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 上————水浮灯

作者:水浮灯  录入:05-22

  接风宴结束後,衆人离席歇息。满是疑惑的云想容来到顾之暄的跟前,意欲问个清楚明白。

  不料此时,那个跟著崔凝离开的人折返了回来,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本王要带他走。」

  不错,此人正是葑国的传奇,煌国的噩梦,岷王萧玄策。

  「谁?」顾之暄眯起了眼睛问,不知是怒还是喜,但充满了老谋深算的味道。

  「你的二夫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云想容听来,那人讲出这五个字时简直是咬牙切齿。

  「岷王殿下,强抢人妻不管是在煌、葑、啻的哪个地方都是犯法的吧?」

  「他是本王的!六年前就是本王的!若说强抢,罪名也该落在你头上!」

  萧玄策的异常激动让云想容直叹他根本就是个感情奔放的小夥子,哪里还是什麽冷静睿智的传奇。

  「六年前是六年前,现在是现在。崔凝宁愿选择留在我这里,只能说我的魅力远远大过殿下,还请殿下成全。」顾之暄不急不缓地应道,果然把萧玄策气得冒烟。

  而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云想容明知道顾之暄这麽说完全是爲了刺激萧玄策,却还是有点不太舒服。得寸进尺,云想容暗骂自己。虽然他还没有收下顾之暄的那个承诺,但他已经学会嫉妒每一个与接近他的人,恨不得他的温柔只属於他,他的笑容只爲他绽放。这份感情,他实在陷得太深了。

  「况且......」顾之暄笑了笑,又接著说道,「如今崔凝卷入我顾府悬案,嫌疑未能洗清,真相尚未大白前,如何能离开?」

  意思就是,如果岷王能爲崔凝洗刷嫌疑,当然能将人带走。

  「哦?不知贵府何等悬案,能难得住大名鼎鼎的顾大老板呢?」聪明如萧玄策打蛇上棍地问。

  与此同时,顾之暄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翌日,顾府一干人等应顾之暄之命聚集会客堂,另外还有三位客人。即,那位倒楣的闺盗刘四,将之提出衙门大牢、看起来严重睡眠不足的戚水寒,及因通商事宜来访的岷王萧玄策。虽十五之期已过,但大家也不置微辞,静静地一一落座。

  待到刘四哆哆嗦嗦地将知道的事情全部交代後,戚水寒挥手敲晕了他并将之绑在身旁的柱子上。

  此时,衆人已将怀疑的目光移向了在场的三名女子:崔凝、程羽妍、古湘盈。根据刘四所说,当夜亥正,欧阳商的房间来了一名女子与之发生争吵,而云想容发现欧阳商的时间是子时,也就是说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那名女子行凶的可能性很大。其中最有可能与之发生争执的就是这三个女子。另外,根据小桃的证词,九月初四那夜,崔凝无故失踪,所以在座三位女子中又以崔凝的嫌疑最大。

  「崔凝,你承认否?」顾之暄坐於上位,面无表情地问。

  崔凝摇头,以最坦诚的目光将衆人赤裸裸的怀疑一一逼回。

  云想容则闭起眼睛思考著,怎麽想也觉得不太对,似乎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遗忘,但事情往往如此,越是需要它的时候就越是想不起来。

  「那麽你有什麽证据能够证明自己的清白?」顾之暄再问。

  当局者还未应答,顾之暄左侧的萧玄策便急不可奈地起身走到堂中。

  「我能证明!」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一愣,包括了尴尬地站在崔凝身边的萧玄策。本是要拉住丽人纤手的动作也因爲对方的闪躲而僵在了半空。

  「这不是春风楼的虞小姐吗?稀客啊!」顾之暄饶有兴趣地看著这个意外出现的人物。

  「我若再不来,我们家凝儿不就要被顾大老板和几位夫人折腾死了?」虞嫣然冷冷地扫过所有人,目光在崔凝身旁的萧玄策脸上转了好几转後,才对上顾之暄。她一边将崔凝拉离萧玄策的范围,保护似地藏在身後,一边说道,「顾大老板,当初您是怎麽答应我的?这才几年光阴,凝儿就碍著您了吗?让您如此对待她?」

