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之外,静悄悄,亮堂堂!
好一个人间盛景!
我看见他了!
那样潇洒自若,那样自信倜傥。
但是他的脸上终于有了裂痕!
“予儿!”
你叫我?
谁让你这样惊慌失措?谁让你这样冷静全失?
你是不是有些慌张?有些害怕?
呵呵!
还不够……
这样还不够……
你应该更慌张些,更害怕些。
否则,如何能够取悦我?
我站立不稳的走出那道地狱的门槛,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沉重又轻巧的匕首,冷眼瞧着飞扑过来的身影,
任由黑暗将我吞噬……[秋]
月圆(十九)
浑浊的月色,迷离的血色空间中,我徘徊在没有过去与未来的边界,不知道何去何从。
背后的魍魉鬼魄嘲笑着紧紧追随,步步逼近……
谁?
谁来帮帮我?
我惊吓地不顾一切往不知名的地方逃去,可是无论到哪里,一团迷雾的世界,都没有人……没有人!
骤然惊醒!
慌张的仰起头。
一片漆黑……
天……还没有亮么?
伸出手,冰冷的空气冻得我连心都发了麻。
忽儿,一股温温的暖意包裹了那些寒凉,轻而易举的让我高旋的心飘忽的落到地面。
“段……大哥!”
我努力眨眨眼睛,偏偏吓人的黑暗还是徘徊不去,不得已,颓然放弃。
那暖暖的大手轻轻拍着我的脊背,说不出的宠溺爱怜。
“予儿又做梦了么?”
我郝然的点点头。
“对不起!”
呐呐的道歉。
微微的叹息抚过耳边,那双温柔的臂膀搂住了我。
顺势用脸颊摩挲着那半敞的结实胸膛,我忍不住颤抖起来。
“段大哥!予儿当真往后再也瞧不见东西了么?”
那人并不回答,我也不敢再问,只是心里的那番失落无论如何去不掉。
好半晌,他动了动身,让我伏在他胸口上,小心翼翼的顺着我的发。
“睡吧,我陪着你。”
他仿佛笑了笑,暖暖的气流包围下,我终于安心的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茫然的涌出一股无助!
还是想不起来……
我暗自着急。
为什么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月前,冗长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我,带着一身的隐痛,惊骇的面对眼前黑暗的世界。
那个时候,他在我身边。
那样的温柔,那样怜爱的对我说,我生病了,病得很重,如今正在好转,只是可能对于过去的事情已经
不太想的起来,至于眼睛,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你是谁?”
我戒慎的问。
诧异的发现,不止是他,我根本连自己都已忘得干干净净。
“真的……想不起来了么?”
他笑,我隐约觉得,他笑的有些苦闷,又似乎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欣喜。
“忘了?忘了……忘了好!好!”
有些失魂落魄的意思,惹的我不耐起来。
“你是谁?”
我再问,这一次,多了丝骇怕。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跟前,我警惕的欲往后挪,却不意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怎么可以想不起来?”
温润的呼吸在我脸上流连。
“我是段寻!”
然后,仿佛天经地义般的轻吻,稳稳落在我唇上,辗转绵延。
“这次……莫要再忘了!”
不想反抗。
心里明明知道这样不应该,这样似乎是不对的,却又矛盾的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如同一种持续的习惯,
我甚至开始小心的回抱他……
不名的安心让我没有理由的选择相信他,选择……忽略深处埋藏的怪异感觉!
他很疼我。
在我为自己脑中一片空白而发怒发泄的时候,在我因为失明的双目而悲伤叹息的时候,他从不曾离开我
的身侧。
无论我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再无理的要求,他也能够全盘的接受。
我曾经嘲笑他,难道他作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情,否则怎会这般对我百依百顺?
记得那时侯,他似有些奇怪。我虽看不见,却分明感觉到了他的悲呛。
见我似乎吓着了,终于回复原来的样子,倜傥着说:“我若真对不住你,你待怎样?”
我歪头,仔细的想,认真的答道:“我不怨你!我知道,你是真对我好,即便是为了别的什么缘故,你
还是对我好的,就算将功补过!”
