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心 (出书版)by 黑耀

话才说完，身旁突然一道阴影靠近，岐彗烟抬起头，发现维德里希已经来到身边，同样未着寸缕，精壮结实的身躯在眼前一览无遗，他突然觉得喉咙很干，脸颊很烫。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维德里希，岐彗烟转过脸，低声说道：「你－－你不冷啊？」
闷笑着，维德里希弯身在岐彗烟的额头上吻了下，然后他一把将岐彗烟连同那条被单抱起来，转身抱回那张凌乱可见前夜激情的大软垫。
被轻柔地放躺在垫上，岐彗烟侧着身，感觉维德里希也在他身后躺下，像昨晚一样将手环着他。岐彗烟静默半晌，看着窗外云雾问妍丽的各色花朵，后开口小声说道：「……为什么……维德里希……为什么你要和我发生这种关系？」
原本轻抚着他锁骨的手指微微停顿，然后又再继续原本的动作。「我以为在自治区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维德里希的声音比平时更为温柔，就和他的动作一样。
「你是说……一见钟情那件事？」岐彗烟扶着自己的额头，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两人之间的对话。「我不懂，我－－我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有吸引你的地方……」
「你怀疑自己的魅力？」维德里希将手指游移到岐彗烟的胸口，话中带有愈来愈浓的挑逗成分。「岐彗烟，有了法利·肯尼迪的例证，我还以为你不会对这方面有所质疑。」
「等一下。」岐彗烟快一步抓住维德里希那只越来越不旧的手。「你－－你说你爱我？」他翻过身正对着维德里希。
「你希望我再说一遍吗？」维德里希注视岐彗烟紧纠着的眉头，点头同时说道：「我的确爱－－」
「不要随便开口就说爱！」岐彗烟突然爆出怒吼。
维德里希没有立即接下话，仅是无声地，注视如同一颗炸弹突然爆开来的岐彗烟。
模样烦躁地拨开落在额前的发，岐彗烟偏过头去。「这是欲望，和爱是不一样的。」
凝视岐彗烟的侧脸，静默良久，维德里希开口，以很轻，很温柔的声音说道：「岐彗烟，你在害怕什么？害怕爱人吗？」
「我没有！」岐彗烟立即用力地反驳道。「我只是在纠正你错误的想法。」
「我认为自己一点都没错。」维德里希用沉稳的嗓音说道。「是的，我不否认和你之前的亲密接触的确掺有欲望在内，但我认为对你的感情与之是并行，而非互相冲突的。我无意让我们的关系变成柏拉图式，只能相隔遥远的膜望与纯心灵交流，我要的是更具真实感，能够感受到对方体温的关系。岐彗烟，你不这么以为？」
「不要把你的想法一意加诸我身上。」岐彗烟将手盖住眼睛。「希望怎样，要怎样，我有自己选择判断的自由。」
「那么你告诉我，你的真正希望是什么？」维德里希轻轻拉下岐彗烟的手。
回望向维德里希，岐彗烟低下头，而后抬起。「我不知道，你至少应该给我时间想清楚，而不是这样，让我根本没有考虑的余地，就直接下手了。」
「下手？」维德里希一笑。「岐彗烟，你说得好象我是个凶手。」
「是凶手没错，瞧你做了什么好事。」岐彗烟瞪了瞪他，而后翻身坐起，被单从身上滑下，露出背部胸口点点的红痕。「不过我不会说什么要你负责之类的话。」
「我倒希望你这么说。」维德里希的声音里带了玩笑的意味。
看着窗外好一会儿，岐彗烟将被单稍微拉上，低下头，轻声说道：「维德里希，我要求你给我时间。」
同样坐起身子，维德里希看着岐彗烟的背部，尽管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仍旧点点头，而后开口道：「说吧，你希望多久？希望怎么做？」又沉默地思索许久，岐彗烟慢慢地摸着自己臂上的痕迹。「从普通朋友开始，我们重新认识。」他说道。
