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范越黎一愣,脸蛋微微晕红。
‘说嘛。'
‘好奇怪......在外头看着你,感觉你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发光?'莫东升困惑地微蹙眉。这是什么诡异答案啊?
‘嗯,就像天使一样,散发淡淡的光晕。'
‘天使?你是说......顶上有光环的那种?'
‘嗯。'
‘表情很圣洁,有一对白色翅膀,常被人画在教堂天花板上的那种?'
‘嗯。'
‘身上通常只披着一块白色的布,然后露两点飞来飞去的那种?'
‘......嗯。'
邪恶、残忍、爱说谎、坏心眼、没人性的自己......像天使?不对!错了!说他是一只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恐怕才是正解吧!
‘范越黎......'莫东升沉沉呼喊他的名字。
‘嗯?'
‘拜托......不要净说一些像白痴一样的话。'什么鬼天使,其实他是想说自己像堕落天使路西法吧?这比他满口称赞自己帅呆了,还来得令莫东升觉得异常难为情。
有点悲哀地,他可能一辈子也无法理解范越黎这类人的脑子结构吧。
‘我不是在开玩笑,看在我的眼中,你的模样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范越黎神态异常认真地道。
‘是吗?'莫东升狐疑地紧紧盯着他,想从他的神情或眼眸中找出一丝玩笑的蛛丝马迹,可惜却一无所获。
‘嗯,好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似的,挺新鲜的。'范越黎喃喃自语道。可是,虽然很新鲜,内心却突然产生某种跟前神色自若的男人似乎不再属于自己了似的寂寥感。
突然好想回家哪......
‘外头的空气的确是比较新鲜。'莫东升静静放下手中的水晶高脚杯,仿佛置身事外的平静语调。
‘是吗?'听着,范越黎只觉心脏一阵刺痛。
‘是啊。'
危险,不能顺着这话题继续谈下去......理智这般强烈警告自己,然而范越黎已然无法自我控制。
‘莫......你很希望常常出来吗?'
闻言,莫东升眸底跃上一抹嘲弄也似的笑意。
‘你肯吗?'
范越黎也跟着轻轻一笑,丝毫不以为忤。‘你真是了解我。'
啊啊......果然被变相拒绝了呀......莫东升深感扼腕。
啧,这么舍不得放自己出外溜达的话,干么不干脆打断自己的双腿算了?
‘好说......敬你。'莫东升扬唇,举杯朝他致意。
‘敬我什么?'范越黎疑惑地看着他。
‘敬你今夜难得的慷慨,也敬你......恐怖的独占欲。'语毕,莫东升豪性大发地仰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仿佛遭受严厉指责似的,范越黎脸色唰地一白。
‘......那我也敬你。'
‘哦?'莫东升微挑眉,似乎不解自己有什么事值得庆贺。
‘敬你...一辈子逃脱不了的命运。'
在听见自己说的话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的莫东升面前,范越黎亦一口气将杯中刹那变得苦涩的琥珀色酒液饮入喉中。
‘啧,真是超级不可爱......'
莫东升不悦地咋咋舌,故意忽略他饱受刺伤的难过神情,微抬手示意服务生过来。
闷不吭声地等他点完酒后,范越黎将酒杯推到一旁,低头瞪着自己的手掌,发出压抑住无尽苦涩与怒意的低沉的嗓音质问道:‘那你说......除了强取豪夺以外,我还能怎么做?'
‘呃......'
‘你想要我变成什么样子就调教我啊!'
呃,说什么调教的......是醉了吗?莫东升闻言狠狠一愣。
‘反正我就是霸道!我就是不可爱!不但会出手打你,疑心病又重,拥有一堆惹人厌的缺点......'
‘范......'虽然这些都是事实没错,不过你也讲小声点嘛。
‘你说啊!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讨你欢心啊!我好想知道!'
他在哭吗?盯着他深藏在前额黑发下的苍白脸庞,莫东升有丝烦恼地猜测。
‘才一杯就醉了吗?'
‘我没醉!'范越黎低吼。
‘不,你醉了......'手指不耐烦地轻敲桌面,不想面对一名开始发酒疯失去理智的男人的莫东升,嗓音异常冷酷:‘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
‘......我没醉。'
‘去吧,我在这边等你。'
‘......'范越黎维持原姿势良久后,终于放弃与莫东升无声的对峙。轻轻甩了甩头颅,低着脸站起身来,看也不看莫东升一眼便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真的哭了啊......凝视着桌面上残留的几滴晶莹水渍,不知怎地,已经戒烟多年的莫东升突然很想狠狠抽根烟。什么嘛......搞得好像我一直在欺负他,可是从头到尾受尽百般委屈的人明明是自己耶......总是一脸受害者模样的范越黎,其实才是货真价实的加害者,幕后大魔王,莫东升实在很佩服自己居然能忍受他长达七年的活活折磨,简直自虐成性......
