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情+外传————红榴

作者:红榴  录入:05-25


「谁是倦鸟啊?」钟情斜睨了连惜一眼,「去睡吧!你明天不用出去吗?」

「要啊!倩表妹要我陪她。」

「嗯…」两人并肩进房,「我必须现在把药处理好,你先睡吧!我弄好再睡…另外,我这几天大概都会去采药,我的作息会不大一定,见不到我不要又大惊小怪了。」钟情在进药室前补充了一句。


「晓得了。」

连惜并没有对这番话想得很深,数天后,他就后悔了。

当天钟情也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顶多就是在他早上要出去之前叫住了他,递了大约三个瓷瓶给他,「连惜,把这个带在身上吧!」

「药吗?我有你就够啦!不需要这个。」连惜笑笑,「宁可你永远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药都不带。」

「你美哦!当我是药铺啊?总是会有我恰好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吧?带着吧!大多都是解药,以防万一也好。」钟情对他做了个鬼脸,带着浅浅笑容,心理作用吗?总觉得钟情怪怪的。


晚上钟情又出去了,连惜想起他的话,但是就是想等他,一直到天光乍现,连惜发觉事情不对了,冲进药室中,果然,钟情把大部份的药都带走了,可以确定的是,钟情是离开此地了…


连惜自责不已,都是他没注意,钟情本就不习惯与人共处,尤其这些人都是陌生人,他天天都待在药室中就是为了这个缘故,而他开心地沉浸在亲人的围绕中,的确是忽略了钟情的感受,钟情又是不会主动说出心事的人,他会隐隐约约表现出来,但是绝不会主动解释,拿出钟情要他带着的瓷瓶,这是他早就想好的吧!


自从住进来后,钟情不大对他任性,不大逗着他玩;都不明显,但是是有征兆的,最重要的,而他居然给忽略掉的,他们在连家依然没有分房,但是,钟情绝对在他起身之前就已经醒了,总是在他醒来之前,钟情就已经都梳洗好进药室里,或是到园中去逛了,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在这里,钟情的不安其实早已经展现了,他却大意地没有发现,该死的自己!


愣愣地呆在药室中的连惜不知该如何是好,钟情的性子他晓得,真心要躲他的话,凭他的能耐是不可能找得到钟情的,说起躲人的技术,钟情可是个中翘楚;手,拨到了一个陶制的小瓮,「匡当」一声,掉到地上碎掉了,就像是离去的情人的心一般地…


一张素笺飘飘然地无声落地,连惜捡起素笺,上有熟悉的字迹,端整潇洒地写着:

连惜:

本想不告而别,但是就算告诉你我离开了你还是找不着我,所以还是告诉你一声好了。

我离开了,你看到这张素笺的时候大概也该知道了吧?

叫你别找我一定是白说,所以,你觉得你找得到的话就找吧!

不过,记得先给你倩表妹一个交代吧!还有,帮我跟静姨说一声,连云跟宋嫈已经没有大碍,只需要静养了。

钟情

不用认字迹,这种口气除了钟情不会有第二个人,苦笑着,连惜回到房中,将自己的行李都整理好,准备天一亮就跟姨娘和舅父辞别。

「惜情」番外篇(四)

天方亮,连惜就立刻对连静跟连胜说明辞意。

「惜儿,为何不再多留一些时日呢?莫非是姨娘舅父招待不周到?」连静 跟连胜都大吃一惊。

「姨娘舅父千万别多心了,惜儿叨扰盘桓多日,也该走了,不应再多打扰姨娘舅父才是。」连惜心头急,辞意坚定。

「那,情儿呢?他不跟你一道走吗?怎不见他人呢?」连静不见钟情人影,煞是奇怪。

「他因有要事待办,先行离开了。」总不成说是留书出走吧?

