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疑心病......莫东升在心底暗暗咒骂了声,勉强压抑住不耐烦的情绪,放柔眸光,神情显得更加真挚。
‘可是今天是我俩首度约会的日子,意义当然不一样。'
范越黎注视着他异常温柔的神情,双眸不敢置信地逐渐红润。
‘拜托你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莫东升微微一笑,选择对他奇特的反应视而不见。
‘你别骗我,你千万别骗我。'
‘当然是说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我......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你。'范越黎嗓音有些颤抖。
诚如自己所言,莫东升撒谎的时候向来面不改色,从来没有人可以真正分辨得出他是在说实话还是满嘴戏言。
他的真心在哪,这世上恐怕没有人可以找得出来。
‘相信我,就相信这一次,好吗?'莫东升轻轻握住他的手,卑微地请求。
好不容易能跑出来游玩一趟,莫东升可不想让这难得的自由时光因为一张小小的名片而泡汤了。
‘你为什么不说真话......'范越黎一脸泫然欲泣。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莫东升眼眸微眯,费解地反问。
‘求求你说实话......'
紧扣住自己手掌的莫东升的双手,冰冷得不像真实之物。
是不是冷气开太强了......要不然为什么莫东升的手指会这般冰冰冷冷,直冻得自己浑身发抖?范越黎精神恍惚地想。
‘我已经说了实话。'莫东升静静道。
‘骗人......'
‘我有什么理由要骗你?'
‘因为你......你不可能会送我花......'绝不可能。
‘我说会送就是会送。'一丝异样烦躁悄然窜进莫东升强自平静的语气之中。范越黎严重的疑心病总不时深深折磨着两人,令他感觉好累......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在你心中,我就这么没信用?'
‘......'
‘不讲话是什么意思?默认?'
‘莫......'范越黎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我讨厌你疑心病这么重。'
他为什么就是不肯乖乖地被自己哄骗一次?为了一张无聊名片而吵架,破坏这么美好的夜晚,值得吗?莫东升皱起眉头,放开他不住微微颤抖的手。
‘开车。'
‘......'
‘回家,还是去别地方,随便你想去哪都可以。'
‘......你生气了吗?'范越黎怯生生地低声询问。
‘我没生气。'
‘你明明在生气......'
他到底想咬着自己不放到什么时候啊?莫东升一阵怒极攻心,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地自暴自弃道:‘对,我就是爱说谎,爱骗人!是个该死的大骗子!你想得没错,其实我刚刚是趁你不在的时候向那名女生搭讪,跟她要电话号码,所以她才给我一张名片......'
范越黎震惊地瞪大眼,身子倏然一阵紧绷。
‘说谎!你说谎!'
莫东升勾唇残酷一笑:‘我没骗你,这才是你想听的实话不是吗?她长得很漂亮,身材又好,我最喜欢这种温柔美女型的女生,有机会我一定要趁你不在的时候出去跟她偷偷约会,牵手、接吻、甚至上床......'
‘不要说了......'范越黎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你不就是想听这些吗?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这七年来虽然我只抱过你一个人,但我事实上是喜欢女生的,跟你上床只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而已。'
‘住口......'
虽然隐隐感觉得出范越黎阴鸷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然而莫东升却像是说上了瘾,根本无法停止充斥伤害的言语自口中吐出:‘其实男人的身体一点都不好抱,全身都是骨头,又硬又粗糙,还是女人好,柔软得跟水一样,你最好看紧我一点,否则一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重温跟女人上床的滋味......'
‘你给我闭嘴!'范越黎忍无可忍地怒声咆哮打断他的话,同时扬手狠狠揍了他脸庞一拳。
‘砰!'地一声巨响,毫无戒备的莫东升整个人往后撞上车门,莫大的冲击力令他呼吸顿时窒了窒,眼前浮现一片黑雾。
‘唔......'
‘莫!'听到他的痛哼,范越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对向来宝贝得要死的莫东升动粗,脸色霎时惨白,慌忙凑上前去察看他的伤势。
挥拳殴打了莫东升的事实,令他脑袋一片空白,浑身犹如风中落叶般颤抖不已。
众所皆知,由于自小吃尽苦头的关系,莫东升仇恨心重,向来习惯将每一个欺侮过自己的人牢牢记在心上......怎么办?如果他因此不再原谅自己了该怎么办......?
