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文乙轩愣了愣,把玉放进内侧口袋:“不是,是阿国姑娘从里面拿出来的,她说我看上去风尘碌碌,这块玉能避灾。”
“阿国姑娘……”霍碧若抽了抽嘴角,眼神逼向君文,“多少钱啊?”
“呃……80,因为是破损过的,所以便宜……”君文买的玉是一块琥珀色的白玉,半截拇指那么大的圆,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玉,是一种具有灵气的东西,在他眼中就像那个人,表面清净幽淡,触摸着是冰凉透心,骨子里蕴含着无限能量,幽深含蓄,让人探不清……
一双褐眸略有些湿润,君文乙轩在浮想中不禁迷失了。
“你哪那么多闲钱……”碧若嘀咕一声,说得君文乙轩狼狈不已,心想刚才自己还在暗暗数落大姐头……不过紧接着,碧若接下去的话更让他窘迫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能避灾……你是想把它送给七戒吧?”碧若凑到君文乙轩耳边,用李萧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说,“不过男人送男人玉佩,你给的出手么?”
“呃……我想等回去时,让你替我——”
“哼,你自己想办法去!”碧若幸灾乐祸,带着几分等看好戏的神情,说“我可不想七戒误会以为我喜欢他,你啊,自己去给!”
“碧若……”君文露出哀求的眼神,却在碧若“铁面无私”的坚决态度下苦苦收回奢望:算了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转而,霍碧若挺直胸膛,两手环抱,直直地盯着里堂的门:“总而言之——”
“这个女人很可疑。”李萧接了下半句,三人一致达成默契,等着阿国姑娘再出来。
第四十一章:遇·戒
公元历,在西方国家有不少画家活着的时候都十分贫困疾苦,一生在穷困潦倒中度过,直到死后他们的作品才被认可,从而名留千史。梵谷,就是其中之一。
无所事事的三人虽然各自欣赏着店内陈列的商品,然而那些精巧别致的商品却不能真正引起他们的兴趣。
不多久,移门拉开,阿国姑娘撩起珠帘婀娜地走出,肩上多了一块披肩,挽在手臂间增添了几分富贵与古典。她的笑容温芳大雅,而手上则提着玻璃水壶,盛满琥珀色的液体,旁若无人地走到茶具前,将水壶中滚热的液体缓缓倒入茶壶中。
她的动作自然吸引了三人的注意,沉默的气氛中洋溢着一丝清幽淡雅,不知是不是在空气中弥漫开的茶香所致。
“你们有什么看中的吗?我可以给你们一点优惠。”
果不其然,他们等的就是阿国姑娘主动开口。
只是阿国媚眼俏眉间皆是银发军官温文尔雅的面容,时而朝他努嘴,时而又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视线,暧昧不清地笑着。
“既然这位先生刚刚在我店里买过东西,其它的,我可以特例以进价卖给你们,你们买的越多就越实惠。呵呵,错过了我这家店,别的地方可不一定有这样的玉器珠宝哦。”
阿国也许是个很会做生意的女人,因为她正竭力表现成一个精打细算的奸商,但是这并不能动摇碧若他们对她的怀疑。
珠宝玉器商人都不会留指甲,因为指甲容易把软玉划伤,然而阿国却留着长长的指甲,涂成了珠光宝气似的金色;虽然南国盛产品质优良的青玉,然而他们的玉器时常是以雕刻鸟兽花卉为主,蛇龙等爬行生物向来是南国国人避讳的邪物,南国又曾在明清时代与东洋人交恶,他们不屑于东方的雕刻艺术而自成一体;另外,明清时代玉器制作及玩赏虽登峰造极,九曲珠却不属于那个玉灌满街的时代,也不曾出现过明清时代工艺制成的九曲珠,懂玉的人又怎么会将两者牵强附会地结合在一起。
好在君文乙轩在休假时刚刚做过有关玉器的功课,这才发现玉器店的女老板看似精通内行其实则漏洞百出,再严密的谎言也必有疏漏之处,阿国姑娘虽演技卓越,却终究不是个真正懂玉卖玉的人……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离沃处于军事封闭中,按理说有外地人进城是足以引起注意的事,可阿国却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似乎毫不关心他们的来历。
看似不经意的忽略,其实是刻意的掩饰吧?
“阿国姑娘,”三人交换眼色,还是霍碧若靠上柜台,盈盈笑容间满是妖娆妩媚,略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不是我们不想买,而是没有满意的,柜台里的这些看起来是不错,但真的对眼的却没有。你要是诚心诚意,就麻烦再拿几件商品给我们看看,价格适中的就成。”
阿国掩嘴而笑,轻轻摇匀壶中茶水,把一根细细的棒子伸进茶壶中慢慢地搅拌:“我卖的东西都是物值所归的,从不乱开价,给你们优惠我还赔本呢。”她说话间,弯弯的睫毛一挑一挑,很是娇柔可人。李萧已然看得一愣一愣,君文乙轩到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阿国的视线总不停往他那儿飘。
这会,阿国又把目光不经意似地掠过君文乙轩的眼睛:“你们要是诚心诚意想买,就应该相信老板的推荐,我担保那件玉器你们买回去绝不会后悔。”
一丝异样的感觉忽儿闪过心扉,碧若暗中推敲着阿国姑娘的话,表面上继续笑道:“不是讲究玉器和人的缘分吗?如果有缘,是不是就能一眼相中,看见的时候觉得它特别?”
