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醉倚风流

作者:醉倚风流  录入:03-01

  
  
  
  闯了祸的月老遭了众仙的一顿谴责,忙活了好几天,倒也安安分分不碰酒了,人也就清清醒醒了,终於记起了自己远在天东的“儿子”,洗刷一把就屁颠屁颠地往天东赶。跑到茶阁,见了合欢,也不顾在场备茶备糕点的人,一把曳人入怀,左一句“小心肝”右一句啊“我的娃”喊过不停,没注意到向来冷淡之人的双手已经悄悄环上他的腰。
  
  在场的丫鬟见著了有的背过身偷偷笑。贴身丫鬟见了却眼眶泛红,背身偷偷拭泪。
  
  没人知道,前夜里,如此漂亮的人差点就没有了,想到那惊险场面,丫鬟落下的眼泪更大滴了。
  
  月老抱够了念够了才放开合欢,拉著人坐下来,认认真真地左揉揉右捏捏,嘴巴也没闲著:“娃啊,怎麽这麽瘦啊?啧啧,都是骨头,春神对你不好吗?不让你吃吗……”两条长胡子随著说话飘啊飘,当看到那张苍白无色的脸时,终於忍不住心疼大吼:“春神,你给我出来。我留一个娃在你这,怎就成这个样子的?看看,还似人吗?”吼声把月老的脸都涨红了,两条胡子仿似要翘起来一般。
  
  几个丫鬟都吓了一大跳,看到刚刚还是活宝模样的人一下子生了气,互相对望,一时不知该如何。合欢安抚性地扯扯月老衣袖,露出一抹淡笑:“他前夜已下了凡。”
  
  月老仍旧是气呼呼:“小心肝,告诉我,他对你好不好?”
  
  合欢像倦怠了,微闭上眼,点头,轻语道:“春神待我很好。”
  
  “公子!”一旁的贴身丫鬟不自觉叫出声。
  
  合欢摇摇头:“你们都下去吧。”
  
  人很快退下了,丫鬟有些忧心地望望合欢,亦只得退了下去。

  月老瞄了一眼丫鬟,缺了根筋的脑袋还是察觉出不妥,皱著老眉问:“小心肝,出什麽事了?”
  
  “……没事。”
  
  “真的?”月老犹不相信。
  
  “……嗯。”
  
  “哎呀,我看你们都有问题了。”月老抓起紫砂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噜”一声入喉,抹抹嘴,搔著两条胡子一脸深思:“你们大家都有问题。三公主没见了影,准是溜下凡了,那丫头越来越大胆了。呃,几千年没见的秋神竟然跑来问我你的姻缘线,他怎麽……”
  
  合欢静静地望著他:“为何要问我姻缘?”
  
  月老一愣,尔後得意地说:“不知道,不过问了也没用。”
  
  “……为什麽?”
  
  “仙也有姻缘线,可那是很少见的。你也算一个仙了,没有是很正常。呵呵,你没姻缘线,哈哈,就能一直陪著我了。哈哈,小心肝,开心不?哈哈……”月老一脸得意洋洋化作了嚣张。
  
  合欢没回话,指尖微微发凉,嘴里喃喃道:“是吗……”原来上天早已注定了,还能说什麽?还能说什麽?没关系了,没关系了……
  
   “若不是秋神跑来提醒,我还没想过要看呢。哈哈……小心肝没姻缘,哈哈……你有两个爹,哈哈,不过还是月老我最好。你那个亲爹是个阴阳怪气之人,不过也好,他能保护你,要不,啧啧,你这张脸,早被三界色神色人色魔看中了。所以小心肝,你要明白你爹的苦心,凡间更危险,你这样子,最适合到……”月老蓦地打住了话,随手抓起一块金黄软糕丢进嘴里,咂得津津有味。
  
  无知无心的话,又惹得所听之人又是当胸的苦痛,眸里又是深沈的悲哀。
  
  “怎麽了?”月老瞄瞄他,又抓了块香糕丢进嘴里,边嚼边问:“小心肝,你可要对我说实话,春神究竟待你如何?”
  
  合欢垂下眼睫,又是摇头:“没事,都很好。”同样的话,答了两次後,尽管脸色显得平静无异,可十指还是禁不住轻颤起来。心一慌,怕被月老看出,便站了起来,面向垂地绿藤,渺渺天际,脖颈间竟又觉得泛疼,然後一点点地渗入到心脏!
  
  前夜里,完全陌生的男人,完全陌生的危险又涌进了脑海里,颤抖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用力抵在肚腹上!  
  
  
  

 


合欢 第二十七章

  前天深夜,消失了两天的人突然出现,面带愠色,大步踏进寝宫,坐在床沿边,不发一语,幽冷的眸子就牢牢锁著那张似乎永无血色的面容。
  
  未曾入眠的人儿闻著男人身上罕有的淡淡酒气,看著那双没有丝毫温暖的眼眸,别了头闭了眼,同样沈默无声。
  
  男人盯了好久,才冷冷地说:“你喜欢蓐收?”消失不是下凡,消失是去解气。不远千里过天西,素来亲密的两位上古神君爆发了万年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没了担忧的人在场,秋神蓐收毫不留情,怒火冲天却冷冷道来一句:“他喜欢我,你奈何什麽?”
  
