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美————唐娜

　　“好，我喜欢这麽直接的。”他这话有一语双关的意思，看样子是对我的话有点误解，不过这个时候我不能把有的话推进死角，於是干脆不解释。
　　气氛因为忽然的沈默而变得有些诡异，我没有说话，保持著职业微笑，等待麦云提出他的疑问和条件。我知道如果没有附带条件，这一单根本连谈的可能性都没有。
　　麦云看了我一会，对身边的小男孩说，“你先出去，小吉。”
　　那个漂亮的男孩子忽然看了我一眼，非常轻佻的笑起来，像是在勾引我，我当下侧过脸回避这麽直接的“挑衅”，毕竟我还不清楚这个事情里，他扮演的是个什麽角色，麦云和他之间诡异的关系我一无所知。
　　一切都来得太快，也太突然了。
　　等门再次关上，麦云才掐掉烟，跟我说道：“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什麽，货也不多，甚至不通过大当家也能做。所以，今天我和你来谈。”
　　“二当家的意思是？”
　　“你老婆不仁，你当然可以不义。只是，我不知道你对一箭双雕的事有没有兴趣。”
　　“双雕，确实还有一个人，我也不想放过。只是，我关予笑有个原则，我自己的事，向来我自己做决定，就算二当家的心意我领了。对姓齐的下手，我还要考虑考虑。”
　　“我知道，一来他现在威胁不到你，二来你是不知道他和你那个情人究竟什麽关系，是吧？”
　　“二当家对我的事，清楚得很呢。”我端起茶喝了一口。
　　“要是不清楚，我今天怎麽会贸然在这里见面和你谈呢。”他嘴角有笑意，我不喜欢这个男人这样赤裸的自信，似吃定我会和他合作一样。
　　我不语，思量著利弊。有时候男人的面子和感觉固然重要，但是说到底，我只是个商人。
　　我正准备再谈一下合作的具体问题，就听到有人在踢门。
　　被打断在口中的话咽了回去，我抬头看著麦云。
　　这次他倒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笑笑，我立刻想到踢门的人应该是小吉。果然，麦云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亲自去开门。
　　“我要吃饭，饿了。”
　　“我还没干什麽，你就这麽饿了。小饿鬼。”
　　“你快点。”
　　“我还没谈完，你再等等。”麦云一改刚才调戏小吉的表情，很严肃的说。
　　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小吉出门前那个暧昧而挑衅的笑，我相信他绝对不是在麦云的眼皮下面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调情，我敏感的觉得他有话要对我说。
　　於是，我站起来，走到门口，礼貌而正式的说：“二当家有二当家忙的事，我随时有空，要不，咱们改天再谈。”
　　麦云迟疑了一下，我看出这个事情於他应该有其他非凡的意义，而且时间紧迫，那我就更不能如了他的意，今天非走不可。在他思索的时候，我看了小吉一眼，似笑非笑的点个头。他这次一反常态的严肃，没有做出轻佻的动作，眼神一晃而过，落在了麦云身上。
　　最终麦云还放不下那个小男孩，决定陪情人去吃饭，我自己离开了。
　　再约，恐怕就是明天吧……
　　唐辉开车，我有些疲倦的靠在车里，车行了一段我才说：“麦云和那个小吉什麽关系？”
　　“那小子是个男妓。不过，他倒是和麦云和得来。在麦云身边呆了两年了。”
　　“没有其他背景？”
　　“这个……因为麦家的原因，暂时查不出来。不过，我觉得那个小子不是很简单。我见过他和人打架，狠得不是一点点。全不像个靠上床找人保护的角色。”
　　“多大了？”
　　“十九。”
　　“帮我注意他，他说不定很快就要来找我。”
　　“是，少爷。”
　　“把车开到公司去。我还有点事处理。”
　　唐辉不多问我要干什麽，马上掉头往公司开去。
　　我一个人下车，从唐辉那里拿了钥匙就上楼。白天没到公司来，我心头总有点不踏实。这段日子不在公司，发生了太多事情，一档接一档的，很多事情我不一一过目肯定会出漏子。
　　下了电梯，我感觉整个大楼里都黑漆漆的，摸索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正要处理公司的事，我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有点怪异，这个时间，但是我还是迅速的接了起来。
　　“喂，你好。”我的声音格外清晰的出现在办公室里。
　　“还在办公室呢？”一个熟悉的声音窜到我耳朵里。但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是不是来得太快了一点，我愣住不说话。
　　我对无法掌控的感觉很气愤，於是没好气的问：“你是谁？”
　　“关少爷贵人多忘事，我们刚刚才还见过面呀。”小吉的语气有点轻佻。
　　“你吃饭还吃得真快。”我不带感情色彩的说。
　　“那是，又没吃到床上去。”他越说越离谱。
　　“找我有什麽事？”