‘好痛......'好像咬破口腔了......莫东升皱紧眉头,伸手抹去渗出唇外的血丝,溢满口腔的血腥味令他觉得有些恶心。
‘对不起,对不起......'天哪!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见他脸颊微微红肿起来,范越黎自责地红了眼眶,拼命向他道歉。
‘这是你第一次打我......'莫东升脸露苦笑。
或许是震惊过度加上打击过大之下,原本该愤怒或是生气的正常情绪竟如同泡沫般彻底消失了,他现在只想苦笑而已。
回想起这几年来不管两人争执得多么厉害,范越黎也从没失去过理智对自己动粗......果然宣称自己想跟女人上床这件事是范越黎最脆弱的罩门,根本连提都不能提哪。
‘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动手打你,求求你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范越黎将他紧紧抱入怀中,既悔恨又懊恼,恨不得立刻砍自己十几二十刀向他赎罪。
莫东升虚弱得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真的好痛......'
‘对不起......'
‘拜托你以后别再对我动粗了...我什么都行,就是对打架最没辙了......'
莫东升可不想下次又惹他生气的时候,变成他练拳的沙包,自己可是彻头彻尾的和平主义者,对什么刀光剑影、拳来脚去的最敬谢不敏了,忍受一次还可以,再来第二次,他铁定承受不了的。
‘不会了,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打你了,我用我的生命发誓......真的很抱歉......'嗓音哽咽地边说,边用手指轻轻抚摸他红肿的脸庞,察觉莫东升顿时目露惧意,紧张地往后瑟缩了下,范越黎懊悔得几乎快流下泪来。
‘你一定要遵守诺言...我可不想被你打死......'可能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的关系吧,刚刚背脊往后飞撞上门板的时候,莫东升真的差点以为自己会死掉,若是范越黎再度朝自己挥来一拳的话,那他一定会立刻夺门而出,再也不回头的。
范越黎含泪望着他,坚定地道:‘我不会骗你的,要不然我买把手枪给你吧?下次我要是不小心又对你动手,你就一枪毙了我吧,我不会有任何怨言的。'
‘嗄?一枪毙了你?'莫东升呆然地重复一遍他的话。
‘对。'范越黎重重点头。
‘说、说什么白痴话啊!我才不想变成杀人犯!与其因为杀人罪而亡命天涯,我不如干脆先一枪毙了自己算了!'真是毫无建设性的保证!莫东升猛翻了个白眼。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范越黎绝对不想加诸任何恐惧在他身上,若是莫东升因为这一次的暴力阴霾而从此害怕自己的碰触的话,那自己倒不如快点死掉算了。
‘我相信你啊,既然你发了誓,我就相信。'莫东升伸手捂着脸颊,理所当然道。
范越黎不像自己是撒谎大魔王,没理由不相信他,更何况,挑衅对方动手的人根本就是自己,等同自作自受......
‘莫......'闻言,在范越黎眼眶周围兜旋良久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这辈子从没像此时此刻一样无比感激他的信任。他说的是真心话,这回范越黎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
‘谢谢...谢谢......'
‘道什么谢啊......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啦......'好痛啊......唉,明知范越黎情绪容易失控,还故意用不堪言语去刺激他的自己实在有够蠢的......想到此,被他紧搂在怀中的莫东升不由暗叹了口气。
‘......我想喝酒。'
‘什么?'
‘嘴里都是血味,好恶心。'
‘恶心?'
‘嗯,有种很腥的感觉,恶心得快吐了。'
‘是吗?我尝尝看......'
‘咦?等等......唔......'
虽然莫东升回过神来后奋力挣扎了一下,却仍是无法阻止既心疼又好奇的范越黎低头强行凑过采的嘴唇,下一秒即唇舌相交,被他侵入口腔,勾撩舔吮他沾了血液的唾沫。
‘唔......'受了伤的口腔内膜处霎时传来一阵阵刺痛感,令莫东升不由得蹙眉轻轻哼了声。
可恶,这人为何总是不分时间、地点和情况,胡乱发情啊......
‘很甜啊......'
似乎满足了,范越黎稍稍撤离他柔软的唇瓣,手指爱怜地抚摸他俊美的眉宇,回味无穷地喃喃道。
‘甜?'
‘嗯,很甜......虽然是有些腥,不过味道比红酒还棒。'
察觉他说的是实话,莫东升身子不由一抖。
‘你这个变态......'
‘莫,趁伤口还没愈合前,我们再吻一次好不好?'初次尝到莫东升血液的范越黎居然微微兴奋了。
‘......范范,去喝酒前,我想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吧。'
‘你想看医生吗?'
