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东西可以帮助我们……」他在博野的疑问的眼神下,说了一个字: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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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阿尔巴夏村附近,谢问柳与博野兵分两路,一路搜索村子,一路搜山。谢问柳一进村就发现村子四处浓
烟,一片狼籍。他挨家挨户地搜,竟然十室九空。当他走到村尾一户人家,见大门紧闭,谢问柳示意身后的
士兵掩好踪,带了两个侍从走上前去,侍卫们大力拍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只见一个普通的北国村妇,一开
门便尖声哭道:「老爷们,你们怎才来,那些可恶的中原南蛮子放火要烧我们这些最忠於王的人的房子!」
她的身后是脸宽皮赤,微带风霜地道的草原男人。一切都没什可疑,不但谢问柳连身后的侍卫都有一点失望
。
「长侍郎老爷!这些南蛮子为什平白无顾袭击我们村子!两边又要打仗了吗,岂不是生意又做不得了!」那
男子也开口了。
「你们只管放心,不过是一些中原来的流寇!与两国的关无关,不会影响贸易!」谢问柳一边开口安慰,一
边不甘心地掀开帘子走进了屋,他上下扫了几眼。
屋内还躺著一名女子,谢问柳与她目光一对,那种清澈的目光又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那眼神与
自己一碰,便连忙躲开,谢问柳心中一动,他走前几步,佯装核实人员,翻阅著手中的册子道:「你有一位
中原来的夫人是吗?」距离一近,果然见到那女子的左耳有一颗红痣,谢问柳心头一阵狂跳,他明白这躺著
的必定是陆展亭,那站著的两位中,这一家之主十之八九必定就是亦仁了。
「正是!」那名男子连忙道:「中原的女子身体娇贵,不适应这冬天的气候,这两天病著了!」
刚才那名妇人突然插嘴愤恨地道:「什娇贵,她就是偷懒……」男子回眼狠瞪了他一下,他似才心有不甘地
住嘴。
谢问柳刚才在路上想过千百遍自己与亦仁敌对时的情形,都是剑拔弩张,惊险万分的,他总认为他见了亦仁
会很害怕,这个远比亦裕厉害的人,可是现在他却惊奇地发现他竟然并不怕亦仁。谢问柳甚至有一些好笑看
著他们在演戏,他再走前两步,看了陆展亭一眼,又一次确定之后才收起册子笑道:「好了,那些中原人应
该不会回来了!」他走到门口,故意抽出陆展亭的画册,道:「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亦仁果真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谢问柳看了他一眼,又换了另一张亦仁自己的图,问:「这个人你见过?」
亦仁扫了一眼淡淡地道:「这个人也没见过!」
谢问柳捲起图,道:「那好!有消息记得去都衙府报告!」
「一定,一定!」亦仁一边说著一边将他送出了门。
谢问柳一出门,就作了个噤声的动作,带著手下掩到叶尔氏家的屯包后面,小声道:「亦仁就在其中!」
侍卫们一阵狂喜,连声道:「那我们推来火炮先一阵乱轰,再进去收拾他们。」
「不行!面有一个人我们不能伤著,务必要放他走。我们装作调动兵力赶来这间屋子,亦仁为了让此人能安
全脱身,必定会与我们周旋。这样我们可以等他先助那人逃走,再灭了亦仁。」谢问柳做了一个手势,道:
「去吧,弄出点响声。」
亦仁打开门之前,谢问柳站在那有一阵子胡思乱想,他在想亦裕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杀了亦仁而震怒,说
不定在他心中自己不但比不上陆展亭,也比不上他的十哥亦仁。门吱的一声开了,亦仁恢復了原来的面貌,
