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霖下楼的时候正好跟老护士擦肩而过,他看了老护士一眼,然后直接跑到一楼,看见江优赜面带笑容站在门口,于是出声说了一句,“看来陆风开始行动了。”
江优赜点头,说,“他按捺不住的,因为那些名字本来就不是他签的。”说着他又接了一句,“其实要伪造写一张调档证明很简单,只是这样一来要经过别人的手来寻找,那么我们想知道的事就会打一点折扣了,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他把管理员也支开了,恐怕其中还有什么秘密。”
“嗯,虽然不知道这个档案室里面有什么,但我想陆风一定会想办法把跟拉斐尔有关的病历找出来处理掉,也许还不止拉斐尔一个人的。”杜霖说着想到之前的事,于是补充了一句道,“他刚才说我们是来找麻烦的,说最好不要让我们看档案,想办法拖延着就好。”刚才通电话的时候他其实就在陆风的办公室门外,他理所当然听到了陆风所说的话,陆风会阻止他们看档案原本就在他们的推测之中,
“他也只能这么说了,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办法,不是吗?”江优赜微笑,他看了锁上的门一眼,转过视线对杜霖说,“也亏得这个档案室没有经过很大的修整,虽然加上了密码锁,但是这应该难不倒你,不过陆风可能一会儿就会出现,我们的动作一定要快。”
杜霖点点头,说,“学长替我守在门外,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优赜点头,杜霖直接碰触密码锁,微微闭上眼感应到之后他输入密码,除了密码锁之外门上当然还有一把普通的门锁,杜霖取出一根准备好的铁丝插入锁孔,听到里面的弹子滑动的声音之后,微微转动了一下,门就顺利打开了。
撬门是他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事,因为他不止一次的想要逃出实验室。
江优赜看着杜霖进去之后才稍稍走开几步,因为他要找一个适当的位置好密切注意是否有什么人正要接近档案室。
杜霖知道时间紧迫,他没有工夫在意档案室里那一股陈腐的纸张味道,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了解了一下档案室的构造,然后迅速找到相关年份,来到八八年的架子前。
从八八年到九二年一共有四年的时间,光一年份的病历就有整整一个架子,每一个架子从上到下又一共有六排,每排粗算将近有两百本以上的档案,如果要一本一本地从中找起将会是一项十分巨大的工程,杜霖很想一本一本从头找起,但是时间上显然不被允许,他只有用到自己特殊的能力,试试看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目前为止他所知道的第五医院跟傅加辉有关,跟拉斐尔有关,还有跟那个安晴也有关,戴宁查到那个女孩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杜霖打算先从这三个人开始着手。
拉斐尔因为不是真名,所以反而是最困难的,而傅加辉和安晴的档案要找起来却明显要简单许多。
不过这一种感应杜霖却没有试过,因为他需要直接从名字找到目标,感应力从科学的角度上讲跟大脑的波频有关,杜霖在实验室呆了好几年,关于脑波或者脑波频率的说法经常能听见,尤其在他接收这种频率要比别人灵敏,这不完全是那种电视上很荒谬且非现实的超能力,因为一旦加上科学的解释,那么它就有了存在的理由,而唐从头到尾所做的实验,就是在了解研究和开发这种少之又少的能力。
他甚至还专门为此写了一本书,书的内容杜霖当然知道,他也看过,对Extra Sensual Perception这种说法也不陌生,只不过区别在于有些拥有潜意识的人无法自己控制,而他能控制这种能力,只是这样而已。
闭上眼睛,杜霖开始调整呼吸,他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八八年这一排的架子上,此时他的脑中整个档案室变成了一个密封的空间,随着空间慢慢地沉寂,架子上的一切变得更加明显,他此时能看到的是无数人来回进入档案室寻找或者摆放档案的过程,画面十分混乱,当杜霖再一次调整脑波频率之后,感应到的画面改变了,但与此同时,他的头疼也开始一阵一阵纠结起来。
整个过程时间并不长,当杜霖开始在脑中写下“傅加辉”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同时感觉到这个名字所在的位置,就像是一种共振一样,他知道那些字在哪儿!
但是付出的代价是脑中尖锐的疼痛似乎超过了以往,他有时候完全不明白唐究竟在他脑中注射了什么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疼,就像他的大脑被劈开成两半一样。
扶着柜子站稳了身体,他很庆幸在摔倒前意识回复了过来,没有弄出太大的声响,不然江优赜在外面会听见,微微喘息着,杜霖继续闭上眼,他需要知道安晴档案的位置。
江优赜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因为他已经走出了大楼,此时他能从边窗看见楼梯处是不是有人走下来,如果陆风用电梯的话,则会从一楼走廊另一头过来,但是无论哪一边,江优赜都能看见。
这时江优赜看了看表,距离杜霖进去已经将近十分钟,再抬头的时候,他看见了在五楼转角处的陆风。
他的动作很快,看来他等不及要把档案找出来。
从这个角度他看见陆风的手里拿着手机,好像刚刚跟谁通完电话。
江优赜这时也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拉斐尔,记得刚刚我跟你说的事吗?”
