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晴(出书版)by 苏木

作者:  录入:05-10

  见他一脸不悦,雪晴更慌了,"我......"
  "笨小子,别要说不说的,你要是陶冶我,尽管说出来!"几乎是用吼的,朱皖张牙舞爪的脸看来也几分狰狞,旁人看了怕不是吓昏了。
  可,雪晴不会,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怕朱皖生气是那可怕的模样,反而感到一丝丝的温暖,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大声吼过,家中的人,只是淡淡对他,像是可有可无似的。
  但,朱皖不同,他会对自己吼,他会劈头骂他本小子,他会骂他怎么不多件衣衫......想着想着,唇角勾起了浅笑。
  他知道,朱皖其实是最关心他的人。
  "陪我去外头走走好吗?"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突地闯进有些冷凝的气氛,朱皖是愣得久久反应不过来。
  良久,"你还没回答我的话。"皱着眉,朱皖怒意虽已稍减,仍执意得到雪晴的回答。
  屈服在朱皖那坚决的眼神之下,雪晴慎重其事地吸了口气,徐徐地说道:"我......没讨厌你,相反的,我很喜欢你呀。"
  要说出这种话,着实叫人不好意思。话落,雪晴略显尴尬地垂下头,一颗小小的头几乎就要挂在胸口,朱皖看过去,就只能看到他头顶上微微露出的发漩儿。
  怜惜之情油然而生,压抑在深处的热潮瞬间激涌而出,渴望得到安抚。情不自禁,朱皖的手像着了魔似的,眼看就要抚上织细的颈项--
  忽地,雪晴毫无预紧地抬起了头,朱皖像做贼心虚似地连忙将手摆到手后,双颊浮起了不自然的红潮,一双眼的东瞟西荡的。
  "你不是说要到外头走走吗?还不走。"粗着声,朱皖僵硬地走了出去。
  见状,雪晴揽过一件外衫之后也跟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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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阳光有几分冷意,随便吐一口气,隐约可见一阵淡淡的白雾袅袅浮现在眼前。
  肩上正举办祭神的庆典,祈求能过个好冬,阿福、春桃、秋佳一行下人到街上凑热闹去了,是以,宅里只剩他与朱皖两人。
  朱皖回过身来,就见雪晴凝视着街上庆典的地方,神色之间说不出的向往。
  "明明就想去,方才为何不一起出门?真不知你到底介意些什么?为何拒绝下人的一番好意,难得的祭典,只有你这傻子才要待在家中不出门。"轻斥的口吻里却是关切之意居多。
  调回目光,雪晴笑而不答。
  祭典之处必是人满为患,虽近日以来身子好多了,却也不愿自侍主子的身份,给下人添麻烦,若是大伙正在兴头上,自己一个不舒服昏倒了,岂不是扫了众人的游兴。
  何况,这儿也可以清楚地听见祭典的声音,仿若自己就置身于热闹的庆典之中,总是......聊胜于无嘛,而已,也不必与人摩肩接踵的。
  这样安慰自己的话,雪晴就觉得不去也无所谓了。
  "衣衫是用来穿的,你挽在手上干啥?"
