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诶!」沈开阳把他被扎地手抬到鼻子底下,嚷嚷道,「你扎我干嘛!」
「这点小痛你都忍不了,怎么做大事!」庭阁瞪了沈开阳一眼,解释道,「扎了这一针,你以后就不会染上花狱火了。这种机会不是人人都碰得到的。」(可以简单地理解成抗体和免疫,汗水......)
沈开阳道:「哇,庭阁姐姐,我就奇怪你那么兴致勃勃地要救那个人,原来你心怀不轨啊。」
庭阁咕哝道:「什么心怀不轨?难听死了。都说了那个人是神仙都难救的,我哪有那个本事救好他。在他被折磨死之前,借他的血一用,还可以让三个人不受花狱火的荼毒,这叫资源利用,懂不懂?」
沈开阳道:「这么说的话,那人死定了?」
庭阁严肃地说道:「染上花狱火的人,只有花狱火能救。如果他们有办法弄到一辈子也吃不完的花狱火,也不会死的。」
沈开阳缩了一下肩膀,道:「真可怕......」
同一时间,清运客栈,西尽愁坐在岳凌楼的身边,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刚刚真的被你吓死了......」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西尽愁朝门口望去,只见一个绝色的美女站在门口,嘴角含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
西尽愁只看了那人一眼,就又低头望着沉睡的岳凌楼,平静地说道:「你终于来了。」
欧阳扬音走进房间,坐到窗边的一张木椅上说道:「你好像不太欢迎我?」
西尽愁道:「既然知道你还来。」
欧阳扬音道:「不想看见我也没有关系,但是我带来了一样你想看见的东西。」说着,欧阳扬音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放到手边的木桌上。
西尽愁转头看着那个小瓶,问道:「什么?」
欧阳扬音道:「花狱火。」
见西尽愁一时无语,欧阳扬音又接着说道:「不要以为你的岳凌楼已经没事了,如果没有这瓶药,过不了多久,他照样毒犯。」
西尽愁道:「你到底想要怎样?」
欧阳扬音道:「很简单。我要你陪我去一趟四川。」
西尽愁道:「没那么简单吧。」
欧阳扬音道:「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希望你站在我这边。这很难吗?」
西尽愁道:「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欧阳扬音道:「恐怕没那个时间了,因为紫星宫的人已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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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运客栈里,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客房内,欧阳扬音单手撑着下巴,直直地看着床边的西尽愁,好半天没有说一句话。如果是在三年前,欧阳扬音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这种手段逼西尽愁帮她的忙。那个曾经无牵无挂快意江湖的逍遥剑客,现在,心里终于也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
「为什么会是他?」欧阳扬音突然开口,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但她眼神里那种说不出的阴郁,却毫无保留地传到西尽愁的眼里。
为什么能绑住西尽愁的人,居然会是岳凌楼?
