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不再下地府————燕致之

作者:燕致之  录入:03-21

  严香道真想敲掉唐空的脑壳。翻了个白眼,“我先休息几天。等下我跟你一起去打水。”
  唐空等磨磨蹭蹭的严香道收拾完走出房门,风白在院子里已经对著风青剑拔弩张了,风青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看著像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的风白。
  见唐空出来,风白跑过来拉他,“快走快走,我看见他就反胃。”
  这话当玩笑话说不算什麽,但被风白满脸嫌恶再加上很重的语气,就是真的过分了。唐空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风青,恰好看到了风青脸上一瞬的悲哀。
  是悲哀,虽然只有一瞬,但唐空看的清楚。在那张精致冰冷的脸上,何时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唐空忽然也有些悲哀,好像被传染了一般。
  风白拉著唐空一直往院子外面走,唐空回过神来扭头道:“小香!”
  严香道有些疑惑的看著风青,应了唐空一声跟了上去。
  留风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白衣似雪,笔直端庄,定定的盯著某处,脸上是一贯的冰冷如霜。
  
  风白见严香道跟过来有些不高兴,质问唐空:“带他干嘛?”
  唐空想小香的身份应该不能暴露,决定避重就轻:“他是我的一位朋友,来看看我。”中间的惊悚部分直接略过。
  严香道恨恨的瞪了唐空一眼,“一位朋友”,说的真轻松。
  唐空见严香道脸上挂了两个字“不满”,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小香,咱现在要靠人家吃饭啊……”
  严香道一想,自己出来的时候压根忘了钱物这回事,用法术变多了又有违条律会被惩处,翻了个白眼朝风白拱了拱手:“在下严香道,道长多关照。”
  风白心里爽了,这小子看样子也要靠本道长过活啊,那之前还敢这麽嚣张。摆摆手,“我不跟小孩子计较。”
  一句话捅到了小阎王严香道的心窝上。这张十四五岁的娃娃脸简直就是严香道的痛,地府里没人敢说,勾来的魂魄那个敢讲?结果被这小子给说了口。严香道牙根紧咬,又想起了当年那窝囊事,脸色发青。
  唐空看严香道脸色不好,紧张的扶住他,“小香,没事吧?”
  严香道揉揉眉心,对著唐空,声音不大不小,“道长脸如皓月般光滑澄净,脑袋里也是如此啊。”
  风白是朝好的方面想的──严香道赞他思想纯净。
  严香道是朝另一个方面想的──这小子脑袋里没沟回。
  唐空就听了个字面,觉得这俩不吵架就比皓月还澄净了。


                第十九章 两兄弟
  到了河边,唐空往水桶里装满水,两只木桶挂上扁担後扛上肩膀,动作一气呵成,娴熟无比,“好了,走吧。”
  风白熟门熟路的叼根狗尾巴草,哼著乱七八糟的小调走在唐空前面,偶尔回头来指挥唐空几句,一副大摇大摆的模样。
  严香道自然而然就走到了最後面,看著前面的两个人,心里疙疙瘩瘩的,越来越心浮气躁,不自觉脸拉了下来。
  唐空半天没听见严香道开口说话,有些担心地回头,就看到了小香那张黑的要命的脸,不由得一抖,“小香?”
  严香道白了他一眼,还知道後面有个我啊?还以为你跟白痴呆久了脑袋也空了呢,人如其名。
  唐空被弄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正想开口问前面的风白转过头来拉了他袖子一把,“小唐。”
  唐空被拉得差点翻了扁担,稳住脚步几乎跟看大爷一般看著风白:“道长,有话好说,别动手动脚。”
  风白嘿嘿笑,“你刚问我锄头在哪?”
  唐空被呕的半死,我下山的时候问你的,现在想起来了。“是啊。”
  风白眼里精光大盛:“拿锄头把人凿死?”
  “……”唐空默默的看了他一眼,“道长,你好歹是个出家人……”还是个储备神仙。
  严香道搭腔,“唐空,咱走吧,留下来有生命危险。”
  风白一听这话叉腰挡在前面不动了,“小唐,你跟他走吗?”充满期待的眼睛直直盯著唐空。
  严香道一听这话也愣了,神色有些复杂的盯著唐空。
  唐空本来一直是想著在风白身边帮著他渡劫的,可以听严香道这麽一说,不知怎麽忽然有些迟疑的顿了顿,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出来。
  风白眼里的光黯了下去,狠狠推了唐空一把,水桶翻倒在地,骨碌骨碌滚了几下卡在了石头堆,桶里的水洒了出来,顺著山路潺潺流下,濡湿了地面。
  风白头也没回跑上了山。
  唐空叹口气,拾起木桶往山下走,“小香,我去打水了,你要跟著去吗?”
  严香道摇摇头,“本君困了,回去补眠。”
  唐空点点头,下山做打水工作。
  
