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 上————水浮灯

作者:水浮灯  录入:05-22

  他们......

  这个词让云想容听得很舒服。他从来不把自己当云家人看,也不屑与之爲舞。而云家的每个人也只把自己当成他们的生财工具。

  「因此你在背地里做的那些虽然掩饰得很妥当,但逃不过我的法眼。」顾之暄打趣地说,「从我所得的资料来看,你会是一个很有远见和手段的商人,这让我很欣赏。所以我原本想等你掌控了云家大权後,再与你谈合作互利的事情。」

  是的,如果站在相同的起点,他们会是很好的合作夥伴。他也很欣赏他,也一直如此相信,只是......

  「但没想到那天会在冉州见到你。」他笑得春风得意,「就那麽一眼,我知道自己要你。不单是因爲你让我欣赏,也因爲我管不住自己的心。也许在我开始调查你的时候,我就爲你深深吸引了吧!」

  云想容两颊微微泛红。

  「我告诉自己,如果不趁这次机会把你留在身边,等你回到敛州後,你会离我更远。我们可以是合作上的夥伴,却绝对成不了相知相守的情人。」

  对,顾之暄说得没错。一旦自己得到了身份地位权利,就不可能再让任何对自己有所企图的人靠近,不论真心假意。

  在顾之暄的怀中转过身,他再一次深深地望进他那深潭般难测的眸子。

  这个男人果然是自己的克星。他再次认命地叹了口气。

  顾之暄将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胸膛,让他听著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仿佛在告诉他自己所说的都是真心话:「原谅我的自私,阻碍了你现在的计划,把你这朵云困在一个地方。我只是要你知道,你在我心中很重要,重要到让我不择手段地留住你前进的步伐。」

  「嗯!」他轻如羽毛落地地回了一声。

  可还是让顾之暄听到了,欣喜若狂的他捧起云想容的脸,又开始了一个长吻。

 

  从冉州到顾家所在的垣州乘车大概十天的路程。大半个月的车程不算太快,顾之暄带著云想容一路玩回家是耽搁的主要原因。

  到达垣州顾家老宅时,已经是夜半十分。有别街道上的冷冷清清,顾府内灯火通明。红红的灯笼从门口一直向内延伸,仆人们有序地分站两边低头弯腰恭迎主人的回归。

  顾之暄跳下马车,迅速地转个身,把手递向帘子内侧。

  「下来吧。」

  里面的人显得有点别扭,手伸也不是缩也不是。

  等了许久不见反应,大胆些的仆人擡起好奇的目光往马车的方向瞧去,正巧见到顾之暄强行将里面的人拉下车,扣著那人的肩,不容多问地把人往大门这边带。

  好美的女子!爷果然好眼光!

  这是当时所有见过云想容面貌的仆人的第一反应。与北方大大咧咧粗綫条的女子不同,这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南方的女子,温柔婉约惹人怜惜,让人见了不由得心中暖暖,保护欲顿生。

  刚踏过门槛,往大厅走时,一个穿著显然地位高过其他仆人的中年人向他们迎来。

  「爷,您回来了。」中年人作揖後,恭敬地说。

  顾之暄边走边笑著问:「这两月来可有何大事?」

  「爷挂心了,一切安好。」

  他满意点点头:「那就好。我累了,琐事明个儿再报吧!」

  「是。」接著中年人想了想又开口问道:「爷,那这位姑娘的客房......」

  顾之暄愣了好会儿才明白他指的是谁,转过头果然看见云想容铁青的脸色,心下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惹他不快。

  「这位是云公子。」顾之暄憋著笑意向邵管家介绍道。

  听到这话的中年人僵住。

  男人?这美得跟仙子一样的人竟然是个男的?

