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事怎么了。”打断了那后半段话,梁尚君仍旧带着他那天杀的帅气又坏气的微笑,“若是你不介意,我乐于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等事,让你不管走到哪儿,都会在身后有人指点着说‘这是那飞贼举人梁尚君的小相好~’,岂不快哉?”
“你敢的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红着脸颤抖着声音,任天楠觉得呼吸都让那句话说得急促了起来。
“嗳~那多麻烦啊,不如……你就趁我亲你之时,一口咬断我的舌头更好~”
“无……”本来是想骂他一句无耻之徒的,可后头的话都还没说出来,自己的嘴就又被堵住了,那是一个深之又深的亲吻,梁尚君直吻得他呼吸困难才停止了侵略。
“若不是顾忌此地随时会有人打搅,尚洁那丫头也时刻可能跑来偷看偷听,我真想就这么把你推倒在地亵玩一番了。”把“亵玩”二字强调得很是突出,梁尚君笑得像是蕴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你这说法……还不如我说的那‘苟且’……”扭过头去懒得跟这混账计较,任天楠努力平息着还有些急促的呼吸。
“我这可是为了配合你那说法啊~~”心安理得狡辩着,举人老爷笑着把那爱害羞的小院工揽进了怀中。
他们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只歇息了不多时,就有官差来报,说谷大人请二位准备上堂,那知州韩伯年到了。
好,既然韩伯年到了,那他梁尚君的官司就要开审了。
钦差大人二度升堂,堂下有关人员都跪好了,一声惊堂木响过,谷剑辉先对着马进文开了口。
“马书吏,我且问你,你与衙门口里的官差黑三儿,可熟识么?”
堂下的人只是沉默。
“还不肯开口?”皱了皱眉,谷剑辉看向一旁的钟县令,“那,钟继合。”
“呃、在!在……”
“我问你,你衙门口里的黑三儿,跟这马进文,是什么关系?”
想着事到如今我也顾不得你了,钟县令滔滔不绝起来。
“呃……据我所知,那黑三儿与马进文……乃是远房的亲戚,黑三儿平日里爱喝酒,有时候还耍钱,只要手头一紧,就去马进文那儿借钱花,就是在这过程之中,马进文得知了那书童小四所说的,梁举人家中窝赃一事……这、这才加以利用……”
“加以利用,为的是什么?!”
“为……为的是……为的是扳倒韩大人,然后……”
“然后怎样?”
“然后,我就能受那朝中肖大人举荐,升至知州……”
“扳倒韩大人,于他马进文又有什么好处?”
“因为……之前有那么几次,马进文的一些言论和看法被韩大人驳斥了,他怀恨在心,说自己壮志难酬,故此才……”
“嗯。那我问你,你与他暗中谋划,妄图加害梁举人和任天楠,可是实情?!”
“!啊这……”钟老爷卡住了,随后就浑身都哆嗦起来。
“不说吗?”谷剑辉缓缓开口,随后看向旁边跪着的梁尚君,“梁举人。”
“在。”
“我问你,那追兵行刺一事,可否属实?”
“千真万确!”
“那好,你站在这七尺法堂之上,逐个辨认一番吧,看看哪个披着万岁隆恩赐予的差役官服,却做着那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
虽说是庄严肃穆的场合,那苟且之事几个字却让梁尚君差点儿笑了出来。忍了忍,定了定心神,他站起身,朝着四周的两排官差看了一圈儿。
很明显,有的心安理得面沉似水,有的鼻洼鬓角已是热汗涔涔,梁尚君看罢,回过头冲着谷剑辉施了一礼。
“大人,那一日行刺的是四个人,个个面上蒙着黑纱,我不敢冒昧断言是这堂上的谁,但是……做贼者必定心虚,您可以看看哪个汗湿了脊背手心,哪个便是刺客无疑。”
“好,就依你说的,各位差役,你们各自转过身去,不必面对我,只需面对着那堂下的百姓,让民众看看哪个是行凶的刺客!”
话音刚落,有的差役听话的转过了身背对着堂口百姓,有的却再也忍不住内心恐慌,扔了水火无情棍,扑通扑通的跪在了地上。
四个差役,个个湿透了前心后背,磕头如捣蒜,口中喊着钦差大人饶命。
再看那县令钟老爷,已经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了。
“你们四个先跪在一边。”让四个人往旁边跪,谷剑辉接着开口,“钟继合,现在你的罪过已经不小了,与省里的文职人员私下勾结,妄图借故扳倒上级官员自己升迁,你可知以下犯上本身就是一行大罪么!!”