如果要论脸,欧阳扬音不会输;论相处的时间,尹珉珉应该更占优势;论体贴温柔,岳凌楼更是半点都没有,哪里比得上红叶;至于开枝散叶、传宗接代之类的问题,那就更不用考虑了,因为岳凌楼根本就没有那个功能。
欧阳扬音的这个问题虽然来得突兀,但是西尽愁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情,那就不要问我了......」西尽愁揉了揉太阳穴,偏了偏头道,「我的脑袋都快被他给搞成浆糊了,智商退化了好几年。」
欧阳扬音细眉一挑,冷哼一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是甘之如饴,乐在其中。」
闻言,西尽愁竟然朗声笑了出来:「这你都看得出来,眼力不错啊。」
欧阳扬音把头扭向窗外,冷冷道:「无聊。」
西尽愁道:「欧阳,知不知道你刚刚的语气,还真有点像他,他也经常这样说我的。」
欧阳扬音坐着一动不动,嘴唇微开道:「无耻。」
西尽愁若有所思,注视着窗边的欧阳扬音道:「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欧阳?」
「你这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的厚。」欧阳扬音终于把头转过来了,她着实被西尽愁气得不轻。
西尽愁却兴奋地很,好像是个大发现似的,惊奇地看着欧阳扬音道:「这句话他也有说......」
话未说完,只见欧阳扬音五指一并,一枚十字镖就破空飞出,朝西尽愁的脑袋打去。那十字镖飞得及快,就像是流星一闪而逝,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就被击中前额,顷刻毙命。而西尽愁只是右手一挡,下一秒,那飞镖就被他夹在了指缝之间。
「小心点,会死人的。」西尽愁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把飞镖丢回欧阳扬音手里。他被欧阳扬音那突然一击吓了一跳后,一改刚才的嘻笑,变得严肃起来。
「我不是来听你的艳情史的!」欧阳扬音愤愤地说道,一把抓起放在木桌上的花狱火,起身想走。
西尽愁却拦在她面前道:「东西留下。」
欧阳扬音抬头,毫不退缩地问道:「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去还是不去?」
看欧阳扬音态度坚决,西尽愁又面露难色,抱起手膀敷衍道:「等他醒了再说好不好?我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吧?」
欧阳扬音讽刺道:「西尽愁,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向人汇报行踪了?」
西尽愁表情夸张地说道:「我一直都会啊。」
欧阳扬音道:「那就不用等了,因为他早就醒了。」
早就醒了?西尽愁有些不敢相信地朝床的方向望了一眼。
欧阳扬音接着说道:「紫星花狱火,黎明毒发,然后一两个时辰后就开始自动复原,毒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不是因为你点了他的穴道,又忘了解开,你的岳凌楼早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一两个时辰就自动复原?!西尽愁大惊。那刚刚那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自称比神仙还厉害的女子,到底干了些什么......
不注意西尽愁的若有所思,欧阳扬音拇指一弹,一颗乌黑的铁珠朝岳凌楼肩部的穴位打去,替他解穴。
「岳公子你既然醒了,也吭一吭气啊,看把你西大哥担心的......」欧阳扬音朝床边走去,边走边说,笑得暧昧不明,「我们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也不怕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地睡在床上,什么叫偷听?」岳凌楼突然翻身下床,与欧阳扬音争锋相对,却被西尽愁拦住。只见欧阳扬音这时朝西尽愁看了一眼,仿佛在说我没说错吧,然后悠然向门口走去:「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我在下面等你。」
岳凌楼立刻接话道:「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要去就去好了,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留下这句话,岳凌楼也径直朝门外冲去。
「等一等!」见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的西尽愁及时堵住了门口,把欧阳扬音和岳凌楼都拦在屋内。只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有一个建议......不如我们......」吸气,呼气,吐字,「......一起去吧。」
「一起?」欧阳扬音和岳凌楼同时惊叫出来,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看着西尽愁,以为他的脑袋出了什么问题。