他笑,仍是轻轻的吻我。
他的吻很小心,也很贴心,就象乞讨一般,似乎在央求我的回应。我不知道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忍
不住心里头的这种感觉。
日子总算过得惬意,只是我除开眼睛看不见,身子也常常会莫名的痛。
那种痛根本没有任何一种言语能够形容的来,就好象要把五脏六腑从身体中间拔除出来。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总是紧紧抱着我,无论我怎样的嘶咬挣扎,从来不曾放手,直到我累了,倦极睡
去,他仍不离开。
说不感动,根本就是假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说说我的心里话。
我根本也说不出口。
另一方面,还因为在心底,我有一种羞耻的念头,仿佛他待我好,本就是天经地义,他若待我不好,根
本就该天打雷劈的。
这岂非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的想法?我把自己骇着了。
原来我竟是这样一个人么?
我简直有些瞧不起自己,更不敢跟他说了。
再后来,听服侍的使女说我常常夜里噩梦不绝,他索性搬来与我同住。
起初我自然不愿意,再不济,我总是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若传出去,不是笑掉别人大牙?
但终于还是坳不过他,叫他入主中原。
听说他是这个叫做“落虹谷”的地方的主人,听说他在当今武林有很大的权势,听说他的医术是天下一
绝……
这些都与我没有关系。
我只知道现在他是我的一切。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
过去和未来……都不存在!
“予儿!”
我诈然惊醒。
“想什么?”
他把身上的被子掖了掖。
“恩!想你为什么待我这样好。”
我半真半假的笑道。
他不知怎的,好似呆了一呆。
“你……”
我狭黜的翻身压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笑道:“为什么?”
他的呼吸有些紊乱起来,身上也缓缓起了些变化。
我“呀”的一声滚了下来,远远躲了开去。
同样身为男子,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皱眉,我咽了口唾液。
“叫你不要与我同住,你偏就不要。看看如今这……”
我缓和一下,再说:“与女儿家温存难道不比与我同塌要好的多?”
侧耳,见他半晌没有反应,自觉无趣,又爬了过去挨着他。
“你不去找个女人么?”
他咬牙道:“那里有你这样的人,这种事情也是随便说的?”
我眨眨眼:“不能?反正我也是男人,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他恨恨的起身,飒飒的衣物摩擦声传来。
“谁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也坐起来,复又被他按了下去:“天还没有亮,再睡!”
我于是又躺了下去。
“双飞姐姐说的。”
柳双飞便是平日里照看我饮食的使女,待我也是好的不得了,什么样的事情她都愿意跟我说,落虹谷里
的大小事件多半也是她告诉我的。
不远处,感觉他的动作滞了滞,呼了口大气。
“好个柳双飞!”
踩着重步出去了,寂静的园里仿佛还能听见他磨牙的声响。
我倒觉得他象在逃命,于是大笑起来,。
其实对于他告诉我的话,我也并不是全盘的相信,没有一点怀疑的,
比如说,他就从来不愿意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不是没有问过,只是他每每顾左右而言它,我也没有办法。
他只说,我从前是极爽朗的一个人,无论怎样可恶,总让人恨不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那种眷恋,那
种又喜悦又痛楚的感觉,那种说不出来的深厚情感……就是傻子,怕也听出来了。
又说他是与我关系最要好,最亲近的。
这样模糊的答案我虽然不是太满意,但也没有办法,想去问柳双飞和常常陪伴我的那些谷里的人,他们
也只是笑而不答。
还有就是,他们都说我身体不好,有病。就是不说,这是什么病症,我也想不通,什么样的病能让人这
样痛楚,不仅失掉了记忆,连眼睛都瞧不见了。
回头再想,还是作罢,世上奇难杂症何其多,何必穷自紧张?
但我分明闻到了些奇怪的“味道”,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但又没有勇气再去探讨。
除开偶尔病发的痛,其他的一切都让我舒坦的不得了。
我不止一次想,这许就是所谓“幸福”了。若是这样,一直想不起来过去,也许无所谓。
奇怪的是,我仿佛对这样的感觉陌生的很,有时候甚至会偷偷的在无人处回味这些日子快乐的点滴,象
偷腥的猫儿一般笑起来,没有半刻是不快乐的。
只有一个人,让我十分的介意。
他常与柳双飞一同,在空闲的时候陪着我玩耍。
柳双飞让我唤他“漠哥哥”,段寻有次听见了,有些不满意,只让我叫他“漠漠”,柳双飞当时笑说他
在吃醋,我当然是不相信的。
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漠漠身上沉稳的气,想来应该也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或许因为我俩都有缺陷,虽然不能交谈,我却很愿意与他一起。怪在他虽然从来没有不悦,但每每会对
着我沉重的叹息,仿佛很不舍,又仿佛很惋惜。
我懵懂不知为何,只自觉他或许替我失明的眼睛可惜,反过来安慰他的时候,只留得他一个大大的苦笑
。
PS:偶快被抨击死了,还是先让小予儿幸福一下,虐文还是留到后头吧!