回头看见维德里希正专心地听着自己的话，岐彗烟淡淡笑了下，他伸手压在自己胸口，感觉到跳动得有些急促的心跳。接着，他又说道：「让我们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但是互相联络，到底需要花多少时间，我不知道，但至少要让我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爱上你。」他深吸口气。「我不管你有没有时间陪我这么做，这不是玩乐，你知我知。但我就是如此希望。」这是很自私的要求，但是谈到感情，维德里希先前的作为，
又何尝不自私？
没有再说什么，岐彗烟只是静静地，等待维德里希对此做出响应。直到他看见维德里希收起笑容，故意垮下来的表情，岐彗烟终于笑开来，因为他知道维德里希并没有反对他的提议。
＊ ＊ ＊
后来两人收拾起东西，离开了这个彷佛幻境一样的玫瑰之园，岐彗烟回头看了它最后一眼，好象做了场梦，忍不住一阵晕眩。
返回交通器停放的地点，保镖霖与澜也早将一切准备好，靠在航器边，由霖单方面地开口谈话，而澜沉默倾听着。
虽然知道自己外表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岐彗烟看见等待着的两人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有种错觉，似乎他与维德里希那段激烈的翻云覆雨，毫无保留地教霖与澜都看得一清二楚。
表情动作有点僵硬地进入驾驶座之后，岐彗烟转头确定大伙儿都就坐之后，调整确认操控盘上的仪表，接着发动引擎。并没有太在意后头相互交谈的维德里希与霖说话的内容为何，凭借着记忆，岐彗烟顺着来时之路，操作航器缓缓驶离终年弥漫云雾，这个艾肯亚星最为神秘的地方。
才脱离云雾地带，原本一直没有与外界联络的通讯器突然发出讯号，岐彗烟压下按钮，顿时听见爷爷洛崴显得有些急促的声音。
「彗烟？彗烟收得到讯号吗？」　
「爷爷？」很快瞥了后头一眼，发现其余人也听见通讯器传出的声音，岐彗烟又转回头，而后听见洛崴接下去问道：「彗烟，你们现在位置在哪儿？」　
岐彗烟立即回答：「刚离开云雾之都。怎么了吗？」
虽然有些噪声，但洛崴说话的内容算是很完整清晰地传达。「你们从首府出发之后，听说法利·肯尼迪跟在你们后头追去。结果中途失去联络，我把他最后留下的方位传给你，已经有搜救队前往搜寻了，但也麻烦你们回航时帮忙留意。」
真是没事找事做！岐彗烟在心底暗暗骂了法利几百回。尽管如此，他还是只能顺从地对洛崴应道：「我知道了。」
结果他们较搜救队快一步发现了航机坠毁，但人安然无恙，只是无措地呆坐在坠机地点附近的法利·肯尼迪。
「你是笨蛋吗？做事情这么不用大脑！」从交通器大步走出，岐彗烟上前一把揪住法利的衣领，恶狠狠地骂道。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你丢下……」满身狼狈的法利嗫嚅地回答道。然后他反手紧紧抓着岐彗烟的袖口不放。
岐彗烟顿时无力地垂下肩膀，突然感到很累，答不上话来。
这时候，维德里希少了温柔，冰冷严肃的嗓音从旁响起。「你想要得到岐彗烟的另眼相看，还有其它方法，明知道他不喜欢这样，却死缠烂打来吸引他注意，这已经不算是示爱，而是种骚扰了。」
「我……」法利语塞，脸色相当难看。
拨开法利纠缠不放的手，岐彗烟点头。「话是这样没错，不过你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他看向用先前另一种方法「骚扰」他的维德里希。
维德里希得意一笑。「我可是有脑筋多了。」
「是无耻多了才对吧？」岐彗烟撇嘴哼道。
法利这时抖着双唇，指着岐彗烟与维德里希。「你们，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他尤其怨恨地瞪着露出笑容的维德里希。
「和你没有关系！终于忍受不住，岐彗烟的声音巨大得足以将冬眠中的熊惊醒，让头一次看见他如此表现的法利吓得一愣一愣说不出话。
