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咒誓 下部————西楼喜月

"表面看来，与新济合作，对我们魔族是大大有利的，我们实在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萨兰拓道。
魔族之王蒙聿未置一词，冲蒙优法道："优法，你的意思呢？"
兀自沉浸在早晨那甜蜜一幕之中的蒙优法茫然抬头："嗯，什么？"
蒙聿大为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优纱你看，这个洪熙亲王怎样？"
"感觉不是简单人物，还想再深入观察看看。"
"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对了，我已邀请洪熙王爷参加明日的田猎，他指定要约拿歌者一起参加呢！"
"约拿？"蒙优法一愣，这个韩辽为什么总是对烈希辰兴趣甚浓呢？
"嗯。我昨天已经差人问过了，约拿歌者似乎很不情愿，不过还是勉强答应了。哥哥到时候可不要给魔族丢脸啊！"
"哼！笑话！"蒙优法想到烈希辰那张脸就一万个不爽，好吧，明天就让你这个病怏怏的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强悍的男人。
蒙聿满意地颔首："既然如此，优纱你去安排吧！没什么事的话，散朝吧。"
"公主殿下，明日的田猎，我可以一起参加么？"萨兰拓急步赶上已走到大殿门口的蒙优纱。
"一向觉得田猎野蛮无趣的萨兰大人，这次竟然主动要求参加？"蒙优纱不冷不热地嘲讽。
"难得拓有这样的兴致，当然欢迎。"一旁蒙优法为他解围。
"哼，别让疏于练习的家伙丢光了魔族的脸才好。"
"对了！父皇！"前脚已经跨出议事大殿的蒙优法回过头来，"记得你送我这块血龙珏时说过，要我日后千万不要伤害拥有相同玉珏的人吧？莫非这世上，还有另外一块血龙珏么？"
"什么！"蒙聿身子一晃，"你，你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看见了？"
"这么说，真的有了？"蒙优法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笑道，"看来真是错怪他了呢！不过......怎么会是他呢？"
"你，你是在哪里看见另一块玉珏的？"蒙聿跃下宝座，抓着他儿子的肩膀厉声问。将一旁的萨兰拓和蒙优纱也吓了一跳。
"就在希......约拿的脖子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血龙珏......"蒙优法吓了一跳，他从来没见过父皇这么激动的样子，慌得差点说出了希辰的名字。
蒙聿缓缓放开了他，喃喃道："约拿？怎么可能啊！年龄也不对！"
蒙优法隐隐觉察了事情并不简单，小心翼翼地问：
"有什么问题么？"
蒙聿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没什么，你也忘了吧！"
第二十一章
"对了，朝颜，烈希辰脖子上的那块血龙珏......"午餐正吃一半的蒙优法忽然抬头。早晨自朝会回来之后，他心中总是放不下这件事。父皇的反应不是太奇怪了么？
"不要随便说这名字啦！"洛朝颜皱眉打断，虽然早挥退了侍女，不过也该提防隔墙有耳。这男人又总是冒冒失失的，真怕他会害希辰暴露身份呢。
"真的和我的一模一样呢！不过好像坏了一块......"
"一定是你喝醉酒看错了。那块红色的玉珏，希辰已经带了十年了。那块破损也是几年前的事了。不会是你丢的。"
"真是这样么？不让我随便说这个名字，自己不也一直说？"蒙优法咕哝。
"听说那曾是先皇随身的饰物，是主上给他的。也就是神族皇室嫡系子孙代代相传的宝物。这世上怎么可能有第二件？你当是街边一两银子一把的玩意么？"
"不过今天听我父皇的意思，好像是真有另一块。当年父皇送我那块玉珏的时候说过，‘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带着相同玉珏的人，千万不要伤害他。'没有的话为什么这样说？只是没想到，那另一块玉珏的主人竟然是烈希辰。神族的二皇子，这也太离谱了吧？......"
