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个好人。凯斯拍拍丹尼尔的肩膀:虽然这样讲似乎不太恰当,但我觉得克利斯没有爱错人。
我也是孤儿,明了那种渴望付出能得到回报、希望被爱的感觉。丹尼尔小心地抽回手,轻抚克利斯的额头。如果立场对调,或许我也会做出相同的抉择。
【狱龙】 029
十月的暖日照耀着油绿的草皮,曼彻斯特联队的球员们正在场上训练。丹尼尔也在其中。
当法官宣判他无罪释放与证实一切全是贝格所为之后,曼彻斯特联队的总裁便又重新找上他,认为虽然曾有不名誉的诬告,如今已找回清白,也不该埋没一名深具潜力的足坛新星。
对于这样的好机会,丹尼尔自然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地签下合约,重新归队为曼联效命。其它队友们也都非常欢迎他回来,因为比起态度粗暴又爱乱耍脾气的贝格,他们还是比较喜爱谦虚又礼貌的丹尼尔;且自始至终不相信他会犯下那种不堪的罪行,如今更是大赞司法公正,总算替好人出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珍妮弗也因为串通典狱长密谋杀人且开枪射杀克利斯而遭检察官求刑,失去国际名模的美誉及地位。至于克利斯的事,尽管凯斯已尽量压制,但仍有不少小报指出丹尼尔遭陷害其实是受狂热者的迷恋而致。外界一度风声这个狂热者的身份究竟是谁?却也有人传言狂热者已遁逃或自杀身亡。
反正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八卦,久了人们就会淡忘,丹尼尔也渐渐学会不去在意。
好,停!教练吹着哨子。今天练习到这边。丹尼尔,你有点生疏,要自己找时间再多练习,知道吗?
是,教练。丹尼尔拿起毛巾擦汗,朝坐在球场简易看台上的克利斯走去。
嘿,你坐在这儿晒了一下午太阳,不热吗?他将水壶递给克利斯。
克利斯露出傻笑,摇了摇头,然后打开水壶用力地吸着水。
慢慢喝,小心呛着。丹尼尔坐到克利斯身边,摸着他的头,前额多了个疤,但丹尼尔却不嫌他难看,反而特别喜欢这张有缺憾的脸。
丹尼尔,你又带你的傻朋友来啊?正要走入休息室的队友打趣地问:下次问问他要不要一起下来踢啊!
你别闹了,他不懂踢球。丹尼尔做了个鬼脸。再说你们个个都这么身强体壮,他瘦得像火柴,让你们给撞一下不知会飞多远。
外头风风雨雨,却从没有人晓得那个陷害丹尼尔的狂热者,就是现在无论去哪儿都跟在他身边的傻子。丹尼尔也只扯谎地告诉曼联的队友们克利斯是他以前孤儿院的好朋友,最近撞坏了脑子,无依无靠的,所以他帮忙照顾;反正克利斯有张娃娃脸,加上现在呆呆的看起来更幼稚,叫人很难察觉他其实比丹尼尔大了五岁,不太可能是与丹尼尔同期的孤儿。
呐!克利斯喝完水,将水壶盖好又还给丹尼尔。
有喝够吗?丹尼尔关心地望着他。还渴不渴?
不会。克利斯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下看台,捡起散落在各处的足球,一一放入篮子里。
你真乖。丹尼尔又摸摸他的头称赞。晚上煮义大利面给你吃。
好啊!听得被称赞,克利斯开心地手舞足蹈。吃完后,丹丹陪我玩摇摇乐!
不行,明天有比赛,今天不能跟你玩摇摇乐。丹尼尔摇头。那会害我明天没力气。
一被拒绝,克利斯马上哭丧着脸收球,嘴巴翘得老高,显然对丹尼尔的回答不满意。看他如此,丹尼尔立时心软了下来。
这样吧,如果吃完饭还不会很晚,我就跟你玩,好不好?丹尼尔伸出一支手指。但是最多只能玩一次,知道吗?
克利斯笑颜逐开,又变得开心起来。
真的就像小孩子一样,要人家哄,喜怒哀乐也全摆在脸上。
全收拾好后,丹尼尔换上干净的衣物,背起偌大的包包,牵着克利斯的手走出球场。球场外驶来一部相当豪华的轿车,一名戴着帽子的男子正从车上走下,朝他们走来。
嗨!陌生男子举手打招呼,但丹尼尔却认不出他是谁。
你是?
才一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啦?对方拿下帽子,拨了拨整齐的头发。亚洛斯啊!
亚洛斯?丹尼尔讶异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子?抢银行啦?
