颈项,一口咬在那丰润却薄情的下唇之上,待商别离吃痛一张口,便吮住舌尖不放。
好一会儿,才听到那个终于摆脱纠缠、别开头去的人在叶云楼耳边恶声道:
「这些人……可与关外凤帝及火凤宫有关?」
「凤帝?」听到这名字的那一瞬,叶云楼的双目突然一闪,但也只有那一瞬,之后,便再也捉不到
任何蛛丝马迹。「有。」叶云楼点头,咬过商别离的喉头。
「答得如此干脆,你又是如何确定的?」商别离眉锋一皱,继续追问。
「和你一样,猜的。只是,我一直待在京中,知道的多一些,把握自然也比你大一些。」
叶云楼的声音略微冷了下来。不仅是声音冷,连一刻前还如同烈火一般的身躯也突然冷了起来……
即便早知商别离是为何而来,但在听到那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时,心中仍是狠狠抽紧。
「若要你猜,京中接连发生杀人剥皮凶案,是否也与他们有关?」商别离又问。
与叶云楼相反,商别离的声音反倒有了些温度。因为,一个人若想真正做到与一个他曾倾尽所有的
人恩断义绝,远比他所想的还要难得多。一念起那人,商别离的血液便抑制不住地翻涌起来。
「有关此事,你最初便已有了答案不是吗?否则,也不会决心上门来寻我了。今日这桩买卖,我是
当真赚到了!」叶云楼自嘲般的一笑,拦住那副宽厚壮硕的肩背,「如何,你想要的我都给了;我想要
的,你可才还了一半。」
「你这野狸子,知你此刻这般面目之人,怕是个个惟恐避之不及,哪里还敢欠你债来?」商别离哧
道,抓住了那副紧窄健腰,长驱直入!
「啊──唔……」叶云楼叫了一声,张口咬在商别离的肩头。
初次交合之后到如今,已隔了大半年的光景。此刻的疼痛,却未比当日少上半分,仍是撕心裂肺,
如遭凌迟!但尽管如此,叶云楼仍是想要,想要商别离这个人!
「自讨苦吃。」商别离低低道了一声,身下进攻的动作却一刻未停,一下下直捣黄龙!
商别离不知,此刻叶云楼脸上的神情究竟是愉悦亦或是痛楚。令他产生这般疑问的不是他的神情,
而是正由他体内深处渗出的鲜血。商别离没有低头,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正在被滚烫的血液所包围
。
「你……啊……你在……想什么?」
忍过了初时的剧痛,叶云楼抬起手去勾挑商别离鬓边垂落的发丝。
「与你无关。」
话才一出口,那野狸子已趁机欠起身来,在商别离的胸膛左侧那突起处咬了一口,探舌缠绕而上。
「无关?」
叶云楼突然发笑,只因体内带了痛,使那笑容狡慧中又多几丝凶狠。
「怎么?倘若不满,你希望我此时该想些什么?」商别离反问。在他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施展报复之
前,已经俯首啮上叶云楼的胸膛。血腥之气渗入口中,商别离方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叶云楼的乳尖。
「不是不满……只是……好奇!好奇……而已……」叶云楼笑答,拥紧了怀中那正在野蛮地冲撞着
自己的身躯的人。
伤心郎君,伤心狼君……商别离是一头狼,他不该,也不能期盼一次得到太多。
◆◇◆
商别离起身时,申正才过,窗外却已昏暗下来。从起身到着衣完毕,远方便星星点点多出了几处灯
火。
叶云楼站立在墙角的红木衣柜前,裸着身子,一丝不挂,像一头山中野兽。稍稍倾身,弯下腰去时
,似乎并未发觉那沿着大腿微拢的肌肉蜿蜒而下的几道涓涓细丝。
商别离知道,叶云楼正在准备更衣。
醉情书生从来不穿同样的衣物。衣物沾了身,便有了污垢,洗也洗不去的,惟有丢入火盆,让一把
火把它化做灰烬了事。
商别离无法理解叶云楼的这般想法,也没有兴趣去探知。
不过,眼前的情景很艳,也很邪,带着几分野蛮的血气,令人很难做到全然不动心。所以,当叶云
楼靠近他,抬首衔住他的下唇时,商别离并未立时推拒。
过了半晌,待叶云楼松了口,商别离才瞟了一眼他手中那袭崭新的靛青长衫,道:
「怎么,我未曾更衣,你不嫌脏污?」
「脏污之物我适才早已烧了,而且,那也是我的,又不是你的。」叶云楼摇摇头,又哈哈笑了几声
,这才放开了商别离的肩,一边径自慢悠悠的一件件着衣上身,一边叹道:「才一眨眼的工夫,天就黑
了……所以,我才最讨厌这数九寒冬的天儿!」
「我要走了。」商别离看向叶云楼,貌似前言不搭后语,其实却是识破了他的伎俩。
「走去何方?我醉风斋的厨子,可一点儿也不比快雪楼的差,好酒好菜,应有尽有。」叶云楼扬眼
,任那人在不耐之下跨上前来一把夺走他手中那皂青系带,在他腰间绕了两绕,俐落绑妥。
「晌午时方才吃过,此时尚还不饿。你若想赚我的银子,日后得了机会再说。」商别离说道,却见
叶云楼在望着他,眼中尽是调侃之意,于是,皱了皱眉,又扬了扬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想说句『伤心郎君,果然名不虚传』而已。」叶云楼摇头嬉笑,其后又道了一句:「
你的眉很好看,也很爱动,若想知道你的喜怒哀乐,全看你这两道眉便够了。」
商别离听了,只是蹙了蹙眉,让它们的尾端翘得更高。不过,他却开口了,所接的并不是关于自己
的眉毛的那句话,而是之前的那句调侃……
「我只为一个人做过此事。其余,不过是鞍子上的露水、马镫上的霜,天一亮,便就烟消云散。」
