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凤禁

　 “你住嘴，朕不需要你来教训，你还是不说出漆夜的下落吗？”陆天一表面冷静，心里早已炸开了锅。
　 “…………”玄英没在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将玄英关进水牢，待朕想好了怎麽让他死才能解朕心头只恨。”

　 漆夜马不停蹄的赶了一天的路，一直顺著路走，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路开始变得有些颠簸，漆夜不得不停下来，夜里赶路只怕会有危险，可是，他几乎一直呆在宫里，对外面的事情根本是一无所知，就像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知道怎样让自己恢复记忆，他的直觉告诉，一定有什麽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现在，他又累又冷，连基本的温饱都不能解决，幸好玄英心思缜密，想的周到，给他马车里准备了喝的水，吃的干粮，一些银子，还有一件狐裘和一个火折子，漆夜下了马车，发现自己在一片茂密的林子里，此刻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偶尔风过，四周的树叶便细细碎碎的响，而且还不时有不知道什麽动物的声音，听起来远远近近，吓得漆夜不轻，黑暗里实在太可怕了，漆夜只好壮著胆子下了马车，拿出火折子就近捡了一些碎材在马车跟前点起了一小堆火，当温暖明亮的火光照亮漆夜的时候，漆夜几乎要留下眼泪来，他从来不知道外面的生活是这样的，吃著干粮，漆夜觉得即使这样辛苦，这样艰难，可是他依然庆幸自己离开了陆天一，否则他永远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想起陆天一，漆夜吃干粮的动作停了下来，一直喊著要离开要离开，可是，真的离开了心里却空落落的，想起陆天一骑著高头大马在马车後面追自己的时候，漆夜无法否认有那麽一瞬间自己居然是快活的，心里满满的全是陆天一，没有办法去忘记，仔细回忆，自己的记忆力似乎全是陆天一，好也罢，坏也罢，快乐也罢，悲伤也罢……全是他，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自己已经那麽喜欢那个人了，只是……他把整颗心掏出来给那个人，可那个人却撒了盐巴一口一口嚼著吃，伤的他体无完肤，漆夜不明白到底是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心，还是自己从前得罪了他……

　 ‘嗷呜……嗷呜……’

　 漆夜正沈思在自己的想法中，突然听到了几声狼叫，顿时惊出一声冷汗，因为有火堆，狼似乎不敢靠近，可是，那声音就在附近，漆夜向四周望去，看到了莹莹绿绿的几十双眼睛，都在虎视眈眈的看著他这个食物……漆夜知道，刚才因为害怕不敢走远就没捡回来多少才，此刻，火堆已经有了蔫下去的趋势漆夜，狼群似乎也知道这火势坚持不了多久，都低低的打著响鼻，等待著漆夜这顿美食，漆夜失了方寸拿出能烧的东西全烧了，可是，就是把马车烧了也坚持不到天亮，直到夜半十分，终於，最後一丝火焰暗淡了下去，漆夜躲进马车里，把自己裹紧狐裘里，听著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著狼群交错的声音，漆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知道自己今日在劫难逃，眼泪管不住的就淌了出来，他那麽千辛万苦的离开了陆天一，想要去找回自己的记忆，想要找出陆天一如此残忍对待他的原因，他心愿未了，他心不甘啊，不知道陆天一知道自己死了，会不会……会不会有那麽一点点的难过，会不会……又那麽一点点想念自己……

　 “陆天一……”漆夜心里想著嘴巴里已经叫出了陆天一的名字……

　 正当漆夜感觉狼群就要靠近马车，撕裂马车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情，只听见狼群乱叫著，狼蹄在地上扑腾的声音，好似遇到了什麽惊恐的事情，不一会就听不见狼群的声音了，漆夜在马车里不敢置信，狼群怎麽会这麽轻易的放过自己，心下害怕，但是还是壮著胆子掀开了帘子，结果，入眼的便是两张熟悉的面孔，随即惊讶不小。

　 “漆夜公子，还记得我吗？”
　 “你……是魏卓？”漆夜记得这麽个人，听陆天一说好像很有学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呵呵……亏得漆夜公子还记得我魏卓的名字，那你还认识他吗？”魏卓让开半步，让漆夜好看清楚另一个人。
　 “他………”漆夜盯著那个人看了半天，显得有些尴尬，“晁琛将军。”

　　对，没错，就是魏卓和晁琛！

　 “漆夜公子。”晁琛几个月不见显得很是憔悴，草草的给漆夜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
　 “你们怎麽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是半夜？”漆夜怎麽也想不通魏卓和晁琛会在半夜出现在在这荒山野岭，还救了自己。
　 “当然是为漆夜公子而来的。”
　 “为我？”漆夜不解。
　 “想当初，老夫还劝解过皇上，为了大局让皇上放弃於你，可是，皇上怎麽说都不同意，一定要留下你，为此还警告过我们，说句实话，老夫很不能理解，皇上为何要养一个男孩子在身边，可是，老夫看的出，皇上很在意你，只是，他不懂得怎麽样对自己在意的人好，他的生命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胜王败寇的，所以，他不懂……哎……”魏卓叹息，“不过你既然离开了也好，但是，老夫虽然希望你离开皇上身边，可是，并不乐於见你死，所以，知道你往这个方向去，老夫便带著晁将军赶来了，晁将军当日被皇上下了杀命，能逃脱也属不易，晁将军心里一直愧疚与你，总希望可以帮到你，那你想去什麽地方落脚，便让晁将军护送你去，一来可护你周全，二来也可了却他的心事。”