  「虞小姐,明人不说暗话。」顾之暄道,「只要崔凝是无辜的,我当年许下的承诺一样也不会少。」

  「好!」虞嫣然一笑,「九月初四那晚,崔凝是出了顾府见我。」

  「可有人证?」

  「我不是吗?」

  「也就是没有其他人了?」顾之暄哈哈大笑道:「虞小姐,自说自画也该有个度,单凭你一人能证明什麽?你说崔凝出府见你,可我的守门却说一夜未见人出,请问这又是怎麽回事?难道崔凝是个身藏不露的武林高手?能像水寒一样进出我府如入无人之地?」

  戚水寒听罢,没好气地瞅了顾之暄一眼,云想容见状跟著偷偷笑了笑。

  「我......」虞嫣然顿时一时词穷,丽顔之上的自信不知何时已经转爲了焦虑。

  一看就不是吵架的料,云想容心道。

  「况且你二人原本就相识,要说你有心偏袒,故做僞证也是可以的。」

  「他不会武功。」这时,在旁边当了很长时间摆设的萧玄策终於找到机会开口道,「而且就刘四的说法,此事也绝对与他无关。」

  「哦?」顾之暄挑眉道,「岷王殿下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就凭他是本王的......」

  「岷王殿下!」虞嫣然恶狠狠地打断萧玄策的话,「请谨言慎行。」

  萧玄策的目光穿过虞嫣然,深锁在其身後的崔凝哀绝满布的眉宇间:「他并不叫崔凝。姓崔不假,但真名墨吟。黑土之墨,口今之吟。」

  云想容一震。

  墨吟?!

  葑国的那个墨吟?

  云想容突觉眼前一亮,当初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是一点就通,豁然开朗。

  崔凝,现在应该叫崔墨吟,从不用字只用画的原因是怕笔迹被认出的危险性太大。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爲世人只知墨吟先生的字而未曾见过他的画,所以此法更能隐瞒自己的身份。

  就在此时,萧玄策一个转身闪过虞嫣然,将还在失神的崔墨吟揉入怀中。虞嫣然当下踏步跟进,左手狠扣萧玄策的右肩,右手一转,劈出一掌直逼萧玄策面门。

  戚水寒见势意欲上前解围,却爲顾之暄爲阻。

  只听萧玄策眸中瞬既闪过锐利,低吼一声:「原来是你!」

  话语同时,他旋肩格开她的手。带著崔凝轻退数步,脚下一点,旋身来到虞嫣然背後,毫不留情地就是一掌印向这位美人背心。

  「不要杀她!」

  一直处於恍惚状态的崔墨吟终於回过神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求情的四个字,吓住了当场所有人。就连虞嫣然突然会武功这件事都没有这四个字的冲击力大。

  因爲那声音分明就是......

  男人?!

 

 

 

  23

 

  虽然清澈动听,但怎麽也不会让人联想成女子。

  是了!难怪觉得那麽奇怪。那日在枫情居秋风忽起,他虽然马上撇过了头,但还是看见了崔墨吟喉间的突起。那是男人才有的东西,怎麽会出现在女人身上?所以下意识地他忽略了这件事情,而一直让他觉得隐隐不对的,正是这件事,可笑的是他愣到刚才也没想起来。

  因爲他不是女人,所以即使他在身形上能扮成女人,在声音也掩盖不过去,还不如索性当个哑巴。而小桃在房外听到的男女对话和房中的男子衣裳这两件事就说得通。男女,如果没想错,应该就是虞嫣然和崔墨吟。虞嫣然会武,躲过守门出入顾家自然方便,崔墨吟也就根本不用走出枫情居,或者顾府。而男子衣裳,不用想也知道该是崔墨吟的私物了。

  萧玄策得意洋洋地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人:「不自量力!」

  大半的掌力虽爲他收回,但从虞嫣然一直不得起身的姿势来看,还是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内伤影响。显然虞嫣然的武功与萧玄策有著天壤之别,也难怪後者会有如此评价。

  「如大家所听所见,墨吟是男非女,自然不可能是那偷儿听到声音的主人。」就听萧玄策继续说道,「而且墨吟在六年前就是本王的人了,要什麽荣华富贵没有?何必如这位程小姐所言,来图你顾家的财産,真是可笑之极。」

  云想容听罢,心头一滞地看向萧玄策怀中的崔墨吟。果见他紧咬著下唇,眼中的绝望比昨天所见犹爲过之。心之所系,却所爱非人。这样的痛苦,若是放在自己身上......