  阴沈的春神长久不语,几杯仙酴酒下肚,讥讽大笑一番,掷杯离去。惟有自己得知,解气不成,内心是如何的翻滚滔天!
  
  心脏瞬间像被颠覆了的人儿,感到身上是一股一股说不出的冷!万般痛苦地睁开了眼,望著那张让自己痛不欲生的脸,虚弱的人颤颤巍巍地坐起来,抖著白如纸的唇:“喜──欢,怎会──不喜欢?”孱弱到不得了的身躯,说话的嗓音破碎不成样子,可盛怒的男人却丝毫不理会。
  
  瞬间更是冰寒的眸子泛上了一股怒气,男人阴狠一笑,伸手一把捏住那尖细的下巴,使上几分力度,冷酷地说:“你不是喜欢本神的吗?”任性的话语从万年春神口里说出来,是摸不清内心的满满的占有欲。
  
  被折磨的人寒了心,麻了木,也不挣动,凤眸暗淡无光,喃喃道:“喜欢。”
  
  男人的眼神越来越阴霾,忽然用力扼上白细的脖颈:“那你凭什麽喜欢他?”只要再使上几分力,他又会是那个傲视三界的上古春神了,只要再使上几分力,就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左右心情的东西存在了……
  
  被迫仰高的那张本无血色的脸慢慢地变得通红,一双骤然睁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男人,看著那越发阴沈的脸越发危险的目光,凤眸里难言的震惊!哆哆嗦嗦抖著手想要伸出去抚摸那张脸,可却丝毫使不出力气!
  
  杀……
  
  要杀了?不是说了,没玩腻吗?不是说了,还要送人吗?
  
  为什麽……为什麽……
  
  也好……也好……
  
  阵阵晕眩袭了上来,窒息的感觉充斥胸膛,不想动了,不动了……
  
  男人握著的手越来越用力,目光狠狠地扫过眼前那张越来越红的脸,望著那两片被自己蹂躏了无数遍的唇,竟邪魅地扬起嘴角!

  死了就好……

  死亡的气氛越来越浓,头歪了,绝美的脸已由红泛白了,那一双姣好的唇更是开始泛青,曾经清清冷冷的凤目已经半阖上了,就差一点,只差一点,这个人儿便会像凡人那样早早死去!
  
  “主子不要!”命悬一线的时刻,门口处乍然传来惊呼!
  
  贴身丫鬟冲了上来,顾不得身份,双手用力扳著紧箍著脖颈的手,望著那张红得滴血的脸,再也忍不住心惊嚎哭:“主子,求你快放手,快放手,公子快不行了,主子……”
  
  哭声传入耳里,男人身躯似雷动般猛地一震,手一松,差点死亡的人儿立即呛咳起来。
  
  丫鬟忙不迭地拍著那背脊,心里只道这人闯了大祸,惹了主子杀机,可著实疼这个自己跟了一段日子的人啊!再也忍不住,双膝猛地跪倒在男人脚下,哭泣哀求:“主子,您放过公子吧!公子是好人,这里还有很多不懂,他有什麽过错还望主子莫怪!还望主子莫怪啊!”
  
  男人有些颤抖地伸出手,想抚摸那张颓败的面容,心里莫名生出万年未曾有过的恐惧。竟想,杀了他?竟想杀了他……
  
  “主子,不要!”丫鬟心惊地看著那只纤长的手,心恐慌,泪水又簌簌而下。
  
  男人一愣,的手一顿,收了回来。
  
  合欢咳过了,仰著惨白的脸,望著那个残忍至极的人,竟然幽幽地笑了:“春神,还想……杀了我吗?”
  
  男人看著那异样的笑,一向冷傲的自信有了些许崩裂。
  
   “他喜欢我!”
  
  “喜欢,怎会不喜欢?”
  
  那样的话在耳边回响,男人脸色又难看了,负手站起来,冷淡地对跪著的丫鬟说:“给本神好好照看。”没再半刻停留,大步离去!
  
  床上绝望的人儿顷刻间颓然倒下!

  又被狠狠伤了一次!

 


合欢 第二十八章

  又是一轮残月当空,丝丝阴冷处处弥漫,庭院里疏影沈沈,时时有幽意衍生,一天又即将过去了!
  