  仆人们顿时嘀嘀咕咕起来。

  「云,他是我府上的管家,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姓邵,你可以叫他邵叔。」顾之暄向云想容介绍道。

  後者僵著脸点点头:「邵叔好。」

  被叫的那位还没能反应过来,顾之暄又丢来一句话让他彻底石化。

  「云就住天香小筑吧!」

  爷没有口误?有没有听错?竟然是天香小筑?爷是不是......

  仆人们的讨论像炸开了锅的水一样。

 

 

  5

 

  打从听到有人把他看作女子後脸色一直没有好转的云想容,在仆人的带领来到爲他安排的居所。顾之暄并没有跟著他,依他估计应该是回自己的房间了。

  不在更好!云想容乐滋滋地想。一路上什麽也没对自己做的顾之暄让他觉得害怕,那份对自己太过的珍视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当顾之暄决定抱自己时,自己该做何反应。抵抗?迎合?还是任其施爲?他不想因自己的一个错误反应而使得顾之暄看轻自己,所以他选择能躲几时就躲几时。

  跳进仆人爲他准备好的温水中,他舒展开了筋骨。从未像现在这样心情舒畅地泡过澡,过去的十年间这意味著他即将被送上某个男人的床,或者已经被人送回了云家。沐浴对他来说,是表面上的洗净身体,他会一直搓一直洗,弄到皮肤发红甚至脱落。当那火辣辣的感觉袭上心头时,他暗示自己,乾净了,已经乾净了。只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从十年前的那个夜晚起,他从没有乾净过。

  沐浴完毕,仆人爲他送来一件长袍,他对著那件走起路来只能遮住重点部位的东西发呆了很久。

  久不见云想容动静的仆人开口说:「云公子,爷在房间等你。」

  云想容脑中轰地一下,空白了一片。

  顾之暄已经等不及了吗?他也要像其他人一样那麽对他吗?

  刚刚还在爲如何回应那份珍视烦恼的他,此刻失望到了极点。

  牙一咬,骄傲的他不容许自己示弱地接过那件长袍披上,以最从容高雅的姿态往天香小筑的主卧室走去。

  站在门口,仆人上前敲了两下,里头的人说道:「进来。」

  仆人推开门後向他弯了弯腰便转身离开。

  云想容深吸了口气,擡头挺胸地跨过门槛进去後,反手把门关闭。

  原本背对著他的顾之暄听到声响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的美人香豔出浴图,下巴差点当场掉下来。

  「你......你怎麽穿成这样?」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结巴,可这情景太刺激他了,简直是挑战他的忍耐极限,没把鼻血喷出来已经够让他对自己的自制能力沾沾自喜了。

  听出了顾之暄话中的意思,云想容也是一愣,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阴郁的表情稍稍有了缓解。

  很快想明白的顾之暄一把拉过还在云里雾里的云想容,脱下外衫披到了他的身上。

  「我没想到他们会误会我的意思。」顾之暄解释,「本想等你沐浴後,一起在屋里用点宵夜。今个儿爲了赶路,你没吃多少东西,我怕你饿著了。」

  多云转晴的云想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终於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不是顾之暄在房间里等他沐浴完後做那件事情,而是顾之暄在房间的桌边等他沐浴完後一起用餐。

  想也知道顾之暄一定是这麽对仆人们说的「带他去沐浴,我在房间等他。」。

  这种歧异的话,想不误解都难。

  不过回头想想,心里还是觉得满满涨涨的,让他很想放声大哭。顾之暄会担心自己吃不饱,会等待自己沐浴后陪伴自己用餐,这在云家是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母亲早在他一岁不满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云露华压根不把自己当弟弟看,遇上他也是一脸见到臭虫似的表情,更别说其他人了。

  他主动地抱著顾之暄,紧紧地抱著,就像洪水中不会水的人死死抓住唯一浮木地用劲。他本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依赖,但此刻他只想放纵自己。

  「云?」顾之暄显然没想到云想容会如此主动地拥抱自己,竟愣得双手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就这样让我待会。」云想容哽咽著声音乞求。

  顾之暄叹了口气,一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头发,一手轻轻地揉著他的腰,在他耳边轻语:「想哭就哭吧!我不会让任何人见到你此时的脆弱。」

  爲什麽要这麽温柔?爲什麽这温柔来得如此之突然,却迟了十年?

