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Rolling[中]

作者:Rolling[中]  录入:05-20

惊鸿 第三十章(下)


短短不过半月,武林中又是风云骤变。
维义盟与暗血盟的激战方兴未艾,一张流落江湖的藏宝图又在武林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点燃了无数武者的贪欲。它就像一把大火烧遍了武林。现在只要有武林人聚集的地方,就能听见关于它的消息。种种猜测,种种揣摩在武林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那张藏宝图上标示的洞府是三百多年一位武林奇人的藏宝地。之所以会令如此多的武林人趋之若鹜,是因为那个奇人有一个独特的身份——偷。而且是当年名赫一时的“天下第一偷”。

古往今来,偷尤其是神偷,非珍宝不取,而且还有一副怪脾气。他也不例外,不过比起其他的偷他更怪,他没有外号,也不接受任何好事的江湖人给他起的外号,就连那“天下第一”的称号也是人们私下里传的。他说既然身为偷就别想什么扬名天下,想耍威风,搞特殊,就别当偷。那些以特别的作案手法或标记之类自鸣得意留名江湖的所谓的偷,简直就是下九流的料,辱没了偷的精髓。偷者,不问自取。追求的是神不知鬼不觉,若让人知道了是你拿的,还称得上一个“偷”字吗?何况屁股后面总跟着一群捕快也不是什么快活的事情。这番话可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以偷为生的同行。在这么大的江湖里没个好人缘也就不奇怪了。

若真要追究他叫什么的话,他只承认自己是“小偷”。对于这个“小”字,他也别有一番解释,一取自茫茫人海,无一不是,二取自一段似是而非的“佛”理。佛曰:万物皆是空,连泰山都可以纳于芥子,那天下也就没什么不能称之小的了,天下也就没什么是他不能偷的了。虽然他一向并不张扬,可偷技着实了得,伸手无空。以至武林中一有大案发生,人人便会纷纷想起他来。待到被问时,他便会摇头晃脑地站出来,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一副惋惜又委屈的样子,直到被逼急了,才会吹胡子跳道:“明珠暗投,可惜,可惜了!”接着又苦着脸喃喃念着:“罢了,不过是替同行背个黑锅,背也就背了吧!”话说得半真半假,再配上那副表情,倒让问的人失笑了。小偷向来居无定所,形影飘忽,唯有一位挚友就是寒湖居的寒湖居士。一日,两人对饮,多喝了几杯,酒酣言兴,
“小偷”趁着醉意,与寒湖居士谈起自己的生平,自叹此生无憾。见居士面露疑色,遂言,自出道起,出手一万六千八百八十八次,无一失手,天下珍宝也收了十之八九。居士试探性举出稀世珍奇数样,其中不乏大内秘宝,绝世秘籍等等,小偷均笑而不答,眯着眼得意洋洋。其形其态就不言自明。待到酒醒后,居士再次向他求证,小偷懊恼不已,自叹酒后失言。再三嘱咐居士守口如瓶,并逼居士放下誓言,方才惴惴离去。原以为此事就此了结。可没想——

江湖上有句俗话“男人在女人的床上是守不住秘密的”,这句话就恰恰印证在了寒湖居士身上。一日云雨过后,居士志得意满,向夫人炫耀起来,言多必失,一时失口将好友秘密泄露给了枕边人。虽然一再叮呤她不得外泄,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很快被传入江湖。不到一月,天下人人皆知。一时间,天下群雄群涌欲寻小偷,其心可知。天下齐心,其力断金。其威力不容小觑。终于将其围在了兰指峰顶,命其交出宝物。黑道言辞恐吓,武力相逼;白道大义压人,虚情假意。小偷大怒,浴血搏杀围堵之人,在屠尽黑白两道高手共计三百六十九人后,杀出重围。此战震惊武林,世人方知“小偷”不但偷技了得,而且神功盖世。是夜,小偷出现在寒湖居怒斥居士不义,并与其割袍断义,从此绝迹江湖。有人说他虽杀了诸多高手可也受重伤,不治而死;也有人说,他厌倦了江湖的搏杀归隐了山林。传说种种,可终究是再无人见过他的身影。时间会让任何的记忆黯淡褪色,久而久之,人们就把他淡忘了。偶尔想起也就当作武林的一个传说。虽然他手中的宝物令天下人眼馋,但却是虚空缥缈,没有一丝现实痕迹,虽然偶尔还有一些心存侥幸的武林人兴起了寻宝之念,可在寻觅数年后毫无所得,也只能放弃。

