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赋 第三卷————语秋

作者:语秋  录入:03-29

云之光脸色稍微缓和了些。“幸好老五跟来了,之前我还嫌他,真对不住他。”

“老五也理解你的感受,其实老五不会碍着什么,你看,他绝不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梅胜云平静地微笑着。

那笑容令云之光的脸也柔和了些,但他依然心有余悸地说:“要是你被他们~~我~~会恨死自己!”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想了!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梅胜云转移话题。

云之光挠挠头。“咱们的马不知道还在吗?干粮什么的都在马身上。实在不行,只好抓了那两只天鹅吃天鹅肉了。”“你敢!”梅胜云佯怒。

梅胜云唤来老五让他去看马匹和用品是否还在,如果没有了,便去弄些野味给大家果腹。

不多时听到马儿嘶鸣,两人均大喜,云之光立刻与老五一起张罗着弄吃的。梅胜云说:“咱们换个地方吧,别让烟尘沾了这片净土。”说完却看见地上血迹依然醒目,净土已被玷污,不禁喟然,便又说到:“算了,不折腾了,就在这里吧。”说罢叹息着望向湖水。

老五笑了。“公子,你从小就是这样,看到那些花花草草小动物什么便生怜惜之情。什么时候能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好啊。”

梅胜云也笑了。“老五,只怕我就算到你的年纪,也还是会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呢。”

云之光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谈何容易!我在大海边练功时曾想到楚歌所说第九重要心境也到一定境界才能大成。第九重既然叫无天,应该是就象老五所说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进入无我、无他、无天无地的境界吧。”

梅胜云说:“我怀疑第九重是一个可以无限接近但却无法突破的境界,按九天神功所记载,若真能达到练到第九重,几乎可以呼风唤雨、掌控自然,那不就跟神仙一样了。你觉得老天爷会让你一个凡人眼中无天吗?能够破天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云之光表示赞同。“随着第八重功力的进展,我感觉对外界事物的掌控能力增强很多,按此趋势,若能突破九重,可能真是除了不能飞天,不能长生不老,其他跟神仙的法术也差不多了。”

梅胜云说:“还是那句话,别急于求成,顺其自然。”

云之光点点头说:“我知道,只是听到老五刚才的话突然有些感触。”

吃完饭云之光继续疗伤,老五则去设法找寻一些衣服。他们三人现在的模样实在狼狈:老五赤着上身;云之光的衣服沾满血迹,后背在包扎时被梅胜云扯烂;梅胜云则穿着老五的衣服,很不合身。

云之光入定疗伤,梅胜云则坐在他身边,虽然百无聊赖,但心里安定,倒也自得。夏日的阳光虽然暴烈,但芦苇荡的风却清凉,因此并不闷热。过了不知多久,梅胜云趴在大石上渐渐睡去。因为云之光在身边,他睡得很踏实。

梅胜云再睁开眼,已是几个时辰之后。云之光看见他醒来,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手指向湖面。那两只天鹅又回来了,亲亲热热地时而抵着额头,时而相互梳理羽毛。他们靠岸边很近,似乎全然未觉此处有外人,两人的呼吸也变得轻柔了。受了那两只天鹅感染,云之光侧过脸,轻轻吻着梅胜云的耳垂。

“光~~”梅胜云忍不住轻吟一声,两只天鹅惊惶飞走。

“咱们又打扰人家好事了。”云之光轻笑。

“这天鹅胆子怎么这么小?”梅胜云遗憾地说。

再次听到马儿嘶鸣,两人知道老五回来了,便略略分开。老五身上穿着一件山里人夏季短衣,看起来蛮像个猎户。他笑着说:“我找到一户人家,可人家只有一件夏季换洗衣服,我让他把身上穿的也脱下买了。公子还穿我的,云大人勉强穿这件吧。”

云之光脱下已经不成样子的上衣,梅胜云看到他背上的箭伤早已止血,但伤痕如同一张狰狞的嘴大咧着,心疼地摸了摸。云之光笑着说:“这个伤口和你那个的位置都几乎一样,算是一对!”