　　“我在你大楼下面，你让保安放我进来。我要见你。”这次他收起了轻佻的语气，语速快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硬朗了起来，感觉像是换了个人。
　　“我对你没兴趣。”我干脆的回答他。
　　“别怕，没人监控的这电话。”
　　我挂了电话，接到保安室，让值班的保安把他放了进来。柔软的皮椅子里，我深深把身体陷进去，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而且，我相信那个小男孩绝对不是白痴，不会就这麽送上门来毁了自己。那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觉得这个小吉绝对不简单，不管是他的眼神和那个性格，还是他片空白的身世。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吉上来的时候带著一个保温桶，我警觉的看著靠在门上的漂亮男孩。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麽药。
　　他走进来，坐到我办公桌的对面，把手上拎的保温桶打开，一阵香气四溢。
　　“还没吃晚饭吧？”他把碗筷都准备好，给我推过来，笑得一脸无害。
　　“这鸿门宴也太节俭了点吧？这样的低成本，很难有高回报的哦。”我笑著看他。
　　“没办法，我一向节约成本。”他撇撇嘴。
　　“找我究竟什麽事。”
　　“自然是安身立命的事，我没看错你，很聪明啊，关予笑。要是你这个时候不到这里来，我还真不知道怎麽把你弄出来见面。”
　　“你不怕二当家的人跟著你。”
　　“那些角色，怎麽跟得住我。不过我还真的时间有限。”
　　“直说吧……”
　　“他们说你失忆了？”
　　“这和我们要谈的有关系？”
　　“没什麽，这个只是我有点好奇。因为如果你真的什麽都不记得的话，我怕操作起来有点困难。”
　　“先说，你究竟要干什麽。”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而且不是小数目，要洗一次关氏的牌可不容易。这中间，你想从麦云那里拿到的，应该是大头。不过，他没打算帮你走那批货。他说了不算。”
　　我看著小吉，不说话，等他继续说。
　　“你信不信不要紧，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虽然我这条贱命不值钱。”
　　“你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
　　我挑起眉毛笑了，这个回答，呵呵，始料不及啊。
　　“你怎麽就觉得我会是谁？我不过是个男妓。”
　　“好吧，你说的我的可以相信，我也知道麦云帮我走货这件事很悬。不过，这还不足以让我冒险和你合作，你的目的是什麽？而我要的只是短期的一笔资金，从苏家收购回笼我的股份。我没必要冒那麽大的风险。”
　　“但是，你要保密的话，似乎只能求到麦家门口。商场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我至少知道要是苏家知道了你的行动，你的风险值可就不一样了。”他笑一笑，还是那麽妖冶的笑，又继续说：“其实你只是不想你老婆知道你什麽都想起来了，是吧？关予笑，你要把苏家做掉，报一剑之仇，我完全可以帮你。”
　　我不置可否，毕竟风险很大，他也没跟我摊牌。
　　我迟疑的看著小吉的眼睛，他却站了起来。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我得走了，明天麦云还见你。你可以好好考虑下。你明天见了他，知道了他的条件我再跟你联系，这样公平。”
　　“……也好。”
　　“把东西吃了，别饿出胃病了。”他忽然又笑了笑，煞是温和，简直像个大孩子。
　　我站起来送他出门，而脑子里飞快转著的全是这件棘手的事。
　　果然，麦云的人第二天就打电话到唐辉那里，唐辉到医院接我过去，我和柳医生坐在他办公室里闲聊，柳医生一边给我按摩太阳穴一边随意的问我，“你和卢律师现在怎麽样？”
　　“我什麽都想不起来，能和他怎麽样？”我狡黠的看了看柳医生，他有些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後唐辉就推门进来了。
　　本来柳医生应该还有话要说的，给硬生生的打断了。
　　我到昨天的那个房间，再次见到麦云，今天小吉不在，昨天的试探他已经有了结果，我不说话，很安静的坐在那里，等他的开场白。
　　“没想到我们这麽快就见面了。”
　　我笑笑，点烟，说：“其实，早晚不是重点，重点是麦当家的条件。你早说，我早考虑，对大家都好。”
　　“关予笑，我喜欢你骨子里的那点傲慢，别人也许看不顺眼，可是我喜欢得紧。”他似笑非笑的说。我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头，感觉自己精神上被他调戏了。
　　“现在好像不是讨论我的时候，麦当家，我的底线并不低，你说说看，你的想法？”
　　“那麽大一批货，风险和周转，其中的代价我相信你很清楚，我们能吃下来，而且可以马上付美金给你。不过，关予笑，我有两个附加的条件。”
　　“我希望这两个条件对我来说不难。”