  严香道看见唐空走远了,这才放松脸上表情,扬起嘴角笑了。
  傻瓜唐空的迟疑,竟然让自己这麽开心,严香道真的是始料未及。一边对自己说“你至於吗”一边笑的更开。一路走上山进了道观,看到院子里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严香道微微有些疑惑。
  两张脸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可目光会不自觉的看向风青,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
  是美人没错,可就是古怪了点。弟弟虽是神仙转世,却远不及哥哥灵气逼人,难怪唐空和那什麽少将军会因为他抛头颅洒热血。
  严香道站在风白的小院门口,看著里面水火不容的兄弟,脑袋里想著各种原因。
  风白跟风青面对面,看著风白那张脸,看著看著忽然抬手打了上去。
  风青侧身躲开,抓住风白的手往後一甩,“你抽什麽风?”
  风白退了几步站稳,瞪著风青本来很凶的一张脸却浮现出了悲哀。“我为什麽要和你长得像……”
  风青对著弟弟,一贯冷若冰霜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因为你和我一同出生,一同长大。”
  风白一张脸上满是厌恶,“呸,你跟我一同长大?你把我扔到这破道观,自己不知道和谁一同长大去了!”
  风青愣了一下,“不是……”
  “不是个屁!”风白看著面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心好像被猫狠狠的挠,尖锐的疼。
  
  这个人,小的时候跟自己玩得很好,自己当他是最亲最爱的哥哥。
  後来村里发生瘟疫,一村人差不多死绝了。他千辛万苦把自己带出村子,一遍一遍的安慰道:“没事,有哥哥在……”
  两个小孩颠簸流离,吃尽苦楚,可是自己还是很开心。
  那时候的他是自己温柔又良善的哥哥,只要跟他在一起,吃什麽苦都好。
  他去给一户富商当养子,将自己扔到了这间道观来当道士。走的时候自己在後面大声哭闹,他一次也没有回头。
  再後来……再後来再见,是他的养父去世,自己跟著老道士是去超度的。他跪在棺材边,一身白衣,抬起眼来看了一眼自己,笑了笑。
  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的念咒,一个劲的偷偷抬头想要看到他,却听见旁边人小声议论的声音,心一下子就凉透了。
  自己一个人偷跑回了道观,想起他,就是一阵伤心和厌恶。
  啊,也对,从那个时候开始,他送上道观给那个老不死道士的钱就多了起来,来看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原因是自己每次对他冷嘲热讽,一脸凶相吧。
  看见面前这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孔,仙子一样的气质,若是不知道他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还是自己最喜欢的哥哥吧。
  风白看著风青,脸上的凶相不见了。咬了咬嘴唇张口:“你别干那些坏事了行不行?”
  风青忽然笑了,“我没杀人放火。”
  “那小唐是怎麽死的?”风白接著问。
  “他自己愿意。”风青依旧是不在意的神情。
  “好,”风白狠狠的攥紧拳头,“小唐是自己愿意的,那你那个死了的养父呢?後面的张地主王员外齐大人赵钱孙李王二麻子呢?都是自己愿意的?”
  “他们贪财好色,死了活该。”风青看著风白,“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又不是聋子。”风白吸了吸鼻子,声音变低了,“你害死那麽多人,手都不嫌脏?”
  “我从来没动过手,怎麽会脏呢。”
  风青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像一把大锤子,在风白的心里一下一下的砸。
  风白忽然绝望的想,这个人,真的不是自己以前喜欢的那个哥哥了。
  看了他一眼,转身回房了。
  
  风青朝院门那里扫了一眼,“你还要偷听多久?”
  严香道靠在墙上翻了个白眼,“我站这里很久了。”
  风青忽然走过来,“堂堂阎君,居然来听墙根。”
  严香道笑了笑,“上仙谬赞了。”
  风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了严香道一眼,“有些事情,阎君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说完转身也回了房。
  严香道靠在墙上叹口气,“美人上仙,早就掺和进来,现在说已经迟了。”脸色一变,“况且你还跟本君有账没算呢,不掺和怎麽对得起本君这张脸……”
  “小香,你干吗呢?”唐空把水挑回来,刚一进院门就看到严香道靠在墙上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麽,脸色奇差。
  “没事。”严香道看唐空手里提了个锄头,“干嘛,你真想跟那个小疯子一块凿人去啊?”
  唐空指了指院子里那一块原本是菜园现在是杂草丛生的地,“我想把那块地松一松,种点东西进去。”
  严香道嘴角抽搐,“你真是当人小弟当惯了,挑水打扫样样精通,现在还多个种地。”
  唐空走过去,蹲下开始拔杂草,“不是,我以前去各地游历的时候,有帮乡下的老农种过地,不过干得不大好就是了。”
  正说著就看到严香道蹲在自己旁边,也帮著拔杂草。忽然就觉得很开心,轻声道:“小心点,有些草边缘锋利,容易割伤……”
  话音未落,严香道就把血流不止的手举到了唐空面前。
  “……”唐空默默的放下手里拔下来的杂草,刚想拉过小香的手瞧瞧伤势,一看自己脏兮兮的手就停住了。
  严香道看著唐空把伸出来的手又收了回去,眼睛瞪圆了,“本君都受伤了你还……”
  唐空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手脏,怕……”
  “是啊,脏手碰到伤口就不好了,”风白笑眯眯的出现在两人身後,“我带你去包扎吧。”
  严香道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皱著眉头想,这小疯子是个美人是个美人……跟著风白走了。
  唐空看著小香离开有些担心,再一想手上的皮肉伤应该没什麽大碍,便接著除草。