  不知不觉,他将目光移到了顾之暄身上。想来,他也会绝望吧?

  感应到云想容的注视般,顾之暄来到他的身边,仿佛传递力量似地握了握他的手。温热的触感就像一颗定心丸一样帮著云想容平复了些许波动的情绪。

  「若不是这个姓虞的女人从中作梗带走了墨吟......」

  「岷王殿下,请容我大胆问上一问。您可有想过?」云想容往前站了站,「倘若真是虞小姐强行带走崔公子,崔公子又何必男扮女装,装聋作哑躲入青楼再进顾府?倘若崔公子爱您,又何会惧怕你到如斯地步,此时此刻仍在颤颤发抖?」

  萧玄策此时才察觉到崔墨吟那从未停止的颤抖。他双臂环抱,似极度恐惧著什麽。

  「墨,你在怕什麽?」他轻柔地问。

  「您口口声声说他在您那里要什麽没有,那麽请问他真正要的是什麽您知道吗?或许您是知道的,那麽您又是否能毫无吝啬地给予他呢?您对他又是报著的是什麽样的心思呢?」

  「好个灵牙利齿的人!」萧玄策冷哼道,「不过你不要忘了,今天要谈的是你顾府的悬案,本王也只是爲了证明墨吟的清白才有那麽一说。至於本王想做什麽,本王有什麽心思,那是本王的私事,还容不得你来插手。如今,墨吟清白已证,我也可以带人走了吧!」

  说完,萧玄策拉著崔墨吟就要往外走去。

  「且慢!」出声阻止的是顾府的主人,「岷王殿下,这有所不妥吧?」

  萧玄策回过头来,道:「不知顾大老板还有什麽指教?」

  「其一,贵我两国港口通商一事还未达成协定,您如此置之不理打道回府,不知道您的娘舅、葑国国君会如何看待此事?要是运气不佳再有那麽几个小人,在他老人家耳朵边上唠叨几句,相信场面一定会非常热闹吧?其二,您怀中的人在我煌国律法上还是顾某人正式下过礼聘迎娶过门的二夫人,您如此掳人就走,也太不把我煌国放在眼里了吧?置我煌国国威何在?我想这应该是个很好的藉口吧?」顾之暄气定神闲地说,「一......场......战......争!」

  「顾之暄,你......」萧玄策恨得牙痒痒,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的行爲,最後不得不妥协,「你到底想怎麽样?」

  怎麽顾之暄这种人不去当军师上战场?云想容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相信纵使萧玄策也很难在他手上讨到便宜。到时候,神话和传奇的头衔说不定都要易主了呢!不过说笑归说笑,萧玄策这个人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的,总感觉他是碰上了崔墨吟才会方寸大乱,如此推测的话,也许萧玄策对崔墨吟也并非无情。

  「也不想怎麽样,只是想请岷王殿下多留一段时间,通商一事我们也好仔细盘算盘算。至於崔公子麽......」顾之暄一笑,「只要他愿意跟你离开,我绝对不加阻拦。如何?」

  看了看怀中早已面如死灰的人儿,萧玄策忍气吞声地吐出一个字:「好!」

  当大家正要再度落座时,一个身著青衣的青年大刺刺地走进会客堂,一言不发地扫视过堂内的一衆人等,最後将冰冷的目光停留在戚水寒身上,跟著千年寒冰化爲一缕柔情。

  「汐昭?!」戚水寒惊喜地叫出青年的名字,「你去了哪里?担心死我了。」他兴奋得以非常人的速度冲到情人的面前,拉起情人的手,忘情地抚起了情人的脸颊。

  那青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擡手拍掉他的魔爪。

  同时,顾之暄也轻咳了一声,提醒这位结拜兄弟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对不起,汐昭。我认错了!」戚水寒乾笑了两声,搔了搔自己的脑袋,接著抱怨道:「不要再丢下我,这种日子太难熬了。」

