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殊和他交情不错,他有收到帖子。」
迟疑了一下,皇昕聿决定还是说出小章拜托殊的事。
「而且他还拜托殊,希望他能带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真的?他结婚了......太好了。」
没多想从刚才开始就不断听到的殊究竟是谁,徐久纪脑袋里只是专注在小章终于能如他所愿的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了,忍不住打心里为他感到高兴,一时间竟忘了皇昕聿就在他面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满溢着放心与幸福的笑容,炫丽的叫人难以忽视。
再次见到他如此幸福、纯粹的笑容,皇昕聿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清明,之前因他而起的许多陌生情绪的起因为何,也忽然都有了解答。
为什么看着他的痛苦会感到烦闷;为什么对着他的拒绝会感到愤怒,为什么见他凄惨落泪时会感到心痛不安;为什么看他失神昏厥时会惶然失措?引发这种种让他感到困惑、陌生的情绪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爱吧。
因为爱上他了,所以不想看到他的痛苦;因为爱上他了,所以不愿承受他的拒绝;又因为爱上他了,所以不忍见到他的眼泪;也因为爱上他了,所以才不想再次体验失去所爱的恐惧......。
是他的笑容让他明白了这一点;也是他的笑容让他确定这一点。
他想看到他像现在这般没有任何忧伤、没有任何哀愁的笑容,他不想再见到他露出那种......带着深深悲哀或是凄楚嘲讽的笑容,他想看看真正的他,也想看他因为自己而展露笑颜,他......能做得到吗?
被君程说了不懂爱的自己......能做得到吗?
隐藏住满怀不确定的心情,皇昕聿再次启口保证道:
「只要你肯好好的把身体养好,我一定带你去参加他的婚礼,要吗?」
「你说的是......真的?」不太相信他会突然变得如此好心,徐久纪忍不住疑问道。
对于自己不被信任一事,皇昕聿难免感到有些失望,但只要一想起自己过去对待他的态度,便又十分能理解他何以会有如此反应了,因此,他仅是深吸了口气,无奈的在唇边拉出一抺浅淡的弧度,答道:
「是真的,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乍见他扬着轻浅笑意的脸庞以及前所未见的温柔语气,徐久纪除了惊讶于他的态度为何会突然改变之外,心跳更是不听使唤的急遽增加,苍白的双颊也无法控制的逐渐染上嫣红。
惊觉到自身的变化,徐久纪狼狈万分的慌忙别过脸,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人家不过是随便的笑了笑,说话的语气稍微平缓了些,自己竟然就因为这样而感到心动,简直是白痴到极点了!
不想再和他多相处下去,也不想让他有机会发现自己的异样,徐久纪趁他不注意时把自己的手自他掌中抽回,然后迅速的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眼睛以下的部位后,硬声道:
「我、我知道了,我会吃药也会吃饭的,你......你快点走吧。」
瞧见他隐约发红的耳根及害羞似的反应,原本还感到有些无奈抑郁的皇昕聿,心情顿时大好,唇边的笑意忍不住微微加深,不发一语的凝视他背对自己的身影好半晌后,皇昕聿才终于朝着房门走去。
对于樱,不,是徐久纪,他不会再重蹈君程的覆辙了。他一样会完成他的所有愿望,一样会想办法让他感到幸福,但是这次......他绝不会再让别人有趁虚而入的机会了,而且,他也不会再轻易放手了。
08
莫清泉焦急不安的在略显狭小的客厅里走过来、晃过去,晃得同样身处客厅里正端坐于沙发上的女子都快头昏脑胀的了,忍不住只得开口劝说道:
「莫先生,你可以先坐下来,我哥等一下就下来了,请你别再这么走来走去的惹人心烦了好吗?」
「你这女人,是谁允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啊?你别仗着自己是那家伙的妹妹就这么嚣张,敢对我不敬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莫清泉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楼梯处传来的平缓男音给打断了。
来者一袭月白唐装,纤瘦的身躯在轻柔衣衫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紧抿却仍微扬的唇角更让他看来又多添了几分温和与斯文,此时此刻,若不是来人那张较普通男子略显阴柔的脸上,一双原本该是邪魅勾人的丹凤眼里正透着冷然,只怕一般人都会觉得眼前男子娇弱可欺吧。
「找人修理她?或是把她做了埋到山上去?」
少玉呈不愠不火的冷眼瞧着他缓步徐行,可不知为何,只要他每每向前一步,莫清泉就很没用的直想往后退。
嘲弄似的微勾唇角,少玉呈优雅的在女子身旁的沙发上坐下,冷声说道:
「你可别忘了,她是我妹妹,是我的人,你要敢动她的话......不用等到皇昕聿找上你,我就先把你交给他,好让我能仔细瞧瞧皇家的手段。」
闻言,莫清泉虽然气忿,可碍于自己现在有求于他,所以也只能咬牙暗忍,勉强的挤出一抹笑容,谄媚的说道:
「呃,小叔,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只是因为一时生气......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的说了些不中听的话,您就大人大量的原谅我吧。」
