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深————蜃楼

我知道，我知道烈朵只是要把我拉离绿蓠身边，拉出彤宫，拉回过往的知深。
即使我恨他对绿蓠的不在乎，却同时为他对我的关心而感动不已。对烈朵要说的话太多，要表达的感情太复杂。我激动得无法言语，只能一手掩脸，嚅动嘴唇两三...
「烈朵......」我破碎的唤著他的名字，浚乱的发丝拂下，掩去我的表情。

未及说出一句话，靴子响声却在身後响起。
与我和烈朵一样的白靴。
我双目大瞪，突然连手都不在颤抖了。抬起深埋在掌中的脸蛋，我极缓慢地把脸转向後。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可怖至极。
白色靴跟停在我三步之遥，裤管映入眼帘。我的视线追溯上去，看见了守娆争。

「知深───！！」是烈朵的声音。
在我霍地冲向守娆争时急叫。但他叫错了名字，是深。
不是知深。

第四十五章

不是我失去了意识。
也不是猫妖夺去主控权。

我们都想杀守娆争。
我们。我首次觉得自己这麽地完整，首次觉得自己这麽地有力量。我忘了十镜、忘了绿蓠、忘了宫墙、忘了宫战。
空白一片的脑袋，只有一组字无限回响。杀了守娆争。
我看见守娆争，那个杀人犯还是那麽地松容迫，那麽地閒适自在，我浑身的血都在叫嚣沸腾。
杀了他、杀了他才能从无边的痛苦中解脱！！
杀了他一切都会回复从前了，即使没有了绿蓠。但失去绿蓠的伤痛会随守娆争的死亡而消失，一定。

「赔命来！！」我扑前去，脚尖一蹬，跃起了，伸腿霍地下压！！守娆争伸起前臂，挡下了我的腿。
我向後跳，伏回地上。也许烈朵在叫我，但我已甚麽声音都不进耳。
守娆争没用匕首，其实我多麽想他用匕首，好让我抢去了，再狠狠往他的喉咙割下。我不用他死得痛苦，我只要他跟绿蓠一样死法。
在守娆争意识到我攻撃的角度之前，我已如猫般灵敏扑上，我要抓住他一只手，却被他格开了！！
我想也没想，张嘴就往他的颈项咬下！！「嘎呜--」
什麽武艺什麽风度我已不管，我只要能把守娆争制服就好！！「喀」一声清脆，是骨头被撃中的声音。
守娆争想也不想，就起手刀，劈下我的颈窝！！那种毫不犹豫的狠劲，让我眼前一片花白。
我还是不松口，只感到有铁味在口舌散开......
守娆争再起手刀，再一下劈下是要死人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另手举起，抵住他的颈...
我把他袖子中的匕首拔出来了，宫服的构造本是相同。
我松开口，喘著气，嘴角流下血。我狠瞪他，把匕首压下他的喉，越陷越深，只差一分雪白的肌肤被割开，会流血......
我简直是著了魔。守娆争只要想的话，他随时能把手刀劈下，但他没有。我已不管他的同情为何。

我快要杀掉守娆争了...我快可以替绿蓠复仇了...要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绿蓠，很快了，再等等、再等等我......
突地，耳边传来破空声响。「咻」一声，一道银光在眼前闪过，然後剧痛让我呻吟。
几近穿透手心的镖，我最熟悉不过。「啊...啊...」
我的手剧颤著，血滴滴答答，连匕首都拿不稳，掉了下地。还未及抬头，我眼前一黑，腹部遭受重撃！！
「呜───！！」我整个人被踢起，背部狠撞上墙壁，再滑下......
我踡缩著抽搐的身子，不能动弹。大口大口喘气，却猛地一呛，酸苦的液体涌上喉咙......
我边咳嗽边乾呕，眼角湿了。我毫无尊严地、伏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像极了那只被门歌破开肚的小猫。
抬眼，我看著刚收腿，一脸复杂的烈朵。我啾著胸口，狂咳著，愤恨的泪水流了满脸。「嗯、嗯咳咳咳......」