满多大大不满意偶这样破坏段寻的形象,不过米办法,不这样,怎么虐小受,对不对?所以大家
还是先忍耐吧!
当然,幸福离予儿还很遥远,说不定只是个梦呢……
表打,偶逃!
月圆(二十)
眼睛看不见实在是一件相当不方便的事情,尤其是这个时候。
落虹谷地方很大,至于它大到什么程度我不清楚,也根本没有机会探讨。多半的时候只在段寻安排给我
的院落中,偶尔才会往外走一走,身边也必定跟着什么人,或柳双飞,或漠漠。
今天是个好天气,虽然已经入冬,但是谷中居然还是很温暖,凉凉的雪点晃动着从半空里望下落。我努
力回忆从前见过的雪景,可恨什么都想不起来。
心底一急噪,一下忘记了我是个瞎子,一股脑就往前跑,想说要到更宽广的地方好好感受一下,谁料就
这样生生被那地上的石板台阶拌了个正着。柳双飞搀扶不及,眼睁睁看我跌了个狗吃屎。
身上自然跌疼了,心里又有些沮丧,这样的情绪涟漪一般越发泛滥。本来还想,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也
不轻弹的,复又想,凭什么女子可以哭,我就不行?
到后来竟然没有节制的哭了出来,无论柳双飞怎样好言安慰,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那里能够了解,这些日子我的恐惧!
无论怎样假装无所谓,这个残缺的身体带来的痛苦和发病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几乎快把我的意志摧
残的一干二净。
前日夜里病发的时候,似乎那磨人的疼痛比之往日还要加了几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我是痛糊涂了,
竟然抓起柳双飞身上的防身刀刃往身上招呼。幸好段寻眼明手快,否则我哪还能安然站在这里。
若不是赌着一口气,我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段寻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大约就是这样混乱的景象。
我听见他走来的脚步,也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的抽噎。他拿我没辙,无奈只好坐在我身旁,也顾不得
是在大门外的台阶上,讨好的笑说要帮我把那些害人的台阶统统拆掉。
他只道我摔伤了,根本不晓得我原来是因为受不住心底的那些害怕才哭,我憋着一股气,不理睬他。好
容易哭累了,站起来就摸索着往前走。他欲来搀扶我,被我一把甩了开去。
“别碰我!”
我喝道。
许是从不曾对他这样不客气,他有些呆了。
柳双飞急急走了过来。
“予少爷!”
我没有理她,只是往前走。好几次被假山石块甚至小株花草给拌倒,她伸手过来搀我,被我一把推开。
就这样走了一段,段寻终于瞧不下去了。
“予儿到底想去哪里?”
他问的有些心疼,有些无奈。
我还是那个姿势,顾不得有多难受多难看,努力的睁大了眼睛,仿佛这样就能瞧出一线光明。
“予儿!”
他快步赶上来,一把把我捞了起来。
我一呆,随后猛的挣扎。
“放我下来!”
他紧紧按住我的动作,待我终于有些倦了,才叹口气,抱着我缓缓前行。
“予儿!你……可是寂寞了?”
他小心的探我的口气,见我没有搭理,复又叹气。
“是我不好,最近谷里的事情太多,没有时间陪你……”
说不出的懊恼含在话中,听的我难受。
“你忙什么?”
我打断他。
“有客人来访!”
他含糊的回答。
我想,能叫他这样尽心尽力,恐怕应该是个大人物。
听柳双飞平日的意思,落虹谷分了内外两个大院,寻常的人是连谷中内门都进不来的,顶多只能在前院
里停留拜访,那些称做“访客”!能叫段寻亲自接待的“客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