然后搜救队很快也来到现场，庆幸自己不需要担起载运法利返回艾肯亚首府的工作，岐彗烟突然觉得其实幸运之神还是颇眷顾自己的。
就这样，所有人都安然返回艾肯亚的首府。而后岐彗烟又与两位爷爷团聚，分享前往云雾之都的经验－－当然省去他与维德里希发生的那段经过。
距离驾驶「苍鹰」降落艾肯亚星，转眼整整一周过去，维德里希也达到了前来的所有目的，准备返回巍思集团的总部。
依依不舍与至亲告别，保证很快就将返回探视之后，岐彗烟重新坐回「苍鹰」的驾驶座上，携着这段时间发生事情带给他各种不同滋味的回忆，航机起飞，离开了艾肯亚这颗太空中的美丽宝石，航向他无法预料的未来。

第七章
离开艾肯亚之后，一切似乎又恢复原状，返回瀚海联邦的岐彗烟再度为了测试航机的工作而过着忙碌的生活，但是忙碌之余，他也维持先前在艾肯亚星上与维德里希达成的协议，彼此联络互通讯息。
岐彗烟本不是会和人勤劳保持联络的个性，就好象他永远没有耐性好好写日记般，但因为与维德里希早有说定，因此不论当天工作结束后是多么疲累，岐彗烟也都会打起精神至少将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心情起伏告诉通话器另一端的维德里希知道。
只是他一直很纳闷，身为巍思集团总裁，每天需处理的事情一定如山般高，维德里希竟也有这种「闲工夫」陪他闲扯谈天，而且通讯屏幕上的那张俊脸从来没有显示出任何疲态，精神奕奕，似乎有用不尽的体力。
难怪他当时这么猛，一整晚下来自己都要瘫痪了，他却一副没事的模样。
这天下班之后在屋里自个儿胡思乱想的岐彗烟猛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好把脑子里那堆黄色的想法打掉。
此时住处的门铃声响起，门板上立即显示出门外之人的身影，岐彗烟看清之后，不由得疑惑顿生。
按下钮将门开启同时，岐彗烟从座椅上站起身来，对着棕色长发的来人－－维德里希的保镖之一－－霖淡问道：「有什么事吗？」然后他看见霖将手中似乎是随身行李一类的东西放下，不由得稍微扬高音量：「你干嘛？要来这儿借住？，不会吧！？」
「无关意愿，是罗席斯先生人零我过来保护你的，否则我也不希望生活中随时都要看到你的脸。」臭着一张脸回答岐彗烟的霖竟没有否认他的间话。
顿时晴天霹雳，岐彗烟好不容易定下神，接问道：「保护？做什么需要保护？」
霖径自走进屋内，不管这间屋子的主人还楞楞地站着。在椅上坐下之后，霖重重吐口气，终于解释道：「罗席斯先生和你一直保持联络的事情，听说自集团内部泄漏出去了。因为最近有几个购并的案子较受争议，罗席斯先生担心有人借机生事，所以就命令我过来这儿。」
脑筋恢复运转的岐彗烟忍不住起眼睛。「怕我有什么万一，拿来作为要胁他的筹码，是吧？」
霖生气地回瞪他。「他担心你的安全。」
「我有照顾自己的能力，叫他注意自个儿就行了。你也是，没有必要留在这儿，你是他的保镖，不是吗？因为他的命令跑来保护我不很奇怪吗？」
霖想了一会儿，语气强硬地回道：「保护你让罗席斯先生没有后顾之忧也算是我的职责之一。」
「免了。来这招把我们两人都打入地狱？」想起每天一起床就要面对老对他摆轻视脸色的霖，岐彗烟就觉得未来毫无光明可言。「拜托，我一点也不希望有人打扰我的生活。更何况，你要怎么保护我？我每天还要工作，开的是航机，你难道要每天努力检查机器哪里被动手脚？告诉你，我是绝不可能为了一些无法预知的威胁就改变生活的步调。」
然而岐彗烟坚持归坚持，霖赖定了不走，凭着自小的教养，岐彗烟也很难翻脸就将对方的东西连人一股脑扔出去。
一直到夜色降临，冷着脸一直坐在椅上维持姿势不动的霖突然看见岐彗烟神色不悦地将一盘颇为精致的料理重重放在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动容。
「吃晚餐了。」丢下这句话，岐彗烟不再理会霖，埋头吃着自己面前的菜。
感到自己的心口好象有某个角落崩塌下来，霖举起一旁的叉匙，咬口流出汁液香气四溢的卤肉，那是崇尚古地球时代餐饮，却很少有人做得出来，而仍旧以脱水营养品作为主食的星际时代难得吃到的菜肴。