  见他不答,朱皖倒也没有逼问,只是视线一转,瞄到他手上的外衫,微愠地扯过来,正要粗鲁地替雪晴套在身上时--
  "这不是我的,是要给你的。"微笑着,雪晴挡下了朱皖欲伸过来的手。
  "给我的,见鬼了,我跟你这怕冷的笨小子可大大不同。"想到他没顾虑自己的滥身体,竟还有那心思去关心别人,朱皖就不由得生气。
  "可外头有点冷,你有穿的极薄。"
  像是要应验雪晴得话似的,天际毫无预紧地飘起了一阵细雪。
  仿若被切成了好几十分的雪花糕,白白的、软软的、轻柔柔的,又似一片片的梅花花瓣随风飘落下来,"好美......"忍不住惊叹。
  仰起头,纷纷细雪如天女散花似地从无边不尽的穹苍偏偏降落,雪晴忍不住伸出了手。
  只是那雪太脆弱了,又或是,凡间之人无缘留住这圣洁之物,只在掌心停留片刻之后,便在手心融成了一滩雪水,顺着之间的隙缝,滑落至地面。
  刺骨的寒意迅即钻入肌肤之下的血液,"好冰呀。"雪晴禁不住得到抽了口气。
  "笨!笨死人了!"劈头大骂,朱皖赶忙用自己的双手裹住雪晴已湿润的右手,不停地磨蹭,像是要磨出一层皮般地用力。
  "还会冷吗?"皱着眉,仰着急促的语调问道。
  垂眸见自己的手已变通红,而朱皖仍不间断地替他呵气取暖,神情是那般认真又着急,感动瞬间满溢整个胸口,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就连有血缘关系的大哥也不曾为他做过如此的举动。
  强忍着水气占据敏感的眼眶,强忍住几乎要脱口而出得哽吟,雪晴一如往常地柔柔笑着,"不冷了,瞧,我的手都快被你搓成什么了。"说完,便要抽回手。
  "还不过热。"恶声恶气地定住雪晴的手,朱皖暗自运动真气,自手心传递过去。
  "这才行了,好好用你那小脑袋瓜想想,下次可别再做这种傻事。"
  "怎么你说的话,总是三句不离笨这字眼。"那不成他真得很笨?
  像是看穿雪晴心底想的,朱皖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点头说道:"没错,你真的是笨,谁叫你那么没自觉。"
  "真是不留情呀。"呵呵笑着,雪晴不以为忤。
  "你想不想看看庆典吗?"突地,朱皖问了这么一句。
  愣了一下,"嗯?"
  再次拉起方才放开的小手,朱皖朝雪晴露出了既邪魅又充满着恶作剧般的神秘笑容,俯身在他耳畔低声嘱咐,"握紧我的手,千万、千万别放开哦。"
  雪晴根本来不及思考朱皖的话意,就被人轻轻拉了起来,身子腾空,风从耳边快速呼啸而过,下意识地下溺水之人紧捉住手中唯一的一块浮木。
  眨眼间,两人双脚竟已踩在屋檐上,如鹤发仙人迎风卓然而立。
  不可置地睁大了眸,定下心,雪晴大胆地放眼一望,江南景色尽收眼底,大街上正热闹的庆典也瞧得一清二楚,连卖糖葫芦的老伯,也能瞧见那不亦乐乎的笑脸。
  只是着高处疾风肆虐,吹得人摇摇欲坠,雪晴只顾着欣赏美景,却没分神注意脚下,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就要跌落。
  一个揽臂,朱皖即使接住了雪晴摇晃的身子,将他搂入了怀中。
  这一番动作下来,两人自然是虚惊一场,心脏在那瞬间一连上上下下掉了好几十来下,差点就要跳出喉咙,两人静静靠着对方,好喘口气,稍微放松一下。
  衣袂迎风飘飘,鬓边的鸟丝拍打双颊,头顶偶有过冬的候鸟飞过,除此......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缓缓扩散......扩散......
  登时,想推开的念头在脑好中窜出,但那感觉竟是出奇的舒服,不可思议的好......好到即便明白两个男人搂搂抱抱的举动在世俗眼中是多么不恰当,却不希望自己被放开,不希望离开这温暖的胸膛。
  索绕在心头的感觉......莫非是对朱皖的依恋? 未染小坛神秘谁
  ......希望能再被抱紧点的念头一跃而上,瞬间,取而代之了原本要推开朱皖的身子的思绪,吓坏了雪晴他自己。
  从未对所谓的肌肤之亲有任何的眷恋,自己的身子不好,有深居简出,什么温柔香、柳巷花街、烟花女,在行十六岁之礼前,自然是无缘见识。
  倒也不是什么无欲之人,就是在宴请一些亲朋好友宣誓自己的小弟已十六岁之后,大哥便带着他上京城最负盛名的销魂窟--秦楼馆。
  迎面而来的浓郁脂粉香,还有让人心痒难耐的迷香充斥着裸着大半身子的女子身上,像是隔靴搔痒的透明薄衫引人窥伺的私密部位,更加深了男人豺狼般的欲望。
  雪晴初次踏入,就被那阵势狠狠怔楞住,虽是被大哥强迫来的,私底下确是好奇心作祟,深知,有那么一丝丝的雀跃。
  当那些柔弱无骨的女人粘在自己身上,织织素手挑开自己的衣衫,一副骨瘦如柴的胸膛呈现在眼前,女人先是一愣,然后戏谑似地说道:"公子......好瘦......比奴家还瘦呢......等会真的撑得住吗?"