守娆争弯下腰拾回了匕首，我能看见他的银发，然後他又站起「你们在宫外叫阵，就是为了让我看闹剧？」
烈朵没有回应一言。白靴跟远离了，守娆争走了。
然後十镜来了，从檐上跃下地，他气喘得很急，一定是跑过来的。他抬手，猛推烈朵，就在烈朵脸上打上一拳！！
拳头的声响很清晰，我闭上双眼。
「你是不是疯了！！你把知深带来雅宫！？」
「你明知道想杀了守娆争！！你这是在害他！！他现在的状态，你是不是想迫疯他！！若我们没及时阻止他，他就杀死守娆争或是被守娆争杀了！！」
「你究竟是不是借知深的手去杀守娆争！！若你害死了知深，我不会原谅你，我会杀了你！！我一定杀了你！！」

没多久就感到天旋地转，喘气声在包围我，十镜把我扛起来。
从小到大，与十镜吵架没示弱过的烈朵，这次一声不哼。我在十镜的怀抱中远离雅宫，分不清主控身体的是我还是猫妖。
我睁开眼，看著烈朵，发觉烈朵也在看我。

突然想起假装中暑的那天下午，烈朵背著我的温度。
烈朵的身影慢慢地缩小，变成黑点，最後在眼底褪去。
我同时明白，我们回不去了。
＊＊＊
烈朵毫不留情的踢腿，让我一时晕眩，任十镜摆怖。
也许我只是贪恋十镜的拥抱而已，但当十镜把我丢在床上，然後撕扯下床纱时，我开始挣扎爬走...
「你不是说过吗！？在你病发的时候，找条绳子绑著就好！」
十镜死扯著我一只手，高举过头，置於床柱然後狠困几圈。我用另一只手狠打他，他不为所动。
「你不是这样说过吗！」
「该死的，你放开我！」十镜的手一扯，我能感到一手被结实的困牢了，然後他抓起我的左手。「混蛋！放开我......」

两只手都被制，我猛烈的拉扯纱条。如被甩上水面的鱼，床板呯呯作响。
「放开了你之後，你又要去杀守娆争了吗！是不是！」
十镜两手撑在我肩旁，脸孔与我贴得极近，他大声吼得我耳痛！
「是！！你们都不去杀、没胆子去杀，就我去为绿蓠复仇！有什麽不对！」如果可以的话，我会以手掩著双耳然後逃离他，但此刻我只能选择迎视。「你们都自私！！」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我恨你...！」
「嘭！」突然一声巨响在耳边炸开，十镜一拳打在我头侧的床板。
在他抬手的时候，我以为他要打我。
房内沈寂一片了，我不甘示弱的瞪著他，他也激动得胸膛在起伏著。「自私的人是你，知深......」
「自从绿蓠死之後，你就每天每天的在我面前面提耳命，要我知道、要我记著绿蓠死得多麽不值！我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也很记挂他、我也很悲痛、我也恨不得去杀了守娆争！」
我不想听他任何狡辩的话语，所以把脸撇过了一边。他还在继续说。
「我跟烈朵都...都想忘记绿蓠的死亡，你就迫使我们去正视他！！你去杀守娆争，不是反被他所杀，就是你真的杀了他，之後被七皇子下刑处死，怎样也是死路一条！！」
「我怎麽会让你去！我怎麽会让你去送死！」
「我不怕死！」我怒红了双眼，拚尽力气向他吼回去。
「我怕！我怕你死总行了吧！！这些日子来，我只看著你一个劲儿的想死，我连睡都不敢，怕不看牢你一秒，就连你也......该死的...我觉得自己快疯了...」

怕哽咽溢出来，我紧咬著下唇，还是不肯看他。
「该死的你就是不能分一秒好好看我，你满脑子都是绿蓠......」十镜板过我的下巴，要我正视他，我无力再抗争了。「看著我！！」
我看著他，彷佛第一次识得这个人。十镜憔悴了很多很多，眼中怖满可怕的红丝，疲累到不成样子。
我没法不心疼。眼泪无声的、静静的滑下脸庞。「我只是忘不了他...」
「你在伤害我--！！」十镜打断了我的话，他这一句，彷佛一记铁锤击在我心头。

