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 上————水浮灯

作者:水浮灯  录入:05-22

  来到花庭,萧玄策半强迫式地拉著崔墨吟走到顾之暄的面前。

  「我要带他走!」

  顾之暄眉上一挑,直视他身後的崔墨吟,压根不把这个他国来使放在眼里:「你同意了?」

  「不管他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带他走!」萧玄策的态度不容置疑,「通商的事,我根本没兴趣。倘若你顾大老板要以此为藉口,我也不在乎。大不了鱼死网破,两国又不是第一次打仗。我决不允许吟留在这个藏著杀人凶手的危险地方。」

  云想容暗自叹了一口气,这萧玄策对崔墨吟有情,也很关心,但用的法子还真不让人苟同。试问,有谁喜欢情人不顾自己意愿,自作主张地安排一切?

  「墨吟,你怎麽说?」顾之暄再一次跳过了萧玄策。

  崔墨吟想挣开桎梏自己的手,却怎麽也甩不掉。他拧著眉,以那清澈无比的嗓音说道:「我不会跟他走。」

  「墨,你!」萧玄策有点气急,当场咆哮了起来,「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地忤逆我!我都承认你是我心中所爱了,你还想怎样?你到底要什麽!」

  「你不会知道。」崔墨吟淡淡地说。

  那哀怨的眼神让云想容吃了一惊,虽然恐惧与绝望已然消失,但悲伤犹在。既然他们都坦诚了心事,还有什麽卡在他们中间?想帮,但是帮不了。毕竟,那是两个人的事,根本不需要外人的介入。

  「你不说,我怎麽会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萧玄策就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地吵闹著。

  崔墨吟轻叹了一声:「你永远不会放弃的,不是吗?」

  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登时让萧玄策气焰全消,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我只是要我心中所要,有什麽不对?」

  「你心中所要?」崔墨吟嗤笑一声,「那我算什麽?」

  萧玄策语塞的同时,周遭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

  「咦?怎麽都在这?」人未到,声先至。明朗的声音为逐渐转冷的气氛注入了些许暖意,「该不是知道我们来了,都出来迎接的吧?大哥,真不好意思呢!」

  若不是时候不对,云想容觉得身旁的顾之暄绝对会翻白眼。只见声音的主人带著他的情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不同往日的是这回情人身边还多了个小鬼,一个目光中失去了孩童纯真的小鬼,一个让他觉得很像某人却说不出来是谁的小鬼。

  「彤儿,他就是顾叔叔。」身著青衣的男人指著顾之暄淡淡地说。

  那个约莫六七岁的小鬼放开韩汐昭的手,慢慢地走到顾之暄面前,抬起头以类似於探究的目光看了他许久,直到那目光逐渐带上了恨意。

  「你这个杀人凶手!」

  稚嫩的控诉让在场的所有人为之一震,其中又以程暮妍的反应最大,仿佛见了鬼一样。

  反观作为当事人的顾之暄却面无表情地问著他的结拜兄弟:「他是谁?」

  戚水寒僵硬地笑了两声,把小鬼拉到自己怀里正色道:「大哥见谅,他是我楚师兄的孩子。师兄不幸遭难,师嫂殉情而亡,只留下这个可怜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蒙大难,如此身世让云想容不禁地再细瞧了那个孩子一眼。这一瞧,还真瞧出了端倪。

  「之暄,你觉不觉得这孩子和我有点像?」

  云想容本是开玩笑般地问出,换来的却是顾之暄的阴沉。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不是像云,而是像羽妍。」

  程羽妍?!顾之暄的妻子,那个真正让他觉得恐惧的存在。现如今,顾之暄说这个孩子像羽妍,而他觉得这个孩子像他,那麽他和羽妍之间......

 

  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什麽时候,你以爲暄哥真的喜欢你吗?别天真了!要不是你长得......

 

  那日程暮妍的话毫无预警地闯进他的脑海,若没有当时欧阳商的来访,後面的会是什麽?联想初至顾府时邵叔的目光,初遇程暮妍的停留,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蔓起,拓至全身,连牙齿都不自觉地冷颤起来。不会的!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他说过要相信顾之暄的,怎麽能仅凭揣测就下了判断?

