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绝对不行!雅公子,你又要擅作主张了。谢奇听闻傅雅要去赴蛟帮的宴,马上出声反对。
不错。景元也不赞同地摇头:我们现在之所以能够心安理得地呆在这里,是因为这栋雅舍在北水路军的势力范围内。周围监视保护的全是北水路的子弟。否则,我们就连离开渡口基地一步都不能。毕竟我们对于北境地区来说是外乡客,你怎么还敢四处乱跑?
傅雅眯起眼:这是兵不解刃的好机会,难得有与蛟帮高层直接面谈的机会,怎能叫我甘心放弃?......
琼瑶宴不一定是好宴。景元为难地说,机会的确是好机会,可顾盼频频位于蛟帮势力范围,在北境最大的一个民间势力之中,北水路也难以保全你的安全。当初进夜鸦戈好说还有个钱非带路,这次我们可没那方面的人才。
所以......我说就我去嘛...... ......傅雅摇晃着脑袋,你们就不必跟着来了。
雅公子,你又要以身涉险?!谢奇一脸激动,还不准我们一起去?!雅公子,小心待到皇上面前我告你个独断专行!
诶呀呀,不要激动......傅雅安抚着谢奇,我们先前不是也商量过把帖子折了回去么?这次蛟帮又派人来请也说明他们有足够的诚意,我料想他们也不会在宴上做什么手脚的......再说了,左判官是我捉的,冤有头债有主,如何这场宴我是定要赴上一赴的!
景元闭上眼睛,苦笑着说:看来雅公子都已经决意好了呀......这样吧,你要去可以,但必须带上谢奇和五百精兵一起去。
是呀是呀,谢奇在一旁猛点头。
不行,五百精兵带走这里岂不成空城一座?我不答应。傅雅回绝道。
那你就不能去。景元翘起二郎腿,一付在京城出现过的流氓体态又现,难以想象他是以严谨闻名的苏氏门人。
景元兄--不如我们如此这般z...... ......
傅雅靠在马车的一头,微阖双目。一旁同乘的谢奇戒备地看着莫笑言,对他来说,莫笑言这种美貌的女子,相貌体态都未免太过妖气......
无论如何,丢下五百个跟屁虫,拣上谢奇一人,应该算是一桩核本的买卖,不是么?突然听到车外一阵喧哗,傅雅睁开双目,问马车外面的易:外面是谁那么吵?
易回答:公子,是另一辆马车上的钱非和普昔又吵起来了......
普昔?...钱非也就罢了,普昔不会武功,我并未叫普昔一同上路啊......
公子,但您也未叫他们不去啊。
所以?
所以,机锋、钱非、普昔、晴云,全都跟来了...... ......
-----------------------------------------------------------
顾盼频频傍依山水,景色十分地优美。北地商贾人来客往,此石景一地好不热闹。除顾盼频频之外,这里连成一片的还有好几座妓馆,是锊果尖一地难得的热闹之处。也因此,往来贩货的商人也常在此地驻留,从而使石景形成了一条北境难见的热闹街区。y
频频楼里红粉兜袖、顾盼盈香,年轻姑娘们斜倚窗台招呼客人,调笑推搡之声不绝于耳。而此刻三楼的雅室却丝毫未受楼下靡色影响,室外青山白石,室内蒸茶煮酒。这间便是蛟帮相约傅雅请宴的小馆,而此刻留在顾盼频频中待客的人非是川靖而是杜商。实际上,绝大多数蛟帮众人都不识得川靖的真面目,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而既然杜商主持蛟帮内务,那杜商出现了业已说明川靖也不远了。
然,川靖如今身在何处?
川靖此刻正在顾盼频频楼左,石景街两旁货物一路赏玩过去,忘乎所以,甚至都要忘了自己是请了傅雅来赴宴的!但川靖如何知道傅雅?又是如何找到傅雅的b?