「惜儿啊!舅父本想将你倩表妹许配你的,这样你可以明正言顺地住下,姨娘舅父也都可就近照应着你,你可同意?」连胜怕是连惜面皮薄,没有任何理由在连家长住,因此想要离去。


「啊?」连惜愣了,原来,钟情说的,要给倩表妹一个交代,说的是这个啊?他…可真的从没把倩表妹当对象过呢!这误会可大了…

见连惜呆若木鸡,连静跟连胜都误以为连惜是开心过度了,喜滋滋地继续说道:「连家的产业也不算少,光是你云表弟一个人也是忙不过来的,有你帮忙,可说是如虎添翼吶!」


连惜知道他们会错意了,忙是摇头摆手的,急着辩称:「不!不!不!姨娘,舅父!」说得急了,连惜站了起来对两位长辈拱手道:「惜儿对倩表妹由头至尾从未有非份之想,只当是感情好的妹妹,对她亲切,可从未想过…未想过…」连惜说到接不下去,只急得他眼泪都要逼出来了,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心中暗道:若是钟情在的话就可帮腔了,钟情说话俐落,不像他一急有时候都说不出话来了。


看连惜这样子,连静跟连胜也傻眼了,怎么是这样的?难不成真是他们两老把眼看花了?连静安抚道:「惜儿,你别急,有话慢慢说就成了,坐下来说,你这样把姨娘跟舅父也搞得糊里胡涂的了。」


「是啊!咱们家倩ㄚ头野得很,也不见得就配得上你;你有心仪的姑娘的话就别瞒着,说出来你也而立之年了,是该成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连胜也劝着。


听到这段话,连惜心头一紧,有个什么闪过脑子似的,忙问道:「姨娘,舅父,是否曾要钟情来试惜儿的口风?」几乎不算是问句了,可以说是肯定了。

连静不解地看着突然扯上钟情的连惜,但还是点点头说:「没错啊!这种事总不好让我们直接去跟你说嘛!好象有点逼迫的感觉,你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情儿跟你的感情好,请他问一下,你要拒绝也不会失礼,怎么了吗?」


这下可好了,谁不好请,偏偏请钟情做这件事情,连惜真是欲哭无泪,深吸口气,缓缓地对两个长辈说:「姨娘,舅父,惜儿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对倩表妹完全是兄妹之情,若造成了任何的误会纯属无心,倩表妹才貌俱佳,当可寻到更适合之人匹配。」


连静跟连胜俱都一愣,怎么完全都看不出来这孩子已有心上人的样子啊?可是这孩子又不像是会扯谎的样子,说话的样子也是诚心诚意的,看起来不像是假的…连静沉吟了一下开了口:「既然如此,可否告诉姨娘是哪家的姑娘?姨娘跟舅父好帮你向对方提亲去。」想了想心中也放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幸福了最重要。


「不是的,姨娘您误会了。」连惜想清楚了,不说明白的话,大概姨娘不会放心的吧!笑了笑,「我说的那个人是钟情。」

「钟情?」连胜瞪大了眼。

「是的,没有事先对姨娘舅父说明是惜儿的错,但此生,惜儿对他绝无二心。」神态是轻松的,但,谁都看得出来,连惜是认真的。

连静默默地望着在自己跟前的外甥,这时候,他的神情跟当年带着还是个奶娃的连惜回家见她的姊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一派的轻松,当年姊姊只把小连惜抱起来对她说:「他名唤连惜,是我的孩子。」


她本想再问些什么,但是,姊姊那抹平静的微笑却让她不知该如何问起,最后,终是什么都没有问…而现在的连惜,正有着相同的神情。

「但…他是…」连胜不能理解地。

连静倒是先打断了弟弟的未竟之语,「我们也没资格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啊!姨娘跟舅父也不能强硬的要你做什么,因为这是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做的决定才是你自己要的。」连静自知绝无法说服连惜,又能说服什么呢?公开坦承的连惜没有丝毫地动摇,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是错的吗?他清楚地知道他要什么,他在做什么,同是男儿身又如何?