碧若的这一句话隐含着试探,而阿国果然蕙质兰心地领悟了其中的妙义,弯起嘴角,淡淡的笑靥像妖精讥诮的戏谑:“那可不一定,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就在你眼前,你却会看不见。阿国说得浪漫一点,什么事都讲究一个缘字,抓住了你会得到一些什么,抓不住你一时半会也不一定能感觉到,只不过以后可能会后悔。”
店铺里到处弥漫着一股古朴的香气,不知是不是从装置首饰的檀木匣子里散发出来的,有各种浓淡不同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阿国的声音在这种香气的烘托下显得更加诡异。
刹那间,碧若好似看懂了阿国的笑容,但又不确定。她心里快速盘算了一番,决定装糊涂:“我看,阿国姑娘你该不是急于想把那件玉器脱手吧?那件玉器……该不会有什么不干净?”
“呵呵呵……”阿国忽然如黄莺似地笑了起来,笑得其他三人一阵鸡皮疙瘩,“客人,我说老实话,我们长安街不是什么名店街,做的都是私人买卖。我已经说了,我店里的东西都是从南国托一个朋友带过来的,没交过关税,所以能卖得比市面上的便宜。你们要是真的计较干净不干净,那……我这里可没有‘干净’的商品。”
霍碧若绝不逊色于男性的英气眼眸闪过一道暗光,向阿国身后的货架看了看,随即,君文乙轩和李萧士官也都暗暗向她投以无声交流的眼神,她志在必得地笑了笑,对阿国说:“好,那件商品你留着,我们明天来买。”
阿国原先一直在搅拌茶水,视线也始终飘忽不定,此时忽而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目光毫无保留地投向碧若:“可以先付一成订金吗?”
“订金?”君文乙轩质疑,“买现成的商品也要订金?”
阿国笑笑:“这是我这儿的规矩,算是保管费,现在的人太不讲诚信,说了要买又反悔的人可不少,害我损失过不少好生意。呵呵,不是我怀疑你们,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做生意还得按规矩办。”
阿国说着,便摊出手掌等着收钱,全然是一副见钱眼开的精明商人样。
阿国的手是伸在君文乙轩面前的,君文心想刚刚付了80,身上现金只剩下70了,为难地朝大姐头瞧去,哪知大姐头朝他挤眉弄眼拼命使眼色,一看就知道也是囊中羞涩。
君文转回阿国姑娘这,看着对方笑眯眯地等候着收白花花的银子,他垂眼瞄了一下阿国姑娘白皙如雪的掌心,死撑面子道:“现在这种时期,应该没什么人会来买吧?”
阿国挑动眉梢,翘起长长的睫毛,微笑:“那可不一定,我的店有不少常客都是北区的有钱人,有钱人花银子还不是伸伸手的功夫。老实说,【蟠龙】是我店里的一位老顾客订的货,不过有几个月了,那位客人恐怕是忘记了,但难保他不会突然想起来。”
言语之间,阿国似乎总是在暗示什么。
“别人订的东西,卖给我们合适吗?”君文表面上是迟疑,实则为自己的荷包掩饰。阿国看着他,眼中有几分俏皮:“没什么合适不合适,我说了,玉和人有缘分,怕是那位客人和它无缘,而你们才是有缘人。”
阿国姑娘不但嘴上伶俐,手也伸得起劲,君文愈加尴尬地向碧若求助,哪知这次碧若故意别过头,干脆来个装糊涂!君文暗暗叹气,心想还有一招更绝的,想罢立即将目光投给李萧。
李士官收到君文的眼神暗示,不由一愣。紧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把手伸进内侧口袋,神色不慌不忙,反倒有几分淡定从容。直到他取出一张一千大洋,霍碧若和君文乙轩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两人一致暗暗感叹:谁说军人都是穷光蛋的!
李士官看起来满不在乎地把纸币送到阿国姑娘手中,阿国也不验明纸币是真是假,手腕一勾将纸币攥与掌心中:“我给你们找钱,要零的要整的?”
“零的。”李萧士官道。
阿国微微眯起眼角,笑得狐媚勾魂。
“你不心痛吗?”君文乙轩暗地里偷偷地问李萧,李萧好似潇洒地说:“不心痛。”此话一出,碧若和君文刚想夸赞李士官大方得体,风度不凡,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新世纪“三有”好男人——有钱、有房、有车。李萧补充:“我会让何中尉给我报销的。”
“……”
原来你也不过是假镇定啊……
“明天来的时候,千万要找对店哦,别走到别家去了。”阿国姑娘闪身出来的时候,提醒他们,“长安街的店名字都差不多,很多人都会搞错。”
“梵谷吗?”君文乙轩忽然想到,“为什么给店铺取了一个画家的名字?”