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太大反应,少玉呈只是瞥了他一眼,说道:
「坐吧,我不喜欢看人站着说话。」
尽管心里早已怒火翻腾,可莫清泉脸上却还是挂着笑容依言在他对面坐下,即便那笑容一看便觉虚假至极,可至少他的表面功夫是做足了。
「说吧,来找我做什么?」
「呃......因为先前皇祤展的事,我们和皇家闹翻了,现在那个皇昕聿正想尽办法要找我,可我能去的地方都给他们翻了,现在......」
「想要找地方躲,是吗?」
没有丝毫轻重的语调却隐含着少见的火气,少玉呈一双凤眼紧盯着他,寒声说道:
「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不论皇祤展答应给你什么好处你最好都不要去动皇家,可你不听,结果呢,导致今天这样的下场,不止损了莫家大半的人马,甚至连那老头再三交代要好好保护的皇祤展也被皇昕聿给抓了──你现在要找地方躲,你认为我该帮你吗?」
「小叔......」
「你该知道那老头生前要求我什么,″给皇祤展一个安身之地″,可你居然把人交到皇昕聿手上──」
凌厉的目光毫不避讳的扫向莫清泉,少玉呈的脸色更显寒肃铁青。
「你这不是存心给我难看吗?」
「小叔,不是这样的,你误会了──」
「够了!我不想听你的辩解。」
淡淡的打断莫清泉的话,少玉呈冷酷决然的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你有本事自作主张去对上皇昕聿,那么你就自己想办法善后吧!莫家剩下的人手,只要你有本事说动他们帮你,我概不过问。」话落,少玉呈随即起身便要上楼。
「呃......小叔!」
完全没料到少玉呈对这件事居然会如此生气,而听他所言更直接表明了不打算帮他的意思,要知道,莫家大半人马可是握在别称″叶君″之人手上,可叶君这人从不在人前露面,别说找他谈了,就连想见他一面都十分困难,这要让他怎么说得动!
莫家里唯一见过他的,只有自己已经往生的爷爷以及眼前的少玉呈,若他真打定主意不帮他的话,那他肯定是小命难保啊!
思及此,莫清泉为求生存再也顾不得面子,″碰咚″一声,双膝已然落地,接着更见他像完全豁出去般,狼狈的苦着脸,连声乞求着眼前比他小了整整16岁的少玉呈。
「小叔,你一定得救我啊,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皇祤展明明说他有十足的把握的,还说皇家里头有他的人,所以当时我才会没护着他逃,我并不是故意要让他被抓的,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啊!小叔、小叔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啊,我求求你了,小叔......小叔?」
听闻他苦苦哀求的声音,行至楼梯口的少玉呈稍稍停下了脚步,接着又沉默了好半晌后才冷淡的开口说道:
「你到加拿大去吧,小妈自己一人在那儿也挺寂寞的,只要你肯到加拿大去,而且在皇家的当家没换人之前都不回来,那么──我还可以确保你的性命。」
「去、去加拿大!?」
彷佛听到天方夜谭似的,莫清泉眼睁得像铜铃般大,惊讶不已的叫着:
「这......我去加拿大怎么活啊,我在那里什么都没有,连英文都不会说,你要我怎么去啊!?」
「不管是大陆或香港,皇家都有人马在那儿,若要去日本,莫少爷您前年才和日本伊藤组撕破了脸......您敢去吗?」
站在楼梯口的少玉呈没有回头,仅用一付爱理不理的口气问着厅里大感不悦的莫清泉。
「这......」
「去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或越南那种地方,莫少爷您有本事能在那儿活下来吗?如果你认为可以,那我也可以把你送到那儿去,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这──难道我就非走不可吗?」
一想到自己往后什么都没有,还得在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过上十几二十年,甚至终老一生,莫清泉心里的怒气便再也压抑不下,猛地咆哮出声。
「以你的本事,以莫家的人马,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皇家吗?」
「小小的皇家!?」
闻言,少玉呈似乎再也忍受不了莫清泉的无勇无谋了,只见他霍地转身,眼神寒厉的看着他,冷道:
「如果只是″小小的皇家″,那么莫少爷您今天何必低声下气的来求我?如果只是″小小的皇家″,当初你和皇祤展那自诩天衣无缝的计划又怎么会失败?如果只是″小小的皇家″,那老头又何必在临死前再三交待你绝对不可以和皇家作对!?」
缓步来到莫清泉的面前,少玉呈的身上散发着令人不敢轻忽的冷冽寒意,细长的丹凤眼里更闪着明显的杀意,看得莫清泉忍不住一阵心惊,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你知道哪种人最让人受不了吗?」
少玉呈略显阴柔的脸庞忽然勾起一抹笑,一抹冰冷而没有温度的笑,他直视着莫清泉的眼,邪魅的轻声道:
「那就是像你一样,明明愚蠢至极却还妄想设计别人的人。一个人蠢不是过错,只要能认清自己的不如人,即使做了蠢事,别人也会原谅你的。
可是莫少爷,像你这种丝毫不懂谦虚、体谅为何物,只会颐指气使的使唤别人,甚至连自己做了蠢事也不自知,还一付自以为是的骄傲模样,你觉得别人看了这样的你......会不想落井下石吗?」