话音刚落,钟老爷已是哭成了泪人儿,连连说着都是那马进文蛊惑了他,他才会出此下策,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妄求大人饶他不死,娘娘腔的老爷磕头的频率超过了刚才那四个官差。
“行了,你且跪在一旁。”止住了那帮当帮当的声响,谷剑辉唤来一旁官差,“去,将那知州韩伯年请来,当堂问话。”
官差领命去了后堂,不多时,在后堂等到已经是心浮气躁的韩伯年就被带到了堂前,跪下叩首之后,都没敢穿官衣,只穿着常服的韩大人一语不发等着钦差问话。
“韩大人。”谷剑辉开口了。
“下官在。”
“我问你,你可认得那梁举人?”
“是,下官与梁举人乃是旧友,一直在文章歌赋上有些来往。”
“嗯,那他赠与你的礼品,你可知道是从何而来?”
“这……”看了一眼旁边态度淡然的梁尚君,韩伯年迟疑着开了口,“回大人,下官着实不知,可……可我这梁老弟乃是吃着皇家俸禄的孝廉公,那字画……总不会是非法得来的吧……”
“你不必为他说好话,我只问你,是否知道从何而来?”
“……那,下官确实不知了。”
“好。”谷剑辉松了口气,脸上见了笑意,“那,韩大人,你既是不知,这收受赃物一事,便不可成立,本官替你翻案。”
韩伯年一听,立刻不可思议抬了头看向谷剑辉,随后便重重一叩首。
“多谢钦差大人!!”
“免礼,只是,还有一事我不大明白。你不知道那是赃物,这点我信,可你又为何收下那字画呢?是否是梁举人有求于你?”
韩伯年又沉默了,他皱着眉偷偷瞧了一眼正看着他的梁尚君,看见对方冲他轻轻一挤眼,又一挑嘴角,才在谷大人追问之下开了口。
“哦,是,大人,梁举人之所以赠我那字画,是想拜托我帮他查一件事。”
“何事?”
“是……皆因他那偶然得了一块玉佩,这玉佩乃是这县内馨茗斋少东杜安棠的弟弟杜明棠之物,杜明棠发配边疆,那玉佩却突然出现,杜少爷怀疑是其弟杜明棠私自回来。于是,梁举人这才为友出面,求我帮忙查一查杜明棠是否在省城里。”
“嗯,那杜明棠的玉佩出现在县内,为何要在省里搜查呢?”
“这……那玉佩实际是在省城中被一位客商购买,后来又落到梁举人手里,所以他才怀疑那杜明棠就在省城之中。”
“你所说的,可否属实?”
“大人,我不敢有所欺瞒,句句属实!”
“好,当堂画供。”
一旁边师爷已经写好了韩伯年的供词,给他按了手印之后交给谷大人查看,谷剑辉看完,点了点头,再度开口。
“韩大人,你派人探查乃是为友帮忙,又不知所收之物是否为贼赃,便是无辜,不必下跪了,起来说话吧。”
“谢大人!”好像发自内心出了一口恶气,韩伯年站起身,刚想给梁尚君说两句求情的话,却被谷剑辉打断了。
“韩大人,我再问你,你可认得那个人吗?”说着,谷剑辉抬手指了指跪在厅堂另一头的马进文。
顺着大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韩伯年待到看清了那人面目,刹那间就愣在了原地。
“你可认得?”
“……这……大人……此人是……”
“到底是否认识?”
“大人,下官可否近前仔细观瞧?”
“……好,近前去看。”
“是!”匆匆应了一声,韩伯年几步走了过去,仔细看过之后,向上拱手,“回大人,此人……我并不认得!”
一句话,堂上堂下全都哗然。
连谷剑辉坐在公案桌后头都愣住了,往前一欠身,他再次追问。
“你当真不认得?”
“不认得!”
“他不是你那书吏马进文?!”
“大人。”韩伯年再次施礼,站直身子之后开口,“此人……长得与我那刑房书吏马进文可谓极为相似,但我与马进文多年前开始就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又日日可见面,这些年来已经太过熟悉了。我可以断言,这个人绝非马进文!而且自从我停职接受审查以来,那马书吏就一直在我近前帮我料理公文,刚才传令官去请我过来之时,马书吏就在我书房之内与我誊写文书,怎可能先我一步到这县衙的呢?!”