  随即,女人掩嘴闷笑着,神情之间似在嘲笑,却又为了讨好客人迪掩饰那不经意流窜出来的轻视,瞬间,难堪的自卑感一涌而上。
  不只是女人身上太过浓烈的香味引起了头痛,还是方才那短短的玩笑话如鞭子扎痛了他整个身子,欲呕吐的感觉让他脸色惨白,女人察觉不对劲,方急忙唤来大哥。
  第七章
  这一病,险些赔上他这条命。
  昏迷间,隐隐约约听见下人的窃笑声、讪笑声,像墙角里的老鼠发出悉悉书书的声响,断断续续在他耳边讥讽着他身子不中用,又没个骨气,连个女人也搞不定......
  自此,大哥未再说要带他去温柔乡的事了。
  收起了对女人曾怀有的爱恋之情,渐渐地,雪晴表现出近乎无欲无求,殊不知早是彻底觉悟,这个瘦弱的身子、臂膀并非是来抱女人的,这副没用的皮囊,却只是用来拖累人的。
  可,在这么一刻,几乎完全熄灭的心火,却似广阔的草原上剩余的那点残火,苟延残喘地慢慢燃烧了起来。
  身子热了起来,却非是生病时的高热,而是从心窝、从胸口向四肢扩散,像偎在火炉旁被那炙热的火红炽焰照映了整个身子,熨烫了薄弱的肌肤。
  朱皖敏锐地感受到雪晴的异样,微松了手,却仍钳制在双臂间,"你身子怎么有些发热?哪儿不舒服?还是又染了风寒?"
  雪晴只是一迳自地摇头,垂着头不说话。
  "咱们下去,我抱你回房休息,再请西门大夫过来把把脉。"说罢,朱皖作势要抱起他。
  "不,我还想再看,我没事的。"一手挡住朱皖伸来的手,雪晴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你也坐下来,咱们,来聊聊。"
  "你真的没事?没骗人?"这笨小子最不爱麻烦人,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只会死硬撑,对于他的话,不能尽信。
  "朱皖真像老妈子,比春桃那小丫头还像。"雪晴边说边笑。
  还不是为了你......朱皖在内心轻啐,没说出来。
  "朱皖,咱们第一次是在哪见面的?"
  扭过头,眸子里带着几分深思,"怎么着了?你倒像个垂暮老头子似的,一副谈论过往事的样子,才前个月的事,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西湖,我就是在西湖遇上你这笨小子的。"
  "前个月吗......可我却觉得咱们不只才认识这么个把个月而已......"像在喃喃自语,"说不准,咱们上辈子是亲人。"
  心一惊,朱皖还道他真瞧出了什么,"或许吧......"干笑了几声,意图敷衍了事。
  细雪纷飞,小小的白点落在雪晴的帽缘上、肩上、眉上、唇上,宁静的侧脸虽不足以称得上俊美,却有一番清新的气息,令人不禁看痴了。
  "朱皖,为何对我这么好?"混在落雪声里,一字一句地传过来。
  才松了口气,却又随即被他的这句问话惊得一颗心悬到了喉口处,险些没蹦出来吓人。
  晶亮的黑眸定定地凝视着朱皖俊俏的脸庞,不知为何还带点湿润的水气,盯得人心慌意乱的,直喘不过气来。(hksar)
  像是能穿透人心的眸子,朱皖心虚地含混两三句,"提这干啥?不就是朋友......"