  空大冷清的寝宫里,只有两人。
  
  春神殿的丫鬟从不用陪夜,一开始是因为神殿主人爱静,然後就是神殿几千年不见了主人,陪不成。可当下,白日贴身侍奉的丫鬟忧心如焚,放心不下那个日渐憔悴的人,直到他躺下了才肯放心离去,一连几夜皆是如此悉心照顾。
  
  关好朱门,丫鬟回头看到那个累了一天的人,也瞒了所有事的人,正微侧著头,专注地看著窗台上那朵永远凋谢不了的鲜色黄花。
  
  丫鬟知道那花是自家主子送的,看到那张曾经清冷无比的花容上如此迷失的神情,不由得心酸,快步走向窗台,拿了花过来。
  
  合欢缓缓伸手接过,虚虚淡笑,微微垂下眼睫,沈默地用手轻轻拔弄花瓣。丫鬟瞅著那比自己的手还纤细的手,再望望那更是瘦弱的身躯,又是红了眼眶。这麽美的人,给主子折磨成这个样子,还差一点就……
  
  吸了吸鼻子,丫鬟抬手抹抹眼眶,快步走向大床,铺摊开被子,放下纱帐,才回头轻声说道说:“公子,夜了,该就寝了。”
  
  人不动,丢了魂般。丫鬟只得走近,柔声劝道:“公子,快睡吧,明儿个还要陪月老呢。”
  
  抓紧那花朵,虚弱的人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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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完了一切的丫鬟才刚离开,安静假寐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眸光失色黯淡,莹白两手紧紧握著花朵。
  
  满腔心事重压之人,如何能眠?仿若亘古不变的姿势,直至达旦。
  
  残月悬上中天,“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朱门,有人掀开了纱帐。安静人慢慢转过了脸,却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刹那,无神的瞳孔有那麽的一瞬间扩大了许多。

  来人显然很疲惫,眼睛渗著血丝,但仍透著浅浅寒意,目光落在那细细的脖子上,那里有两道淡淡的红痕。那张美得有些触目惊心的花容上面无表情,抿住唇,似是疲倦无比,重重阖上眼。
  
  句芒看了一眼那张惨白得冷硬的脸,视线下移,落在那朵扶桑花上,轻扬嘴角,再望向那张脸的眸子里少了寒意,却渐渐多了一层不明深意。
  
  “在生气吗?”声音似水,恢复了一贯的清雅。
  
  不动许久,合欢才睁开了眼,淡淡说:“深夜到此,还是想杀我吗?”
  
  句芒微挑眉,伸出手抚著那张脸:“果然还在生气啊!不是还活著吗?何须一直在意?”
  
  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又闭上了眼,侧了头,想躲了那看似温柔的碰触。
  
  这样的举动自然是惹来连日来脾气异常的神君的不悦。只见他脸色一凛,扼住那下巴,冷冷道:“若非你胆大包天,三番四次逆本神的意,本神又何须如此?哼,你究竟想要如何?”
  
  闻言,手一紧,坚硬的花梗便死死嵌入掌中,心头又是痛楚难忍。这样的人,怎麽可以老老让自己痛?怎麽可以?再也承受不住了,这个残忍的人!紧紧咬著唇,可仍是禁不住哆嗦。多日的隐忍终於在心底崩了溃,哀伤之极的感觉从身体深处缓缓涌了上来,大片大片地蔓延到全身。然後,紧闭的眼角处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一滴、两滴、三滴,最後是汹涌而出出,滚烫般划过脸庞,落在枕上、床单上,斑痕驳驳。
  
  陌生的物事从身体里不停钻出来,满心伤痕的人儿睁开了水汽朦胧的凤眼,呆滞、茫然又惘然地望著男人!
  
  面对那张绝色容颜上突现的哀戚的表情,有短短的一瞬,神色冷冽的神君愣了,定定地注视著,逐渐地,眸色深了几许,眼底几层深意复杂难解。然後,扼住下巴的手放开了,慢慢地来到那依然有热液奔出的眼角,指尖揩上一点,沈缓道:“你,哭了?”
  
  失魂的人呆呆地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朝著两眼覆了上去……有热液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渐渐地,滚烫的热液湿润了整只细细打著颤的手!
  
  哭了,是哭了?怎麽会?怎麽会?
  
  恍恍惚惚间想起,有谁曾说:“断了吧!”
  
  是谁曾哭喊:“你怎能叫我做这样的事?”
  
  “你知道的,这是为你好。”
  
  断了吧......
  
  你知道的,这是为你好……
  
  这是为你好……
  
  沾湿的手掌被拿了下来,破碎的目光中,是那张让人刻骨铭心的轮廓,高挺的鼻,深邃双眸里暗影重重,幽寒又冷峻,正瞬也不瞬地凝视著自己。炫目光亮的深绿耳钉映出狂野邪魅的气质,又是那样的高傲优雅!
  
  就是这样就著了迷的,用了情,付了心啊!
  
  停了泪,挣出了手,然後颤抖著伸出去,一点一点地抚上了眼前那张无情的脸,於是很快,脸色沈了,眸色冷了!
  
  合欢轻轻笑了,喃喃说:“句芒,我曾经很喜欢你。”
  
  “句芒,你喜欢我吗?”
  
  想叫的名字,想说的话,句芒,你喜欢我吗?喜欢吗?
  
  ……
  
  不知何时,气氛变了,压抑而诡异!
  
  很快,手被打开了,句芒扬了眉,邪笑的嘴角,瞳孔里是无尽讽刺,讥讽的话语赤裸裸又尖刻:“本神还道你这几天失常是为何。怎麽?还是沈不住气了吗?本神知道,你喜欢本神,呵呵……可是,你这样的人,在凡间里,本神岂止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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