  云想容询问似地看向顾之暄,竟发现後者并没有一点解释的举动,心更冷了些。

  「我就知道瞒不过大哥,这件事我刚听到时也吓了一大跳。」只听戚水寒接著说道,「羽妍师嫂也不愿就此隐瞒,让我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你。」

  「暄哥。」程暮妍忽然开口,「我身体不太舒服,想先回莲意斋。」

  顾之暄点了点头,便没再理她。

 

 

  27

 

 

  「事情要从八年前说起......」

  戚水寒把楚彤交给情人照顾,但孩子甩开了韩汐昭伸出的手,径直地扑向了一直处於恍神状态的云想容,惊得後者身体顿时僵硬起来,楚彤却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出不对地继续在云想容的怀中磨蹭。而韩汐昭这个人本身就冷情,只有对上爱人时才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自然懒得管那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孩子,任由他胡闹下去。

  好一会儿,慢慢想通的云想容才伸出手臂将孩子揽起,像足了用羽翼保护雏子的成鸟。

  其实孩子并没有错,他只是把酷似羽妍的自己当做母亲,贪恋著印象中的味道。那麽,顾之暄呢?他也会和这个孩子一样,把自己当作替代品付出一腔柔情吗?

  他看著顾之暄,顾之暄也看著他,但是在他们之间却隐隐隔著一个叫程羽妍的影子,让他们的眼神无法交融。

  只有那个少根经的戚水寒一点也没察觉气氛的古怪,自顾自地说下去:「八年前,我师兄楚君皓遭仇敌追杀,身负重伤下为程家大小姐程羽妍所救,两人日久生情相许终生。」

  仅仅这麽一句话,顾之暄的手中就是一紧。动作虽然细微,却让云想容看了个明白。心中酸楚不断,却说不出任何责怪的言语。

  「一年之後,仇家寻到楚师兄踪迹,师兄担心连累师嫂,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怎料,两件事的发生阻止了师嫂寻夫的脚步。一是顾家少爷的登门下聘,师嫂向其父母要求取消婚约引来禁足。二是师嫂发现身怀有孕,女子孤身上路本就危险更何况还有孕在身?若是告之父母,此子绝对保不住。万不得已之下,师嫂带孕嫁入了顾家。婚後,顾家少爷虽待师嫂情深意切,但师嫂心有所属,不容他碰她分毫。新婚三月後,眼见腹中之事再难隐瞒,师嫂心中一计日渐生成。恰巧此时,师兄闻讯而至,两人相拥而泣,述说衷肠,师嫂将心中计画对师兄和盘托出。」

  戚水寒顿了顿,小啜了口茶後接著说:「师嫂师承医圣于葛谦,对医药向来深有研究。自机缘巧合下研制出假死之药,多次试用于动物身上成功後,便一直想尝试人体实验。只是此法太过冒险,师兄怎会赞成?但师嫂坚持唯有此法方能顾全两家人的面子,师兄才勉强同意。根据以往经验,小动物们会在服药後半个时辰内呈现死亡徵兆,并维持四到五天的时间,所以师嫂认为若是用在成人身上,约莫是三天左右的时间,所以师兄必须在下葬後的三天内掘坟将师嫂挖出带走。最後,他们成功了。师嫂诈死,顾家少爷按照风俗下葬,师兄在三天后将人带走,一切是如此的天衣无缝,两人从此隐居山林,惬意生活。」

  惟独苦了顾之暄!云想容忿忿不平地想。凭什麽他们的幸福就是幸福,而顾之暄就要为此而牺牲?什麽顾全颜面?根本就是屁话!全是为自己私心开脱的藉口!