  「之暄......」

  一个对方期待已久的称呼之後,再也没有任何成调的语句,来到垣州顾家的第一夜,他在顾之暄的怀里放声哭著度过。

 

 

 

  6

 

  次日,真是热闹的一天。

  清晨,顾之暄起身给了仍半睡半醒的云想容一个早安吻後,便离开了。等云想容真正清醒找不到人时,邵青,就是昨天那个会错顾之暄意的人,也是邵管家的义子,才红著脸告诉他他们爷到各商铺视察去了。

  想想也对,他个把月没有回来,是有必要到下属商铺查查帐什麽的。等下,思绪打住,为什麽自己一起床就要找他?云想容苦笑,自己对他的依赖真是越来越多,真不是一个好兆头啊!

  他起身梳洗,而负责服侍的邵青依旧红著脸站在原地。

  「怎麽了?」他莫名其妙地问。

  邵青闻言,连忙跪了下去:「请云主子原谅青儿昨天误会......」

  昨天?云想容早忘得一乾二净,这会儿提起来才想到。

  「是你们爷的错,跟你没关系,我没怪你。」

  他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也许顾府给他的感觉太像一个家了,连带地他对顾府的仆人们也宽容了许多,无法以对云家仆人的那种蛮横霸道对待他们。更何况眼前的这个男孩看起来还不到十四岁,当年的他也才十四岁。

  「云主子......云主子......」

  云想容听到呼唤,从愁云惨澹中回过神来。

  「为何唤我主子?」这称呼让他怎麽听怎麽怪,「我只是你们爷的......呃......客人,使不得『主子』二字。」

  认定了云想容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後,邵青放胆地惊呼:「难道云主子不知道爷的安排?」

  云想容皱了皱眉:「什麽安排?」

  邵青一边为云想容梳头,一边说道:「云主子知道这院子是什麽地方吗?」

  「天香小筑。」他简短地说,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他在昨夜进门前就看到了。

  邵青顿了顿手上的动作:「这里是顾家当家主母的专属小院。」云想容一惊,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邵青继续说道,「爷把您安排在这里,不正是要告诉我们,您就是我们未来的主子麽?」

  「我......我是男的......」

  虽然本朝不禁男风,但委身於他人的男子地位远不及能为夫婿延续後代的女子,所以没有哪一个男人会为了另一个男人放下尊严和身段,更别提与之站在世人面前任人评说。

  「这有什麽?」邵青不以为意地说,「戚水寒戚少爷不也和韩汐昭双宿双飞,当初他为了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把家里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戚老爷戚夫人还不是疼昭少爷更甚亲儿?害得戚少爷天天往我们这里跑,把我们爷给烦得,差点让我们拿扫帚赶人。」

  戚水寒这个人他听说过,他是顾之暄的结拜兄弟,更是江湖上的名人,武功数一数二。只是没想他会和一名男子......

  被邵青这麽一句话顶著,云想容想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第一次,认真地面对顾之暄对自己说的喜欢。此时此刻他确实相信了顾之暄对他的喜欢,他可以温柔地拥抱自己,爱怜地抚著自己的脸颊及黑发,安慰他的每一次失控,体贴他在感情上的自卑。可,这是爱麽?他不知道。因为他只对他说喜欢,只说了让自己牢牢地将他锁在身边,让他只为他砰然心动。也就是说,顾之暄确实喜欢他,前所未有的喜欢,让他愿意为他释放爱意,但得不得到取决於云想容自己。若是云想容在感情上仍然如此自卑,仍然不敢踏出自己的笼牢,他完全可以放弃。他是在向他索求同等分量的爱。

  他能给吗?即使他能给,顾之暄要得起麽?