看了他一眼,突然笑问:「你叫什名字?」
「回德庆帝,我叫谢问柳!」谢问柳见他果然是先前的沉先生,眼见此人敌强我弱,仍能气定神闲,心中钦
佩,於是恭敬地答道。
亦仁一笑,道:「无心问柳柳成荫,看来你的出生是一个惊喜!」
谢问柳道:「我父五十,母四十方才生下我!」
亦仁一笑,道:「好!那我替你这对可怜的父母留下你的命了!」
谢问柳笑道:「人都说德庆帝气度不凡,果然名不虚传,我先谢过了!」传闻中的亦仁,有颠覆手足政权的
不义,有计夺天下的才智,有庄之蝶口中的城府,也有老疯子回忆中独自面对千军的淡定,在谢问柳的眼,
他又是温文儒雅,有才学却又不迂腐的沉先生。他到底是什样的人,谢问柳对之充满了好奇。他见亦仁始终
微笑著与他话家常,纵然他平素最沉得住气,也不由问:「德庆帝不想知道我为什会发现你的破绽吗?」
亦仁轻轻一笑,缓缓抽出宝剑,谢问柳早知亦仁是南国皇朝第一高手,所以几乎是屏息提神盯著他的一举一
动!可突然一桶水从天而降,将他与旁边的大炮浇得湿透。一个黑衣人将水桶一扔,点著树梢一借力,轻飘
飘落在了亦仁的身边。
谢问柳才知道中了亦仁的缓兵之计,慌忙去检查大的引芯,亦仁则轻笑道:「我当初说什来著,这种看著威
力不小,其实一无用处,一桶水就能让它变成一堆废铁!」他淡淡地道:「你还要与我打吗?」
谢问柳笑道:「能与南国皇朝第一高手一战是我的荣幸!」亦仁讚赏地点了点头,他与谢问柳有数面之缘,
虽然印象不深,但也颇有几分好感。但他边上的黑衣侍从沉海远则笑道:「恐怕你今天还没有这个荣幸!」
谢问柳立即介面笑道:「当然,我自知武艺与德庆帝相差甚远,就连这位黑衣大哥也未必能赢,所以想把这
一战压后五年,五年以后我一定赴约!」谢问柳知道若无大相助,自己要想打败亦仁实属异想天开,他现在
只是不断在暗示他与亦仁之间天差地别,亦仁杀了他,那是胜之不武。
亦仁淡淡笑道:「我既然已经说了会替你父母留下你的命,自然会让你走,不过你没有什话要对我说吗?」
谢问柳心中暗想,若是他还逗留在北国,只怕此事无法善了,既然杀不了他不如想法让他知难而退,於是便
爽快地说:「我只知道君上对千面郎君易行之很感兴趣,这两年招揽了江湖上不少的易容好手,这些好手分
析过易行之所有的杰作之后发现他有一个毛病……就是在每个易容的作品左耳上都会点一颗米粒小的朱砂痣
,以示这是他的作品。」他一笑,缓缓地道:「所以就算陆展亭逃得出这个村子,他也逃不出兰都!」
亦仁冷冷地看了一眼惶恐不已的易行之,淡淡地笑道:「不错,真没想到亦裕学聪明了!」他一句话出口,
沉海远与他双剑齐飞,竟然将除了谢问柳以外所有的黑甲兵杀了个乾净。
亦仁将滴著血的剑抵著谢问柳的脖子,道:「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什?」
谢问柳虽然额头有汗,却依然微笑道:「人说德庆帝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我实在猜不出有什能让德庆帝
觉得不悦!」
亦仁微微一笑,道:「亦裕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才,真是不容小!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逼我食言!」亦仁莞
尔一笑,道:「有的时候,我也是会改变主意的。」
谢问柳这时候汗流得更多了,强笑道:「所谓君子一诺……」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亦仁微笑著打断了,道:「
君子的虚名在我眼一钱不值!我也不是君子!」
「可您是王者,是金口!」
亦仁转头问旁边还站著的两个人,道:「你们刚才有听到我许诺什了吗?」
「主子说什了?」沉海远惊讶地问,他原本平板的脸上好像突然起了涟。易行之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亦仁著眼笑道:「瞧!现在我可以杀你了吗?」