如今,这段尘封往事又被挖了出来,而且由传说变为现实,不但有鼻子有眼还有藏宝图可以指点迷津,被宝物勾红的眼睛的武林人又怎么会放过呢?流言被越传越凶,一层层地夸大,整个武林都为之疯狂。几大帮派也坐不住了。他们纷纷以种种借口从维义盟中撤回了自己的人马,追加到寻宝队伍中去。只有关家和北御家还在死死支撑,维义盟名存实亡了。

 

冬雪方停,四处都是白皑皑的一片。雪有些融,吸去了天地间所有的热力,阳光虽然很好,可照在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反越发显得寒冷了。挂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压弯了枝条的快快冰棱在明朗的阳光下闪着夺目的五彩光华。泥土被来往的车轱辘碾的多了,压了个结实。加上积雪成冰,被冻住了,硬似坚冰。三匹神骏的青骢踏冰而来,马蹄哒哒,声声清脆。马上一黑,一白,一青,坐着三位骑士。

“堡主可真是慷慨啊!”当中的那位白衣少年拍了拍马颈,偏头向青衣男孩笑道:“是吧,四少!”
“哼!”聂韹一翻眼睛,偏过头去。却不再与慕曦正面较量。往日的教训让他学会了很多。
真是可爱!慕曦偷偷的笑,还是个小孩子!
当初在隐堡本来谈完了事情就可以走,可慕曦偏偏应了堡主之邀在隐堡多盘桓了数日,还指名要聂韹聂四少作陪。连把这当客气话讲的聂堡主也吓住了。只有阿禄知道自己这位主子心里想的是什么。

前几日慕曦倒也大方,规规矩矩的做他的贵客,两人相安无事。等到摸顺了聂韹的毛,就轮到让他跳脚了。慕曦的手段可谓层出不穷,手腕还十分高段,让聂韹穷于应付不说,偏偏还挑不出慕曦的一丁点儿刺来。慕曦总是能让他吃了苦头还只能陪着笑脸。那日子可是水深火热呀!聂韹也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哥几个包括堡主心里也都明白是慕曦做的,却一处痕迹也找不到。最后实在是心疼儿子,堡主只得私下里拜托慕曦手下留情,可慕曦义正词严的一番辩驳让堡主无功而返,摇头败下阵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曦“教导”自己的儿子。

这一留就留了大半个月,就这样天天耍着聂韹玩,慕曦的日子过得也十分逍遥。只是黒旗社的信鸽就天天不断了。在这半个月里,慕曦的足迹踏遍了隐堡的每个角落,当然禁地是不能明着去的,可暗里就挡不住慕曦了。除了教训了聂韹,慕曦的收获也不小!

临到走时,聂四大喘了一口气,那副如送瘟神的样子全落在了慕曦眼里。慕曦眼珠一转,向堡主提出自己可以把四少带出去历练。一来长长见识,这二来嘛,双方是合作,也好通个有无。聂韹一口气差点没被噎住,立刻跳出来反对。可他哪敌得过慕曦的舌灿莲花啊!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堡主抚着发胀的脑袋下达了聂韹与慕曦随行的命令。在兄弟几个同情的眼光中,聂韹犹如壮士断腕般踏上了征途。临走,堡主命人送上了三匹上好的青骢代步。慕曦笑言是“沾了聂四少的光”。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暗自赌了半天气的聂韹终于忍不住问了。
“平安镇!”一手鞭子一手糖,慕曦的尺寸拿捏的很好。
“哪里?”没听过啊!
“就在苍雾山脚下。”慕曦不可察的笑了,眼中凭添了几分柔软。
“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想现在整个武林应该都在那里了。”慕曦一抖缰绳。青骢长嘶一声,甩开了蹄子。