过了一会儿,一名长相娇美的女服务生将他稍早前点的调酒再度送上,在莫东升礼貌性地低声道谢时,女服务生有些脸红地将一张纸顺道搁置桌上。
‘这是?'不像帐单啊......
‘某位女客人要我转交给你的。'在莫东升诧异的注视下,女服务生脸庞红晕更甚。
一头雾水地将飘着香气的纸张摊开一看,上头赫然写了一行笔迹娟秀的女性名字和手机号码,莫东升不由得微挑了挑眉。今晚是怎了?艳遇还真多......
‘你在看什么?'
莫东升身躯微微一僵,慌忙将纸张揉成一团,抓握在掌心中央。
‘呃,没什么。'
该死!今晚自己居然连犯两次不该犯的错误!一定是最近过得太松懈了!
‘拿出来。'范越黎举止慢条斯理地在他对面坐下,脆弱不再的神色隐隐透露出一丝寒气。
‘拿什么啊?'莫东升决定装傻到底。
‘手上的纸条。'语气降至冰点。
唉,果然被他看到了......可恶,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利啊?莫东升心底哀叹连连。
‘......没什么好看的。'
‘既然没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藏起来?'范越黎双手环胸,下颚微扬的冷傲脸孔看不出是在生气还是在刁难。
‘......'莫东升眉头皱了皱,磨蹭半天,终究还是将手上的纸条递了过去。
范越黎看了一眼,随即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纸条撕得粉碎。
‘真厉害啊,每次我才离开一会儿,就有女人被你勾上门。'范越黎磨了磨牙,恨恨道。
果然不该带他出门的!不管是什么时候、场合、地点,只要自己的视线稍微离开莫东升,旁人就迫不及待地想抢走他,范越黎简直对莫东升桃花泛滥的俊美脸庞又爱又恨。
‘我什么都没做。'听出他话语里头的暗讽,莫东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你没做?'范越黎低哑声调陡地拔高:‘你什么都没做的话,那为什么总是有女人想亲近你?'
‘我说没有就没有。'旁人想怎样是她们的自由,莫东升岂有心力去一一干涉。
‘没有?'范越黎恶狠狠地瞪着他,夹带嘲弄的指责一字字进出齿缝:‘你敢说你从来没有向她们抛过媚眼?'
‘冷静点。'面对极为不实的指控,莫东升露出一脸厌烦神色,‘老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嫉妒吃醋,真是难看死了。'
‘哈!'范越黎轻蔑地冷笑一声,‘不想我难看的话,就请你先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老是忘记你脖子上已经戴着专属于我的项圈,不准在我没看到的时候,再去对别人摇尾乞怜!'
‘......'
‘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莫东升扬唇轻轻一笑,然而笑意却没直达眸底。
‘真的清楚了吗?'范越黎不放心地再度逼问一次。
‘当然......范越黎,你去死吧!'笑容消失,脸色倏然阴沉的莫东升怒吼一声,随手掷起手边的水杯泼他一身湿,随即站起身来,脚步无比僵硬地往外走去。
被冷水淋得一身湿后,范越黎这才猛地惊醒,脸色泛白地察觉自己方才气得失去理智后所说的话不知多么伤人。
‘该死!'范越黎懊恼地咒骂一声,慌忙从皮夹中抽出几张钞票扔在桌面,接着拔腿追了出去。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除了夜市以外,白天再怎么热闹的街道也缓缓休憩了。
仅有几盏昏暗路灯的巷子内,一袭雨后刮起的丝丝冷风不住吹拂脸庞,直凉入行人心扉。
范越黎拼了命地在路上奔跑,好不容易才在巷子转角处追上浑身涨满怒火的莫东升,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
‘滚开。'莫东升看也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道。
‘不要!莫!我知道我说错话了!你原谅我吧!'范越黎满脸焦急,不知该怎么求他原谅才好。
‘说错话?哼,你在骗谁啊?'
‘莫......'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莫东升恶狠狠地瞪向他,语调冰冷,毫无高低起伏,寒得直教人打颤。
‘莫......'察觉他真的动了火气,范越黎益发手足无措。‘你别这样,我认错了,拜托你别生气......'
‘认错?你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莫东升眼神益发冷酷锐利。
‘我......莫,外头实在太冷了,你吹不得风的,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谈吧,好吗?'范越黎小心翼翼地说着,伸手轻轻拉住他的手臂,试图安抚他,也害怕他再度一溜烟不见人影。
莫东升眉头一蹙,用力甩开他的钳制。
‘真是可笑,我居然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什么都不是!连人也不配当!因为我只不过是一条狗!一条你养的必须乖乖听话的狗而已!'盛怒中的莫东升什么都不顾了,他现在只想用最自残的话,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狠狠划下决绝一刀。
‘不是你说的那样!'范越黎胸口一痛,急得眼眶泛红,从口中发出悲鸣:‘我方才气疯了才口不择言!那全是我胡说的!我心底不是这样想!'