“那位画家有名啊,我觉得这样比较好记。”阿国笑道,“只不过,梵谷死了之后才出名,很多客人都觉得这名字不吉利,影响财运,都劝我改呢。呵呵……”
拿了找钱,又和阿国姑娘寒暄了几句,三人逐个踱出梵谷店,李萧士官小心将订金的收据折叠好,放进外套内侧口袋,还按了按。
碧若回头,又望了望店门口的招牌:“嘿嘿,这老板娘真有趣。”
“看起来好像在泡茶,其实茶壶里是药渣子。”李萧接口,话中透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哦?你怎么看出来的?”碧若好奇。
“我老家是开药铺的,有些药的味道我能分辨出来。”李萧说道,“而且,她的动作是捣药的动作,是把草药捣碎么成粉末,再用特殊的药引泡制……没人会那样泡茶吧。”
“嗯,十有八九……”君文乙轩两手插在口袋里,十分有把握地道,“她是联合国的密探。”他半睁半闭着眼,眼芒显得很凌厉,“离沃是半军事化城市,外贸进出口查得很严,所有商品都必须经过正常渠道安检。她的货如果真的是从南国进口的,不可能逃得了关税。要是本国的情报人员,应该都知道。”
“不过她的国语很标准。”李萧微微仰头,带着随意的笑容道,“她可能是潜伏进来调查离沃军事独立一事,也可能是本来就潜伏在离沃的联合国卧底。”
碧若琢磨着:“哼,订金……我说明天会再来,她立刻就欣然接受了,她是故意想引我们再到她店里来,估计,我们的身份她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
“如果她是联合国的密探,离沃的处境就很危险了,我们等于在和联合国争分夺秒。”君文乙轩悠悠地叹道,心里有一丝警戒。
边境纠纷本来可大可小,然而僵持了三个月未果,就足以引起联合国注意,一旦导致联合国插手,就变成了国际化问题,必然影响本国的主权统治,那些潜伏在暗中唯恐天下不乱的好战分子届时恐怕都会像泥鳅一样从地底下钻出来。而离沃,说不定又会潜移默化地变成导火线,虽然没有确实根据,隐藏的危机却已渐渐浮出水面。
“何中尉说,近来肯定有不少核武器运输车进入离沃,那么巧,边境纠纷又和核武器有关,看来这次离沃军事独立可能真的和边境纠纷有关。”李萧推测着说。
碧若埋头苦思,表情中参杂着一丝惘然:“东方军部想全力压制这件事恐怕不太可能……总司令官不会是想牺牲雷亚斯上校吧……”话说一半,心已揪得紧紧的,难以呼吸。远方的恋慕对象时刻让她为之牵挂,这份心却无以表白,反而负担了更多的苦楚。
这时候,李萧却轻佻地说:“这应该不会,要说谁都可能成为司令官的牺牲品,就是雷亚斯上校不可能。”
“嗯?”碧若和君文一致认为李萧的话暗藏玄机,李萧诡异地撇着嘴,忽然凑到他们面前低语:“内部机密哦,据说雷亚斯上校和我们的总司令官有一套同居的别墅,在海滨港都码头那里,户头开的是总司令官的名字,地产却是属于雷亚斯上校的。嘿嘿……”
李萧带着几分捣鬼的意味,殊不知两个听的人已经账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君文,立刻敏感地想到了其中的奥妙:“雷亚斯上校,和烈因总司令官……怎么可能……”
碧若则干脆摆出排斥的态度,道:“李萧你的国际玩笑有点过火了,雷亚斯上校平时都住在基地里啊。”
李萧勾了勾嘴角,颇为神秘:“据说平时别墅是空的,不过有一次,雷亚斯上校和总司令官同一时间休假哦。”
碧若和君文乙轩无语,两人同时好奇地瞧着李萧意味深长的表情,君文问:“李士官,你怎么知道的?”
“哈哈,”李萧酣然笑了笑,“我们机战中心的女军官们最喜欢的就是八卦新闻,基地里什么样的事儿她们不知道。”
“呃……”两个听的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无言以对。
“不……不可能,不可能……”碧若尽量安慰自己不去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八卦,君文看出大姐头的心思,好心道:“不会有这种事的,雷亚斯上校那么大男子主义,再说,男人怎么会对男人有那种心思,现在的女人们想象力太丰富了。”
碧若看君文全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想着:你说这种话一点也没说服力啊!
李萧则听得怪怪的:“诶?为什么不可能?雷亚斯上校的过去谁也不知道,就算是你们一大队的军官也不清楚吧?至于总司令官,听说好像是有个从小失散的弟弟,说不定就是雷亚斯上校,无风不起浪嘛,有时候那些八卦总有根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