小心就给他吃死了。
"说得好象我在以前骗了他多少事似的，我才不会担这种心呢。"
"喔，那怎么不让佐流陪你到那部落去，是有什么不愿被他发现的事吗？"
见赵枢衡认定必有隐瞒的神情，水生没好气地说："我没拒绝，他自己几先说算了。你啊，真要佐流别疑心疑鬼的，还着要你们这些爱嚼舌的人闭嘴是正途。"
不光是赵枢衡，木雅的人见水生回来，只要是知道单佐流在这时间受了多少相思的人，像是串通好似地作弄水生，说他在外头一定有许多事不敢对单佐流提。那些不懂水生离开与单直元有关，却又明了两人过去的人，更是不留情面地数落水生。
不告而别总是不对，水生也都认下来了。不过单佐流还真的被那些人说起疑心，说想与他一同回到部落中看看，但想着常欣，他自己就断了这念头。
水生可也是满腹委屈，但见单佐流没真的与他计较，也就没抱怨他的多心。
"谁叫你没把在西羌的事说清楚。"
"还能怎么清楚，每天就放牛放羊，秋天往山下走，春天往山上赶，还能有什么。"
这时常欣与单佐流，还有一班佣人正把做好的菜端着往这来，两人也不再说，上前帮着摆好一桌饭菜。与赵枢衡告别后，水生与单佐流驾着骡车回木雅，常欣在车篷中休息。
水生这次回来不过两天，只与旧友打个招呼，就要回漠河北岸的部落，说是要谢谢他们的照顾，而后再回木雅。
单佐流觉得自私，但对水生这样的安排，还是有不受重视的感受。因水生还需这一来一往，好象没预料自己会去等他，好似单佐流会去，是幸运，水生却不是要全心全力地等着。
"佐流，抱歉，我还得走这一趟。实在是因为不去不行。"
"这怎么说？"
这些天，水生总是跟着到处热闹，还没有两人相处的机会。单佐流也都忘问他是不是在元宵时回来过。
"照顾我的那家人不光对我很好，本来觉得她与我阿妈很像，后来问清才知道，她真的是我阿妈的姐姐。所以怎么样都得回去说一声。你上次说想跟我一道去，决定了吗？"
单佐流在提起的时候，的确已要水生别在意，也自己说没办法了。水生知道他是惦着常欣，这时还是再问一次，确定他的想法。。"

单佐流还没回答，常欣却先说话："是水生的亲人啊，那怎么能不去看看呢。在木雅都没听过你还有亲人在，还以为......"
水生转过头对常欣说："我本来也以为阿爸阿妈都没亲人了，那时才知道他们俩是离开西羌到木雅住下的，可他们从来没提起，也没回去过。"
单佐流问常欣："姨娘，我真的可以去吗？"
常欣笑道："四，五天罢了，只要不是一去不回，我拿什么不答应？你呢，去不去？""那，我自然是想到外头看看，就这四，五天，你一个人可要照顾好自己。"
"有德安，振兴在，你担心什么，你之前帮枢衡做事，不也有五，六天不在的。"
这是金黄的太阳沉下山头，红橙的天瞬间染上水蓝蓝的颜色，要是午觉睡得过头的人，醒来约莫会以为是清晨了呢。
望着前方的木雅，单佐流想起他刚到木雅的那天，是秋末的清晨。
"姨娘，你瞧。这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到木雅的那天？"常欣轻笑起来，没有回话，却是水生说："那时你们是逃，这时可是回家。"
听水生这么说，单佐流想起好些年前，一位女舞者用羌语唱的歌。
黔首石城漠水畔红脸祖坟白河上铁骑故国在彼方在彼方今地是何处何时还家乡那时听了难过，但此时是怀念，念的却不是桂花飘香的地方。曾几何时，这有水生，有常欣，有单直元的木雅，才是他不愿背离的家乡。
握着水生的手，前方的木雅亮起点点火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