三人即刻启程出山,第二日深夜赶回翁吉城。此时乌贝儿与贺澜起已安全回到白盟家中,北胡两位王子也告辞木寒烈匆匆离去。梅胜云修书一封给贺澜起,言二人已脱险,即将离开东盟,感谢他援手相救,这份恩情来日必当报答,又祝他和乌贝儿幸福安康等等。

由于出了这么大的意外,两人也没心思游山玩水,快速追上使团队伍。云之光每天在马车里疗伤,待到丹州府境内已经完全恢复。

返途中两人又去了一趟藏宝处,梅胜云要将上次看到的那幅画带走。

上次梅胜云看着那幅画发呆时,云之光只是随便瞟了一眼,这次才认真欣赏起那幅画。

画卷已经完全发黄,墨色也颇为暗淡,但画卷上没有落款日期,故而无法断定是哪朝哪代之作。画面描绘的是在一座悬崖之上,两名素衣长袖的男子并肩而站,似是观赏风景。悬崖不远处有一道很大的瀑布,直泻山谷,如九天银河灌地。山谷中松竹梅相伴而生,掩映在云雾之间。悬崖上还有几间茅屋,看来此处是两人隐居之处。

“有点象咱们的山谷。”云之光立刻了解了梅胜云为何想带走此画。

“是啊!”梅胜云指着画卷下角的署名说:“韩秋子,没听说过这个人,也许不是什么大家,是真正的隐者。你看题跋:寒秋赋。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这几个字和署名不是一人字迹,应是一人作画,一人题字。也许就是画上这两人的自画吧。”

云之光又认真看了一番,将画卷小心收起,纳入藏画的锦盒中。

143 探家

过年梅胜云离开后,梅夫人便着手将他原先住过的那个小院翻修扩大,重新制备各种精致用具,种植各种花草树木。此次梅胜云和云之光路过梅家庄探望父母,便安顿在旧时小院。

两人在大堂叩拜父母,梅胜云说:“之前父母大人在京都时,孩儿不孝,未能尽人子之职,求父母大人恕罪。”

梅夫人慈爱地说:“你那时身心具哀,爹娘怎会怪你!如今皇上恩典,赐你名姓爵位,光儿又绝处逢生,且受到朝廷重用,咱们梅家好事不断,爹娘心中欢喜都来不及呢。”

梅胜云说:“这次路过家门特来请罪,只是公务在身,不敢多停留。孩儿心中也时常想在父母大人身边侍奉,无奈却不得抽身。“

梅庄主说:“忠孝不能两全,自然当以国事为重。云儿,你只有爵位却无官职,也不一定非要在京都,待回到京都复命之后,不如回家中休养身体,让田大夫好好为你调养。”

梅胜云头次听到父亲用如此关心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一时滞住,片刻后才说:“孩儿不孝,让父母操劳了。只是小光身兼云记紫卫之首,不能同时兼顾,还需孩儿辅助帮衬。”

梅夫人心疼地说:“云儿你要多注意身体。光儿,莫让他太劳累了。”

之光忙说:“娘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云之光向梅庄主汇报了紫卫中梅家子弟的情况,又谈起时局政事,梅夫人则将儿子拉入内堂问一些私房话。

“云儿,既然出了宫,娘为你寻一名好女子,早些成家,开枝散叶如何?”

梅胜云说:“孩儿身体不好,怕耽误人家姑娘。”

梅夫人心中一紧,吞吞吐吐地问到:“云儿,你~~那个~~行人事方面,是否~~?”

梅胜云低着头说:“孩儿只是体虚,其他并无影响。还是先休养一段时间,娘若是有特别中意的,若对方不介意,倒也无妨。”

梅夫人叹口气:“唉,能配上我儿的女子,世上只怕不多啊。娘为你留意,你自己在京都若遇见可心的,也可自作主张。”

梅胜云笑道:“娘不必叹息,待孩儿将身体调理好,将云记紫卫一并事情料理好,再谈婚娶也不迟。大丈夫何患无妻?”