我从来没意识到我的行为有伤害到十镜，因为他是那麽地坚强，那麽地不拘小事，彷佛天塌下来也无法伤他半分。
我从来都以为，是十镜在伤害我，是他丢下了我。直到此刻才知道，我们在互相伤害。
我看著他，彷佛被庞大痛苦压垮的身躯，好想轻抚与拥抱他。☆油炸☆冰激凌☆整理☆
「该死的我怎会容忍你这麽久......」我知道他想打我，可他用了另一种惩罚方式。他附下身来，狠狠的啃咬我的唇，拉扯著，几乎要把我的舌头扯出似的。
「我真怀疑自己是被虐狂！」他愤怒、哀痛，也恨著我。泪滴在我的脸上都快烫伤似地。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强吻。只因我在微弱的挣扎後，也激狂的回应著他。
我知道他会让我忘了一切，我终於也跟猫妖一样，我的世界只剩他了。

我们做爱，哭著做，疯狂地做。力度大得彷佛要折断骨头，啃咬的时候要咬下一块肉。
我占有他，也让他占有我，床板吱嘎作响似下一秒便毁坏。嘴舌交缠，一秒也不想放过。简直像在床上打架。
他硬生插进来，几乎是乾涩的肉壁被磨擦的剧痛，我咬得牙关咔咔作响，太需要这种疼痛。痛苦与快感，把我毁坏。
不止是爱，还包含著恨。我真想在这场欢爱中死去。

第四十六章

「哼哈......」
几下用力抽插，床板吱嘎的声响还比十镜的闷哼还大。十镜双手扭著床单，扭得指节泛白。
我一边伸出舌头，舔去他脸上的白液。他喘气，眼神迷离，腰部自有意识的抖颤著、抬高著迎合。
四浅一深、三浅一深之後全都变成了深深的穿插，我紧盯著他的表情，一刻也没有放松，他仰高头，发出有些承受不了的低吟......「嗄嗄...啊...啊...」
他的哼叫让我腰部一僵，然後在最後一下深入後，滚烫的种子全射进他体内。他内壁的剧烈收缩，让我从脚尖涌上一阵电流。
我浑身乏力的挨在他的身上，他微一推我，湿滑的阳物便滑出他的身体，伴随的是几丝白液。
我已经没有东西可射了。十镜一手环住我的腰部，我看著他，他抹走黏在我发上的精液......

我将他的指尖含在嘴中，他的眼神又炽热起来了，他抽出指尖，然後把我吻住，压下。「嗯...嗯......」
「还可以再来一回吗？」他一边埋首在我的颈窝，边问。然後他的手覆上我手心，我们十指交缠。
「如果你还有得射。」就全都给我吧，只要是完整的十镜我都要吞噬，即使这会撑破我的胃部也没关系。
十镜分开我的大腿，下身几乎全湿了，连床单也是。他的手指非常顺利的滑入穴中，我因为下体的胀痛而微微皱起眉心。
我颓垂的分身贴在腹上，已经连勃起也没法了。我看著天花，感到十镜的指挖掏著内壁，痒痒的有暖液流下腿侧......
他在把太多的精液清出来。他每次都这样孩子气，无论我上他或他上我多少次，最後一定要他压我，彷佛要证明主控权。
不知道该说贴心或独占欲。「呀......」
他两手与我交握，然後缓慢的插进来了，撑开了穴道。说不出是什麽感受，我仰头微细地叫了出来。
又是另一次律动，撞得那儿生痛。我叫著他的名字，咬著他的肩膀。
他真的让我忘了一切。

我们互拥而眠，就像每次做爱後的早晨。只是这次，床单湿度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我悠悠转醒，十镜没像以往一般，仔细替我洗净了身体才离去。我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头发是湿的，他在穿宫服。他拉开门的时候，我看见了白色的宫墙，立即把脸埋进枕中。
「我们出宫去吧......」