  青年倾城一笑,容华绝代,道:「傻子,你楚师兄有难,快跟我去救人。」

  「楚师兄?」戚水寒眨了眨眼睛,「你找到他了?怎麽找到的?他在哪里?」

  「跟我去不就知道了?那麽多废话。」青年有点不耐烦地说。

  戚水寒犹豫地看了眼他的大哥,後者知情识趣开口道:「去吧!去吧!省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前者扬起笑脸,欢呼一声,拉著情人,刹那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汐昭?」萧玄策轻蹙沉吟,「他不是......」

  这句事不关己的话不重,但是落进了云想容的耳中。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顾之暄说道:「现如今,崔凝一事已了。是该谈谈我们的正事了。」

  凌厉的目光扫得那些自知无愧於天地的人也跟莫名其妙地心虚起来。

  「湘盈,你看起来不太好?」顾之暄冰冷的语气让自始至终缩在一边的古湘盈浑身一震,「听说你那最近闹鬼闹得厉害,日日不得安宁?」

  古湘盈点下头後,把头压得更低。

  「似乎又闻那鬼魂欲欧阳有几分相象,难道是欧阳舍不得你,欲续人鬼情缘麽?」

  早就心神不宁的古湘盈将惨白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任一旁的程暮妍如何劝说也不放开。

  「暄哥!盈妹身体不适,是不是......」程暮妍请求道。

  「既然如此,那麽此事就压後一日吧!暮妍,湘盈有劳你照顾了。」顾之暄站起身来,对萧玄策行礼道,「如此,只得麻烦岷王殿下多留几日。」

  萧玄策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眼面无血色的虞嫣然,然後揉著压根没放过手的崔墨吟离开。

  「虞小姐,今日怠慢,他日必定登门赔礼。在下就不送了。」

  语毕,留下邵叔送虞嫣然回春风楼,顾之暄带著云想容及邵青也匆匆离去。

  日落西山,清冷的会客堂逐渐爲黑暗所覆盖,连小小角落也不放过。某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此时才呻吟两声清醒过来,左右探望後哭丧著脸大喊:「喂!人呢!怎麽把我忘了!我怎麽办啊!」

 

  「阿嚏!」

  顾之暄打了个喷嚏。云想容连忙拉过他的手,来回磨搓时还使劲在上面呼著气。顾之暄一笑,反把他的手握了过来,额头与之相抵。

  「不是冷。」他调侃道,「估计是有人暗地里在骂我。」

  云想容白了他一眼:「准是某人做了亏心事。」

  「亏心的事倒是做了不少,就不知道是哪件。」顾之暄也跟著打哈哈。

  此时,邵青拍了拍身上的黄土,转过头对两人说道:「爷,好了。」

  顾之暄立刻正顔冷目道:「但绝对不是这一件。」

  一阵冷风吹过,云想容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虽然明知深秋夜里风冷温降,但穿足了保暖的衣物还是觉得阴风阵阵,止不住的寒意入骨。原因?不是天气,是地方。这里是哪?两座新坟所在地,而且其中一座如今还被他们挖开。

  「怎麽样?」云想容走下墓室。

  顾之暄沉著脸,低声道:「坟土有翻动过的痕迹,棺钉弯曲的角度也很奇怪,应该是拔除後再被钉入造成的。」

  邵青接著报告说:「我问过周围的人,他们说九月初七那夜,这里的声响很大,不过大家以爲闹鬼都没敢靠近。」

  「九月初七?岂不就是小杏撞鬼的那夜?」云想容也面露惊讶地说,「难道......」

  顾之暄将手扣在棺盖边缘,一运劲,失去棺钉固定的整个棺盖在半空中打了几个翻转,「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墓室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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