                第二十章 明了不明了
  风白用面盆盛了清水过来放在严香道旁边的桌子上,笑眯眯的看著他,“洗伤口洗伤口……”伸手抓住严香道的手腕。
  严香道不由自主就有些渗,笑的客气,“道长不用客气,我自己来……”
  话音未落就被风白抓住手猛的塞进了水里,严香道嘴角抽搐,靠,美人如蛇蝎。只是……以前肉身没受过伤……洗伤口的时候真这麽疼?
  风白在一旁狠劲压著严香道的手不让他乱扑腾,嘴上安慰道:“忍一下就好。”
  严香道翻著白眼忍了好久,“道长,可以了吧,水都红的可以拿来当颜料了。”
  风白立刻缩回了手,“你怎麽那麽恶心啊……”
  严香道拿了块干净布巾擦了擦手,一边洒药粉一边打量伤口,右手掌心被草割出了一道细痕,不宽不大,就是斜著割进去,有些深。刚给唐空看的时候是故意把血往出挤,没想到被这小疯子塞进水里使劲压,现在血流的那叫一个畅快。
  风白见严香道把药上好了,拿了块干净的布就缠了上来,用力裹了几圈之後狠狠打了个蝴蝶结。
  严香道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风白对他有意见了,何况他精灵的够数。“道长,你是不是讨厌我?”
  “错,”风白摇头,“是很讨厌。”
  “……”严香道整理好了情绪,“所以你把我手狠命压在盆里洗伤口,用了浑身的力气来包扎?”
  “当然,”风白笑著指指面盆,“那里面是盐水。”
  “……”严香道已经在心里爆粗口了,X,这小疯子,不愧跟他哥流一样的血。一股气上来,“我知道你为何生气。”
  风白瞪他。
  “是唐空那个呆子吧。”严香道笑著看右手上的伤口,用左手在上面用力按压了几下,白布上慢慢有红色渗了出来。
  风白惊讶的看著他,“你,你干嘛?”
  “那呆子不喜欢你。”严香道看著他,手上的动作没停止,“他只是帮你渡劫而已。”
  “……你怎麽知道?”风白手微微发抖,这种事情,他会随便乱说的吗……
  “我为什麽不能知道?”严香道伸手看了看,白布巾差不多变红布巾了,满意的笑笑。“不过放心吧,这种事情他不会随便跟人说的。”
  风白坐在椅子上,忽然站起来把严香道连人带椅子掀倒在地,骑上去刚想伸手往严香道脸上招呼就被他伸手拦住了,“就你这样还神仙呢。”
  “你知道天劫是什麽吗?”严香道接著问道。
  “我可以问小唐。”
  “唐空那呆子也不知道。”严香道看著风白,脸上浮起了一丝轻蔑,“你上一世本为天庭上仙,因犯了天条被贬下阳间一世为人。”
  “人修真成仙必定要历一次天劫以脱凡骨,其中多为大灾大难,若是渡不了,连魂魄也会消散,投胎转世绝无可能。”
  “你是上仙投胎,身份尊贵,这种魂飞魄散的险,是历不得的。忽然蹦出唐空那个呆子,还能不被派上用场?”
  听严香道说了这麽多,风白脸上愣愣的,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
  严香道猛的坐起来把风白掀开,站起身把身上的土拍了拍,弯腰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冰冷:“要不然,明明是你把唐空推到棺材上磕死了,为什麽变成唐空害你背上一条命债,要来帮你渡劫?被害死的反而有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风白依旧愣愣的,“我……不知道……”
  严香道冷笑道:“你知道什麽。你只要在上面那群等你回去的神仙和你那个好哥哥的帮助下飞升回去当你的上仙就行,知道那麽多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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