  "朋友是吗?"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呢喃,再让朱皖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不会让他瞧出自个儿对他怀有情愫这事了?可,他自认自己掩饰得很好,总在快要露出馅时打住。
  冷风微微刺骨,雪晴打了个颤,下意识缩起了身子,磨蹭着双手。
  见状,朱皖随即拉过他的手,"瞧,会冷了吧?咱们在外头也待得够久了,该进房去了,免得等会雪愈下愈大,何况,你不是说过要画下江南初雪的样子吗?"不趁此转移话题是傻子。
  "不急,这雪还会继续下的。"淡淡笑着,然后雪晴拉过朱皖的另一手围在两手间,像在搓着汤圆似地,"握着你的手,就像躲在火炉旁取暖似的,一点也不冷,没想到朱皖还有这个好处呢。"
  话落,雪晴自个儿便笑了出声,笑声里充满了调侃之意。
  登下,朱皖体内的血液直往脑门冲,依稀还能听见轰的一声,脸马上就红了起来。"你这笨小子胡说八道个什么劲,我才不是让你拿来取暖用的!"
  话一出,朱皖才惊觉自己说了昧至极的话来,恨不得咬断舌根,可又来不及收回话,忍不住连声咒骂,可,那一双手却还是任由雪晴搓着、揉着。
  闻言,雪晴笑得更开心了,"朱皖发窘的模样既可爱又逗趣。"通红的双颊因笑更显动人。
  "谁...谁...可爱了?笨小子,你听谁说过男人可爱的!还有方才说我像老妈子啰嗦,拿我跟春桃那丫头比的,别污辱人了!"怒着眉,恶声恶气地支吾,却又差点因那抹笑而看傻了,结果是彻底是减弱了气势。
  "朱皖嘴上虽不饶人,其实比谁都还容易心软。"认真的神情,毫无一丝虚假。
  白了他一眼,"这话听起来好像是在拐着弯说我是纸老虎,那你说我是该将这话当作褒还是贬呢?"
  挑着一双好看的剑眉,朱皖双掌一翻,反把雪晴的小手密不透风地包在两手间,暗自使用真气,将源源不绝的热意从手掌运至他体内。
  盯着朱皖的举动,雪晴有一瞬间的分神,似乎想到了什么......啊......突地恍然大悟,他明白自己为何不甘了,只因,他尚未遇到朱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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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一生无求,然:心底却又希望有位知己相伴;朱皖关心他、又了解他,与他相处,如沐春风,令人开怀。
  在江南与朱皖一起的日子,令人觉得这才像在过日子,而在京城的家里,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有时不经意盯着他的脸,胸口就会涌上一股眷恋,忍不住想着,若是一辈子能与他在一起,该是多好,若是一辈子能与他看着四季轮替、物换星移,该是有多么的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脑海里倏地掠过这个念头,不知怎地,雪晴竟有了欲哭的冲动--只因他明白自己恋上了朱皖。
  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朱皖,要不怎会莫名其妙的怦然心动--因他的笑或怒、为他的亲近或拥抱。
  几日来,自己这一连串怪异的思绪终于获得解答了。
  豁然想通,莫名的激动充塞了整个胸口,从心底翻涌而上的情念涨满了他的思绪......星目含泪,雪晴本想忍住那夺眶的泪水,却还是让它溢出了眼角。
  "怎么哭了?"低沉的嗓音里全被焦急的语调占据了。
  从没见过他流泪,甚至在他养病的那段日子,一天要喝下不数十几碗的苦汤药,也不见他眉头皱一下,甚至连句怨言也没说。
  朱皖知晓,这笨小子外表看来弱不经风的,可性子却是十分坚毅,即便有任何不顺心、不如意之事,也是搁在心底,不愿让别人担心,能让他掉下眼泪,肯定是有伤心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被他遇见过,就是没碰过这等阵仗,一时间,他也乱得慌了手脚。
  见朱皖手足无措的模样,一颗圆滚滚的泪滴霎时又从眼角溢出,好似朱皖愈心急,这眼泪愈要跟他作对般地掉得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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