冬日的太阳落得早,当马到达镇上的时候才不过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可天已经隐隐的黑了。方进小镇慕曦就敏感的体察到了压抑在平静下的那一股浮躁骚动的诡异气息。大大小小的酒店驿馆早已是人满为患,而且无一不是江湖中人。时近黄昏,无数手持兵刃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把大小茶铺酒楼塞得是满满当当。喝酒的,品茶的,用膳的;成群结队窃窃私语的,独自一人默默擦剑的,总之什么样的都有。虽然当青骢的蹄子“啼啼嗒嗒”的踏在小镇的青石板上的时候,四周的喧哗依旧,但慕曦可以感觉到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一行人的身上,有兴味,有妒恨,有不屑,有气恼……很多还露骨的很呢,刺在身上犹如锋芒在背。轻轻垂下眼,慕曦不着痕迹的收敛着身上的气息,随着马的步子微微晃动起身子,一副受到颠簸的潺弱模样。立时许多的眼光转开了,剩下的几道就含蓄多了,若不是在慕曦暗中把气机遍布全身怕是也察觉不到。是高手,而且还不少,慕曦心中警戒。

大道的尽头是一间门面颇大的客栈,古旧的匾额,暗红的木质都诉说着它历史的风尘,看来是一间老字号。可与其他客店不同的是,这家店的大堂很安静,没有人声的喧哗。其实也不奇怪,因为里面是空的。一拉缰绳,慕曦把马停在了这家客栈前。阿禄和聂韹也拉马停下了。慕曦看了阿禄一眼,阿禄会意的下马走了进去。

一个身着墨绿色厚袄掌柜模样的老者正专心的埋首在柜台后清点着帐目。只见他一手执笔涂涂写写,另一只手灵活熟练的打着算盘。木珠撞击的“噼里啪啦”声清晰而利落。老掌柜口中还念念有词。

阿禄曲起食指叩了叩桌子,“掌柜的,请给我们三间上房!”
老掌柜从帐目中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中的笔,“哟,客倌,还对不住您了,您还是找别家吧!”
“嗯?”阿禄一下子扬起了眉毛,古铜色的脸背光看起来一副凶像。
老掌柜被吓到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了,小店已经被包下了。您看这……”掌柜为难的搓着手。看着黑壮的阿禄,心惊肉跳。这汉子看起来好凶悍啊,别一拳向自己打过来才好,自己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老掌柜心里这一边害怕,一边犯嘀咕: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些拿刀那剑的江湖人一个劲儿的涌来,把这个小镇可搅翻了天。那些江湖人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副急躁躁的样子,脾气还火爆的很,动不动就拔刀拔剑的。以前就听说那些江湖人都是杀人不眨眼,如今看来是一点都不假,这些日子街上械斗不断,还死了不少人。小镇上的乡里乡亲是人人自危,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小就掉了脑袋。自己开门做的这生意,要笑迎八方客,是把脑袋拎在手里啊!自己一个手无寸铁的小老百姓,那些人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不过说来也怪,自从自己的这家店十天前被一群人包下之后就再没有其他的江湖人来过,就更别说是闹事了。这些日子才算安稳。

“公子!”阿禄回头向慕曦请示!
慕曦蹙起了眉。
“走了啦!没听说整个客栈都被包了,趁天没黑我们还不赶快换一家。”聂韹睁大黑溜溜的眼睛,瞪向慕曦。
慕曦看也不看他,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了阿禄,“掌柜的,您看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我们也赶了一天路,能不能想想办法……”
“我实在是不好办啊!”老掌柜头都大了,他活了这一辈子,南来北往的人看多了,什么人能不能惹,他看在眼里可清楚的很。店里住的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啊!虽说他们始终没表明身份,可光看这些日子的安稳,心里哪能没个数呢!孰轻孰重自有掂量。