傅雅一路北行,姓名多未刻意隐瞒。毕竟比起当朝的年轻左相傅璃,傅雅这个名字着实平常了许多。客栈旅店,傅雅的名字多有留下痕迹,何况左判官最后失踪却是与傅雅在一起,傅雅的嫌疑就更大了。但是,最后查到傅雅于左判官失踪后的落脚之处,才是证明傅雅身份的关键因素!蛟帮成员遍布略洛,锊果尖有哪一处势力敢不买账?只除了一处--梁朝镇守北境的北路军队。从霍石霍大将军掌管北水路师开始,略洛湖上水贼的日子就没好过过,虽然朝廷军队不曾与他们正面为难,但北水路严守北境贸易物流,打击略洛湖走私商人却是常有的事。从而动摇略洛湖上水贼的生存根本。也只有傅雅住在北水路军处才有可能让蛟帮搜遍锊果尖都没有丝毫收获!
而傅雅既能住在北路军处,那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若不是朝廷官员,那也是与朝廷或者北路军之间有干系的人g!
如此,与蛟帮作对的势力就显而易见了。也因此,川靖此次行事更比往常谨慎了许多倍。毕竟通常,官不犯民、民不反官。
川靖盘了个摊位,赶走了原来摊子的主人,大大方方地坐下。他身前叫卖是几个木刻的人偶,有玩耍的有劳作的,无不栩栩如生。川靖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他的摊子上就来了第一个客人。川靖看见一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羊脂玉手捉起案板上的一个钓鱼姿态的木偶左右把玩,醇和的声音在耳边问到:这个我要了,几个钱?
愿者上钩......不要钱...... ......川靖抬起埋在草帽里的头,裂出一口白亮的牙齿,看着摊位上弯腰俯视的傅雅,愣住了。
42、饵
(愿者上钩。)
川靖自从私出独格岛屿以来,武艺高强在大陆上难逢敌手。而若不是他心思也十分机敏,川靖更不能在蛟帮帮主的宝座上稳妥地一坐三年,更何况蛟帮老帮主将帮主大位交与川靖手中的时候蛟帮还只是帮众只剩十余人的烂货一堆,而川靖能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振兴原本一蹶不振的蛟帮,也说明他百里挑一的能力。
所以即使他还是一名弱冠少年。但蛟帮帮众可从未将他以少年待之,光是他那一身恐怖的气力,就与少年或者是寻常武人十分地不符了。
然而今天,川靖却做了一件十分"少年"的事:他一直盯着傅雅看,甚至直坐在了顾盼频频的雅室之中,川靖还有些回不了神,令一旁的杜商大感尴尬。
照例,莫笑言、普昔......一桌子美人无数,川靖却只顾盯着傅雅看。在如此赤裸裸的目光注视下傅雅却好似浑然未觉,只是身边的随侍机锋不着痕迹地掩去些川靖的视线。机锋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好似孝王爷梁昭第一次见到雅少爷也是这般盯着主子直勾勾地看的。且不论到何地,雅少爷外貌明明不是最出众的,却总有一股吸引人的气质在。
没多久,傅雅与杜商攀谈起来,川靖这才稍稍挪开些视线。
杜商掌理蛟帮内务已久。虽然与外人交际向来是左判官的份务,但一来左判官如今不在、二来川靖也从来不管事,所以杜商只能自己一力挑起与傅雅谈判的担子。他聪明地未与傅雅提起被虏的左判官,而只是打听朝廷与蛟帮对着干的原因,以及到底想做到什么地步。蛟帮吞了青帮风帮两大帮派,为的仅是安抚略洛两岸百姓,尚没有占山为王的自觉,亦不想蛟帮自梁与习风两国间的灰色地带突然崛起,早惹红了两国当权者的眼。
傅雅亦未做提醒,只是笑着与杜商东拉西扯着,他当不想与蛟帮较上太大的劲,北水路的危机主要还是湖对岸窥伺着的习风水师。
莫笑言陪坐在傅雅身边,她明白宴席最后留下的当是只有她与傅雅两人。她温文和婉地倒着酒,在顾盼频频此间,她俨然就是宴席上的女主人。
见席上气氛有些冷凝,莫笑言长身而起道:大家喝酒也是乏了。笑言今日初出闺阁,借诸位宴席献上一舞如何?