谢问柳苦笑著心想什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果然这圣人言未必不是狗屁,他此时才明白亦仁看起来知书达礼
,其实是一个完全不受传统道德礼仪约束的人,谢问柳方才对亦仁恢復了一些惧意,流著汗隔了许久才道:
「德庆帝有什想用我的地方就说吧!」
亦仁收回了剑,笑道:「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喜欢聪明人!」
谢问柳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是什麽聪明人,只是比较惜命而已。可是你若想拿我去换陆展亭,只怕要让
德庆帝失望了,我的命对我君上来说即便不是一文不值,可也确实抵不了几件物事。」他正说著博野带著一
队黑甲兵已经赶来增援,博野一挥手,围住了亦仁他们。
亦仁笑而不答,沈海远狠狠地道:「一个毫无用处的聪明人也没什麽留下来的价值 。」
谢问柳乾笑了两声道:「我的命虽然对君上来说一文不值,但是对於兰都城上下的守将们还是有几分份量的
,不如让我恭送德庆帝南回。」
亦仁淡淡地道:「多谢谢大人的好意,但是我绝对不会留下陆展亭一人的。」
「这,这恕我无能为力!」谢问柳眼看著亦仁的脸色越来越严肃,瞥了一眼他手中轻晃的宝剑,心想今天大
概要把命送在这里了。
这时忽然有匹快马奔来,马上有人喊道:「急件!」然後那人跑得满头大汗,似乎也没发现当场气氛诡异,
一滚下马,就单膝跪在谢问柳面前。谢问柳一见信封上的彩蝶印鉴,便知是庄之蝶的急函。他瞥了一眼亦仁
,见他并不反对,谢问柳立即抽过函件,只见上面一行娟秀的字: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谢问
柳一愣,这是三国中的第四十一回回目,说得是赵子龙三进三出长板坡,救出身陷曹营的幼主刘阿斗。谢问
柳心头狂跳,这必定是庄之蝶想暗示陆展亭果真落入了亦裕之手,没想到自己信口开河,竟然一矢中的。
庄之蝶是要让他赶快想法子,别让亦裕伤心之下错手杀了陆展亭,只不过这出长板坡戏里,庄之蝶要他救的
人却是曹操。谢问柳心乱如麻,心中苦涩地想,庄娘娘的这顶高帽子戴得也未免太大了,我与三国里第一猛
将赵云如何能相提并论,这亦仁也不是那刘玄德,没有阿斗看来他也是万万不肯渡江的。
沈海远劈手将信夺了过去,毕恭毕敬递给亦仁,谢问柳见那张信纸在风中飘动著,突然心中有了主意,他拱
手道:「小人有了一个主意,不知道德庆帝愿不愿听?」
亦仁正皱眉看著那一行字,听了谢问柳的话,便抬头道:「讲!」
「小人或者在君上眼里不值一文,但是有一个人有这个份量……」他看了一眼亦仁,道:「那便是我们的皇
后,庄娘娘。」
「你想诱我们的皇上去皇宫?」沈海远冷哼一声。
亦仁点了点头,笑道:「不错,在亦裕的心中,庄之蝶其实是很够分量的。」
「皇上,太危险了!」沈海远急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展亭!」亦仁低声却坚决地回了一句,沈海远似乎熟知他的脾气,只得低头退过
一边,恶狠狠地看著谢问柳。亦仁绕著谢问柳走了一圈,才淡淡地说:「刚才谢大人也说了,他很惜命,所
以我想就算为了他自己,他也会保住我们的性命。」
谢问柳点著头,一迭声地道:「是,是。」他回头吩咐博野,道:「所有的人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谁
也不能出这阿尔夏巴村,否则格杀勿论!」博野只好无奈地应了一声是,眼里流露焦虑之色,谢问柳向他点
了点头,就被沈海远推了一把,喝道:「别耍花样!」
谁知道一路上谢问柳非常配合,甚至多次为他们化解了被皇上直辖黑甲军发现的危机,等进了皇宫的门,沈
海远忍不住道:「你们君上把整个皇城的安危交给你,倒也有眼光。」
「是,是!」谢问柳乾笑道:「小人也只是惜命而已。」