梅夫人点点头说:“那是!娘看你气色比过年时还好些。好,先不说你,光儿的婚姻大事娘一直惦记着呢。一直没有合适的女子吗?”

梅胜云迟疑片刻说:“有个女子还不错,但是他嫌对方是达官贵人的女子,怕大小姐不好伺候,不愿意。我想着也有道理,京都的那些小姐各个娇生惯养,颐指气使。唉,到哪里去找一个象娘一样,又美丽又善良又温柔还武功这么高强的女子呢?”梅胜云夸张地叹息着,梅夫人微笑起来。

晚上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梅胜云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不是又想到什么了?别想那些不好的事情,过去已经过去了。”云之光轻抚着他,温柔地说。

“没有刻意地想什么事情,脑子里明明是空白的,却不能安静。”

“在我怀里也睡不着了?”云之光笑着问。

“光,咱们到外面坐一会。象以前一样,坐在石阶上。”

两人随意披了衣衫,在屋外石阶上并肩坐下。梅胜云轻轻倚着云之光的肩,微微仰起头望着星空。“光,快到七夕了吧?”

“嗯。”

“难怪这几天的星空这么灿烂。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为什么那些传说都那么伤悲呢?夸父追日、精卫填海、牛郎织女、嫦娥奔月。难道没有欢欢喜喜相亲相爱的故事吗?”

“有啊,我们啊。我们会成就一段完美的传说。”

“我们?我们能吗?我们只要能象那画上的两人一般,留下一幅《寒秋赋》让后人欣赏遐想,便满足了。 ”

田大夫一听说梅胜云回来立刻赶到梅家庄,他仔细诊看过梅胜云之后,一言不发,神情严谨。梅夫人、云之光都颇为紧张地望着他。

“三少的脉象比之以前沉静平和,应是良兆。只是血气中略有异象,时隐时现,老夫行医几十年从未曾见过,一时无法断言。”

云之光说:“前些日子胜云无意吞食了一棵赤珠草,当时的状况就象是真气爆裂走火入魔的模样,我及时用真气为他调和了几个时辰才缓和过来,不知是否与此有关?”

“赤珠草?传说中的仙草,只是传说罢了,未见得人世间真的有。”田大夫摇摇头。

“可是胜云一口咬定那是赤珠草。”

梅胜云插话说:“我也没一口咬定,但一口吞掉却是实情。管他呢,死马当作活马医,用寒冰玉珍藏的肯定是宝贝。”

田大夫正色道:“胡闹!药岂能乱吃!小光,我听说你四处收集奇珍异材,但并不是好东西就一定适合他,以后一定要先问了大夫再服用。”

云之光连忙称诺。

第二日两人告别父母离开梅家庄,再三日后到达京都述职复命。梅胜云入住云府后院。每日清晨云之光去上朝,他则睡足之后懒散起身,或看书或抚琴,悠悠哉等云之光散朝。午间小睡后,若云之光外出公干,他便去前院找方谦张良驹聊天,云记紫卫的日常事务他仍是不亲自管理,除非有紧急及重大事件。有时他也会戴了面具到街上闲逛,去云记的铺子或风云楼跟兄弟们说说闲话解闷。而晚上两人常常在内院花园对月小酌,说些正事闲事,道些蜜语甜言。只觉得日子既恬淡又充实,好不快乐。

这日下午,皇上宣梅胜云入宫问话。

梅胜云含笑与刘文曹庆打招呼。曹庆满脸堆笑说到:“公子,哦,不对,侯爷,皇上正等着您呢。”

梅胜云跨入屋内,皇上瞟了他一眼说:“过来帮朕看折子,快堆成山了。”

梅胜云愣了愣问:“皇上宣胜云来不是有事情要问吗?”

