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美————唐娜

　　“三少爷永远都是三少爷啊。”他感慨，眼神里有一些狡黠，我心虚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了什麽破绽。
　　“晚上想吃什麽？”
　　“泰国菜如何？我记得你以前一直喜欢吃SUYA那一家。”
　　“嗯，好啊。”
　　我正笑著，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说：“不好，我今天有事要找你。”
　　悦霖和我都惊了一跳，抬起头，看见小吉站在我办公室的玻璃门後面，他吐掉口香糖才走进来。这里对他来说，还真算是好的见面地方。
　　他手里又带著外卖，我无奈的摇摇头。
　　小吉看了一眼坐在沙发里悦霖，挑衅的笑了笑，我有不好的预感浮上来。果然，他随後就说，“阿笑，你今天晚上必须陪我。”
　　我瞟了一眼悦霖有点发青的脸色，很自如的说，“我有说不陪你吗？”
　　“予笑，那你忙吧，我先走了。”悦霖站起来，却被小吉拦住了，小吉把他手里的外卖扬了扬，说，“我这次可带得比较多哦，要不要一起吃？”
　　“不用了，你们忙吧。”
　　“悦霖，下次我请你，今天真的不好意思。”我承认自己看到他的那个不爽的表情情绪大好，我喜欢看悦霖嫉妒，喜欢看他在乎我的样子。
　　“关予笑，你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迁就你。别太过分。”悦霖绕过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对我耳语，我顿时愣在那里。从刚才的暗爽顿时跌落到冰窖。
　　等他出去了我才反应过来，推开小吉，三步两步追出去，悦霖正在电梯口等著我。
　　我看著他那一脸得意的笑，就知道自己中了他的试探。
　　“你──”我眉头拧在一起，心头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这个慌要这麽圆，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和我计较。
　　“予笑，别跟我玩花样。你可是我徒弟呢。”他微笑这把我拉进怀里，久违的感觉，温暖而安定。
　　“对不起，悦霖，我……有的话，不知道该怎麽说，但是，你不要乱想。”
　　“你这样怎麽不让我乱想，啊？”
　　“苏漆漆的事，我一直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所以假装失去记忆的事情，你还得帮我瞒一瞒。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太绝情寡义，但是我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苏家老头子必须付出点代价。”
　　“哈，三少爷，你觉得自己还不够绝情寡义？”
　　“呃……我承认我比较自私。可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卢悦霖，你可不能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我啊，那我可只能说爱莫能助了。”
　　“行了，回去忙吧，上次你来我家我其实就看出你有问题了。今天不过是过来应证一下，别忘记，你当应忙完请我吃饭的。”
　　“当然不会忘记，不光请你吃饭，还请你上床。”
　　“嘴巴越来越不干净了，欠人收拾啊。”他在我耳垂上咬了咬，我浑身似触电。情人之间任何一个小动作都能擦出致命的爱火，我现在就很把持不住，真是倒回去了，连前几年的定力都比不上。
　　他似看出来我情绪上的波动，於是逗笑说，“都一把年纪的人，别玩纯情了。”
　　我摇头，不知道怎麽反驳，於是转个口气问：“悦霖，你不生我的气？”
　　“生啊，怎麽不生，你气我的事还少了？这一件不算什麽。”
　　“对不起。”我诚意十足。
　　悦霖叹一口气，说，“予笑，我们都是成年的有事业的男人，你要做什麽，我肯定理解你，你不需要骗著我，你和我的感情、现状还有生活，我要是没有信心，这一次我也就不会愿意和你复合了。明白吗？我不会误会你对苏漆漆余情未了，所以不用瞒著我干什麽。咱们认识这麽多年了，都不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了，你是商人，我会理解你的。”
　　“谢谢，悦霖。不知道为什麽，经过齐佑！的事情，我特别不自信，总怕你……”
　　“不会的，予笑，你害怕的那种事，不会发生。我已经不是二三十岁荷尔蒙分泌旺盛的人了，我已经快四十了，我的感情很稳定，很坚持，你也应该相信我。”
　　我点点头，听到小吉在後面咳嗽，於是从悦霖怀里出来，他顺势亲了亲我，舌头并没有伸进来。只是单纯的亲吻，我却喜欢得紧。很多往事涌上心头，我跟他，确实经历了太多，我们的感情走到今天，我自己都不觉得是个奇迹。
　　“晚上给我电话，不要喝酒，柳医生说你还需要修养。”
　　“知道了。”拍拍我的肩膀，他迈进电梯。