"你又说！"
"知道啦。啊，不对，照你的说法，那血龙珏原来的主人，不是那个谁谁，应该是他哥哥才对！"
"什么‘那个谁谁'!"洛朝颜狠狠瞪他一眼。
"这时候叫他约拿，不能表达我的意思嘛！"
"难道说你父皇和神族先皇，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你胡说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蒙优法拍桌大嚷。
"那你又要怎么解释这件事呢！"
蒙优法语塞。
"殿下！"
"小姐！"
听见房间内的争吵声，十几个侍女侍卫惊慌地冲进来，询问正大眼对小眼的两人。
"怎么了吗？"
"出了什么事？"
"谁让你们进来的！统统出去！没看见我和小姐正愉快地吃午餐么？"蒙优法目露凶光，咬牙切齿道。
"是！是！"
一个龇牙咧嘴，一个杏目圆睁，怎么看也不像是"愉快地吃午吧"？吵架就吵架嘛，干吗辛苦撒这种是人都能拆穿的谎嘛！好在这样的情况两三天总要上演一回，他们早有心理承受力了。明知每次冲进来就是挨骂，终究还是承担不起让他们"自生自灭"的责任。
"对了，明天我要去参加田猎。"蒙优法宣布。
"你说过了，怎么了？"洛朝颜头也不抬。
"没什么。就是，约拿也会去。"
"什么？"
"没办法，韩辽王爷指明要他作陪，优纱只好请了他。"
"你说，那个韩辽也会去么？"朝颜色变，颤声道。
"当然，是专为他设计的行程。"蒙优法奇怪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朝颜，"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总觉得你很怕那个韩辽，不是你们之前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咳咳！胡说什么!"被水呛到的朝颜霍然站起，带翻了一桌碗碟。
蒙优法愣愣地看着冲自己咆哮的女人，又看看七零八落的午餐，半晌说了一句：
"该不是我说中了吧？"
"啊，不知怎么，忽然有点儿头疼。"
蒙优法狐疑地瞪着她："一说这个就头痛？那进去休息一下吧！"
洛朝颜抚头作痛楚状，女人拥有一张天生丽颜，就是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
"蒙优法，明天......，你可不可以在家陪我？"
"呃？"蒙优法愣愣看着她，这女人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呢。虽然觉得十分蹊跷，仍是难抵致命的诱惑，差点就出声答应下来。
"可是......，明天恐怕不行，以我的身份，是非去不可......"蒙优法不免有点懊丧。
"算了，下午我去希辰那儿。"
"好。"蒙优法一震抬头，终于反应过来，"嗯？什么！"
咦？洛朝颜愣愣望着刚刚那身影一闪而过的方向，有点熟悉的感觉，那个人，自己以前应该见过。
"希辰。"
"朝颜？你怎么过来了？不怕优法王子吃醋么？"希辰笑道，悠然找个最舒服的位置坐下。
洛朝颜脸一红："我爱去哪就去哪，才不用问他意见。"
"你确定一会儿不会再有个男人跑来撕破我的衣服？"希辰一本正经地说出令她吐血的话。
"希辰！"洛朝颜大为难堪。
"这么急跑来，有事吧！"
"是啊，希辰，听说主上会参加明天的田猎。"一提这事洛朝颜就紧张起来。
"就为这个？"
"这个还不够严重么？那怎么办啊？"真是受够了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怎么办？这几天好象老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呢。"希辰深呼了一口气，"我想过了，容涣说得对，这样逃避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我决定......"
"主上不惜亲自涉险，跑到西都来，我越想越害怕。明天，主上会不会趁机把蒙优法......"
希辰有点"受伤"地看向她："原来，你担心的不是我啊。"
"嗄？"朝颜一愣，"那个，那个是因为，最不用担心的就是你吧？主上怎都不会伤害你的啊！"
"果然你也是这样想的。"
洛朝颜有点担心地看着突然沉默的希辰，怎么回事，自己说错话了吗？
"说不定，明天我会突然消失呢，被我哥抓回东都......"
"啊？"照颜不解地看着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是了！我想起来了，刚刚那个人！是陆胜！希辰，我刚才在你家附近看见一个人，好像是原来昭华宫的内务总管陆胜。"
"是么？"希辰若有所思。
"你不知道么？他不是来找你的么？"
"没有，他没来见我。"
"那我看错了么？也有可能。"朝颜动摇起来。
"放心吧，我哥不会对优法王子怎样的，这里怎么说都是蒙优法的地盘，他不会乱来的。"
"我是知道啊，不过，主上就是那种令我不寒而栗的男人......"
"这就是你逃跑的理由？"
"也不是。"
"不是因为这个的话，就是因为你喜欢蒙优法了？唉，这就叫关心则乱吧。"
"希辰！你就会嘲笑我！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是吗？"希辰一笑，"知道我在东都时最羡慕的人是谁么？就是左政源。有我没有的潇洒。好早以前，我就很想和你这样毫无顾虑地谈笑呢。真好，这样和朝颜你说话，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是吗？希辰......"朝颜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我们从小在一起，你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我说不上来，总觉得你哪里不对......"