傅雅在京城里是迤逦坊、溪乐的常客,多年的官场磨砺下来对应付顾盼频频的场面也是得心应手。可谢奇却好像是第一次涉足风月场所一般,浑身不得自在。此间虽是雅室,但位于顾盼频频之中客人身边总也少不了劝酒的美姬,一左一右地喷香,谢奇严守礼教,既不敢越雷池半步,也不敢出声喝斥屏退,直弄得自己满面臊红。当下听闻有可以让自己转移注意力的事,第一个鼓掌叫好。钱非和普昔接着起哄,晴云淡笑不语,机锋只是沉默着性子继续守着主子。
莫笑言的眼波转向傅雅,见傅雅微笑着颔首,莫笑言坦然一笑:笑言初次献艺,大家见丑了。随即行云水袖披上,长袖一甩,起舞势已经婷婷立着了。
莫笑言在顾盼频频之中专攻舞蹈,练的是习风神话故事里的飞天舞。一起一势都有如飞仙下凡,激情勃发、磅礴美丽;一举一动又都含蓄内敛,恰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场上气氛都不免被这惊世之姿所影响,连傅雅都微微侧目,有些陶醉于其中。莫笑言相信,此刻她是全场最美丽的人!她的眼睛闪动着机质的光华,所有人的心神都逃不出它的摄魂!
波光转动,唯有一人!--莫笑言震惊地发现,只有一人心思不在她的舞蹈上面!不,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在看自己的舞蹈!...... ......莫笑言一分神,脚下步伐错乱,想要金鸡独立但身子却未掌握平衡,眼见着摔倒了下去。
小心!傅雅低喝出声,晴云机锋同时飞身而出。晴云终是比机锋快上一步,堪堪接住扭伤了脚的莫笑言。
笑言!你究竟在干什么?!楼下的莫频频闻声而至。
娘......我是分心了,但...还不至于摔下来啊...... ......莫笑言揉揉疼痛的脚踝,委屈辩解道。
你还说!......莫频频瞪了莫笑言一眼,回身对晴云福上一福: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我们家笑言若是因此伤了筋骨,以后练起舞来可就麻烦了。
晴云回礼道:晚辈份内之务而已。
莫频频又向在场诸位告罪几声,扶着莫笑言下了楼。杜商看向晴云的眼神闪了闪:东风公子果然好武艺。
不敢当。晴云依旧板着脸回礼。
钱非笑着打圆场:大家虚惊一场、虚惊一场......诶,只是这美人儿不见了可是颇煞风景啊......!说着,朝傅雅暧昧地眨眨眼。傅雅顺势看向走回自己身边的机锋,他手里还攥着一支剩余的筷子。
想必是用另一支筷子将莫笑言打下来的吧......傅雅心想。只见机锋挑衅地望着川靖,要瞒过其他人可以,川靖却是如何也瞒不过的。
傅雅回看钱非:要美人还不简单...?你身边不就有一个?!--
钱非夸张地倒退一步:雅公子你说的是普昔?
怎么不是?傅雅笑面普昔,普昔,你也为我们演上一段舞蹈可好?
他?他也会跳舞?!钱非惊叫道。
好--普昔站起身来,看向钱非,咬咬牙。
普昔与莫笑言跳的舞完全不同。莫笑言身着舞衣,跳得华丽;普昔却是素服,舞曲沉凝。不,这不是舞曲,这即是鸦族祁神舞的祷言...... ......!!
普昔一曲舞毕,杜商看着这位异发少年,竟然平地里生出崇敬之感!杜商急忙低下头去:敢问这位小公子是......?