这是我第二次问他。
十镜的脚步一顿，我只看得见他背光的身影。门外的白墙比他高，他挡不住我的视线。
十镜没有用，白墙压倒性地把我压垮。

「对不起。」
他终於回答了，然後拉开门走出去。我静静的、仔细听著心碎的声音，慢慢把身体踡缩起来。
满满都是欢爱後的腥臭。不知过了多久，我赤著脚下地，走去窗边。
拉开窗帘，看下。宫道上，是十镜推著木椅的身影，我能看见四公主的粉色衣裙。四公主来羽宫找十镜了。
我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他们消失在眼底，我还是在看，看著空无一人的宫道。
我悟了。我在他身後，他在她身後。
＊＊＊
自从那晚之後，我没再往彤宫。我待在羽宫自己的房间，反正三公主已视我无物。
十镜每天都会来找我，都只留一会儿。他跟我说，六皇子出宫後，宫中势力失去了平衡，宰相李道月就开始招揽朝中势力，要跟七皇子争夺下任皇位。
知道七皇子与兄弟姊妹间的关系一向不强，李道月最近就向四公主，他的阿纯打主意，想招揽财源、也想讨人力，要他过去效忠。四公主当然不肯。
李道月不是善男信女，一定会对四公主作出什麽报复行动。为此，他连一步也不敢远离阿纯。
十镜是这样对我说的。我连一句话也没回应他。

之後，他连续好几天都没来，这样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天。
我杀死了绿蓠的小猫。我将棉被包裹著小猫的尸体，放於床上，自己则坐在墙角。
第六天，十镜终於是来了，他一眼看见我坐在墙角，就皱了眉，怕我著凉，想把被子覆在我身上。他一扯被子，猫儿的尸体就掉在地上。
已是僵硬了。
我不知十镜为何如此大反应，他定了定心神，然後冲出去把随风扯来了。
我知道，十镜以为我疯了。随风问了我一些问题，我都答得很正常，他问我为什麽杀小猫，我也答了。
因为十镜没有来的那几天，我很寂寞，非常寂寞。於是我想，在地府的绿蓠一定也一样寂寞，所以我把小猫送去伴他。
绿蓠还没替猫儿改名字呢。
我没有丧心病狂，真正变态如门歌，他把小猫的肚子破开，让猫儿肠穿肚烂而死。我一下俐落的扭断了猫儿的颈骨，它没受痛苦。

随风不置可否，他推开门出去了。
我也跟著他的脚步，把门轻轻的拉开了一条缝。我看见十镜，他把脸埋在双手中，倚著栏杆。
他们的声音，传进我的耳中。看是随风出来了，十镜微拉开了双手「我...我在看见小猫尸体的时候，我想吐。」
随风两手抓著栏杆，深吸一口气道「知深最近有什麽异样？」
「他...怕那些宫墙。他只要一看到宫墙，就很激动，一直到见不到才会平静下来，有次吓坏我，他直接就在走廊跪下来，揪著胸口，他说吸不到空气，全身打颤，好像快窒息了。他脸色苍白、样子好像快死了...」十镜的手在颤抖著。
「十镜。」随风把一手按在十镜的肩膀上「知深的病已经不是药物可以解决的。」
「他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依你所说的看来，他是有Ｄｅｐｒｅｓｓｉｖｅ　Ｄｉｓｏｒｄｅ。」
「别跟我说洋文！！」十镜有点烦躁的甩甩头，我看见他下巴长出胡渣子。
「如果要以娆罗语来说的话...」随风闭了眼「抑郁症。」
「那是什麽鬼东西！！」十镜耙了耙发，烦躁越加鲜明。「是因为绿蓠的死吗？」
「成因有很多，不是一、两事引发的，而是累积回来的，而且知深原本分裂了两种人格，对他来说那不是容易解决的病症。」
随风说「知深他...有没有要求过出宫？」
「有...」十镜倚著栏杆，然後慢慢下滑，坐在走廊上「怎麽没有，呵...他每次见我没说其他，就是要我带他出宫、他大吼大叫，然後又哭泣跪求...」
他们沈寂了。

良久，随风远眺著假山景，道「十镜，如果你不跟他一起走，就放开他吧...」
「他明知道...明知道我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宫，如果我走了，阿纯怎办，现在是她最需要我的时侯，我不能走......」
「现在也是知深最需要你的时候。」
「我不是不想跟他一起走...只是、阿纯可能还剩一、两年的性命，很快我就可以了，为什麽他不能等，我不可以丢下阿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