  对面的顾之暄见到云想容越来越愤怒的脸色,连忙伸出手想与之交握,却让後者不动声色地避开,甚至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予。顾之暄笑著收回了手,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的回避。

  「自从师兄带著师嫂隐居後,师门就彻底失去了他的行踪,连我这个他最疼爱的小师弟也找不到他。事隔七年,汐昭带来了师兄有难的消息,听说寻仇的就是当日重伤师兄的那人。可当我赶到时,师兄已经与那混蛋同归於尽了。後来,我在一旁的废弃小屋里找到了师嫂母子俩。当时楚彤身中巨毒,师嫂为了救他,将毒转移到自己的身上。深谙药理自知巨毒无解的师嫂在毒性发作前,将楚彤交托於我,并把往日种种告诉我。」说到这里,戚水寒偷偷地瞥了顾之暄一眼,「当她知道我与顾家少爷是结拜兄弟时,说了一句话後,就带著微笑追随师兄而去。」

  「她说了什麽?」顾之暄垂目而问。

  「对不起。」戚水寒小心翼翼地说。

  顾之暄猛地睁开双眼,拳握得更紧了些。少有的悲伤情绪轻易外泄,让云想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一个男人,最难忘的就是他第一个爱上的那个女子,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个男人的感情,也没有办法取代那个女人的地位。

  「那个傻姑娘。」顾之暄叹息道。

  「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戚水寒见机不可失,趁热打铁地说。

  发现戚水寒的目光不时地瞄向自己怀中的楚彤,云想容心里多少明白了几分:「我不同意。」

  并非他对这个孩子有偏见,相反地他莫名其妙地很喜欢这个孩子。但凭什麽要顾之暄照顾心爱的女子为旁人生的孩子?要他日後如何面对这个口口声声指责自己为杀人凶手的孩子?到底要这个男人为这段情牺牲多少才肯甘休?

  不行!绝对不行!他绝对不容许任何人以情的名义再来伤害这个男人。他多麽地想保护这个男人,而不是处处地接受这个男人的庇佑,他希望他们是对等的存在。

  戚水寒听罢,苦著一张脸看著顾之暄:「大哥,不是我不愿意照顾他,而是这几日寻上门意图不明的黑衣人委实太多,虽没做出什麽惊天动地的事,但你让我怎麽放心把一个毫无防备能力的孩子放在家里?万一被他们利用,後果......」

  顾之暄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云想容,沉默良久後才开口:「把他留下来吧!」

  「之暄!」

  云想容惊呼,却止于孩子的问话。

  「你不喜欢我?」楚彤闪烁著目光,氤氲著泪水。

  云想容低头下头,四目的相对令他顿生罪恶感。

  「你不喜欢我麽?」楚彤又可怜兮兮地问了一遍。

  「不,我只是......只是......」云想容被那目光逼得无处可逃。

  「那为什麽不要我?」楚彤说著说著,汪汪的眼泪跟著落了下来,「为什麽你们都不要我?」

  云想容哪里抵得过这样的哀兵攻势,他赶忙抬袖为之擦干眼泪:「你很可爱,没有人会不要你。」

  「那你要我?」楚彤擤著鼻涕说,「你会爱我?像我娘那样爱我?」

  云想容看了两眼一旁默不作声的顾之暄,妥协地说:「我会。」

  孩子的脸立马阵雨转晴,笑得仿佛捡到宝贝一样开心。孩子的开怀也感染了云想容,让他慢慢地展开了笑颜。

  「好了,师嫂交代的事我都解决了。大哥,不用送了。」戚水寒如释重负,摆摆手就要走人。

  「谁说你可以走?」顾之暄的眼中闪过狡黠,「楚彤怎麽说也是你师门的一分子,你这个做师叔的不教点什麽防身的法子给师侄,会不会太说不过去了?」

  戚水寒抱怨道:「怎麽这样!我都答应汐昭出海......」後面的话被他自己咽了口口水吞了回去。

  了然的顾之暄不动声色,只待那个说错话的人自己圆谎。

  「呃......这个......我是说......」戚水寒的脸憋得越来越红,口齿也越来越不清。

  最後还是他的情人看不下去,埋怨地白了他一眼後,说道:「近日堪多是非,水寒欲携我出海散心,归期不定。家中双亲年老,孩童好玩多动,恐不及照看。况,楚彤天资聪颖,且七岁正是学武良期,不忍误他一生,唯有交于顾兄,盼善待之。」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戚水寒赶忙接话。

