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弥撒 第一部————慕容吟

　　那个侍卫又抱起盒子，跟在吉斯的身后出了皇宫，一直把盒子送到吉斯的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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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这么急急忙忙地叫我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波利卡普问道，心里忐忑不安，思忖着父亲不会是知道自己参加了黑弥撒的事吧？

　　“波利卡普，你准备一下，明早就跟迪蒙蒂埃上路吧，我会跟泰拉斯说一声的，让他帮你跟各位老师请个假。太后让迪蒙蒂埃去纳瓦尔王朝送联姻的书信，我觉得她一定有奸计，你们两个一起去可以互相照应，遇到什么事情更容易应付一些。只是……你们千万要小心啊！万一遭遇什么不测，我的多年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义呢？我所做的一切最终不都是为了你们吗？”

　　“父亲，难道您不派一支军队暗中保护我们吗？”迪蒙蒂埃焦急地问。

　　“太后已经明确说了只许带三四个随从，如果我再私派军队，她随便找一个借口就可以拿掉我的所有兵权，甚至要了我的命……”吉斯公爵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想……最好的借口就是说我通敌吧？并且是让儿子带着军队去投靠纳瓦尔王朝的，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波利卡普心里也没有底，但还是努力去安慰吉斯公爵；“父亲，您不必过分担心，我和哥哥都受到过全国最好的剑术师们的多年训练，应该可以平安归来的。”

　　“嗯。”吉斯公爵拍了拍波利卡普的肩膀，说，“把于洛也带上，哎，只能去三四个人，一定要个个绝对忠心，并且身怀绝技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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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的马车已经备好，其实马车是空的，没有人坐在里面。波利卡普、迪蒙蒂埃、于洛以及三个随从每人骑了一匹马。

　　马车是两国使者往来所必须乘坐的，也算是一种默认的规矩礼仪，因此必须带着。只不过万一遇到什么事，还是要靠马来跑。所以，他们所骑的马都是从全国的百万匹战马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看着两个儿子将要离开，生死难料，吉斯公爵有些难过，没有送他们到门口，而是一个人躲在书房里。可偏偏是这一举动让波利卡普有了未曾有过的感动，因为这远比父亲从前冠冕堂皇的话要来得真切。

　　马车在经过Saint Pierre神学院的时候，波利卡普稍稍停了几秒钟，猜测着当自己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拉图什又做了几次黑弥撒，约里奥在他的魔爪中又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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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六人出了巴黎城向西走去，他们并不急于赶路。因为如果将要遭遇不测，赶路就相当于赶去送死；而若是平安，缓行正好可以顺便欣赏沿途的风景。

　　几个人一直走到太阳落下，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没有人居住的迹象，于是决定扎帐篷过一夜。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片马蹄声，声音很大很近，似乎转眼就能到眼前一样。他们警觉地围成一个圈子，睁大眼睛盯住自己负责的那个方向，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定会是一场终生难忘的血战。

　　马蹄声更近了，并且火光已经照亮了树林。波利卡普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出了那把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长剑，于洛他们也随之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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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来的有上百人，可是波利卡普一眼就分辨出了哪个人是他们的统领。那是一个有着金黄色微卷长发的人，头发一直散落到肩上，看起来湿漉漉的，下巴上参差不齐地长着一些黑黄掺杂的胡须。他收着下巴，眼睛很有神，略微向上看，目光似乎投在了一个点上，却又能掌控四面八方的情况。这是久经沙场的人战斗时所特有的专注，因为或许只是瞬间的恍惚，脑袋便已落在了地上。

　　那人果断地拔出剑，向这六人一指，其他人便蜂拥而上。可是由于人太密集，其实能真正跟这六个人交手的也就十几个人，其他人则都是在圈子外面干着急，却挤不进来。

　　波利卡普抢着挡开了那个首领劈向于洛的剑，促使他成为了自己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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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斗中，波利卡普用余光扫视两侧，那些人似乎从未受过训练，只是一味地生砍猛劈，对于迪蒙蒂埃和于洛这几个用剑高手来说，倒也不难应付。只是他们败下去一圈，又围上来一圈，不知何时是头，如果体力耗尽，那就必败无疑了。然而无论是谁想打开一个缺口逃走都很难……

