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显得有些失望,但我说的也是实话……让一个女子的青春为了我而消磨在孤单的房里,太可怜了。
「那……明年再看看?过完年,我就去请媒婆。」
娘如此的不安又不死心,到让我有些奇怪了。
「娘,您今天是怎麽呢?」
「前几天我去观音庙上香,就替你求了签……没想到,得的却是支大凶的签……庙里有人说,要不要冲冲喜……」
「娘,没事的,别哭,我很好啊!您也知道,求签不可尽信,事在人为麽!没事的,不好意思、娘,这几天没回家,害您担心了。」
又哄了半天,娘才回去。没了工作的兴致,於是留在外间,望著鸟在枝头跳跃。
「小山,又心烦了?」
「没的事,大师兄,什麽事吗?」
「你每次心烦,就是这样呆望树上的鸟,」师兄取笑点破我的习惯,我也只好苦笑了。「你总是忙起来就没节制,这几天又都睡在工坊里,你娘也是为你好。」
欸?
「师兄知道?」
「她老人家总得打听打听儿子有没有心上人,」师兄挖苦的笑容还真有点猥亵。「她也只好来问我……小山,有还是没有呢?」
「怎麽可能有呢?」心头浮现一个人影,连忙在成形前挥散。「宫里、官家,哪个我们都碰不起,就是丫环也不好惹,再来就是在工坊里忙,哪有时间。再说,做这些事还比较有趣。」
师兄摇摇头,笑著说我长不大,在我反驳前带开话题,讨论几样成品的计画、学徒们的安排,以及工期的日程,又聊了几句,也离开了。
天渐渐黑得晚,用过了晚膳,等待著月亮升起。不知不觉,也开始等待那个比较常出现在夜晚的访客。
认识了几年?有没有心上人?
「小山,这麽待著,会著凉的哪!」不知何时,叶洛的笑容已经靠得很近,拉起我的手皱眉头。「想赏月吗?」
我笑著摇头,果不其然,他问也不问就相当霸道地直把我拉回房里,点亮我尚未点起的灯,把外衣塞进我手中。
「披上,手都冰了。」
看他这模样,也只能笑著听命了。
瑭杨古董店-- 1--11
「披上,手都冰了。」
看他这模样,也只能笑著听命了。
等披好坐下,在龙脑香里已然多了茶香,他从我桌上拿过几颗刚打磨好的毛胚—有石料也有木料—煨在掌心似地抚蹭著,动作轻柔。
身子热了起来,不是因为茶。
人哪……
「小山,有心事?」
「怎麽说?」我笑,心事可多了——就像我明了大师兄的心思却让一切如常,对待我自己,也只能这样吧?
「毛胚的手感,和往常不一样。」
「你真仔细。」我笑了,笑得发出声音;叶洛也笑著,一如既往地温和。「叶洛……」
「嗯?」
「成名之後,我最常做的休閒,其实就是从这窗子,望向天空。然後觉得,这天空、真是小呀……本来…应该很大的。」
成名是有代价的,成名又要能安稳落脚、平淡的做生意,全心全意的做喜欢的事,到了尽头,才知道不容易。
娘的身体,又岂是那麽容易陪我熬到苦尽甘来。
「天,一直是很大的,小山。」
「叶洛,这京城,我待太久了,久到走不了,久到连这天也变得小了,」以前,对人低头的是师傅和管事,如今是自己低头找人靠;表面谁也不得罪,却也是分的清清楚楚。「真想看看京城以外的蓝天啊……」
原以为谁会把我们这种人放在眼里,事到临头才知道什麽叫身不由己。
真想不问世事,全心全意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以啊,怎麽不能?」
「叶洛,你知道的,最远我也只能到城郊,我娘还在;而我虽然不是御用师傅,想关门也不容易。」
「那,就去城郊,明天一早就去吧。」
「叶洛,你在想什麽?」他清淡却开心的模样,蹊跷中令人期待起明天。
次日,天公作美,大好的晴天,稍稍交代完事情便赶去城门,叶洛已经在那里。閒散步至城郊,叶洛便领我走向较为偏僻无人烟的地方。
「叶洛?」
「眼睛闭上。」
说著,伸手要蒙我眼睛,被我推挡。
「为何?」
「不闭眼睛,你会吓坏著。」
说著手又伸过来,犹豫一下,终是没再拒绝。
人形的他,体温总是偏低呢……
「小山,到了。」
很快、也没什麽感觉,但我知道在这弹指间到了陌生的地方。从鼻间的气息和听到的声音不难了解,我到了森林里。
令人眷恋的温度离开,我张开双眼。
一…一片苍郁,绵延至天边的无尽深绿,远胜石绿挥洒而开的样貌,在这之上是万里无云。
有风吹来……所以我现在是在哪儿?