  那流痞的模样连他情人看了都狠不得给上两掌了结掉他,免得在这里丢人显眼。

  「我二人就此告辞。」韩汐昭一拱手,拉起那笑得狗腿的情人抬脚就走。

  「夏侯羲照?」

  一个名字,阻下了青衣男子的脚步,更使得跟在他身後的情人一时不察,狠狠地撞了上去。

  「夏侯羲照!」

  肯定的四个字再度出口,青衣男子已经把身子转了过来。

  「岷王殿下慧眼。」韩汐昭犹如叹息地说,「早知瞒你不过。」

  萧玄策大笑:「没想到堂堂的啻国六王子、最有机会成为王储、未来国君的羲照殿下竟然失踪到这里,与这麽一个江湖人士厮混,不觉得愧对你夏侯王族的列祖列宗,有违大丈夫所为麽?」

  「汐......汐昭......你......是......」戚水寒以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注视著情人。

  韩汐昭是那个啻国失踪多年的六王子夏侯羲照?这个惊人的消息让云想容诧异不已。偷偷地看了眼一旁的顾之暄,见他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再联想他之前对戚水寒的暗示,不用怀疑地就能明白他根本就是知道这个真相的。

  韩汐昭跟著也轻笑起来:「我只知道,人生在世,寻我所爱,无怨无悔。得他相伴,江山大业,何足以论。就当我是夏侯一族的异类又有何妨?更何况,困于冷清王宫的夏侯羲照已死,而懂得情爱的韩汐昭却鲜明而活,又有何不值?没有戚水寒,就没有韩汐昭,韩汐昭只为戚水寒而活。」语毕,头也不回地拉著还在走神的戚水寒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而听罢的云想容浑身一震,想起了自己曾经的一番话。

 

  过去已成过去,将来由你来创造,因为「无瑕」只为之暄存在。

 

  不同身份,不同地位,却为了爱说出何等相似的话语?既然如此,还有什麽值得在意?值得怀疑?

  不知不觉间,云想容已经将饱含爱意的目光投向顾之暄,那层淡淡的阴影也随著两人的深情对视而烟消云散,手慢慢地握在了一起。

  韩汐昭那宣誓般的言论让萧玄策恍然而悟,他掩不住心中激动地来到崔墨吟的面前,问:「这......就是你想要的?」041DE默:)授权转载 惘然【club.xilu.com/ann77】

 

  後者沉默不语,静静地看了所爱之人几眼後转身就走。好不容易了解爱人心中所想的萧玄策怎会错过这个机会,二话不说连忙追了上去。另一边,本来跟在云想容身後的邵青也不知道什麽时候带走了云想容怀中的楚彤,花香漫溢虫鸟齐鸣的花庭中只剩下忘情相拥的两人。

  「不生气了?」顾之暄轻啄著情人的唇,「想明白了?」

  不太好意思的云想容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颈边。

  心情大好的顾之暄边把玩著他的乌发,边问:「那你能告诉我你刚才在气的是什麽吗?」

  「没什麽,就是想生气。」云想容嘟著嘴,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

  顾之暄刮了刮他的鼻子,道:「我可以把这理解成撒娇吗?」

  云想容脸上发烫,把头埋得更深了些,才细若蚊声地「嗯」了一声。

  从畏惧恐慌到全盘接受,从将信将疑到绝对信任,从患得患失到嫉妒撒娇。顾之暄完成了承诺,带给他一段崭新的人生,为他创造一个全新的无瑕。如果不爱他,为什麽会为他做那麽多?如果不爱他,为什麽如此纵容他?他的眼里,早就是云想容,他的心里,也放满云想容,就等著云想容他自己来发掘这份宝藏。而今天,他终於发现了它。

  「我爱你,云。」

  这是顾之暄第一次开口的爱,也是云想容永生难忘的爱。

 

 

  28

 

  天香小筑里,情欲气息渐淡,但爱意愈浓。

  云想容伏在情人宽广结实的胸膛上倾听著那爲他带来勇气、强而有力的声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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