虽然第一印象不好，霖却也不得不承认，岐彗烟的确带着特质，足以打动人心，并让巍思集团总裁为之倾心的特质。
要说他的特色之一，就是心地太好，也大有正义感。霖突然想起岐彗烟曾经为救算是只有一面之缘的维德里希，连自己安全都不顾地和一群绑匪对上。
而且就算他再讨厌对方，脾气再冲，却从来没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
三两下吃完晚餐，抬头看见霖眼前的食物几乎没动多少，岐彗烟咬咬下唇。「不喜欢吃就别勉强。」他端着自己的餐盘站起身，指着右后方一道淡蓝色的门，又道：「你就睡在那间房间吧，里头已经整理好了，请自便。」
说完，带了一些不知该再说什么的尴尬，岐彗烟快步离开现场。
看着岐彗烟的背影，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暖烘烘，还有股笑意直冲上来。
＊ ＊ ＊
因为集团内部的事情，维德里希暂停与岐彗烟每日的联络，而岐彗烟也如他一早对霖所说的，没有丝毫改变生活步调的打算，时间一到，带着随身物准备出门工作去。
不过他似乎已经认命地没有拒绝霖的紧紧跟随，到了工作场所，也仅是对上司报告一声，让霖跟着他一道进入航机的驾驶舱内。
「这样没关系吗？」看了看舱外的人员，霖忍不住喃喃问道。
岐彗烟一面调整航机仪表板上的设定，一面随口回道：「如果你良心发现，想自己离开，我完全没有意见。」
「不用了。你要工作，我也要工作哪。」霖突然一笑，朝后靠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
这倒是霖头一次对岐彗烟露出笑容，没有错看的岐彗烟感到些许讶异，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回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一个星期，有时霖会在陌生人似乎要靠近岐彗烟的时候赶紧挡在他面前，但大多时候并没有什么异状发生，岐彗烟也照常过他的日子，当然，有霖在身边的日子，一开始尽管有些在意，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但让他有些不习惯的是，少了维德里希的笑容与话语的生活。分明在之前将近二十年间他都过着没有维德里希的日子，为何自认识他开始不过短短几个月，一但断了联络，却觉得生活与心底都因此乱了序？
那是因为－－维德里希的确已在他心中，占有一个重要的地位了吗？
然而岐彗烟还未确认自己的猜测，事情就发生了－－那是维德里希与霖预料到，虽不愿它发生却仍旧发生的事情。
是在一个与往常没有两样的清晨，岐彗烟与霖照常到工作地点报到，就在准备激活航机的当儿，岐彗烟的动作突然顿了下。
「怎么了吗？」
见岐彗烟没有在预定的时间激活航机，通讯塔台那端传来询问。
霖也朝岐彗烟望了一眼。
「没什么，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岐彗烟伸手压着自己的胸口，正好触到一块圆形物，那是维德里希送给他的「玄天」。他深吸口气。「没事，我准备好了。」
当天的工作内容，是驾驶一架由自由都市出资，瀚海联邦负责制造的新型航机，从测试航道起飞，利用航机上超光速的功能，在距离当地数百光年之外的一颗行星上做短暂停留与添加燃料，而后返航。预计这趟航程将超过整整一天。
航机顺利地起飞离开航道，在激活超光速飞行时也完全没有异样，然而来到预定降落的行星所在的星系，岐彗烟取消光速飞行的当儿，航机突然出现奇怪的摇晃。
「哪里出问题了？」虽然只是轻微的晃动，岐彗烟仍旧很快察觉出来。
他抬头和霖对看一眼，霖起身开口道：「后头机械出问题吗？我去看看。」
岐彗烟抓住霖的手臂。「不，让我去吧，你对机械的认识没有我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