皇宫的侍卫几乎精锐尽出,谢问柳本是侍卫首长,没费什麽功夫就带著亦仁他们见著了庄之蝶,他看著庄之
蝶苦笑道:「臣也想学赵子龙,无奈只有无名这把钝剑,比不了赵云手里的青虹,所以只能来这里借娘娘的
利器一用。」
庄之蝶看亦仁他们押著谢问柳而来,似也不惊奇,她坐在椅子上,深深呼吸了几下,起身喝退侍卫,走到亦
仁面前直视著他道:「福禄王爷,你来见本宫,有何指教!」
亦仁也不在意,只淡淡微笑道:「不敢,只是刘玄德想要渡江,无奈他心系阿斗,还望娘娘成全。」
庄之蝶瞪了他一会儿,才咬牙道:「那就走吧。」
谢问柳一路跟著他们出了城,看著亦仁押著庄之蝶上了天山山脉,心中七上八落,盼著亦裕能妥协,将陆展
亭交还给亦仁,虽然明知此事过後亦裕必定盛怒,自己十有八九会受到严惩,但这已经是将这件事的伤害降
到了最低。
他在山脚下转来转去,心急如焚,隔了一会儿,突然见山头一阵骚动,谢问柳一把抓住从山上下来的赤朱,
连声问出了什麽事。
赤朱将谢问柳拉过一边,道:「君上将陆展亭吊在悬崖上想逼他就范,不知道为什麽亦仁押著娘娘出现了,
两人争执了起来,那亦仁的嘴巴跟刀子似的……」
「然後呢?」谢问柳颤声问。
「君上一怒之下问亦仁若是天下与展亭不可皆得,亦仁是舍天下,还是舍展亭,然後就将绳子给砍断了。」
赤朱摇了摇头,叹道:「没想到这南国的皇帝倒是痴情种子,居然奋不顾身的去抓那绳子,结果与陆展亭一
起掉悬崖下去了。」
谢问柳只觉得耳朵一片嗡嗡作响,赤朱的话时远时近,只听他似乎很诧异地道:「更没想到君上还想去救他
们,还好那一把没抓实,要不然也非掉下去不可,当时真是惊险,想来到底是兄弟,也对陆展亭确实有感情
,现在君上看上去伤心的很,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哭成这样。」他回头看了一眼谢问柳,见他脸色苍白,
拍了拍肩道:「虽然你没把皇城守卫好,让人挟持了皇后,不过你也是在外面替君上当差,没什麽太大的事
情。」
谢问柳僵硬地转过身,才发现刚才亦仁留下来看著自己的沈海远已经不见了,他也顾不上,召来了一直跟著
自己的归雪,喃喃地道:「归雪,这一次看来我们都要逃命了。」
第 九 章
他慌慌张张地骑著归雪回了葛尔朗家,这一年里他的父母均已先後过世,他已无任何牵挂。谢问柳回屋收拾
行囊,又急急地换下官服,刚脱下外套,颈上玉佩脱了出来,挂在胸前,他低头看著这块玉佩,自从亦裕赏
了给他,他就日日夜夜地带著,从未有片刻离身,想起当时亦裕挂在他脖子上的那一刻,上面还留有他的馀
温。这麽想著,他的动作不由缓慢了下来,即便自己逃了,可是自己必定会日夜牵挂於他,而亦裕杀了自己
最在乎的两个人,想必一辈子都会痛不欲生,而若不是自己自作聪明,或者结局不会这麽糟糕,也可以说是
自己害了亦裕,害了自己喜欢的人。谢问柳一咬牙,又将官服穿上,一瞥眼忽然见到一个青花瓷瓶,耳边彷
佛又想起了陆展亭的话:无论是内伤外伤中毒,它都能保你一线生机,想到此处他将青花瓷瓶打开,一口气
将里面的液体都吞到肚里。然後就硬著头皮回到皇城,他在上书房门外徘徊了良久,才大著胆子走了进去。
只见亦裕神情呆滞地看著前面,庄之蝶红著眼睛立在窗前,谢问柳低声道:「臣谢问柳叩见皇上。」
亦裕缓缓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他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字地道:「你还敢回来?」谢问柳趴在那里,连大气
也不敢吐一下,亦裕腾地站了起来,一掌将台上的茶碗都扫到地上,怒吼道:「你为什麽要回来?」他说著
一脚将谢问柳踹趴在地上,谢问柳结结巴巴地道:「给,给君上泄、泄愤!」
亦裕红著眼睛看著他,直直地看著他,轻声道:「是吗,我最在乎的人统统都死了,为什麽你还活著?」
「来人!」他大叫了一声,指著谢问柳咬著牙道:「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