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似的苛薄语气,清楚的勾勒出他心中对皇昕聿的不满与抗拒,即使他说了会照顾他,但这可不代表他就非得领情不可。
「只要你愿意,小馆内随你去。」
平静的给出承诺,皇昕聿对他话中的挑衅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你的身份是客人,不是囚犯。」
「那就让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闻言,徐久纪立刻开口要求。
「不行。」
「为什么!?你既然说我的身份是客人,那么,我就有选择离开的权利!」虽对他不加思索的拒绝感到气愤,但徐久纪还是拚命忍住了自己的不满。
「你是客人,但是你只能留在我身边。」
彷佛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平凡小事般,皇昕聿的口气显得理所当然。
「你这什么意思,你根本是存心耍我!」
听到他理所当然的语气,徐久纪心中的烦躁怒火再次被挑起,气的他猛然起身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恼怒喝道。
「我只是说出事实。」仍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但皇昕聿的心中却奇异为他突来的无礼举动而感到放心。
「记得吗,再次见面的那天我问过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或是死,你选择了死,所以现在......你已经没有选择离开的权利了。」
轻轻拉下徐久纪揪住自己衣襟的手,皇昕聿再次明白的体认到对方的孱弱,也更加坚定了强迫他留在皇家的决定。
诚如殊所言,以徐久纪现在的身体状况,就连要养活自己都有很大的困难了,又怎能寄望他离开后能好好的调养身子呢?再加上自己心中对他所存的那种怪异感觉究竟为何尚未厘清,又怎么也无法放任他自生自灭,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给留下来,那么一切的问题,便都有了解决的方式了。
「去你的选择、去你的权利!」
用力甩开他的手,再次揪紧他的衣襟,徐久纪怒的失了理智,口不择言的大声吼道:
「你根本从没给过我选择的机会!选择留在你身边或是死有差别吗?你会放过我吗!?从莫君程死去的那一刻起;从你再次见到我的那一刻起,你根本就已经打定主意要我当成替身了......。」
一想到自己的凄惨遭遇,徐久纪羞愤难止的红了眼眶,满心悲哀、语气哽咽的再道:
「抱个假货你很满意吗?看我痛苦的样子你很高兴吗?只要能满足你的愿望,别人怎么样你都无所谓是不是!」
「你──住口!」咬牙瞪视着眼前男子,皇昕聿实在痛恨他一再的在自己面前提起莫君程。
「我不!」
偏生怒极的徐久纪也是硬气的很,根本不想妥协于他的威吓之中,仍旧故意去踩他的痛处,彷佛非要把他惹到失去控制才肯罢休似的。
「你以为只要你想,别人就都得乖乖的照你所有意思去做吗,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再那么笨的把你的话当圣旨,我更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傻傻的骗自己相信你的话,不可能、不可能!你听到了吗,不可能!」
「徐久纪!」
心知自己快被他的故意反抗给扰得按捺不住大发雷霆了,皇昕聿忍不住厉声咆哮出那个从不曾出口的名字,警告他要他住口。
猛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徐久纪霎时脸色一变,眉眼间不再满是挑衅而是难以置信,心里更觉一阵震愕难当,让他只能目瞪口呆的紧盯着眼前男子却不知所措。
刹那间,他发现自己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心中的怒气也彷佛一下子全消散了般让人顿感空荡荡的,接着,他感到一股无法遏止的惨栗自心底缓缓升起,就连自己开口的声音也充满了颤抖。
「你......怎么可能......怎么......你为什么......。」
拚命的想开口问清楚,可说话的同时眼中竟然不争气的落下泪来,气的徐久纪忍不住破口大骂自己的软弱:
「去你的,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该死、该死......不要哭......不许哭!」
拚命拭去自己眼中的泪想阻止它的下坠,可不知为何,眼里的泪水却彷若有自我意志般的越落越多,让徐久纪懊恼的恨不得现在就消失在皇昕聿面前,也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如此悲惨的样子。
乍见他那一脸惨澹的模样,皇昕聿心头虽然一阵窒痛,但却还是硬着心肠不让自己做出任何不像自己的举动,本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可没料到下一刻,徐久纪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掉泪!?