韩伯年话音落,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霎时间没了言语。
第二十四回
大堂之上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
谷剑辉紧闭着嘴唇,看了一眼跪在堂下,微微发抖的嫌犯,那并非马进文,却长得与马进文异常相像的人仍旧一语不发,那沉默格外让人按捺不住怒气。
半天,总算平定了心神的谷剑辉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
“韩大人,此人一直冒充你那书吏马进文出入县衙,你虽说不认识他,可他对你的事可谓了如指掌,否则也就不会一方面诬告于你,一方面陷害杜安棠。本官不想动刑逼供,你可否容我派人前去把那马进文请来,与此人当堂对峙?”
“大人,一切听凭您的安排!”韩伯年深施一礼。
“好,今日天色已晚,案子就先审到这里。将那钟继合、四名官差、还有假冒马进文者一同押入男监,明日继续听审。杜安棠,沈忱,你二人乃是受了冤枉,今日已可当堂释放,但此案之中还有些蹊跷需要向你们问话,今晚就先住在这衙门后宅,免得明日再去叫你们耽误时间。梁举人和任天楠,窝赃一事还有待查清,也先留在县衙之内,百姓们就散了吧。退堂!”
一声退堂,该关押的被关押,该去找马进文的赶奔了省里,百姓们也散了,堂上只剩了那需要留在县衙后堂过夜的几个人。
谷剑辉从公案桌后头绕出来,朝着几位点了点头。
“今日就这样了,有什么话咱们明早再说,你们各自歇息,不要离开县衙。”
几个人施礼之后也在官差引领之下各自去了县衙后宅,随便吃了点东西后,夜色很快便降临了。
虽说官差会随时跟在旁边看着,杜安棠还是刚放下筷子就跑到了梁尚君跟任天楠住的西厢房。敲了敲房门,里头传来脚步声,门开了,是梁尚君。
“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谢你的救命之恩呐。”脸颊微微有些发红,杜少爷进了屋,后头跟着沈班头。
“安棠呐,既然是来谢我,就说的诚恳一些嘛。”梁尚君很是得寸进尺,关好门,他看着杜少爷根本不理他,反正很高兴的跟任天楠打招呼时,对着沈忱投去一个无奈的眼光,“我说,你有这么个相好的,可也真够一受的了,大班头,莫非这惧内,也可称一件乐事?”
“哎,我可长着耳朵呢啊!”回头瞪了那那家伙一眼,杜安棠坐在了桌边。
“不管怎么说,都得多谢二位一路辛苦进京去请谷大人前来审案,要不然,我们这冤枉怕是洗不掉了。”沈忱朝着两个人拱了拱手。
“哪里话哪里话,要不是一路进京,我也不会有那许多的收获啊~”梁尚君满面春风,任天楠一脸怨气。
“……你这斯文败类……”杜少爷明白了大半,然后拍了拍任天楠的肩膀,“唉……任兄啊,你落在这流氓手里,我也是爱莫能助,不过以后他若是欺负你,你尽管来找我,我可是知道他一大堆少年时的事迹呢~~”
“你少来劲啊,这疼爱都疼爱不过来的宝贝,怎能污蔑我欺负人家。”梁尚君挡在了两人之间,“你要真是来谢我的,不如说说事儿过去之后怎么酬劳我吧。”
“还是老规矩,你开价,我绝不还价。”杜少爷说得自在。
“唉……别的不说。”梁尚君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倘若我行窃的罪名洗刷不掉,家产全部抄没归公了,你到时看我哪个家丁院工丫鬟奴婢无处投奔,帮着接济一下,也就算是给我的酬谢了。”
“这……接济好说,我可以让他们来我宅子里或是店铺中帮忙,只是……”杜安棠皱了眉头,“你说,真的会抄没家产么?”
“谁知道,若是无从辩解,也只能如此了。”
“可那谷大人,不是你的……”
“是什么都没用。不过,就因为旧时有交情,我才希望他能秉公办事。而且,就算抄没了家产,我还可以白手起家东山再起。”
“嗯……到时如需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那是自然。”梁尚君应着,轻轻叹了一声,“对了,我刚才在堂上也蒙了,那人……真不是马进文么?”
“是啊,我也纳闷得很。”杜安棠摇了摇头,“之前我不是见过马进文一面么,可那时只是专注于求他帮着递上状子,还真没仔细看他的长相,谁知道……竟然不是。”
“要不怎么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呢……”梁尚君思忖片刻,忽而抬头,“哦,还有,安棠,你不托个人回你家去通告你爹一声么?”
“我已经托一个不错的官差过去了。”沈忱搭话,“我让他只说现在洗脱了冤屈,别的都不要多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