　 漆夜听了魏卓的话，显得有些落寞，‘弱肉强食，胜王败寇’，难道陆天一还把我当做他的敌人吗？

　 “魏大人，我没什麽想要落脚的地方，我想要恢复我失却的记忆，听说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你知道怎样可以让人恢复记忆吗？”
　 “这个…………”魏卓没想漆夜有这个想法，看来他还是不甘心，只是这恢复记忆的事都是可与而不可求的，“天下神医不少，可是，记忆这东西不是说治好就能治好的，况且那些个神医的诊金也是十分高昂的，收了诊金也不见得就治得好。”
　 “那……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必须想起以前的东西，那些事情在我心里梗太久太久了，否则，就是死了我也会死不瞑目……”漆夜哀伤的望著黑漆漆的夜……

　 魏卓知道漆夜的执念太深，若是没有经过努力，怕是他不会放弃，只怕他和皇上还是断不了干系，皇上的人也知道了漆夜的方位，大概明晨就会追到这个地方来，必须让漆夜断了这个念头於是，想起了一件事情……

　 “……老夫曾经看过一本《药王笔记》，上面记载著一种名唤‘追忆’的草，长在长白山之南，五十年才可成活一株，顾名思义，服了此种药草，正常人可以记起前世的记忆，失去记忆的人可以恢复遗失的记忆，只是……”
　 “只是怎麽样？”漆夜漆黑的眸子这麽久以来第一次明亮了起来。
　 “一是此草只限於记载，并没有人真的见过，二则长白山终年积雪，天寒地冻，在山里行走十分危险，三嘛……就是《药王笔记》中还记载了，服食‘追忆’的人，只有……三天的寿命……”
　 “……三天？”漆夜愣怔了一下，只有三天吗？呵呵……转而漆夜笑了起来，“三天也好……够了，够用了……”

第三章 （53）

　　魏卓本来也只是想要打消漆夜的念头，可是现在看来，他不走上一遭心里是不会甘的，长白山危险异常，到不是怕他寻到了传说中的‘追忆’，只怕那天寒地冻，寒风冷雪都要了她的小命。

　 “既然漆夜公子一定要去，那麽就让晁将军陪你去吧，也好护你周全。”
　 “…………”漆夜是不想和晁琛再有任何牵扯不清的了，但是，长白山那种极地，就凭自己这残败的身子，只怕还没到山上就已经丢了性命，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毕竟找到‘追忆’才是他的目标，“那就劳烦晁将军了。”漆夜拱手。
　 “漆夜公子不必多礼，我现在已经不是什麽将军了，你就叫我名字好了。”晁琛显得拘泥。
　 “那好，那晁兄弟就陪漆夜公子走一趟，老夫就告辞了”魏卓看向漆夜，“好自为之。”

　　魏卓没做停留，上马连夜赶了回去……

　　第二日，天空微亮晁琛和漆夜就起程了，後面还有陆天一的追兵，他们不能耽搁，有了晁琛驾车，速度上快了很多，只是两人之间话语很少，晁琛总觉得有愧於漆夜，而漆夜只是觉得尴尬，但是又很多事情不明白，又不得不开口询问。

　 “晁……大哥……”漆夜想了想还是这麽称呼为好，“我们的路线是怎麽走的？”
　 晁琛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心目中谪仙一般的人儿竟然唤他大哥，虽然背对著漆夜，脸还是红了，“……我们现在是向北行进的，到了傍晚时分我们就可到了洛阳，洛阳一直向北走，经过雁南，雁北，草原可到长白山，大概需要七八日。”
　 “哦，那我们在洛阳要留宿吗？“漆夜话语间的意思便是想连夜赶路，现在有了晁琛他不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傍晚直接落脚是有些早，我们可以多走一些，记得洛阳城外二百里处有一家客栈，我们可以到哪儿住下，明晨赶路。”
　 ”好。“两人又陷入了安静。

　 魏卓赶回去是为了赶得上早朝，要是延误了早晨以陆天一的聪明才智一定能猜得到，可是，魏卓赶回去匆匆忙忙的上了朝堂後才发现那里乱了一锅粥，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陆天一撇下朝中正事带著御林军亲自去追赶漆夜去了，当下魏卓都有点发懵，皇上难道不要皇位了吗，为了一个娈童竟然放下满朝文武亲自去寻人，这传扬出去可成何体统，可转念想想，只怕陆天一是真的放不下那个人了……