「一句玩笑话而已,想不到却换来了伤心郎君的肺腑之言,倒也十分值得。」叶云楼抬手抚过商别
离下颌上冒出的短髭,笑笑,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未去问他那人是谁?这种答案,不论自己心
中猜对与否,知道了总不会舒坦。不如不问,不如装作不知。
「你不说,谁也看得出,这样伺候人的活计,你定然是不屑为之的。看来,今日我当真是连本带利
大赚了一笔!」说到此,顿了一顿,话锋又一转:「你还未说,你晚膳也无心用,究竟是要去何处?」
「刑部衙门。」
商别离转过身,捞起身旁案上的那把别离刀,解开门闩,拉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商别离的使刀,那本不是什么名刀,而是他当初学成出师时,请了最好的工匠自行打制的。这刀既
属于他商别离,他便叫它别离刀。十年之后,商别离成了神捕,别离刀也成了兵器谱上的名刀。
◆◇◆
到了楼下,天色已黑,堂子里正热闹着。门外北风呼啸,门内酒客、食客们甩开腮帮子狂歌痛饮,
好不畅快!
商别离望了望外面,只见灰蒙蒙的一片,半空中飞旋的尽是雪花伴枯叶。于是,下意识拢了拢身上
的大氅,正要迈步穿过厅堂而去,却被一只极为有力的手掌按住了肩头,硬生生被拦了下来……
「等一下,你知道,我这里与快雪楼不同,来的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倘若青衣神捕就这么走出去
,恐怕会吓着人。万一就此风声四起,以后我这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听了这话,商别离回过头。只回头,却不说话,端看那野狸子意欲何为。
「而且,你还忘了这个。」叶云楼见商别离回了头,便将那条雪貂裘递上。
「此物不够珍奇,入不得你的眼?」商别离问,手却未接。
「这貂皮完好无损,应该不是寻常猎得的,怎会不够珍奇?不过,我从不欺诈,也不多收他人财物
。今日我卖消息,换的是你这人,而非貂裘。」叶云楼抚了抚那纯白无暇的貂裘笑道。
「东西既送出了手,便不再是我的,无有复又收回的道理。」此番商别离接了那貂裘,却又将它围
在叶云楼颈上,掩去了那点点梅瓣散落般的绯红瘀痕,之后问道:「此处可还有其它侧门可走?」
叶云楼点头,摸了摸那貂裘,略微一愣,随即笑开……
「我总算知道你是如何去伤人心的了。明明无情,却又这般温存……随我来吧。」最后一声,几近
叹息。
「嗯。」
商别离应了一声,未再多说其它,跟在叶云楼身后,掀了一道皂色棉布帘子,这才发现,原来正面
大堂子隔壁乃是长长一道廊子,穿过这廊子,便到了醉风斋的西侧门。门前,早有一个小伙计牵了两匹
马等在那里,其中一匹正是他的坐骑──逆麟,另外的一匹是乌骓,喂养得膘肥体壮,四蹄健硕。
「我陪你去刑部衙门。」不等商别离开口发问,叶云楼已解他心中之疑。「你适才所问之事,我只
要去细细查查那尸身,便可确定。」
「在楼上房中时怎么不说?」商别离上前,接过伙计手中马缰问道。
「且当我是临时起意吧。我只是觉得,今日向你索取的似乎太多了,若是不设法让你欠我一个情,
恐怕想再见你一面,便又要花上一年半载。」叶云楼上马后,吩咐伙计开了门,方才答道。
◆◇◆
「倘若,我不想欠你的情,也不想让你帮这个忙呢?」商别离再开口时,已与叶云楼二人奔出好一
段路来。此刻,尚才觉察到,周遭随着那狂狷寒风飞舞的除了前几日的残雪,还有空中纷纷扬扬降下的
冰花。
「你若忍得了,便不会来寻我。」
叶云楼笑道,笑得十分开怀。风雪狂飙,彷佛利刃割面,他倒好似异常兴奋,催马扬鞭,一路当先
。到了刑部衙门大门外,倒比商别离还要先行跳下马来,待商别离到了近前勒住缰绳,门前几名衙役早
认出人来,连忙主动上前接过马缰,陪着笑脸道:
「商捕头,大人说您今儿个要过来,小的们已经在此候了一整日了,您可曾用过晚膳?」
「用过了。仵作验尸,可有什么说法?」商别离不愿与他们多啰嗦,敷衍了事后,又给了些打赏酒
钱,方才问起公务。
「与此前一样,除了不见了全身那层皮囊,头颅、颈项、胸腹、四肢俱是完好无损,骨胳各处无有
断裂,也无中毒症候……」领头的衙役跟在商别离身后边走边答,待迈上了那汉白玉阶,真正到了门槛
儿前,才一作揖,瞥向叶云楼道:「商捕头,不知这位是……」
「朋友,帮我的忙,勘察此案。」
商别离答道,脚步不停,头也未回,那衙役已不敢再多做声,到了里面,直接到那停尸的房中。片
刻过后,仵作便赶了过来,上前抱拳道:
「商捕头。」
「你先在一旁等着,倘若有何问题,我再唤你。」
商别离点点头,不再理会其余几人,只让开身,让叶云楼上前,接过他手中脱下的披风及貂裘,道
:「你去仔细查看吧,这衣物我自然不会弄污。」
「嗯。」叶云楼应了一声,挽了挽袖口,上前掀开遮盖住那尸身的竹席,拿过油灯照着扫视了一遍
;接着,又叫了两名衙役上前帮忙,将那尸身掀起,照了一遍背部之后,对着商别离道:「不必再多看
了,与你我此前猜想的一样。」
「这……你怎能确定?」
商别离上前,在叶云楼耳边低问,眉心拢起一个浓重的死结,不知此时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感受?