  这里是北方,自然没有很多人认识他,他仍可以自欺欺人地站在他的身旁。但总有一天,顾之暄会把生意扩展到南方去,他也早有这个意向。那时的自己能若无其事地跟著他吗?他承受不住旁人的指指点点,他也不想让人说顾之暄的是是非非。一个有身份地位的大老板,竟然爱上个爬上过南方一半以上权贵床的男人?这比他爱上个下贱淫 荡的妓女更可笑。「顾之暄」三个字将成为众人茶馀饭後津津乐道的笑话,他颜面何存,情何以堪?

  他毕竟是个商人,不是一手遮天的帝王。届时,若顾之暄为了利益而选择放弃他,伤的是他;若顾之暄为了守护他而选择面对困境,害的是两个人。这注定了悲剧的感情,聪明如顾之暄应该知道,为什麽还敢跟自己要?

  云想容头痛地抚上额头,双眉紧锁。

  「云主子是在担心爷对您的用情吗?」邵青见状问道。

  「打住!」云想容抬手示意,「不要再叫我什麽云主子,未来的事谁知道?」

  邵青毕竟是长期跟在顾之暄身边侍奉的人,连忙解释道:「爷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而且绝对不会喜新厌旧。瞧瞧那三位夫人就知道了。当然,云主......公子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听到顾之暄的三个妾室,云想容的脸白了不少。

  是啊,他差点就忘了顾之暄还有三位夫人。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竟然住进了未来主母的小院,当她们得知这个消息时,完全有嫉妒生气的理由,甚至可能前来挑衅,特别是现在顾之暄不在的情况下。

  这边还没想完,那边已经一阵喧哗。

  「什麽事?」刚刚为云想容梳好头的邵青放下的梳子,走到门外问道,俨然一副未来管家的模样。

  外面的家仆回答:「是三夫人和四夫人来了。」

  邵青的脸色一变,刚想让他们将人阻挡在外,就听里面的云想容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二话不说,邵青跟家仆打了个手势,随後转身回到房中。

  「三夫人心直口快,公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云想容深知他此话用意,感激地看了邵青一眼。

 

 

  7

 

  起身走出屋外,没几步就迎面见到两位女子一鲜红一浅蓝的身影。

  两朵截然不同却各具特色独领风骚的花儿。鲜红的蔷薇火辣辣地绽放著它的妖冶,热情奔放。浅蓝的幽兰静悄悄地展开它的清雅,温情安谧。这是云想容对她们的初见之感。9F1D1E局的寂的後:)授权转载 惘然【club.xilu.com/ann77】

 

  蔷薇带刺,想必那身著红衣的就是邵青口中不好对付的三夫人了。

  刚想开口的云想容被那朵蔷薇先声夺人:「爷昨个夜里带回来的人就是你?」没等他回答,那朵蔷薇便径直地朝他走来,在相距三步的距离她停了停,眸光闪了闪。但很快地,她带著审视的目光在他身边转了几圈,复又抬高语调道,「果然是个妙人儿。」

  云想容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不悦。同样的话,在顾之暄说来令他满心欢愉,可出自此女子之口却令他恶心作呕。

  云想容默不作声,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可女子似乎还不打算就此作罢,继续充满著挑衅味道地说:「让我们站在门外,就是云公子的待客之道吗?」

  「姐姐!」蓝衣女子一声惊呼,似乎她也没想到戏一开场就战火弥漫。

  「请问两位夫人,今日到访有何贵事?」云想容身後的邵青见状连忙解围。

  哪知女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怎麽,没事我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邵青,你是不是管太多了?」

  「三夫人哪里的话,只是爷交代过,云公子初到北方,而且连日赶路,需要静养一阵适应新的环境,如果没有什麽特别的事,还请夫人......」邵青显然是应付惯了女子的刁难,说起话来很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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