「喔,shit!」
再见他的泪,皇昕聿原本悍戾的神色顿时快速软化,心里的怒气也被更多的心痛不舍给取代。
他一面暗恨自己居然如此轻易的便为他的泪而心生动摇,一面却又不自觉的探手将人给拉进怀里安抚,如此两极化的思考动作让他恼火的直想杀人,可又深知这念头绝不能在徐久纪的面前表现出,因此只能暗暗怀着满腹怒气却不予发作,无奈至极的沉默等待着怀里的人恢复平静。
05
带着满腹郁闷与不悦来到本宅的大厅中,皇昕聿冷着一张脸坐上了沙发等着末来报告事情的进度,不经意想起刚才和徐久纪吃完晚餐后的那一阵混乱,顿觉头痛万分。
颇感无奈的抬手按额,皇昕聿心里实在不解,为什么明明就打算要和徐久纪和平共处,去见他时也都努力保持自己情绪稳定,可怪的是每次只要一对上他,不管原本心情是多么的平静,到最后却总会搞得俩人又火又怒的不欢而散。
「聿、聿?」
一进门,末就看见皇昕聿神思迷离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唇角微扬,颇富兴味的瞧着他好片刻后,这才开口叫了几声。
「你到了。」
回过神来的皇昕聿一瞧见末脸上的笑容,瞬间眉头拧得更紧,而原先就差的心情也不由得再烂几分。
他一向不喜欢让人当笑话看,而此时末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却明白的显示出玩味的讯息,让他不禁心火直冒,低声暗骂。
「呵......真难得居然还需要叫你啊,是最近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没什么。」
冷冷拒绝他的探问,皇昕聿话锋一转,立刻便询问起他所交付的任务。
「你回来,是代表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呃......算办好了一半吧。」
「一半!?」眼微眯,皇昕聿立刻沉下脸来,问道:「什么一半?你该知道,我的字典里没有一半这个词的,不是吗,末?」
闻言,就见末故意装出一付苦恼的模样,可他眼里却闪着难以忽视的狡黠,让皇昕聿见了之后更为恼火,忍不住低声喝道:
「给我说清楚!」
「表......呃,是皇祤展已经抓到了,现在正关在分部里。」
「然后呢?」
「莫清泉跑了。」
「跑了!?」
微挑眉,皇昕聿眼中寒光尽现。
「我不是说过,一个都不放过吗,为什么会让他跑了?」
「......他利用皇祤展引开我们的人,然后就跑了。」
露出个没什么大不了的表情,末其实并不觉得让莫清泉跑了会对他们有什么威胁,毕竟,以这次交手的情况看来,这个莫清泉算不上是什么大角色,所以就算跑了──其实也无所谓啦。
「就这样?」看着末那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皇昕聿心里的怒火正急遽加温中。
「就这样。」
「看你的表情,似乎对这次任务的失败并不在意。」寒声冷问,皇昕聿眼中的杀意已现,现在就看末怎么回答。
「我不觉得这次的任务失败了,顶多只能算是......有点不完美的小瑕疵吧。」
大刺刺的寻了个位置坐下,末的脸上竟显得十分愉悦,彷佛正在等待着皇昕聿的质问似的。
审视着他眼中的狡猾,皇昕聿实在是非常后悔有他这么一个属下,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绝对不会再为了人情而″逼不得已″接收末的,他发誓!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我听着。」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心绪,皇昕聿冷然道。
微微加深了唇边的笑纹,末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在我看来,就算放了莫清泉也无所谓,顶多是损了些面子,倒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为什么?」知道他不是信口雌黄之人,皇昕聿只好耐下性子再问。
「因为......他不过是只纸老虎,没牙的。」
「哦?」
皇昕聿眉头微蹙,不解末此种猜测由何而来,毕竟莫家此时在道上的势力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如果莫清泉真是只纸老虎,那么莫家的势力何以能在他接手两年后迅速拓展呢?是不是?」
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皇昕聿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见状,末也没发话,只是从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他面前。
「这是......」
「莫家的小狐狸。」
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男子,一身月白唐装配上纤瘦身子、秀气脸庞,外表看来是如此的弱不禁风,但是他的眼睛......。
「他是什么人?」
总觉得这人不如外表所示般简单,皇昕聿的心里忽然有个不甚好的预感,或许......短期内俩人就会交手也说不定。
「莫家大老的私生子,莫清泉的小叔叔。」
「什么!?」
听到末的话,皇昕聿不禁一阵惊愕,照片上这小子最大也不过23、4岁左右,可那莫清泉少说也近40了啊!怎么会──
「是真的,他是在莫家大老七十几岁时出生的,那时候的莫清泉都已经14了。」
「是吗。」
再次看了桌上的照片一眼,皇昕聿虽然对于此人的身世感到惊讶,不过那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
「他叫什么名字?」
「少玉呈,他从母姓。」
「盯紧他,皇祤展能得到莫清泉的帮助,说不定和他也有关系。」
「知道。」
「还有──」稍稍思量了下,皇昕聿才接着道:「帮我把湛找来,我要摸摸他的底。」
「我晓得了。」