　　波利卡普不由地疑惑：太后怎么会找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来伏击我们？并且似乎从未见过这个带头的人……

　　就是这么一个不留神，波利卡普的左臂添了一道剑伤。激战中，注意力全都在剑上，倒也一时感觉不到疼，只是血液的流失让波利卡普的挥剑一下比一下无力。

　　对手看出了这一点，抓住机会猛地朝波利卡普的腰间砍去。

　　就在这时，波利卡普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对手连忙收剑，可毕竟使用的力道太猛，不可能全收回来，还是在波利卡普掉下马的瞬间划破了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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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波利卡普受伤落马，于洛急躁起来，不再那么注意避重就轻、借力打力，而是用力挥剑想尽快打退敌人，去 看看波利卡普怎么样了。可是这么打更容易体力不支，于洛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又打了一段时间，终于一个个都精疲力尽，满身是伤地被敌人擒获了。

　　第15章 婚书

　　波利卡普感到从头到脚一凉，意识逐渐清晰起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果然已经做了俘虏。眼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篝火旁钉了一圈六个木桩子，每个木桩上都绑着一个人，而自己正是其中一个。

　　波利卡普低头一看，身上被绳子勒过的地方皮肤略微有些红肿凸起。本来是不疼的，只是被篝火一烤，脸颊额头上的汗水成股流下，流进伤口里又疼又痒，很是难受。不过值得庆幸的一点是，大家都还在喘气。

　　看见波利卡普醒了过来，领头的那人嘴里叼着一根草朝他走去，紧接着迪蒙蒂埃、于洛等人也纷纷被泼醒了。

　　“说吧，谁派你们来的？”

　　波利卡普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疑惑，如果他们是太后派来的，就不可能问出这样没有意义的问题。只是不知道怎样回答他好，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一个身份。这身份其实很难编，因为普通的商队不可能个个武艺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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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他们马车里找到的。”就在这时一个人走上前把木盒子递到了那个首领手中。

　　那人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拉倒，我不会自己看吗？”

　　他正要打开盒子，于洛突然大喊：“等一下！”

　　“干什么？”

　　“那盒子……可能有毒。”一股浓烟呛进肺里，于洛猛地咳嗽起来。

　　那人半信半疑地盯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却又不敢冒然打开。犹豫片刻，说：“那就你来打开。”

　　于洛答道：“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毒，我需要做一系列复杂的准备工作才能打开。”

　　“你们带来的盒子会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毒？谁会相信？！”

　　听到这里，波利卡普决定说实话，因为这么下去对方很可能会逼着于洛立即打开盒子：“我们是太后派去纳瓦尔王朝请求联姻的，这里面装的是婚书。”

　　“婚书？谁跟谁结婚？”那人皱起眉头。

　　“是玛戈公主跟亨利·德·纳瓦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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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利卡普刚说到这里，上百人几乎同时议论起来，乱哄哄一片，让那个首领没有办法继续问下去。

　　“支持我们新教的纳瓦尔王朝怎么可以跟腐朽的天主教徒联姻？”

　　“是啊，如果那样，我们这几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吗？”

　　“可是也未必，或许亨利·德·纳瓦尔有机会同时成为两国的国王，如果是这样，就可以彻底瓦解天主教的势力了。”

　　“对啊，纳瓦尔国王那样精明，不比我们想得深远许多吗？也许他另有安排呢，我们就不要瞎指责了。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听候安排，为我们新教的兴起做出最大的贡献就够了。”

　　“嗯，说得有道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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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胡格诺……波利卡普听到这些人的议论，心里有了底。

　　等到稍微安静一点，波利卡普说道：“当然这其中也有许多隐情，不方便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希望您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单独谈谈。”

　　“没问题。”那人没有犹豫就拔出剑砍断了波利卡普身上的绳子，“反正你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

　　“他可以一起来吗？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盒子中到底有没有毒，这方面他比较有经验。”

　　那个人迟疑了。

　　波利卡普顺势问道：“难道多他一个你就怕了吗？”

　　“哼哼……把他的绳子也解开！”他朝一个手下下令道，“你们的剑不在身上，即使六个人一起来我也不怕。走吧，跟我到我的帐篷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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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吉斯公爵的儿子。”

　　“哦？”那人没有料到波利卡普会如此坦率，“继续说……”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我们是太后派去送婚书的。只不过太后指名道姓要我们去送很有问题，所以他才会怀疑这盒子里面有毒。”