“记得。”对面传来的是拉斐尔完全没有睡意但仍然含糊的声音。
“那好,开始行动吧。”
“嗯,优!”
听到里面重重的应答声江优赜微微笑了笑,挂断手机之后抬头,他看着陆风继续往下走,从四楼到三楼,然后再从三楼到二楼,就在快要接近一楼的时候陆风的手机响了起来,江优赜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拉斐尔那个孩子谁的话都不听,但幸好他的话每一个字都能听进去,要他装病人再容易不过了,况且,陆风还认识他。
就是不知道杜霖在里面会不会有收获,江优赜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微微透露出一丝情绪,但随后他将手机放入口袋,某种表情一闪即逝。
在档案室里的杜霖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他这时正觉得奇怪,因为安晴的档案一共出现了两份。
一份是跟出生证明生产相关的档案,另一份则是十足的病历,这位安晴从来医院到出院做的检查不下一百余项,其中还动过两场手术,一次是肾脏移植,一次跟大脑有关,两个安晴明显不是同一个,因为杜霖记得第一个安晴的母亲说过她不曾离开过家,也很少生病。
或许是同名,杜霖想着这层可能性,但随即怔了怔,因为他从正在翻看的那页档案上发现这两个安晴的出生年月、时间、血型和地点竟然都是一样的!
是有两个安晴?还是她妈妈在说谎?
杜霖不清楚,也没那么多时间查其余的内容,他只能先把这份档案取出来,带回去让戴宁查。
傅加辉和安晴的档案找出来之后,杜霖刚要准备试试看找拉斐尔的,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傅加辉也好,安晴也罢,都是在九一年的架子第六排里找出来的,一个安晴出生在九一年没错,可是为什么傅加辉的病历也在九一年?按理说医院的档案是按照入院年份归类,傅加辉入院的时期应该九四或者九五年,因为按照他母亲所说在孤儿院期间傅加辉是没有病史的,对了,之前他拷贝方菁电脑的文档的时候,文件名就是[91 secret archives]。
两个都是91,绝对不是巧合。
想到这里,杜霖不由低下头看着眼下放置档案的那一格,他忽然发现这一刻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这一格里面有什么他非看不可的东西似的,也许这不仅仅是出于心理原因,因为就在刚才他在这个格子里找出了三份档案,他微微犹豫了一下,发现到现在为止学长都没有给他任何信息,那么表示外面还很安全,于是他不再多想,而是直接把那一格里面的档案全都拿了出来,打算一本一本地看一遍。
第一本是一个三岁的男孩,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唯一引起杜霖关注的是血型跟安晴一样。
第二本是一个五岁的女孩,乍一看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除了血型。
第三本也是一样,还是除了血型。
第四本、第五本……杜霖一口气看到第十本,这十本的血型统统都一样,这一点足够让杜霖疑惑,为什么这些病人的血型都是RH阴性的AB血型?或者他们把同一血型的病人都集中在了一起?
再翻下去,杜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后面的二十本里除了血型依然保持一致之外,其中竟然有五本档案出现了跟前面的十本有重名现象。
这一下杜霖直接查看每本档案的名字,随即立即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之前已经出现过的名字。
杜霖着实怔了怔,他扔下手中的档案坐在原地思考起来,这种程度的重合绝对不是同名现象,就他所知道的安晴这件事来看,其中他见过的那个女孩也许是实验品,而另一个则像普通人一样生活,那么她们是双胞胎吗?会有那么多对血型相同的双胞胎的存在吗?如果是双胞胎,他们的母亲没有理由不知道,难道是被医院隐瞒了?又或者一直都是同一个人?杜霖希望能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些问题,他这时低下头,开始把同名的人放在一起,在地面完全摊开之后,他发现除了最后一本单独的之外,其余都能配得上对。
他这么想的同时抬起头看了看,忽然发现这一个架子的第六排显得很凌乱,刚才急于翻看档案所以没有注意到,但现在杜霖怎么看都觉得这一排所有的档案都是被拆开过的,这是被人翻过的痕迹,好像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人不久前也来过这里。
是那个人故意把这些档案集中起来的吗?