“干嘛非吊死在一棵树上啊!姓闻的,今天就让你看看小爷的手段!我就不信找不到了!”聂韹不耐烦的一夹马,离开了。
“公子!”阿禄有点担心的看着他张扬的背影。
“让他去碰碰钉子,也好!”慕曦轻笑一声,摇摇头。这镇上早就没什么空房了,一路行来,看到许多百姓的家都被借用了,自己试试这家也是心存侥幸,既然是被包下的,也许还可以有的商量。

听到聂韹的话,老掌柜愣了一下,立刻精神大振,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慕曦和阿禄,半晌才小心的向慕曦开口:“方才听那位那位小哥的意思,您姓闻?”
慕曦虽不解但仍是微微的颔首。
得到了答案,老掌柜又转向了阿禄:“那么,这位壮士可是姓乔?”
阿禄眼中升起了戒备,手暗自扶在了腰间的刀上,逼出了一股煞气。
慕曦按住了他的手,笑道:“是啊,我这位兄弟是姓乔,可掌柜的是如何得知的?”
“哎呀,可是等到了,”老掌柜浑然不知危险的逼近,一拍大腿,喜道:“两位怎么不早说,两位的房早就准备好了!快快快,里面请!”他从柜台后面转了出来,急着给他们引路。

“且慢!”慕曦一扬袖,拦住了掌柜,“可否告知是哪位为在下定了房?”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包下小店的那位是这么交待的。”
慕曦与阿禄对视了一眼,心中隐隐有了些头绪,却不是很明透。正思索,忽然瞟见风中客栈的酒旗招展,慕曦笑了。
“果然是他先到了。”


惊鸿 第三十一章(上)


掌柜亲自把慕曦领到了后院,一边领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镇上不安稳啦,谁谁谁又横死啦,公子自个要小心啦。慕曦好性子听着,眼中不时闪过几丝思量。
方到院口就见两个黑衣大汉扶剑守着。英姿飒飒,好不威风。紧收的黑襟袖口用暗线绣了一面小小的旗。
“来者何人!”一见慕曦一行人,两人并肩一步挡在了院口,齐声喝道!声如宏雷,气势逼人。掌柜的吓得诺诺不敢应声。
慕曦从腰间翻出一块似金似银的牌子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迅速收起了。两卫一惊,一下子单膝跪下了,垂下的面上均是骇然之色。一见这块牌子,这位公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只是没想魁首竟然把……给了公子。

“属下失礼,还请公子恕罪!”
“两位忠于职守,何来失礼之说!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起来吧!”慕曦笑眯眯的摸了模放回腰间的牌子。看这两人的样子,他也大约知道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了。难怪那家伙临走时一定要塞给自己,也难怪那家伙当时一脸不对劲的表情。

“魁首已经等候公子多时,公子快请进!”两个守卫站了起来,错身,给慕曦让出一条道来。
“两位辛苦了!”慕曦客气了一声,漫步踏进了院门。院子里很清静,可慕曦可以感受到许多暗处的眼睛。应该是暗旗卫吧!不知道他这次带了多少人来?
消息在暗中传递着。
绕过假山,就见函奕昀熟悉的身形站在厢房门口含笑以待。


“你怎么会过来?”慕曦整个人泡在一桶热水里,浑身的汗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他满足的吁出一口气,这才问道。
隔着一块玉屏风,函奕昀在外厅里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文件,“你不是说你要过来的吗?”快速的扫了一下重点,然后写上自己的批示,顺手扔在了右边高高的一叠上。左手也毫不松懈的从旁拿起一份新公文,重复着浏览,批示,归类。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目前有多忙,外出也停不了的公文。

慕曦的心里浮起丝丝甜意。
水有些凉了,慕曦擦干身上的水,把自己裹进了函奕昀早早备好的的狐裘皮袄中。运气烘干了头发,方才走进了外厅,在函奕昀身旁坐下。
函奕昀拍拍手,两个黑衣旗卫推门走了进来,看见慕曦的真容都有瞬间的愣神,函奕昀眉心微皱,冷哼一声。声音虽小,但轰在两旗卫心头,犹如惊雷。两人浑身一颤,立刻低下头来,再不敢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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