「惜儿就此谢过,云表弟与弟妹都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即可,关于倩表妹…尚请姨娘和舅父多担待了,惜儿急欲离开,就此拜别。」连惜低头矮身,朝连静与连胜三拜。


「那,姨娘就不留你了,一切小心。」绝对是留不住人了,连静心知肚明地,初见时这孩子就对情儿那孩子的反应特别在意,必是事出有因的,只是没料到这就是答案罢了。


他们在看到连惜那抹似是正面对着钟情那般地温柔无匹的淡笑心中就已然完全明了;毋须点明,在一言一动之间,钟情对他到底有多重要已经昭然若揭了,她也只能一步一步地送连惜出去,依依难舍地叮咛着。


「惜儿知晓,姨娘舅父也多保重,姨娘,到这里就可以了,别再送了。惜儿会再来探望你们的,就此别过。」连惜再度拱手。

出了连家大门,连惜长叹了一口气,天下何其大?他该怎么找人吶?

「思静崖」陡峻耸然,直插入云,几近直立的崖壁叫人光是望着都足以浑身打寒颤,这种地方,等闲人等是不会闲来无事就想要攀爬上去看看风景的,换句话说这种地方是人烟罕至。


就是冲着这一点,钟情打算上崖,他没有为自己定下目的地,只想好好地走走玩玩;他一点都不担心那个呆头鹅是否会来找人,因为他有信心,连惜就算马上动身,想要找到他,至少也得要花个个把月吧!可能还需要动用一些人帮忙呢!再说他也不想让连惜太好过,事情弄成这样不是连惜的错,但是连惜要负大半责任,就当他任性好了,反正都是连惜的错!


钟情一撩衣襦下摆,足点崖边稍有立足点之处,以凌风之姿上了崖顶,身形迅捷,没有任何迟疑地往上窜升,方踏上崖顶,迎着风,本该施千斤坠定住身形的钟情,一时起了玩心,放任自己在崖边随风摆荡着,不由自主地,唇边浮起了笑颜,要让连惜见到他这么做,肯定有一顿好念的了,但…现在他见不到…


本来大有兴致的玩心,就这么多少削弱了一些,真是的,扫兴!更气已经被影响的这么深的自己,但,也是心甘情愿的吶!一分心,身子就着风势晃了几晃,险险就要落下崖去,急施千斤坠,稳住了身形。


不自禁想到,若是与连惜同游此地,方才的情况下,连惜在念人的当下,一定更是慌张地伸手揽住他,在抱他满怀的同时,望向他蓄意的讨饶眼神,也念不下去了,还会心疼他受了虚惊一场,虽说是自找的,但,连惜一定也会轻拥着他哄着,非见着他笑出来才会停止,让他完完全全地感受到温暖,现下这些都是空想了…


是夜,在崖上玩得不亦乐乎的钟情决定露宿在崖上,反正,他也没有打算睡,只是要调息一会儿罢了;他并不想让自己静下来,他不晓得自己的思绪也会有完全被人影响干扰的一天,本以为自己已经七情不动,六欲不生了呢!


那个呆瓜一定正四处找他吧!然后一边找一边担心地吃不饱睡不好,唉…还是会为他着想,对着自己苦笑,明明知道自己出走会造成这种结果,还是做了,可是…现在却帮他担心…自找苦吃嘛!这种蠢事居然是他做出来的…


信步走过,林中参天巨木耸立,甩甩头,不再多想,盘坐到一株古木下,抬眼望向天际,点点星子缀在夜空中,一片月华撒向大地,四周景物犹如罩上一层薄纱,已入冬的天气转冷了,万籁俱寂更显他独自一人的孤伶,闭眼幽幽一叹,强自定下心神,打坐调息。


心绪不宁,纷乱杂沓的念头竟无法强压下去,体内气息走岔,脉息瞬时大乱,一咬牙,跟自己过不去似的,硬是不肯纳气,提气硬是逼着气息往下走,两气相冲,荡起了猛烈的冲击,闷哼一声,胸口一窒,一股甜腥味冲上喉头,钟情嘴角逸出了血丝。


颓然靠向后方大树,钟情抬手拭去血丝,并就近找了一处水源将口中腥味去除,连想都不必想就知道自己的内息受到不小的伤害,而且竟然是自己有意造成的,拍拍自己的脸颊,钟情只能对着自己苦笑,到底在想什么啊?那时没有多加考虑就硬是提气,连后果都没想过…不,再度苦笑,或许是已经想过,却又有意去做…