‘不是胡说!'莫东升一口否决他的辩解,狠狠蹬着他:‘才不是胡说!你说的是真心话,藏在心底很久的真心话!你只不过藏得很深,一直没表现出来而已!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就是那么不堪、低贱!'
悔恨交加的泪水断线般自范越黎眼角淌下:‘莫!不是的!不是你说的那样!那不是真心话!那不是我的真心话......'
‘你不用试图辩解了,今天我终于清楚明白你心底是怎么看待我的,这样很好,很好......'莫东升脸色益发阴沉,令人摸不清他口中说的‘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是的,我真的没把你想得那样不堪......'范越黎猛摇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抱住他僵硬无比的身子,含泪不断诉说着:‘我爱你,我爱你啊......'
‘你爱我?'莫东升不屑冷笑:‘一个暗指我勾引女人,还怀疑我向她们摇尾乞怜的人说爱我?哈!这是哪门子天大笑话!'
‘是真的!莫......我只是忌妒!我不喜欢别人对你有企图!我气疯了才对你口不择言!但是我刚刚真的不是存心要说那些话伤害你!我爱你啊......呜......求求你原谅我吧......'
为什么他身体这么冷?仿佛用千年寒冰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不让他靠近一步似的,虽然紧紧将他搅在怀中,却像是抱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而已,从来没有遇过这种情形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范越黎简直快发疯了。
‘......'将他泣血般的哭喊听入耳里,莫东升抿紧唇瓣,仍是不置一词。
‘对不起,你原谅我这次吧,我下次会控制好情绪,不再随便乱发火了......'范越黎死命抓住了男人的衣衫,泪痕爬满脸庞,低头咽下了所有的自尊心,不断地祈求原谅。
‘莫......求求你说句话,方才我在酒吧那边说的话真的是无心之言,不是真心那样子想,拜托你原谅我吧......'不要啊......不要把我拒于心门之外......那样我受不了的......
即使是虚情假意的温柔,也好过现在这样冰冰冷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情......范越黎悔恨得不得了,整个人濒临崩溃边缘。
僵持了一会儿,莫东升终于拗不过他的苦苦纠缠,缓缓开口道:‘范越黎,你常说我爱撒谎,不诚实,但你还不是一样?'恨恨说着,一双不知是充斥痛恨还是烦躁的眼神直盯着他:‘你说你不是存心,不是故意,但是每一次你的所作所为总是完全相反,像利刀一样狠狠地割伤我,一刀,又一刀,从不手软。'
面对他的含怒指控,范越黎完全无法为自己辩解。
‘莫......我真的很抱歉,求求你原谅我这一次,这一次就好了。'
‘......不,那不是爱,'莫东升似是没听进他的歉语,仅嗓音干涩地漠然道:‘你只是用"爱"这个字眼,来美化跟包装你丑陋的独占欲罢了。'
范越黎泪眼模糊地朝他苦涩一笑,嗓音嘶哑道:‘不管是爱也好,独占欲也罢,我终究是放不开你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莫东升问得苦涩。纵使自身拥有再大的包容力,也快被情绪不时歇斯底里发作的范越黎一一耗尽。
‘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会是我了......'
暗色眼珠子微微移动,莫东升首次将范越黎哀求的泪颜望入眸底。
‘想要我原谅你吗?'
‘嗯!'范越黎用力点头。
‘好,那你跪下来。'
‘呃......?'要自己跪下?范越黎睁大眼睛
‘跪下来,用你的嘴巴,取悦我。'莫东升眸光无比冰冷,嗓音就跟机械一样冰冷僵硬。
什么?在这里?在大庭广众之下?范越黎瞬间四肢发冷。
莫东升毫无感情一笑:‘办不到吧?如果没有道歉诚意的话,就不要拼命将"认错"这二个字挂在嘴上,说了也只会污了彼此的耳朵而已,你......'
‘好,我做。'膝盖一曲,范越黎毫不迟疑地跪了下来。
什么?莫东升大吃一惊地瞪着他。
两人诡异的举止,不多时便引来三两路人诧异的注目。
范越黎脑袋一片空白,除了渴求他的原谅以外,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住颤抖的指尖来到男人腰间系皮带处,尝试着解开它,动作就像个笨拙地解开礼物包装的孩子。
‘够了!'莫东升终于忍无可忍,低吼一声,猛地伸手抓住他,阻止他继续动作下去。
‘莫?'范越黎不解地抬起头。
‘算了,我们回去吧。'低头注视着他,莫东升语调已然柔软了些许,不复方才的冰冷。
范越黎睁大眼眸,惊恐交加地望着他,手指紧紧陷入他的手臂肉里:‘你...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