　 陆天一带著三百精良御林军，马不停蹄的追著漆夜的路线而去，已经整整两天了，陆天一也赶到了洛阳，但是为了不惊吓到漆夜，陆天一并没有选择客栈，而是选择了城外的一片空地和他的那些御林军共同驻扎。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陆天一在大帐中怎样都无法安眠，心里焦躁的平静不下来，只好走出大帐透透气，面向北方而立，那是漆夜待得地方，只是如今，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皇上。”急速的马蹄声刹住，一个兵士跳下马背，跪在了陆天一的面前。
　 “ 漆夜到了什麽地方了？”陆天一紧蹙著眉头。
　 “回皇上，漆夜公子在北二百里的一个客栈落了脚。”
　 “有没有留下人保护漆夜的安全。”陆天一转过身。
　 “属下本来打算留下两个兄弟保护漆夜公子，结果发现漆夜公子身边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一直遮著脸。”
　 “什麽？有人在他身边？”陆天一上前抓住信使的衣襟，恨恨的问道，“什麽人？是什麽人在漆夜的身边？”
　 “皇……皇上，属下不知，属下不知啊……”陆天一的愤怒吓坏了信使。
　 “去，继续探查回报，给朕查清楚是什麽在漆夜的身边，滚，滚下去……”陆天一一脚将信使踢出去，气得眼睛通红，漆夜啊漆夜，你果然厉害，刚离开朕的身边就有能耐给自己张罗人，陆天一不知道自己是气愤多一点还是嫉妒多一点，反正就是满腔的大火，烧的自己神经都疼。

　 “是真的吗？”漆夜问站在窗口的晁琛。
　 “是的，我想应该是皇上的人追来了，漆夜公子，你一定要去寻找‘追忆’吗？可是，那很大可能都只会是个传说。”晁琛希望漆夜放弃。
　 “是的，我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传说，我相信，只要我诚心努力寻找，一定会天可怜见的。”漆夜本来已经躺下，可此刻又起身穿好了衣服打好了包裹。
　 “恢复记忆的代价要付出性命，为了那个残忍的皇帝，值得吗？”潜意识里，晁琛是恨陆天一的。
　 “值得。”漆夜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爱他对吗？”这是晁琛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爱才能让一个人那麽无怨无悔。
　 “…………”漆夜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们连夜赶路，从现在起，我们日夜兼程，累了就在马车里稍作休息，我不能让陆天一追上我，我一定要找到‘追忆’。”漆夜备好东西已经走向了门口。

　　晁琛没有反对，他知道，在寻找‘追忆’的漆夜面前，他的反对永远是无效，他要做的知识保护好他，哪怕此刻保护好的漆夜即将离开人世，他也不後悔。

　 於是，为了甩掉躲避陆天一，漆夜日赶夜赶，休息也只是稍息片刻，因为不眠不休的赶路，中途更是累死了两匹马，晁琛还好，只是显得有些疲累，而漆夜就不太好了，因为不能保证睡眠，身体吃不消，显得十分憔悴，嘴巴也干裂出血，二人千辛万苦，终於在第四天头上就赶到了草原边缘，长白山的脚下，草原地区，早晚温差很大，漆夜身子单薄，扛不住变化这麽大的地方，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儿，晁琛只好不顾漆夜的反对，硬是将漆夜带到了草原上的一家牧民家借宿，草原上的牧民十分好客，而且很善良，除了初见漆夜真面目时候有些惊讶，以後都很随和热情，漆夜的身子必须好好调养几日才可恢复，否则，别说去爬长白山，就是什麽都不敢都会有生命危险，晁琛喂漆夜看上的时候，发现漆夜的身体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伤到了根骨，以至於才这麽经不起折腾，可是，问起漆夜，他也是毫不知情……

　　陆天一的军队驻扎在雁北北部，天气的巨大变化他也感受到了，不知道漆夜能不能受得了这麽冷的天气，他那个身子骨儿怎麽经得起这般冷寒的侵蚀，漆夜喜好南方偏甜素食，这北方的粗食大肉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惯，那个护在他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混蛋！既然护你就给老子护好，到时候要是漆夜受了什麽伤别怪老子不客气了……陆天一站在生冷的夜里，望著的依旧是漆夜所在的方向，到了此时此刻，他对漆夜的愤恨越来越弱，越来越被无尽的想念和担心取缔，开始那麽愤怒那个保护在漆夜身边的人，而此刻，他到有些庆幸有个人护在漆夜身边，否则，这种天寒地冻，鸟不拉屎的地方，漆夜一个人怎麽活下去，哼哼……你小子要是让漆夜毫发无伤，那麽老子可以考虑减轻对你觊觎漆夜的罪行！

　 陆天一狠狠的在心盘算著，因为漆夜的不眠不休，让陆天一也追的不眠不休，这几日也是疲累不堪，心焦体乏，眼睛布满红色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