胸口传来一阵闷痛,钟情知道是方才遗留的后遗症,对他的身体并没有太大伤害,可一段时间的折磨是肯定免不了了,「连惜,这笔帐我是不是该算在你头上呢?」对着不在自己身边的连惜吐吐舌头,有些头晕目眩的感觉,就地找方洁净的空地,升起了火,因为内息大乱,又伤了己身,暂时,最好是不要擅动真气比较好,所以钟情便闭眼假寐。


一滴滴冰冷的感觉透过全身,钟情缓缓睁开双眼,是雨,丝丝连绵不断地滴落着,抬眼望天,方才皎洁素月早已隐身云后,四周笼罩在一片完全的寂静与黑暗中,当然,对钟情来说,面对黑暗早已是习惯的生活,只是,近些日子,黑暗似乎都不再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了,而今…


钟情正在考虑是要找个洞穴暂时躲一下这看起来应该不会下太久的雨,还是就任雨洒落;毒、药等重要物品他一向都以防水布包住的,倒不需要担心,但其它东西就难说了;果然,火折子都湿透了,肯定是点不着火了,那也就没有犹豫的必要了,继续走好了,反正他现在也无法运气袪寒,最重要的那个会对他叨叨念念的连惜现在不在身边,那就干脆一点,淋个过瘾吧!


雨势愈发大了,钟情却放慢了脚步,还颇有闲情逸致地欣赏着雨中佳景,恼人的雨丝一点都没有对他造成影响,身上衣衫自是尽湿,原本束起的头发也因为打湿所以都放下了披散身后。


沿着山势走,钟情打算回他好久没回的地方,师父她老人家的坟墓所在,他这无情的徒儿,打下山后,就没回去过了,就趁这机会回去陪陪她老人家吧!

雨势虽大却下得不久,很快地雨就停了,这种冷天着一身湿衣,一晚的冷风吹拂下来,不病着才奇怪呢!为了不让连惜太早发现异状,他出来时身上只带了一件斗篷,根本就抵不住阵阵凛冽寒风刺骨,加上一身湿衣,更是冻进心中了,原本体温就较一般人低一些的钟情哪里受的住呢?而现在又不能用内力,简直是雪上加霜。


「连惜,我若真生病的话,一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带着任性与苦笑的口气,不需要把脉,钟情已经晓得自己病倒大致上是跑不掉了,微弱的声音对着不在眼前的人说道。


叹口气,讨厌自己的心软,他让连惜为了他忙得不可开交,紧张地四处奔波着,为了找他,那么,生个小病大家算是打平好了,他还是无法对连惜的苦视若无睹。

他记得在这附近有一座宅第是连惜那时买下来的,里面应该有一些换洗的衣物,转念一想,他记得连惜更是没有理由忘记,那就不能去了,此地离师父与自己小时候住的地方不算远了,就撑到那边吧!


系上斗篷的带子,包住自己冰凉的身子,下过雨后,气温骤降,呼出的气马上成了一团团的白雾,钟情甩甩头,糟糕了!沉重感有如波浪般袭上来,灼热感也在呼吸间感受到了,虽然还不至于全身酸软,不过,瞧这情形大概没多久后就会显现了。


轻轻拍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打起精神,因为当年他与师父住的地方位处偏僻弯道又多,很容易迷失在蜿蜒的山中肠道中,他多年未曾到此,可能有多处都已经杂草漫生,小路辨视不易,加上他现在身体情况不比平常,随便一个小疏忽都可能导致路走岔掉。


还是走岔了…看到眼前出现一片平坦的草原就知晓了,谁知道居然在漫漫山林中绕到另一方天地了,还真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呢!还有嘲弄自己的心思,不知道该笑还该愁。


靠着一颗树坐了下来,既知走错,他也没有那种走回去的余裕了,微张着唇急促地微喘着气,带着吓人的热度,眼前的景色似转似旋,辨视不明。

惜情番外篇(四)

身侧的林中忽闻一阵窸窣的摩擦声,夹杂低低地、似由喉咙中逼出来的哀鸣声,越来越接近。

钟情产生了莫大的疑惑,他一路走来都不见人迹,怎么会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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