低低头。
连忙抓紧旁边的树干,刚才一直都很安静的叶洛哈哈大笑。
「叶洛……」真是,难怪说我会吓著。「早点跟我说得上树,我就不会吓到了。」
「跟你说过,再看就没意思了,」叶洛还是笑,看起来很快乐。「这天,够大了吧?」
「嗯。」这样的颜色,是在城楼眺望不到的。
「要不要看看,你抓的是什麽树?」
树干的表面、枝上的叶子,我一直以为那味道是因为叶洛,但原来——
「——这是你吗?」摸著树,觉得兴奋……我没见过这麽古老巨大的树,也没想过叶洛会带我来。
「曾经,我都快成仙了,这原身於我已无关紧要。」
「长得真好啊……」好大的一棵龙脑树,这种树也能长这麽高。
叶洛又发出轻轻的笑声。
「比轩辕氏还古老呢,我都不知道我几岁了。」
「哈哈哈……让我到树下看看吧,没你帮忙我下不去。」
站在树下,无比阴凉,从巨大的树干往上看,完全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能成仙,如此令人肃然仰望的存在。
「想要吗?」
叶洛笑吟吟的轻问,一时想岔的我瞬间脸红。但指著树的叶洛误会到别的地方,取笑的嘴角依旧坦然。
「你不就是这个性子,害羞什麽呢?这麽多年以来,他没再生出灵识,我也不需要,既然如此,送你一截也无妨。」
「……砍一截送我?」
我怔愣的表情似乎逗乐了叶洛,他摸著树根,敲敲巨大的基部。
「如果想要这边比较大块的心材,用法术取给你也是可以,用砍的太费事儿了。」
真的要送我?拿来做什麽呢?
「想要哪边?」
我想要你。
「龙脑树的心材……」
我不能说出口。
能当朋友已经是缘分,叶洛飞升有望,这等事……
「就那边吧,」我指著举目所及的一个地方,比了比心材的大小。「我只要这些就够了。」
* * * * * * * *
叶洛说要接到帖子要出门,约末半年内是不会回来了。
他送我的那块木料搁在房里,悠悠香气盈满室内,就跟他在的时候一样。
林若山面前摆正著一小块老酸枝,表面已经刻了一些、什麽线都没打,垂眼推刀的神情就好像一且本该如此。
他本该在此聚精会神地执刀雕琢,而他手中的东西便应运化为万物。
推,提,削,切,屏气凝神,物件工具都放在顺手的位置,看也不看就拿到惯用的斜口刀,慢慢琢磨细微的部分,唤醒它该有的神采。
摸了好久,纹路早已娴熟於心,该是什麽样子也在心中练习好几遍;等真的动手,全神贯注毫无窒碍。
除了眼前的木头林若山什麽也不晓得,听不到学徒逐渐接近的慌乱声,也听不见粗暴的开门声和重重踩进房里的脚步声。
一切声音很快恢复平静,对雕刻者来说,他的世界从来都是这麽安静。
「!!」什、不好、会伤到刻好的——
突然有股力量蛮横的把他拉起,手中刀意未止,林若山吓了一跳。本能的只想保护雕刻,来不及喊痛便伤了手、来不及看左手,拿刀的右手就被握得生疼,刻刀『喀、』的一声落地;才想抬头,人已经被压在墙上,阴影和充满野兽气息与欲望的吻便不容拒绝的压上。