"朝颜，原来的我，觉得不行的事就连努力都不努力，总是显得很无力，对于你的事也是。不过现在的我，也想做到一件事。像做人生最后一件事情那样全力以赴。所以，说过会守护你，就一定会做到。"
"希辰？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明天的事，就交给我吧。这次，我会替你守护好幸福的。"
容涣通常习惯每天在这个时刻擦拭他的刀。他着迷的抚摸着刀身，这是一把薄薄的、短短的刀，刀身非金非铁，而是一种淡青色近乎透明的奇特物质，即便在绝对黑暗的环境中，它也可以发出幽幽的淡青色的光芒。青芒在他的手中游移不定，握着它，就仿佛已经握住了掌控天下的力量。
"一定要用这把刀，打败那个人！这就是你活着的意义！容涣！"师父临终前将这把视为生命的刀传给他的时候，枯瘦的脸上带着神圣而怜悯的神情，"记着为师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这把刀的主人！这把刀的名字，叫做‘倾国'！哈哈！魔刀‘倾国'！"师傅狂啸着呼唤它的名字，就此气绝。
"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与那个人一战呢？只要做成了这件事，就会被告知那个人的消息了。"容涣喃喃低语，轻轻将它还回鞘内。
屋内约拿的琴声响起了。容涣仰躺在阶上，卧看天上的星河，迷失在这一片璀璨华美之中，听着约拿歌唱着："岸柳依依拖金缕，是我朝来别处......两眼啼红空弹与，未见桃花又去......
风自碧空来，吹落歌珠一串，不见，不见，人被绣帘遮断。"
第二十二章
夜凉如水。
容涣坐在庭院的台阶之上，一贯漠然的紫眸中竟也有了犹疑不决之色。
"约拿，我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终于有了一丝踪迹。"
"那个你立誓要打败的人？"希辰身子一僵，抬头问道。
"嗯。有人对我说，只要我为他杀一个人，就会告诉我那人在哪儿。"
约拿轻叹一口气："容涣，你就不能放下杀戮争斗之心么？"
心中的不安无法克制，最近在他的身边，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任何人了。而容涣，这个沉默冰冷的青年，在他失去哥哥的日子里，就是他唯一的支柱。
"这是从我拿起这把刀开始，就已经注定的命运。约拿，你不会明白的！这是我师父遗命，也是他传我倾国刀法的意义。如果我做不到，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若与那人一战，将万分凶险么？"
"嗯，也许会输也说不定。"
"输？"希辰微微一愣，竟然从倔强倨傲的容涣口中听到这个字么？那就是说，是令容涣都失去信心的强大对手了。
"容涣！"约拿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那人是武林中一个高不可攀的神话，能死在他的手里，要比战胜绝大多数英雄更光荣的多。"容涣眼中抑制不住地闪动着热切，"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作为一个武者，有资格成为那个人的对手，就说明自身的武学修为已经达到了梦寐以求的最高境界--天人合一的境界。"
"也许我真的永远都无法了解，你、我哥、我父皇，你们心中都有必须坚持的东西，甚至不管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
"那你呢？你能放弃你哥么？"容涣的话正中希辰的要害。
"我，我不是已经放弃了么？"底气明显不足起来。
"千山万水的来到这里，像丧家之犬一样生活的理由是什么？真放弃了么？真的放弃的话，我杀了他也没关系吗？"
约拿再也说不出话来。
自己走过这辛苦漫长的路程，到底是在放弃还是在等待？
烈希辰啊，以为只要看不见，就可以当他不存在么？不管它到底是对不对，其实你的心里不都在坚持么？
"真的这么不舍得的话，就跟他回去吧！"容涣忽然道，"那个人的身边，才是你真正渴望的地方，不是吗？我不明白感情的事，不过，爱一个人的话，不是都会想尽办法在一起么？"
"我就要死了。死在那里，他以后会难过。"约拿淡淡笑着，微微阖上双目，暂时隐藏了他在这俗世中的一切喜乐哀恸。
容涣望着他静穆的面容，在疏星淡月下，竟是如此纯粹，仿佛要永远镌刻在这空寂月夜中。他不由一阵失神，相思呵！那种感觉究竟是怎样的呢？真的会比"倾国"刺入心口更痛么？
"也许你说得对吧！可是留在他身边看着他痛苦，我会更加痛苦一千倍，一万倍......我真的没有把握，自己能否承受。其实，我也是自私的人。"
约拿不再说话，轻轻拨动琴弦，唱起了一支容涣从未听过的曲子：
"悲风几度转愁肠，醉后何妨暂望乡。
落叶轻帆归去处，苍穹碧海两茫茫......"
低柔的歌声融化在容涣的心头，令他钢铁一般的心也微微一动。
蒙优纱一身黑色马服，及膝的鹿皮靴，英姿飒爽中另有一种动人的刚柔。
"约拿，你来了？"看到迎面而来的人，蒙优纱一双妙目霎时亮了起来。
约拿躬身行礼："约拿参见公主殿下。难得公主邀约，不过说来惭愧，我的骑术一般。"他亦是一身黑色劲装，衬得苍白的脸益发清俊。
"没关系，你选好了马没有？"
"正要去选呢。啊，那就是公主的爱驹吧？果然神骏。"约拿指着前面正被牵出的一匹通体纯白的良驹叹道。
蒙优纱示意马仆牵过来，爱抚地轻抚着马鬃，"它叫‘雪雁'，是去年我十六岁生日时萨兰拓送我的。"
"原来是萨兰大人的眼光。萨兰大人和公主感情真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