胡说八道,我金盆洗手,不干肮脏勾当了。亚洛斯摸着最近留的唇上须,得意地道。我回以前的秘密基地把藏在那里的钱拿出来投资,赚了不少,成了富商,也在脸上动小手术,还留了胡子,换过身份证,比较不会让警察认出我来。
难怪我也认不出你,原来是动了手术。
我只是垫了垫颧骨,割了双眼皮,又不是大整修。亚洛斯开始抱怨。是你从来没仔细看过我长什么样子,所以摆在你眼前都看不出来。他斜睨着躲在丹尼尔身后的克利斯。倒是医生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看起来傻不隆咚的?一点都不像以前的他。
他是真的傻了。丹尼尔稍微将克利斯的手握紧一些。那天在警局,他替我挡下珍妮弗开的枪,救了我一命,结果子弹进了脑袋。命虽然救回来,智商却成了不到五岁的小孩子,好不容易教会他怎么自己尿尿和吃饭,最近在教他洗澡。
不会吧?亚洛斯皱了皱眉。这么惨?
所以我现在和他住一起,方便照顾,因为他也是孤儿,没有家人。
他把你搞得那么惨,你还帮他?
说了你也不会懂,虽然他犯了大错,我还是很爱他。丹尼尔搂着克利斯。尤其当我看到他变得像小孩子般无助时,更是什么气都没了,只想好好照顾他。
的确有点不容易理解。亚洛斯摇摇头。对了,上车吧!我送你们一程。
不了,我们就住球场这附近。不如你来我们家吃饭?
也好。
亚洛斯跟着丹尼尔来到旧社区里一幢二层楼的房子,外头的庭园里种满了花朵,还有几座矮树被剪成各种动物的形状,但看来剪的人技术不甚好,像熊少了个耳朵、狗少了只脚之类的情况层出不穷。
你这园景找谁来弄的?搞成这样。亚洛斯皱了皱眉:瞧,这些动物都少了某些部位,看起来挺不吉利。
丹尼尔露出淡淡的微笑。都是克利斯弄的,我刚开始也以为他是技术不好,剪坏了,后来发觉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为什么?
你瞧,动物旁边的花朵都很仔细地种成一个爱心。丹尼尔指了指花圃。他说动物是他,不完美;旁边的花是我,既漂亮又完整。即使他不好看,我都还是会陪着他,所以他很开心。你不觉得这些动物的动作透露着欣喜的讯息吗?
嗯亚洛斯望着其中一座看似正在跃动的兔子。倘若他具有这种思考他的智商真的降低了吗?
医生说过脑伤这种事最难预料,因为人脑太过精密,很难准确推测究竟失去了哪些能力。像记忆的部份,他几乎都失去了,唯独对我还有些印象。丹尼尔拿出钥匙开门。幸好学习能力没完全失去,耐心教导还能教会他照顾自己。再说,就算他智商变差,依然是个有感觉的人,而不是完全没有思想的木偶。
门一打开,一只米白色的拉布拉多犬自门内冲出,扑到克利斯身上。
阿布!克利斯开心地抱着狗儿,坐在门廊地上与狗玩了起来。
丹尼尔立即出声叮咛:克利斯,进屋里再玩,外头的地板不干净,会弄脏屁股。
但克利斯还是顾着让狗儿舔他的脸,坐在地上没起来,于是丹尼尔叉着腰道:你屁股脏了,我不跟屁股脏脏的人玩摇摇乐!
啊,不要!克利斯闻言马上站起,带着阿布跑进房子里,坐在沙发上玩。
什么是摇摇乐?亚洛斯边跟着丹尼尔进屋,边狐疑地问。
呃,丹尼尔愣了愣,脸红地道:就就那件事儿嘛床上的事儿
他都这样了,你还跟他上床?亚洛斯张大嘴巴,有些难以置信。一点情趣都没有!
不会啦!那是种本能,反正他喜欢,我也喜欢就好了。丹尼尔指了指沙发。你先去看电视,我去弄晚餐来。
亚洛斯坐在沙发处,见克利斯一脸傻样地与狗逗玩,实在很难相信丹尼尔竟然愿意与这样的人共处,甚至还拥有肉体上的接触,换做是他,根本提不起性致。但话又说回来,那个偏执的医生真的就这样变成傻子?未免太戏剧化了,他不禁感到怀疑,于是故意试探,问道:克利斯,你看看我是谁?
克利斯顾着与狗玩,随便回答:你是谁?
我是亚洛斯啊!要跟你抢丹尼尔的亚洛斯。
你要跟我抢丹丹?克利斯惊疑地瞪着他。不要!
那你把裤子脱下来给我看一下啊!