叶云楼望了商别离一眼,同样压低声线,答道:
「冬日天寒,这尸身僵硬得极快,你来看这肌肉的走向,便可知它们僵硬前是如何被牵扯拉拽。『
他们』剥皮,向来是自天灵盖开始,向下剥除,中途不停,一气呵成。」
商别离闻言,有片刻的工夫静默无语……
良久过后,商别离对叶云楼道:
「你先回吧,我还要再多留些时候。」
「好。」
语毕,叶云楼立时应了声好。因为,商别离说这话时握住了他的手肘,握得很用力。
第二章 剥皮 穿衣
「才一眨眼的工夫,天就黑了。所以,我才最讨厌这数九寒冬的天儿!」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商别离的脑海中。
之后,他又望了一眼那由层层铜云筑成的天空,才想起,那话是叶云楼说的。
今日的天色比那日更差!头顶上铜云遍布。是铜云,而非彤云;乌黑厚重,无端端的也会令人产生
一种极端压抑之感。
更何况,此时商别离是真的觉得很压抑。一是因为懊恼,二是为了腰腹间中的那一镖!
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偏那十名杀手现身时,商别离恰好是孑然一身,或是该说,他们埋伏
已久,只等他落了单,就立刻发起突袭!
商别离失算了,全然未曾料到自己会遭到这次伏击!他杀死了九人,却走脱了一人。他杀死那九人
是为了自保,好打破这场狙击形成的桎梏;放过那最后一人本是欲留个活口也好问话,那人却故意卖出
一个破绽,将自己送到别离刀前,在他一惊,错愕的瞬间发出一镖,跃上墙去,逃之天天。
不过,人虽逃了,此时有一个地方却是非去不可。
立刻,马上!
这些杀手都是死士。他们知道,此番一来,他们之中必定有人会死;所以,在死前他们都喝了酒来
为自己壮行。
那酒味很浓,也很烈!
那是醉风斋的烧刀子。
◇◆◇
巳时,无客。
醉风斋中正清冷着,连火也未生,只有两名正缩手缩脚、不住哆罗哆嗦的夥计,一个颤巍巍地拿了
扫帚在清扫门前的枯叶,另一个就蹲在阶前,拿着火钳子敲敲打打,铲去夜间冻起的冰霜。
看到商别离,那扫着地的夥计首先抬起眼,并立刻用扫帚捅了捅蹲着的那一个;二人迅速交换了一
个眼色,一个丢了火钳子匆匆进到屋去,另一个则若无其事,满面堆笑迎上前来,道:
「商捕头早啊,里面请吧,来上一壶烧刀子,保证您舒筋活血又抗寒!」
「你们当家的此时可在?」
商别离握紧刀柄,迈步走进醉风斋中,四下环顾一周,就听之前去了的那夥计蹬蹬蹬地跑下楼来,
道:
「在、在,商捕头,当家的请您楼上说话。」
「嗯。」商别离应了一声,穿过偌大的厅堂,上楼。
上了楼,在廊子上拐了个弯,走到尽头后道了声:「是我,商别离。」,便推门而入。未及发问,
那等在房中之人已先开了口……
「什么都别问,眼前不是问话的时候。」
「为何?」商别离掩门,走上前去,撂刀在桌上,看向叶云楼。今日他穿着一身玄衣,衬得一张脸
比平日显得白了几分。
「问完我话再撑回家中,于你不算难事;不过失一分血,就伤一分精气、损一分功力,习武者应懂
得惜身。」叶云楼边道,边一把扣住商别离的手腕,「你想自己宽衣,还是要我动手?」
「你怎会知道的?」
商别离卸下挡风的大氅,解开腰间系带,褪下外袍,才见中衣早已濡湿染红了一片,那镖正镶在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