因为按理说九一年的架子上应该放置九一年的病历,而且如果真的有实验的存在,绝对不会有人愿意留下痕迹,如果把档案分散也许还注意不到,但现在集中在一起,让人不注意到也难。
杜霖再次低头,这些同名的档案都有重复的两份,但里面记载的病历却不同,他抽出其中的一组看,发现一份是出生档案,另一份则是住院检查的档案,他再抽出另一组,还是一样,这时他看了看搁在一旁的最后一份档案,心里想着也许是另一个傅加辉,但很奇怪这本档案的档案袋上没有写名字。
把一叠纸拿出来看,第一张就是出生医学证明,这样的证明他刚才看了不下二十次,但是这张他才看一眼就愣住了,应该说是完全呆住了,因为这张出生证明的姓名一栏,填写的赫然是江优赜的名字:
江优赜 男
出生日期:1984年5月2日17时34分
母亲姓名:袁安雅
国籍:中国
民族:汉
父亲姓名:江榛信
国籍:中国
民族:汉
出生地点:D市第五医院
接生机构名称:无
接生医生:唐?文森特
当杜霖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整个人明显僵住了,手不小心一抖,这张出生证明就掉在了地上。
14
“呀……原来是小讲讲啊……”康奶奶说,“你小时候爬树摔下来过的吧……我还记得,那一跤哟,摔得你哇哇大哭呐……还有小莉莉啊,她病啦,好像很严重,那时经常有人来看她……”
“谁呢?会经常来的人?”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着。
“是你爸爸和医生啊。”
“这里的人是怎么称呼他的?我是说我父亲……”
“讲先生啊。”
“医生呢?”
“医生啊……让我想想……”
“你好,我姓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男人的脸上带着微笑,跟很多医生一样,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们又见面了,我的中文名字是,江优赜。”优雅的青年面对他而来,镜片下的眼睛带着温柔的笑。
“小霖,你需要心理医生吗?”说不出是不是在讽刺,学长的父亲——江榛信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不好意思,我的父亲有很严重的洁癖。”学长说。
“优!优!Ryan!”有人在叫着学长的名字。
学长……
所有的面容都混乱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好似被一双手扼住了,呼吸不过来,就像上次跳进海水里不断向他挤压而来的海水一样,把他浑身包裹起来,无处可逃。
唐是江优赜的接生医生,江榛信严重的洁癖,那么学长他知道吗?
——那些光碟里有关他的交易资料、账号款项,唐所有的资金都是通过一个账号汇给他的。
V就是唐,他的名字文森特的开头字母,他曾经通过陆风确认过,那么stranger呢?有没有可能就是江榛信本人?
他总是离自己那么远,是因为什么呢?洁癖吗?因为跟陆风一样知道自己拥有的能力,是吧?
学长一定不会知道,他甚至没有找到他母亲的资料。
母亲……
康奶奶口中的“小莉莉”不会是学长的母亲,也许只是康奶奶记错了。
江榛信一定瞒着学长很多事,包括他的事。
也许江榛信是为了其他的事去到圣玛丽孤儿院的,不一定他就是唐?文森特的资助人。
但是学长似乎一点也不记得圣玛丽孤儿院的事,他像是第一次去那里……
“阿霖,你好一些了吗?”黑暗中有人走了进来,杜霖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这里是宿舍,除了学长之外原本就没有其他的人。
接着台灯亮了,江优赜拿着一杯水正坐在床边。
抬起一只手压住额头,杜霖又闭了一会儿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放开手从床上坐了起来,面对江优赜。
“头还是很疼?”江优赜的语调跟往常一样,他的神情也丝毫未变,这个人从最初相遇开始对待他都是一样的态度,看不出任何反常的地方,始终都是那么平静,那么让人安心。
“不疼了。”杜霖摇摇头说,接过水杯。
刚才睡下之前已经喝下了一杯牛奶,从D市开车回来到宿舍已经超过了10点,现在外面的天色还是一样黑,他睡得应该不久。
“几点了?”
“凌晨两点,我听见你翻来覆去的声音,又做噩梦了吗?”江优赜回答着,然后看着他问。
杜霖摇头,没说什么,只是问他,“学长你还没睡?”
“一会儿就睡。”江优赜看着杜霖,眉头微蹙,像是多了一抹担忧,他开口说,“你从医院回来之后状态就不怎么好,那些病历我已经交给戴宁了,你放心吧,他会查出来的。”
“嗯。”杜霖点头,又问,“明天学长是不是还要忙葬礼的事?需要我帮忙吗?”
江优赜微笑了,摇摇头说,“不必了,明天好好休息一下,后天能出席参加葬礼就够了。”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杜霖又问了他一遍。
“不用了,你明天去看看萧晴,然后等戴宁的消息,我跟他说一有消息就通知你。”江优赜拍了拍杜霖的肩膀,说着。
杜霖垂下眼,捧着水杯不响。
“怎么了?”江优赜看着他,总觉得杜霖有一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