不行,克利斯抱紧狗儿,猛摇着头:丹丹说只有我自己和他能脱我的裤子,不可以给别人看,危险。
不给我看,我就要把丹尼尔抢走了哦!亚洛斯加重语气地道,并伸手要抓克利斯的裤子。
不要不要啦!不要啦!克利斯缩着身子,扯开喉咙尖叫起来,惹得丹尼尔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看怎么回事。
怎么啦?见克利斯放声大哭,丹尼尔赶紧放下手上搅到一半的义大利面,坐在他旁边。怎么哭得这么大声?亚洛斯,发生什么事?阿布咬他吗?
呃呃,不,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亚洛斯有种做错事的愧疚,煞是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发。我骗他说如果他不脱裤子给我看,我要抢走你。
你!丹尼尔气结,边瞪着亚洛斯,边把克利斯搂进怀里安慰。乖,不哭,这个怪叔叔只是开玩笑的,别听他说。
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怪叔叔,亚洛斯心底真是升起百般无奈。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他会当真的。丹尼尔又拍拍克利斯的头。好啦,来吃面啰!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克利斯狼吞虎咽地吃着,履履被丹尼尔纠正。亚洛斯望着他们俩,轻叹了一声,问:后来法官对克利斯的判决呢?他得去坐牢吗?
嗯,毕竟他真的开车撞死了艾登。丹尼尔有些惋惜地道:但因为医生出面表示他目前算是无行为能力者,去坐牢也没什么意义,所以法官允许缓刑一年,待一年后再重新评估。至于他陷害我的事,我不打算再追究,检察官也就不了了之。
唉,好好一个人搞成这样,值得吗?
哦,那你可要自己问他了。丹尼尔笑着戳戳克利斯因塞满食物而鼓涨的脸颊。怪叔叔说你为了跟我在一起,撞死了人,值不值得?
克利斯想也没想,眼珠子转了一圈后便理直气壮地道:值得!
得了!亚洛斯吐着舌头。他根本不懂你在问什么吧?
你说呢?丹尼尔笑嘻嘻地吃起义大利面。
喂,我是认真的,如果你哪天受不了这个傻瓜,就来找我吧!亚洛斯边嚼着蔬菜边道:我搬到你家隔壁算了。
好啊!丹尼尔盛了碗汤给他。如果你愿意让我上的话,我就去找你。
此番话听得亚洛斯呛咳起来,东西差点自鼻孔里跑出来。他捶着胸口道:你说真的还假的?
假的。丹尼尔耸耸肩。不过要是你真的这么寂寞难耐,愿意让我抱你,我也无所谓,反正我还年轻,有的是用不完的精力。
你这小子真看不出来是个色鬼。亚洛斯抹了抹嘴角。行,有机会我就让你抱抱,看是你功夫强还是我厉害。
你们在说什么?克利斯忽然插口,丹尼尔与亚洛斯同时朝他望去,见他眨着大眼,嘴边全是红呼呼的义大利面酱。
不等丹尼尔开口,亚洛斯已道:丹尼尔说他要跟我玩摇摇乐。
咦?克利斯瞪大眼,嘴里的面条全掉了出来,他望向丹尼尔。不可以!
别听他胡说!丹尼尔拿起纸巾替克利斯把嘴巴擦干净。我只跟你玩。
嗯,克利斯点点头,又担心地道:屁股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看!
好好好,只给你看,好不好?丹尼尔凑到克利斯旁边,故意将裤裆拉开给他看。克利斯马上兴奋地尖叫,还将手伸了进去。
真是无言以对啊
亚洛斯看着在他眼前嬉闹起来的小俩口,忽然觉得监狱里的那段时光,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没有人记得丹尼尔在监狱里是如何被侵犯,没有人记得丹尼尔在监狱里因吐血而被送到医务室,没有人记得丹尼尔曾想在医务室里自我了断,没有人记得丹尼尔在监狱水塔里差点一命呜呼,没有人明白丹尼尔在监狱天台上的愤怒,没有人知道丹尼尔是监狱火灾的主谋,更没有人晓得丹尼尔杀了赛门与肯特。
丹尼尔,似乎也蓄意遗忘这些过去,或许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克利斯。
毕竟人不能被过去绑住。
克利斯,虽然得到了丹尼尔,智商却退化成小孩子,究竟是幸或不幸?
这问题恐怕只有他本人才会知道答案了。
亚洛斯呢?
瞧见与大卫相仿的丹尼尔笑得如此开心,他似乎也感到心满意足。
丹尼尔爱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只要他还快乐的活着,过他想过的人生,就足够了。
平平静静的,就足够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