把该报告的事都报告完后,末随即便起身打算回分部去,临出门口前,却遇上了自家兄弟正从外头进来。
瞧他一脸憔悴的模样,末只能无声的暗叹。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俩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身为孪生子以及多年兄弟的默契让殊毫无困难的了解到他无言的关心,拉出一抹苦笑,殊也无言回应了自己的无奈。
「怎么这么早?」记得那个叫小章的他的婚礼不是在下星期吗,怎么殊会今天就回来了呢?皇昕聿不禁有点疑惑。
「有点事。」欲言又止的看着皇昕聿老半天,殊迟迟不知该怎么开口要求才好。
「怎么,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主子,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带樱去参加阿奕的婚礼?」
虽然觉得以皇昕聿的个性来说十之八九应该是不会答应的,可殊还是硬着头皮问了。
「阿奕?」愣了一下才想到他说的就是那个小章,皇昕聿奇怪的问道:「为什么?」
「他和樱以前就认识了,交情好象也不错,好不容易隔了这么多年又见面,所以想邀请樱参加他的婚礼,可以吗?」
静默了片刻,皇昕聿才又问道:「你是为了这个特地回来的?」
「是啊。」略显疲累的坐在单人沙发上,殊的眼神看来十分忧郁。
「你觉得我会答应?」神色未变的静问。
「没把握。」微耸肩,殊老实的回答。
「为了一个要和别人结婚的人做到这地步,值得吗?」
沉吟了半晌,殊才无声的笑叹:
「每个人想法不一样,或许您认为不值,可我觉得值,因为我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静静瞧着他,皇昕聿的脸色异常严肃。「我真的不了解你。」
微微扬起笑,殊没答话。
「我会带他去的,把时间和地点告诉我吧。」敛眉,皇昕聿的表情复杂难解。
「主子!?」完全没料到他居然会答应,殊忍不住满脸惊喜。
「休息吧,很晚了。」
没啥表情的说了这么句话后,皇昕聿起身就往连接小馆的门口走去,独留殊一人于厅内。
06
昏昏沉沉的自睡梦中醒来,徐久纪缓慢的看着算是他新住所的房间,这里和楼上房间的摆设其实大致相同,同样是简单又不失清雅的布置,同样是柔和温暖的色系,如果不是昨晚和皇昕聿发生的种种不快让他记忆犹新,说不定他会以为这儿就是之前那间房呢。
略感疲累的闭了闭眼,近几日来,徐久纪总觉成天都身体不太舒服,不止头昏脑胀、彷若喝醉般的晕眩感让他全身都像灌了铅似的,另一种无法言喻的奇怪感受更让他怎么都轻松不起来,就连晚上睡觉时间也明显的长了几个小时,可不知为何,他却是越睡越累、越睡越疲倦,搞得好象比之前中枪时更像重伤患者,但其实他身上各处的伤势却早好了许多。
有这种感觉已经好几天了,且每每在饭后吃完药之后,情况更是严重,让他几乎每次吃完了药后就得再睡上一、二个小时才行,然而睡完后晕眩感并不会就此消失,只不过是较吃完药后减缓了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这情况是不是跟他吃药有关系,他不曾开口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也打心里不曾想过要告诉谁这件事,只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虽然皇昕聿口中说他现在是客人,而且还特地指派了个人来照料他的日常生活,可他总认为那不过是那人口头上说说罢了,其实在他心里,自己就像是他时来兴起紧攥在手里的玩具,在没得到他的允许前,他哪儿也不能去,啥事也不能想,但要他对自己付出关切却又万万不可能,就算有些看来稍显温情的举动,只怕也是自己心里幻想作祟,所以才会觉得他好象不同了些。
才想着,突感心头一阵鬰闷,脑袋也不听话的更晕沉了些,明明就什么都还没吃,可喉里、胃里却像有满溢的酸水般让他难受到不行,捂着嘴,徐久纪急急便往一旁的浴室赶,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这么在房里吐了出来。果然,才进到浴室里,就见他趴在洗脸台前呕了起来。
当小刘送来早饭时,恰好见着徐久纪自浴室里出来,没听见他的难受,只瞧见他泛红的眼眶及苍白的神色。
「呃......先生,你没事吧?」
一脸担心的询问着,对于徐久纪的一举一动,小刘可是丝毫不敢大意。谁让他方才准备送饭时才刚被自家主子叫去,虽只是表情冷淡的要他仔细照顾好人,可那话中隐含的严厉与警告意味却让他好不心惊,所以当然得更加注意才行啊。
「你怎么了,哪儿不──」
放下手中托盘,小刘赶忙走到他身边伸手就想扶他,可人都还没碰到,徐久纪便已经迅速的格开他的手。
「呃......」被他如此明白的拒绝,小刘一时间倒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只得呆愣愣的看着他慢慢走到窗户旁的沙发椅上坐下。
「先生?」
「我没事,不用管我。」
虽然是有气无力的声调,可表现出的排斥却是明白的很。
小刘照顾他也快一个月了,所以对于他的冷漠与排拒倒也习惯了些,知他似乎不大喜欢和别人太过接近,因此对他这态度也没动气,仅是默默的点点头,将原本放置床头柜上的餐盘端至他眼前,认真的说道:
「那......这是今天的早饭,你先吃饭,吃完饭记得吃药,我晚点儿再过来收拾,看您到时候想不想到外头走走,我再带您去逛逛,好吗?」
把话交待完后小刘便小声的离开了房间。
徐久纪看着餐盘里的清粥小菜着实没胃口,再瞧瞧盘里另一边的药丸也直觉不想吃,因为他实在真有点害怕吃完药后的那种昏眩感,原想什么都不吃就这么再回床上躺躺,起身的同时,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望了望桌上的药,半晌,他伸手拿起盘里那几颗颜色各异的药丸和水吞下后这才再次回到床上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