　　“其实不难，真的。”他好像不愿意马上告诉是什麽条件，喝了一口红酒，他才缓缓道：“你知道麦家的情况，我们兄弟四个一起管家，各有各负责的一快，总的来说是大哥在出面，家里大部分的生意也是掌握在他手上的。”
　　“嗯？”
　　“我的意思是，麦家内部也需要一些调整，当然这个事情不全然是我一个人挑起的，这是我家的事，我也不想多说，我只是想你帮我去杀一个人。”
　　我大概已经猜到他要我杀的人是谁了，不过，这中间问题很多，一来，他找个职业杀手比吃下我这批货来得便宜方便多了，他为什麽偏偏找上我，二来，他说两个条件，会不会还有什麽牵连。
　　“麦当家还有一个条件是什麽呢？”我紧接著问。
　　他暧昧不明的看了我一眼，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哥对你很中意，他以前玩过很多小男孩，不过没有让他挂心的。他上次在程明远的酒会上见到你，就暗中在查你。你知道，以我哥的速度和手段，现在恐怕他已经计划著对你下手了。”
　　我仔细思索了一下程明远的酒会，那是我刚出车祸前不久的一个商业聚会，程昊叫我去的。
　　那距离现在可真不算多长时间。
　　又联想到小吉说的话，我算是明白麦云借刀杀人的把戏了。他确实没办法帮我走这批货，除非我杀了他大哥，他上了位，就能有权力做这个决定了，看样子他现在也未必有这麽多钱。不过，人杀了他要是把我供出来，那我这货也不用走了，钱也不用要了。直接去见上帝了。
　　这绝对是个风险投资，而且我不相信麦云。
　　当然事情到这个份上，我还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直接去找麦云他大哥谈，他既然对我有兴趣，那最好不过，是条捷近。当然，我觉得我目前还无法让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来，至少我的自尊不允许我这麽去做，我还是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出卖色相这种事，不是说做就做得了的。
　　那我只有第二个选择，和小吉合作。
　　那个孩子的身份还得去彻查，他的目的必须掌握，否则我很可能就成了炮灰。
　　想了一会儿，我笑著对麦云说，“这个要求对我来说，确实不难。不过也得等我腿完全康复了才行吧，你大哥迟迟没有对我有什麽动作，估计也是觉得我现在还是半残废吧？”
　　“关予笑，你很聪明。知进知退，但是我希望我们的合作是顺利的。”
　　“别夸我夸得太早，我要一半的定金，你可以先看货，麦当家，如何？”
　　“这个……”
　　“其实你一点也不亏，还是麦当家现在手头比较紧，你也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希望彼此的表达一点诚意。”
　　“那你的诚意，我怎麽才能看到，陪我睡一觉如何？”
　　我摸摸鼻子，接著说：“呵呵，麦当家，我相信精明如你，绝对不做因小失大的事。”
　　“OK，成交，星期一我们事务所见，我去看货，律师给你过账。”
　　“那星期一见，麦当家。”我站起来与他握手，我感觉他宽阔的手掌凉凉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这笔生意有点亏了，或者说风险比想象的大。
　　不过富贵从来险中求，他也是个商人，自然懂得风险与利益并存。

　　chapter 28

　　我不知道怎麽联系小吉才安全，麦云可不是吃素的。只能私底下先彻查那孩子的事情，我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去冒险。麦云给我的时间并不多，四天时间，我必须知道我和小吉合作的可能性，以及他的计划，否则我没办法冒险，只能置之死地而後生，那样，连我自己都不没有把握。总之，我绝对不会和麦云合作了。
　　那个条件，我是永远都不可能答应。他太天真，以为商人都是一样的，商人还是有分脾性的。
　　至少我关予笑还不会脱了裤子把自己卖了。
　　悦霖的电话来得很突然，我本来以为他为了手头的案子在忙，顾不得我，结果他却开车来了公司楼下。我叫他上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进了大楼。
　　“怎麽叫我上来啊？”悦霖脱掉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
　　“呵，就算我现在记不得一些东西，但是，以我们以前的关系，你不必在楼下等我下班吧，我这里还有一点事情没忙完。”
　　“那我影响你吗？”
　　“没事儿。”我笑笑，不再贪婪的看著他，低下头工作。这时候我多想问一问他案子的情况，一切是否顺利，但是我什麽都不能问，暂时不能让自己的伪装露出破绽。
　　过了一会，秘书送资料进来，笑著看悦霖，然後说，“卢律师好久没来了。”
　　悦霖很礼貌的和她点头笑笑，也不说什麽，眼神里很多复杂的挣扎，看得我很心疼。
　　秘书出门以後，他才说：“予笑，你有时候真的很任性，你知道吗？”
　　“知道。”我笑笑，不知道他要表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