　　“吉斯公爵不是太后最亲信的大将军吗？”

　　“是吗？你听谁说的？你觉得两个强者可能关系亲密吗？只是我还没有想明白太后的意图而已。”

　　“要想明白，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这盒子了。可惜这盒子上又有火漆封印，你没有办法打开是吧？害怕里面万一没什么不好交差。”

　　“你说得没错，不过现在可以打开了，因为我可以说是你开的。”波利卡普笑着说。

　　“你胆子不小，当着我的面儿就敢说要诬陷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回去跟她说呢。”

　　“呵呵，不管怎么说为了让你完全相信我，还是尽快打开盒子吧。”波利卡普不等他回答就回头对于洛说，“你去准备一下。”

　　于洛点头走出了帐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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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于洛从马车里取箱子回来了，里面有几百个小瓶子，药粉药水药膏都有。

　　于洛很熟练地从中抽取了十几瓶，有的是在盒子周围的空气中洒几滴，有的是涂抹在盒子封口的边缘，有的则是在手心手背擦几下。准备妥了之后，于洛说：“你们先向后退一点。”说完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子。

　　“怎么样？”波利卡普急切地问。

　　“果然，是戈耶气毒，我刚才在上面洒了一些多列士已经化解了。”

　　“纳瓦尔国王一般来说不会亲自打开盒子，多半是让手下人以身犯险。看见手下中毒身亡定会勃然大怒，杀了我们几个使者是很有可能的，相当于借刀杀人了吧？”波利卡普说道。

　　于洛疑惑地问：“那么这样太后跟纳瓦尔王朝的联姻计划岂不是不能实现了？”

　　“太后永远都不可能只有一套计划，联姻不过是我们唯一知道的。还是打开信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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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洛拿着信读了起来：“纳瓦尔王，您好……我昂古莱姆王朝诚心愿与贵国联姻，将小女玛戈嫁与亨利·德·纳瓦尔为妻，从而两国永世交好，不予为敌。为表诚意，特派我国吉斯大将军之子为使者，如若不放心，可扣押至大婚完毕……什么！是让你们去做人质！”于洛读着读着愤怒地停了下来。

　　波利卡普接过信，只见下面写着：“盒中之毒乃纳瓦尔王六年前所赐，今日归还，从此所有冤仇一笔勾销……静盼佳音，凯瑟琳·德·美第奇敬上……”看到这里波利卡普笑了笑，说：“太后这一招用得聪明，貌似是把小仇报了，其实是以此来打消纳瓦尔王的疑虑，从而获得更大的信任。原来毒还可以这么用……”

　　“可是……你和迪蒙蒂埃真的要做人质吗？”于洛问道。

　　“当然不，做了人质还有活路吗？如果大婚中出了什么问题，首先就是拿我们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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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读信期间，首领不时地探头过来看两眼，以防于洛或者波利卡普信口开河。到这时，终于完全相信了他们，于是伸出手，说：“我叫卡特勒梅卡，既然如此我也不妨跟你们说实话。我们算是新教的一支力量，刚才以为你们是密探来打探我们实力的所以才抓住你们，想问个清楚。呵呵，你要说了，既然现在真相大白我为什么不杀了你们几个天主教徒对吧？其实新教天主教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分别，我所关心的是我的才能可以有个展示的地方，我希望我是带着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去打仗而不是这群乌合之众。”

　　波利卡普明白了他的意思，抢着说：“放心吧，像你这样英勇无敌，正是我父亲需要的人才。你只需要带着我的一封信去找他，自然就能达成你的愿望。”波利卡普知道主动提出来要比对方开口要效果好得多。

　　果然卡特勒梅卡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你不会怪我刚才差点把你逼入绝境吧？”

　　“当然不会，如果不是那一场交锋，我也不会发现你这样的人才。”

　　“其实你的剑术很强，只是似乎有点缺乏经验。如果你多上阵几次，我就未必打得过你了。”

　　“呵呵，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有实战过呢。”

　　于洛轻轻碰了一下波利卡普的胳膊，问道：“那……婚书的事怎么办？”

　　“做一封假的，然后再用火漆封好。”波利卡普回答，早在读信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一点。

　　第16章 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