「你──」
被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这么当面奚落,莫清泉即便有求于他也再忍不下去,他气怒的指着少玉呈的鼻子正想破口大骂,谁知对方却已先他一步打断了他的话。
「我想!」
看到他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少玉呈一脸嗤鄙的加深了笑容。
「我很想落井下石,可因为你是那老头的孙子,所以我告诉自己不可以,而且还给了你条路走,但是,如果你还要这么不识趣的对我指手画脚的话......那可就别怪我冷血了。」
话落,少玉呈再次转身朝着楼上走去,客厅里那名女子见状也随即跟着离开了客厅,独留一脸惊愕难当的莫清泉还在原地。
没再理会楼下之人,女子跟上了少玉呈,担心的问着:「哥,你打算怎么做?」
冷着脸,少玉呈没回答女子的问话,反而还问道:「那家伙呢?」
「你说谁......啊!你说叶大哥啊,他还在皇家。」
「什么叶大哥,他根本是个痞子。」想起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少玉呈的脸色越发难看。
无奈的掩嘴轻笑,女子不打算在这事上和自家大哥争论。
「得想办法让皇昕聿把皇祤展给交出来。」
「可能吗?」
虽然对道上的事不是很清楚,可女子还是听过皇昕聿的冷血风评的。
「皇昕聿那人不是说没什么弱点的吗?」
「从前有个人能牵制住他,可是现在......哼!被皇祤展和那个莫家大少给害死了。」
「你说的是他那个......男朋友啊?」
曾听闻过皇昕聿十分宠溺一名青梅竹马的友人,甚至还不管其男子身份而公开表明那是他的情人,如果大哥说的是他,那么,只要抓住他的话,要威胁皇昕聿交人的确是不无可能。
可是......据说那名男子在前些日子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已经被皇昕聿给杀了,那么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自动交人呢?
「那......他现在已经死了,还能怎么办啊?」
「怎么办?只能等那家伙的消息,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讯,要不然......就只能强行救人了。」想到这种可能性,少玉呈不由得更为烦躁。
「干嘛非要救他嘛,虽然莫叔说过要好好照顾他,可现在是他自己跑去招惹皇昕聿的,大哥你实在不必这么费心啊......」
女子不甚赞同的嘀咕着自己的意见,毕竟从她的角度来看,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总是不如自家大哥及感情甚好的叶大哥重要啊,所以她一点也不赞成少玉呈为了皇祤展而正面对上皇昕聿。
听到这话的少玉呈虽心知自己妹妹的私心与担忧,可自己心里那说不出口的原因,却让他连一句安慰、附和的话都说不出,只能沉默的转身面对她,无奈的揉揉她的头。
09
时值半夜,皇昕聿点着烟站在漆黑一片的客厅落地窗前看着庭院里不远处的凉亭,凭借着记忆,他几乎能轻易的描绘出凉亭中的每一处,就着月光,他更彷佛看见了往日的君程和他坐在亭中谈天说笑的景象。
从前,不论他的工作多忙、多繁重,每天他还是坚持一定要在固定的时间里回到家,然后在一定的时刻里和君程一同吃晚饭,吃完晚饭后再相偕到凉亭里坐坐、聊聊天,这几乎是他们每天生活的固定模式了。
直到一年前君程和他的朋友一同合开了画廊,认识了方雅清之后,这样的景象便变得十分少见,即使每天他还是在同样的时间回来,在同样的时间吃饭,可是君程的态度神情却明显改变了。
他开始变得急切,变得没有耐心,俩人相处时,君程的手机总是不断的响起,甚至连少数几次俩人在凉亭中谈天时,君程也总是显得心不在焉、若有所思。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看着早已不知神游到何处去的君程,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他就要离自己而去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感到害怕、感到心慌,但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多说,只因为君程曾说过,不喜欢别人管自己太多;而私心里,他也什么都不敢多说,因为就怕一说破,君程就会真的离他而去了。
在感情的世界里,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为爱痴迷的普通人,别人会怕的,他也会怕;别人会担心的,他也会担心,或许他的做风很强硬,但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对上莫君程......他就只能认输了。
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还真是窝囊,只会一昧的勉强自己忘却那种不安,告诫自己别去触犯君程的禁忌,但他却忘了,即使他做的再多......该来的还是会来,就像云变成雨会落下地一般,就算他再怎么想留住君程的心,却终究还是阻止不了他的离去。
我从来没爱过你!
想起那天莫君程的怒吼咆哮,皇昕聿心痛不已的紧握了拳头捶打着眼前的落地窗。
你说你没爱过我,那么这几年来的一切到底算什么!?
你说你没爱过我,那么为什么在我向你求爱的时候你却一点也不拒绝!?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