莫东升伸舌舔了舔唇瓣,眼露同情地望着他。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的脑袋可能该检查一下了。'
【第七章】
去酒吧?还是去医院?真是个异常两难的抉择。
几经挣扎权衡之后,莫东升决定还是不要亏待美好的难得夜晚。
医院,范越黎改天自己去就行了,不需要自己陪同。
被人猝然痛殴一拳打飞出去,差点无法呼吸的莫东升迫不及待地需要大量酒精来压压惊。
幸亏雨势不大,加上拗不过莫东升的要求,于是范越黎按照原订计划,开车载着他来到市区中央一家位于百货大楼内,装潢及格调都很优雅高级的酒吧。
这间店有个很简洁又特别的名称,就叫‘沉醉'。
经营者的音乐品味颇不俗,一首接一首不知从哪挖出来的悦耳旋律,总能令访客彻底放松心情,而半开放式的室内设计更是贴心,提供客人两种选择:一是与情人窝在一角尽情享受密语私谈的乐趣,二则是在吧台处与三两好友兄弟们挥洒高谈阔论的兴致。
风格雅致,音乐浪漫,加上小菜与调酒难争高下的美味,紧紧抓住了一般素有消费力与自制力的白领阶级们的胃口,因此来客虽然源源不绝,却很少发生客人藉酒装疯的事件。
不过,若非曾被身为私家侦探的表弟约来此处闲谈,平日生活乏善可陈的范越黎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么一处好地方吧。
‘......我的脸有哪里怪怪的吗?'
见点的调酒都上桌了,范越黎还是一脸恍惚地望着自己,莫东升终于忍不住出声疑问。
‘......'
‘呃,刚刚被你打过的地方是不是肿起来了?'莫东升有些不安,不过方才到厕所照镜子检查了下,发现不凑近脸庞仔细看的话,其实看不太出来曾被人殴打过的痕迹,可能范越黎动手的时候曾无意识地克制住力道了吧,也幸而如此,他才不用顶着一张红肿猪头脸出来现人。
啧,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就是脸蛋了,真亏范越黎狠得下心动粗。
‘......'
‘范范?......哈啰!'见对方久久没有回应,莫东升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范越黎这才一脸惊醒似的回过神来。
‘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莫东升微微叹口气道:‘我说,你看我的时间比看电影的时间还多,我都要怀疑自己的脸上是不是长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很少在外头看着你。'范越黎没头没脑地回答道。
沐浴在浅紫色光晕下的莫东升,一举一动美得就像某部古老电影的经典定格画面,令他简直看傻了眼。
莫东升一怔,半敛眼眸,缓缓拿起跟前的高脚杯搁至唇边,轻啜一口美味调酒。‘你光顾着把我拴在牢笼里,这种机会当然很少。'毫无讽刺之意的实话。
‘我不觉得那是拴住你,况且......牢笼才没那么舒适。'面对指控,范越黎仅能做出这点小小反击。
‘个人定义不同,随便你怎么认为,但是对我而言,不管名称是什么,实质意义就是那样。'
或许是喝了点酒的关系,莫东升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可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
不管怎么说,跟范越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有一大半是自己的选择,自己也有责任,不能全怪他。
‘原来你这么厌恶啊......真过分,你以前都没表现出来。'自己霸道地决定任何事情时,莫东升偶尔会露出不悦的神情,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同意并且接受自己的安排,所以范越黎一直以为他很随遇而安。
今晚听到他难得的真心抱怨,震惊之余,范越黎更觉有点伤心。
‘也不是厌恶......'莫东升试图补救自己的失言,可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但也不喜欢吧?'
‘......'
‘你怪我吗?'范越黎一脸忧伤地望着他。
‘怎敢。'莫东升轻轻哼笑一声。
‘......我一直以为那样对你比较好。'放任他去外头闲晃,要是不小心出了意外怎么办?
范越黎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就担心得不得了,虽然独占欲很重,但想保护男人不受伤害的心情同等强烈。
‘你一向很自以为是。'莫东升轻叹。
‘你讨厌自以为是的人吗?'
‘你这么问,是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莫东升责备地斜睨他一眼,口腔内的伤口不时隐隐作疼,令他口气不由得恶劣起来。
莫东升讨厌范越黎总是时不时地试探自己的心意。想什么时候许下承诺一辈子的誓言,他自有定见,如今说什么都还太早了。
‘......'
见范越黎沉默地低下头来,一副受到他言语刺伤的委屈模样,莫东升突然浑身烦躁起来,口气不由得更加差劲:‘若我说讨厌,你会改吗?不可能吧?既然是不可能更改的事实,那么你又何必一说再说?你知不知道我听了......'
‘莫......'范越黎抬起头来,用着很无助的眼神向他哀求着,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莫东升轻叹口气,不再穷追猛打:‘拜托,别再问一些奇怪问题了,聊点别的吧......'
‘我......不知道要聊什么......'范越黎有些无措地看着他。要聊方才看过的电影内容吗?可糟糕的是,那部电影到底演了些什么,自己的脑子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嗯......那我们回到第一个话题好了。范范,你说说看,难得出现在外头的我,现在看在你眼中是什么模样啊?'关于这点,莫东升还挺好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