　　看著电梯门关上，我舒出一口气来，悦霖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其实我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他爱我，并且相信我，这样的感情，我还怀疑什麽呢？我还有什麽可动摇的呢？看来我这些年还真是没有长进。
　　小吉靠在玻璃门上说：“关予笑，你男人很有意思啊。”
　　“说你的事，不要非议我的私生活。”
　　“哈，全港有多少人不知道你和他的事？非议还少了？”他挑起漂亮的眉毛反问，讽刺的味道一传十里。
　　小吉的话有点踩到我的尾巴的感觉，我严肃起来，转身走到办公桌後面坐下来。他也不管我的脸色变不变，很自如的在那里点烟，动作妖冶，真像是出来卖的，我暗中感叹。
　　“怎麽？在想我的可信程度？”
　　“不，我已经决定和你合作。”微笑，我这一刻也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
　　“关予笑，你胆子挺大的。我听了麦云跟我说你的要价和开口，你不怕他回绝你？”
　　“本来是怕的，不过有你在，我就不怕这单生意做不成了。”
　　“呵，也是。”
　　“说吧，你的计划是什麽，我们必须合作，现在，大家都没有退路。当然，你要是觉得我不是个好的搭档，我们也考虑拉点保险系数进来。”
　　“不用了，我信得过你。”
　　“为什麽？”
　　“感觉。”他吐一口烟，说得似真似假。
　　四天以後我接到麦云亲自打来的电话，他说要看货，交易。
　　星期一早上特别的堵，我车卡在皇後大道上，唐辉的人已经先到事务所那边去接头。我手机响的时候，感觉自己比想象中的镇定。
　　“我的人已经到了。”麦枫的声音传过来，低沈有力，我不听出任何的彷徨和不安。
　　“大当家，这大白天的，我还是觉得有点玄。”
　　“我知道你是怕我们把你卖了，是吧……其实，风险和利益并存，关先生，我相信你还是会准时到的。”
　　“让小吉接电话。”
　　“好。”
　　电话里短暂的沈默了一下，小吉的声音就响起了，“关予笑，你现在到没有？”
　　“还没有。”
　　“嗯，你等下跟麦云说换地方的事，我马上到他那里了，到时候我会帮你说话，但是你要注意，他要是把人留在这边，你到时候就只想先往公海走，明白？”
　　“明白。那就这麽吧。”
　　小吉利落的挂了电话，我一路把车开到约定的地点。
　　麦云和小吉亲热的画面映入我的眼帘，我下车的时候唐辉就迎了上来，他在我耳边说：“今天警方的人我都去安排好了，只要速战速决就好。”
　　“麦云带的人没有问题吧。”
　　“似乎比预计的多带了一些，不过一切在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嗯，准备充足一点，我可能直接上公海，然後绕到澳门。”
　　“少爷放心，我们这边的准备我已经确认好了，而且，警方那边也按照少爷的意思安排了。”
　　“那就好，做干净点，我不想以後有什麽後顾之忧。”
　　麦云这个时候把小吉从身上扯了下来，理了下西装，向我走了过来。我尽量的放松表情，微笑起来，与他握手。
　　“关予笑，你迟到了。”他的眼神淡然，我看不任何的异样。
　　“星期一嘛，路上太堵。”
　　“我还以为你是遇见了什麽人，所以迟到了呢。”麦云笑著说，握我的手也松开了。我敏感的注视著麦云的反应。他这一句话一出，我和小吉不自觉的对了一个眼神，不知道麦云是不是另有所指。我有点想左顾而言他，不过幸好麦云很快的又说，“我听你的属下说，货库差点被条子捣了，所以换地方了？”
　　“正要和二当家说这个事情，估计这边你只能看到三分之一不足的货，要不，去大仓库那边。就在西口码头。”
　　“码头？关予笑，你敢把货放在码头？”
　　他果然还是怀疑了。
　　我镇定的解释，“因为才换地方，要是二当家能拿麦家的地方放货，就更好了，我现在还没有找到很安全的仓。”
　　“行，你这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麦云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点冷，他转身叫了个手下来，不知道问著什麽，小吉也凑过去说了句什麽，麦云一直背对著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小吉也不知道跟麦云说了什麽，他们最终决定去码头。
　　麦云把带来的人的都带上了，看样子他没有什麽怀疑，一切都挺顺利的。我开自己的车，他们的车在前面。香港就那麽一点大，很快就能到码头，我手心开始出一点汗。这时间私家的游艇很多都在港，密密麻麻的人排成一片白色，人也不算稀少，练船的人三三两两，总的来说我觉得大环境对我有利。
　　唐辉的人映入我的眼帘，更稍微使我安心一点。
　　主要最让我不放心的还是这批货最後的情况，不能给条子抄了，当然也不能给麦云的人抢走。麦枫的钱已经到我的帐上，要是我这货不能到他那里，可就麻烦了。他是信了我，可我自己却觉得玄乎。毕竟麦云的人盯得紧，我自己还去把条子也招来了。这一役，只能胜。
　　刚停好车，卢悦霖的电话也来了。麦云站在我身後，我抱歉的笑了笑，去接电话。
　　“予笑，你今天去干什麽了？”他的语气是质问，我听得出来。