「唔嗯……」林若山用最快的时间从惊讶中恢复、放弃挣扎,然後无奈的被对方老练的舌和爱抚挑起了火,身体颤抖发软。
肆意变换角度,在口中搅弄爱抚的舌强迫对方的配合,又深又重的吮吻让林若山在晕眩中感到窒息,在几乎晕倒前对方放过他,隔衣咬上他剧烈喘息起伏的胸前。
「呜……」夏衣单薄的料子,挡不住齿舌的肆虐。「爷……唔、」好疼。
重重咬了一口,来人放开了林若山。
瑭杨古董店-- 1--12
「呜……」夏衣单薄的料子,挡不住齿舌的肆虐。「爷……唔、」好疼。
重重咬了一口,来人放开了林若山。
「听说你近日很是逍遥,」男人重重哼了声。「怎麽生疏了?」
微红的眼角挑起笑,在叶洛眼里从来只像月光的人,瞬间多了分红月的妖华,旋又在垂眸间敛尽。
「不吭声?」掐著林若山的脸强迫他抬头看著自己,每每总希望加诸痛苦能带来些什麽,那眼底却总是清澈空无。
「四爷有什麽吩咐?在下定戮力为之。」男人的味道很近,可鼻间总无法忽略淡弱游丝的龙脑香。
男人重重地再哼一声,随手挥开推得林若山脚步踉跄,旋身便在他工作的椅子上坐下,用眼神要林若山自己走过来,而工匠的顺从让他不知是得意或是愤怒。
「你还真听话。」
「……王爷…近日繁忙……」拘禁在对方怀里、下体被狠狠揉搓,不知不觉惯於接受蹂躏的身体,学会了如何从中获得快乐。「…若能…分忧解劳……」
「呵…即便倔强,倒也变得会说话。」
四王爷乾脆的罢手,好整以暇地欣赏林若山在怀里努力喘息、平复情欲的模样,指尖又悠悠地来回从脸颊到颈侧摩挲著。
「许久之前告诉过你,今次的议和是我负责,那时候要你琢磨个东西,可有底了?」
果然还是这件事……
「爷要看图吗?有试做个小的……大致上相同。」
「也好。」
想离开,男人的手却没放开的意愿,贴在衣里细细摩挲,似乎在嘲笑他连这样的温柔都贪婪得不愿放过。
「……端王爷……」语带恳求。
「嗯。」
连离开也不敢显得急迫,林若山在柜子的深处拿出约掌心大小的盒子、以及图纸,再恭恭敬敬地奉上,男人却只是再次把他拉进怀里,欣赏他许久不曾出现的窘迫模样。
「……还真的羞涩不少。」
不高兴的情绪似乎彻底消失。林若山从未摸清楚男人的脾气,对如今莫名的情绪转变,也只是大大松口气。
「这个……」林若山手上朴素的盒子并无雕刻,倒是充满记号,男人挑挑眉,要他自己解说。「这跟七巧锁的原理很像。」
林若山拿起了几块,开始将相同的记号对上,弄了许久,才发出一声不同的音声;林若山打开盒盖,男人才知道看似盒子的东西,其实打开後并不是盒子。
「关上是个盒子,打开是桌屏那样的小多宝格?」四王爷点点头,笑得满意又开心,接过盖上之後打乱顺序,果然便打不开了。「极好的巧思……要送当然不能只送空盒子,那放点什麽也都不奇怪。」
「…这只是个样儿,不敢让爷夸奖……草民会设计成如用蛮力破坏,内里物件便随之具损。」
「很好。」
四王爷满意的表情才让林若山放松心神,下一瞬间天旋地转,他人已被压在桌子上,原本在桌上的一应物事散了一地,没多久便是熟悉又毫不温柔的剧烈疼痛贯穿身体。