西尽愁的目光也在他们两人脸上扫了一下,接着一本正经地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我们,三个,一起去。」
于是乎便是沉默,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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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尽愁提出要三个人一起上路这个无敌的建议以后,房间中的气氛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欧阳扬音不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岳凌楼一番,然后斜斜睨着堵在门口的西尽愁,轻蔑地说道:「带他一起去,只会碍手碍脚的,路上还要多一张嘴吃饭,麻烦死了。」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说岳凌楼是吃白饭的,即使对方是欧阳扬音,岳凌楼也难以忍受了,立即接话道:「找麻烦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我和西大哥两人久别重逢,正准备两人携手云游四海,览遍名山大川。谁知道,有人心里嫉妒,设下了一个无耻到极点的圈套,破坏了我们的兴致......」
一边说,岳凌楼一边走到西尽愁的身边,挽住了他的手臂,故意做出一副暧昧的模样给欧阳扬音看。岳凌楼把嘴凑到西尽愁的耳边,用一种极富诱惑性的声音轻言细语道:「西大哥......哦?」然后,挑衅般的瞟了欧阳扬音一眼,嘴角得意地扬了扬。
欧阳扬音冷冷地看着那两个人,然后抄起手,偏头向西尽愁挑了挑眉,问道:「哦?」
见状,西尽愁知道欧阳扬音开始生气了,不过现在还算在缓冲期间,如果岳凌楼再说下去,欧阳扬音一定会暴发出来的。
于是西尽愁抖了抖那只被岳凌楼黏住的手臂,示意他放开,但是岳凌楼就是死死抱住,黏着不放,并且皱着眉扁着嘴,不满意地看着西尽愁不说话。那种无辜的眼神,把西尽愁看得都觉得自己有罪恶感了。
「哎呀--」一旁的欧阳扬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颦眉摇了摇头道,「西尽愁,你现在这副表情还真是窝囊。」
岳凌楼道:「既然窝囊,那你还找他干什么?如果看不习惯,就走好了,这里没有人会留你。」说完,还不忘加上一句,「西大哥......哦?」
西尽愁苦脸道:「别哦不哦的了,你少说两句话吧。」
欧阳扬音威胁道:「岳凌楼,你不要以为有姓西的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是么?」岳凌楼把头靠在西尽愁的肩膀上说,继续挑衅:「那你尽管试试。」
这时,欧阳扬音不说话了,只是突然把装有花狱火的瓶子向上抛了一下,又接回手中,意味深长地对岳凌楼笑笑,仿佛是在提醒着你身上的毒还没有解开,看你的嘴能硬到几时。果然,岳凌楼刚才那副轻松得意的表情荡然无存,立刻变得有些恚怒起来。
欧阳扬音问西尽愁道:「是不是真要我走?」
西尽愁回答道:「不是说了三人一起走吗?」
岳凌楼对欧阳扬音道:「我不去。把药留下,他跟你走。」
说罢,岳凌楼把西尽愁朝欧阳扬音的方向推了一把。
西尽愁被推得向前迈了一步,但又立刻缩了回来,看着岳凌楼失望地说道:「你拿我换药啊。」
岳凌楼道:「一开始这个交易就该这样谈的,说什么三人一起,笑死人了。我跟你们两个的事情,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有那闲情去趟那趟混水。」
西尽愁严肃地教育道:「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可关系到你的命啊。那药到底是真是假,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
欧阳扬音一听,知道西尽愁把矛头指向了自己,于是说道:「绝对是真的,我可以保证。」
西尽愁转头对欧阳扬音道:「比起保证,我更相信事实。」
欧阳扬音道:「那你想怎样?」
西尽愁道:「很简单,我们三人一起上路。」
话题兜了一个圈子,结果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欧阳扬音一笑道:「药的真假和三人一起上路有联系么?」
西尽愁道:「第一,只有等到花狱火再次毒犯之时,才能检验药的真假;第二,既然你这么赶时间,我们就该立刻动身。综上所述,只有我们『一起』去才行。」
欧阳扬音道:「原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啊......既然如此,我勉强可以同意。」
西尽愁满意地笑笑,低头看着身边叹气的岳凌楼问道:「你呢?」
半晌,岳凌楼才终于说道:「我无所谓。」
于是乎,西岳欧阳三人说走就走,门一关就下了清运客栈,刚到门口,就听见一声马嘶,西尽愁这才想起来,江城的马还拴在路边。于是他们遇上了第一个困难,分马问题。两个人骑一匹马还勉强可以,如果是三个人,那就麻烦了......