　　“我现在在开会，一会联系你好麽……”
　　“关予笑，你也学会跟我满嘴跑马了是不是？！”
　　“悦霖……”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干什麽？”
　　“码头。你不是都知道了麽，还问我。卢悦霖，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在背後查我的事了！”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有点自己理亏的感觉，几天前才说了彼此坦诚，现在我却做不到。也许是习惯了，自己做决定自己承担结果，所以不喜欢让别人搅和进来，哪怕这个人是我深爱的男人。
　　当然不祥的预感最终变成的现实，我走到码头和他们会合以後看到悦霖发来的短信：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关予笑，你的人呢？”
　　“二当家看到的人，都是我的人。青帮过来的帮手。”
　　“你？”
　　“放心，都是可靠的人。”
　　“青……凡的人麽……”
　　“对，我自己的人在这个地头上，太显眼了。我怕出个意外，大家都不愉快，二当家请。”我带头走在最前面，手机又响起来。我抱歉的欠一下身子，侧过去接起来，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关予笑，你给我听著，你要是把你自己陪进去了，我可连你葬礼都不会去！”
　　“说什麽晦气话呢，我现在正忙，回头打给你，好不好？”我尽量的放低姿态，又不能说太露骨的话。真是进退不是。
　　“你不方便说话就听我说。”
　　“嗯……”
　　“关予笑，我们这些年都不容易，我现在好不容易决定不管怎麽样都要和你过一辈子了，你别自己把未来陪进去。我知道你咽不下苏家趁火打劫的这口气，但是你自己也掂量一下和麦家的人合作是不是就是没又风险的。他们可都不是善茬，你也别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你老婆苏漆漆能相信你失忆了，你那老丈人可不相信。要不是我去柳医生那里知道了苏老头找人威胁他的事，我还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你最近干的好事。”
　　“好了，我知道了。”
　　“我还没说完。关予笑，不要去冒风险报复谁，你现在又是不沦落街头了，不就是钱麽，还可以再赚。实在是破产了，我卢悦霖也养你一辈子。就是帮你负债我都心甘情愿，你不要去冒这种风险。现在能停止交易就停止。听话……”
　　“对不起，悦霖，我这里真的很忙，没时间听你说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如何？”
　　“你他妈的今天晚上还有没有命跟我吃饭！”这话悦霖是用吼的，我能感觉到他那种赤裸裸的著急就绕在我的身体周围。
　　“我也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你要相信我。”
　　“予笑，我爱你。你现在停下来，算我求你了。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次你帮你爸去出货，我在外面把你救回去，差点就见阎王了。我很讨厌你和那些不干不净的势力牵扯。”
　　“知道了，悦霖，我也爱你。”说完，我深呼吸一口，挂了电话。直接关机。真的，这一刻我也想停下来，但是现实没办法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我发誓这是最後一次，我必须置之死地而後生。这誓言哪怕悦霖听不见，我也要发。
　　身後传来一阵笑声，是小吉的，然後我转身就听到他说：“关少爷，你情人可比我还黏人啊～”
　　麦云也摸著鼻子隐晦的笑，一脸奸相。
　　“走吧。时间紧迫。”
　　我走进船舱的时候看到小吉摆了个手势，不过没看得太清楚，看来他自己也准备了一番，毕竟我不是道上人，他们也颇不放心。
　　麦云不知道他正在走向一条无归之路，而他脸上的笑容让人看起来格外的刺眼。
　　小吉其实并不知道我和麦枫的第二套方案。
　　这也是24小时前麦枫才告诉我的，他在船下安了炸弹。如果我想活著出来的话，必须在3分锺以内撤退。所以，不能太深入。
　　当我问他这个安排小吉是否知晓的时候，他微笑著不置可否。货已经被他转移，他才是不打没有把握的仗的人。
　　而情人，原来，都是棋子。在需要牺牲的时候，没有贵贱。感情说不定也被整个算计进去了。麦枫狠，麦云也不简单，这一家人，都不是好惹的。也许悦霖说对了，我把自己置身在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多危险的游戏里。生死无法自控。
　　麦云回头的时候我有些走神，这让他的神经似乎也绷紧了。他皱著眉头看我，我只能胡乱的解释道：“那个，我家那位不好伺候，我想他的事情，分神了。二当家，进去看吧……”
　　“呵呵，看不出你是个痴情种啊，关予笑。”
　　“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