皇上眼睛落在一份奏折上,并不看他,淡淡地说:“朕好久没见你,想让你来陪陪。怎么?没事朕还不能宣你了?”

梅胜云走到案头跪下笑着说:“皇上这话有些赌气呢。胜云心想也许是皇上想问问东盟那边情形,故而有此一问。”

“东盟的细节,云之光已经奏报得很详尽了。朕封你逍遥侯,就是希望你能自在逍遥,快活轻松,这些操劳的事情你不要管太多。”

“多谢皇上体恤。”梅胜云恭谨地说。

皇上皱了皱眉,重重地哼了一声。“朕是该夸你懂规矩会说话了,还是该骂你给朕摆谱?”

梅胜云知道皇上嫌自己这些对答太过生分,便笑着说:“胜云不能总象孩子一样耍赖撒娇不知天高地厚啊。”

“胜云胜云,朕怎么听怎么别扭!”

“我自己一开始也不习惯,叫着叫着也就顺口了。皇上,谢谢您,这声谢胜云想说很久了。这次回家,胜云的爹娘也是欣喜万分,对皇上的恩德感激不尽。”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伸手想将梅胜云揽入怀中。梅胜云略略侧身,让自己与皇上保持了一定距离。皇上一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缩回手去,但这只手却似无处可放,只得又再次拿起桌上的奏折。

“秋,你快活吗?”皇上仍是习惯性地称呼他秋。

“快活。”

“朕一直认为朕可以令你快活。”

“胜云如今的快活都是拜皇上所赐。”

“拜朕所赐?朕怎么觉得你这是声讨朕呢?只要你快活便好。秋,你一定要快活,一定要好,才能对得起朕。”

梅胜云眼前迷蒙了,他微微低下头,让自己的身体向皇上的膝盖靠了过去。皇上轻轻揉着他的头发,叹息到:“朕想让你快活,所以才放开手。朕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想要的东西,只有你。”

“胜云明白。”

“但是朕还是不甘心啊。”

“胜云明白。”

皇上会向自己散发出这样的小情绪,梅胜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动。他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环抱住皇上,将脸藏在那熟悉的宽厚怀中。“胜云明白,胜云都明白。”他不断喃喃而语。

“好了,胜云。”皇上停顿了一下,大概是叫这个名字还是不顺口。“来帮朕看折子吧。以后有时间多到宫里来陪陪朕好吗?”

梅胜云点点头,坐直了身体,翻开案牍上的奏折。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梅胜云伸了伸腰。“你去躺着,让刘文给你捏捏。”皇上注意到他这个动作。

“不用了。天色已晚,胜云该回去了。”

“急着回去做什么?陪朕用了晚膳吧。”

梅胜云有些为难。今日是七夕,本已与小光约好晚上一起去南湖赏星。但这话却不方便跟皇上说,只怕他心里会不舒坦,要不就陪他吃完饭再走吧。

皇上看梅胜云点头,欢喜地说:“这样,今天正好是七夕,咱们去摘星楼上,一边赏星,一边用膳如何?”

南正有七夕赏星的习俗。七夕之夜,已婚夫妻会在家中小酌赏星,而未婚的情侣们则会约好一起外出赏星。因此七夕对那些未曾捅破窗户纸的男女,便成为一个表达爱慕之情的机会。若男子提出七夕赏星,女子亦同意,则算感情基本确定;若女子拒绝,则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看到梅胜云有些走神,皇上体贴地问:“是不是又想飞了?”

梅胜云摇摇头说:“摘星楼再高也摘不到星啊。”

“你不喜欢这名字,朕便换了,叫望星楼如何?”

“望星,可望不可及,徒添无奈,还不如摘星,怀有一番梦想志向。”

皇上笑了。“怎么如此暮气沉沉?这一点你比云之光差远了。他是豪情满怀,今日朝上又提出要清剿东海海盗,改造水师装备。他倒不嫌累,刚去了东北又要去东南,朕看他是不想待在京都,不想你离朕距离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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