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西尽愁站在中间,左边是欧阳扬音,右边是岳凌楼,三人同时抬头望了望那匹结实的黑马。然后,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又都看着西尽愁不说话了。
这马要怎么骑,两边都得罪不起的西尽愁也很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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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男主角,最大的本事不是武艺超群,也不是智谋过人,而是无论你想要脚踏几只船,都必须有办法踏得稳稳当当,绝对不能翻船,不然就趁早退位让贤吧。所以说,这篇故事之所以持续至今,西尽愁还能坐男主的位置坐得这么稳当(你确定?),就是具备了这个优势。
纵横情场若干年,这么一个小小的问题怎么能够难得住他呢。
于是乎,只见一条阴翳林阴小道上,一匹的黑马拉着一个车厢正悠然地朝着正北方向跑去。马不仅仅是可以用来骑的,也是可以用来拉车的,这样既没有浪费资源,也没有浪费时间,更能两方都讨好让耳根留得清静,一举三得。
马车夫当然是西尽愁来当,而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则一左一右地坐在车中,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惟有白眼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此起彼伏,气氛好不尴尬。
于是,我们的车夫小西同志只好充当一个调和角色,回头对车厢内的两人笑容可掬道:「小楼啊,你身体还没好,不如闭上眼休息一下,你们两人瞪来瞪去的也挺累人的。还有欧阳你也是,如果真的闲着没事干,就唱歌给我解闷也好啊......」
欧阳扬音怎么说也是当年曾经名贯江南的红妓,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不敢说样样精通,但都颇有修为,懂得一些门道,所以应付场面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要她开口唱歌,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见欧阳扬音皱眉道:「好好赶你的车吧,罗嗦什么。」
于是,碰了一鼻子灰的西尽愁又把目标转向了岳凌楼,劝诱道:「小楼啊,不如你来唱吧。记得以前听过的,什么『尘缘欲断,香梦难续』的那个,难得有这个机会,你就和你欧阳姐姐切磋切磋,互相交流彼此学习一下嘛......」
「姐姐?」岳凌楼和欧阳扬音同时做出了恶心的表情,对视了一眼。
西尽愁这时已经把视线移到正前方,乖乖看路去了,所以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一副想要呕吐的神情,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第一句是什么来着?叶什么无情......」
「是『风无情,叶凋零』啦。」岳凌楼立即纠正道。
「啊,是那个是那个。」被这么一提醒,西尽愁即刻便记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过那曲子好像不怎么吉利,每次一听你唱,就准遇死人......」
岳凌楼刚想说些什么话来反驳,这时马车突然一颠,那拉车的黑马顿时像发了疯似的掉头狂奔!西尽愁立刻拽紧马缰,但还是无法把马头调转到正确的方向。急转之下,车厢向一旁倾斜,几欲倒下!这本是一条山径,狭窄不说,而且陡峭,左边是嶙峋的怪石,右边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哎呀,那歌果然不吉利。不仅唱不得,就连提也提不得。你看,才刚说起,就遇到这种事!
「跳出去!」西尽愁大声喊道,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黑马已经不受控制,眼看车厢就要翻下悬崖!情急之下,岳凌楼和欧阳扬音都翻身跃出窗口。本来坐在左边的岳凌楼,因为马车的突然反向而面向悬崖,已经有半边车轮悬在半空的马车摇摇欲坠,岳凌楼刚跳出车窗才意识到脚下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只有一面直上直下的峭壁!
「凌楼!」同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西尽愁大叫一声,朝岳凌楼的方向扑去!只见两人抱在一起,顺着石壁急速向下跌落!壁上无土,寸草不生,更没有什么可以借力的树木,视线里全是那石壁被拉成直线的棕黑色线条,岳凌楼的头一阵晕眩,下意识地抓紧了腰上西尽愁抱住他的手臂。
这样直跌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离地还有三十米!
就在岳凌楼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感到自己下坠的速度好像减慢了,然后竟然停止了,他被西尽愁抱住悬在半空。脸早已在下坠过程中变得冰冷,心脏还在不停地剧烈地撞击着胸腔,终于喘过气来的岳凌楼倒抽了几口气,慢慢从惊吓了平静下来。
突然,只见一滴鲜红的血闯入视线!接着又有若干滴从头上滴落下来。
岳凌楼猛一抬头,才发现那血是从西尽愁的手下滴下来的。只见西尽愁右手五指弯曲成爪状,深深地没入石壁,手背上青筋凸起,因为用力过度而不断地抖动着。石壁上被他挖出的五孔上方,是触目惊心的五排由浅入深的血红凹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