夜鸦戈,普昔。却是傅雅代替普昔回答,是鸦族之人。
"轰!"的一声,恰似平地惊雷,宴席上除些个知情人外人人脸上无不动容:是鸦族!...鸦族...... ......传说中的......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
杜商看着依然无动于衷的川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雅公子......您这...... ......
普昔只是我的私交好友,随同赴宴,并无他意。傅雅解释说。果然,鸦族的秘闻对于世人来说还是十分难以接受的......究竟是当初鸦族发动战火压迫世人还是世人逼得鸦族发动战火最后退隐,傅雅看了一眼低下头来的安静的普昔--这一切其实不难断言。
傅公子。
嗯?
这时候,一直沉默着的川靖说话了,我想知道,敝帮的左判官在贵处近日可好?
很好,形貌依旧。傅雅笑着回答,对于自己虏人一事丝毫都不避讳。
厄......川靖不仅没有之前的丝毫怔恁,而且直视着傅雅的眼睛,清楚地说道:不知傅公子请敝帮左判官到贵处做客究竟有何要事?现在,算清楚因为当初左判官被他们虏走而使蛟帮成为北武林的公敌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左判官安全与否和......这些人虏走左判官的真正目的。
我们......傅雅敲着手指,我们听闻贵帮左判官博闻强记,于是特地请他来鉴定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川靖骤起眉,穷追不舍。一旁杜商的脸色一片惨白。
这宝物么......暂先不急。傅雅笑着说:川帮主,你也知道我们身后代表的是何种势力。是朝廷!川帮主,我且问你,朝廷若要蛟帮归顺,你肯是不肯?
归顺?川靖冷笑道:为何是在此时让蛟帮归顺?风帮和青帮弄得略洛湖两岸民不聊生的时候朝廷怎的不让他们归顺?
傅雅一本正经地说:那时候梁朝正在忙于对付姚国的事宜,恰无暇北顾。
哈!风帮青帮肆虐略洛湖长达十余年,梁朝无暇北顾也无暇了十余年?!
川靖!不得对朝廷无礼!谢奇虎虎地站起身子,一手按在刀柄上。对于武将来说,军刀向来是从不离身的。
说得好!傅雅却是鼓起掌来:不过,朝廷自有如此做法的原因。川靖,这却不是能任由你一个小小水贼帮派的首领可以议论和质疑的。
怎么?!一个小小的水贼帮派能劳驾几位朝中大臣亲至北疆?!--川靖挑起眉反问。
不,我们不是专程来对付蛟帮的。傅雅摇了摇头。
难道是梁朝对面的习风?杜商在一旁叫道。
正是。
无异于以卵击石。川靖轻哼,年前北水路大将军霍石刚撤往西疆,人尽皆知。习风不趁机来攻打梁朝你们应该十分庆幸了,竟然还妄想攻打习风?!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不得不准备接下习风的一仗。前些日子习风也在专心对付姚国,而今姚国境内大乱,习风定不会放过南下的大好时机。
那这些又与我蛟帮何干?川靖吊着眼问。
很简单。我希望蛟帮能加入到北水路中为梁朝抗击习风水师!傅雅回答。
你疯了不成?!江湖和朝廷向来不两立,就算如今蛟帮迫于目前北武林压力勉强肯了,你们回去于朝廷又如何交待?!说到这里,连一旁的谢奇也不禁回头看向傅雅。是啊,若这种事让苏振春那些人知道了,他们又会如何弹劾北水路军?
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了。傅雅微微笑着,怎样?你们可同意?
不可能的。川靖回绝道:即使你们挟持左判官于手中,即使蛟帮如今在北武林中举步维艰,但一旦蛟帮与朝廷合作,无疑就在武林之中落下把柄,以后势必只能依靠朝廷势力保护,再难以翻身做自由之人。
你想得不错。傅雅点点头,但是如果要让蛟帮继续维持下去只能让它投靠朝廷了,或者,让蛟帮就此解散了吧......还是,你以为我们愚蠢地认为只要能挟持左判官就能轻易左右蛟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