咬著袖子、死死忍住声音、不论是惨叫还是呻吟,但那有力的指掌再次掐住脸、探入口舌,身後的撞击一下重过一下。
「忍什麽?叫啊,都能淫荡的扭著腰,声音还有在可惜的吗?」
「呜……」皱著眉,体液和鲜血的味道终於盖过龙脑香,眼眶蓄著泪,疼痛却无法阻止身体疯狂的热度。
低低哑哑地叫著,身後是越渐兴奋凶猛的侵犯,很久以前就决定不问…不再问、不再想……
「啊、啊啊……嗯……」
曾有个意气风发的王爷连点了他几年天下第一、有个树精跟他说我们是朋友、大师兄在他十岁做错事的时候摊了一半的板子、师傅扳著张脸狠打夜里却替他上药……
为什麽……为什麽不能只如初见?人生若只如初见……为什麽…连我自己也变了呢?
痛、火辣的痛、泼油烧起来的痛快,想要的从来是得不到的——强迫自己的人、被强迫的自己、为虎作伥的师兄、悻悻不乐的师傅……
……回头是岸……
被摇撼著、侵犯著、泪眼模糊,让身体颤抖的是疼痛也是爱恨。
有个声音沧桑遥远地说著,飘盪在模糊的视线里。
叶洛……
总是只有你……一直在外面、乾乾净净、轻轻微笑、满身香气,真好……
好羡慕、好嫉妒、好想要,让我疯狂到只要想像就能忍受许多,可是你、一直在外头。
我会回头,叶洛,因为我受不了……
那日之後,林若山跟母亲说了一声便再也没有回家,成天都留在工坊。又改了几次图纸之後,就没日没夜的开始赶工,谁也不让靠近,一日三餐都是放到外间门口不许拿进去。
上好的龙脑木心材在林若山手下小心的被分割,机关用的各色零件一样样地细细打磨锻接,照著编号分在白瓷碟里摆满架子;让四王爷找来的软金、紫金、贝母,也准时送来极好的料。
花了近一个月准备,林若山著学徒送了口信给王爷、好让他别在雕刻期间过来,便如往日的坐在桌前,一点点的聚精会神,从头、从心、直到指尖,先是轻稳的木槌声,接下来的日子远远听来什麽动静都没有了。
叶洛回来时便是这般满园死寂,尽是荒废的模样;寻著熟悉的声息令叶洛万分惊讶,因为他从未看过对方这个模样。
抖著手抚上对方脸颊,指掌之下瘦骨嶙峋、生气薄弱,林若山只专心雕刻、全然未觉,等他到一段落,叶洛才抬起他的头,在他惊吓、虚弱、眼神晕眩的表情里感到心疼。
「…你回来啦,叶洛。」林若山轻轻微笑。
他身体很虚弱,叶洛的温柔唤醒全身上下的疲劳,但他不能倒下也不想表现出来。
「…怎麽变成这样……?」心里丝丝缕缕的痛像喂了毒、侵蚀著,觉得自己无比珍惜的人就这样被糟蹋了。「跟谁过不去呢?他对你不好吗?」
「……他?」
从来清澈的眼里出现惊惶无措,叶洛笑著以为对方是害羞。
「残留的气虽然霸道、但很尊贵,你不说我便不问,」叶洛轻轻注入自己的气,安抚对方疲劳的筋骨,林若山怔然地靠在自己怀里,让他觉得很放心。「我从不替朋友掐算,但神识中感觉得出,你跟他的缘分不是很好。」
林若山的苦笑几乎是疯狂的——何止是不好……通通…都是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