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方雅然摇头，“我当时手边没有画商的照片，所以没能再问下去。”
　　杜霖了解地点头，然后说，“我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唐微，跟唐?文森特之间也许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方雅然点点头，她当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如果没有特殊的关系唐微怎么可能把身份都借用给别人，不过这一点目前没有办法证实。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杜霖对方雅然这么说，然后看着她又问，“刚才你说有几件事，是不是还有别的？”
　　他会这么问是因为确实知道方雅然心里还有其它的要对他说的事，但这时问了出来方雅然的表情却明显变了变，似乎多了一种迟疑，就跟她刚才开口说“有几件事要说”时候的神情是一样的。
　　“……嗯，是还有。”方雅然回答着，但她心里拿不准说出来对整个事件的影响究竟大不大。
　　杜霖没有再接下去问，因为方雅然想说自然会说，而且他已经隐约知道了方雅然想说的第一件事，当时在那辆车子里他就读到过，是关于阿片受体激动药的事，方雅然答应过萧晴不会说出来，但是现在的情况毕竟不一样，萧晴昏迷不醒，方雅然忽然觉得说出来是她的义务，犹豫了一会儿，她开口说，“还记得萧晴在医院里出事的那天吗，萧晴说你去找她的那天？”
　　“记得。”杜霖点头回答。
　　“那一天下午我曾经去找过江会长。”方雅然对杜霖说着。
　　杜霖点点头，听她说下去。
　　“那天江会长在生病，看似很严重，所以我问了他一些萧晴的事就离开了，但是我去找他是有另外的目的的，因为萧晴说她第一次去会长办公室的时候看见过江会长往你喝的牛奶里加药粉。”
　　杜霖这时不由微微皱眉，他并不是因为听了方雅然说的后半句话而产生的怀疑情绪，而是因为听到她说江优赜生病这件事觉得不悦，对自己不悦，这件事他其实是知道的，因为那天他一直给江优赜打电话却没有回应，后来才发现原来江优赜是因为发烧所以才没有接他的电话，但他从不知道江优赜原来病得那么厉害，就在刚刚方雅然说严重的时候，他清楚地看见了她脑海里见到江优赜的那一幕，江优赜一脸疲惫的样子让他觉得闷，尤其他那天还关上了手机不打算回宿舍，让江优赜到处找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显然在闹情绪，而江优赜事后却什么也没有说，仅仅责怪自己乱来而已。
　　“然后呢？”他静静地问，他知道方雅然后面还有内容，因为她当天还去了一次江优赜的办公室。
　　“后来在大约八点左右我知道江会长离开了办公室，然后我又进去了一次，找到了抽屉里的药粉。”方雅然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像是仍然在思考接下来的事该不该说一样，过了好一会儿她看向杜霖，开口说道，“当天晚上我就去问了医学部的前辈，他告诉我那些药粉是类似于阿片受体激动药的药物，虽然成分并不完全一样，但是它的镇痛作用跟成瘾性都是一样的。”她当然不知道杜霖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决定还是要说出来。
　　“这件事我知道。”杜霖却忽然点头说了一句道。
　　“你知道？”方雅然愣住了。
　　“嗯，我……一直知道。”杜霖微垂下眸，他说这话的时候几乎不可察觉地停顿了一下，只有一瞬间，方雅然无法察觉到，她也不会知道杜霖竟然是在为江优赜隐瞒的，杜霖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承认下来，是相信学长这么做一定是有某种理由的……无论好坏。
　　“你知道那就好了，萧晴一直在担心你不知道这件事，一直想着要告诉你，但是那天江会长出现救了她，她总觉得说出来又不太好，所以……”
　　“我明白。”杜霖点了点头，表示他了解。
　　“那……你不会跟江会长说吧？”方雅然不确定地看着杜霖问。
　　“我不会，你放心吧。”杜霖摇头，回答道。
　　“谢谢。”方雅然道谢之后又说，“还有一件事……我想我还是应该告诉你……”
　　“跟学长有关吗？”杜霖问她。
　　“嗯。”方雅然点头，“我那时不小心看见了江会长的电脑，他的电脑里有两个人的聊天记录，不过我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内容是什么？”
　　方雅然摇头，“这个我完全没有头绪，都是一些字母之类的，不过就因为这个缘故，我看见了电脑边上放着的一份文件，之前你不是问过我怎么会知道傅加辉心脏被移植的事吗？”
　　“嗯。”杜霖点头，但因她这句话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他在下一刻一前一后听到有两种声音在说，“我就是在那份文件上看见的，所以我才会好奇然后去查这件事。”
　　“是什么样的文件？”他问方雅然。
　　“是放在档案袋里面的文件，我看见有傅加辉的名字所以才会打开看，里面有几页是病历，最前面一页就是有关心脏移植的手术签名复印件，但是上面既没有家长的签名，也没有医生的签名。”方雅然回答他说。
　　学长……
　　杜霖低下头，他听方雅然说完之后很久都没有出声，过了好半响，他低低说了一句道，“我知道了，那么我先走了。”
　　方雅然微微一怔，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杜霖已经转身走出了病房，她有些不解，杜霖的样子显得很平静，他似乎对江优赜的任何事都能够安然接受，可方雅然觉得有关心脏移植的那件事杜霖一定是不知道的，江优赜看似是一个旁观者，也并没有被牵连到事件里面，但他像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一样，这让方雅然想到那天江优赜那台电脑上显示着的对话框，那并不是她经常用的聊天工具，而是一种软件或者程序什么的，在她看来那些对话也不是江优赜离开办公室之前跟谁在聊天没关对话框留下的，而是类似一种截取信息的工具，他像是在用电脑监视着什么，她打赌这件事杜霖也不会知道。
　　病房很静，方雅然低头又看了看萧晴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张脸她看了不下数十遍，一颗心始终是悬在半空中的，她完全不知道萧晴会不会醒过来，她有时候甚至会盯着她看很久，期待下一秒她会睁开眼睛，可是萧晴一直在沉睡，也许只有从心脏监护器的“滴答”声中才能分辨出她还活着，又或许在几天后她会把眼睛睁开来，但在病床边呆得久了，她就越没有这种把握，信心一分一秒地减弱，连着承受能力也削弱了太多，让她有点想逃离这里。
　　“……方、雅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这时在门边响起，让方雅然抬起头来，她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夹着书本站在病房外，这个男生她并不认识，但是觉得很面熟，而且她看见他衬衫上有绯红学院的校徽，于是开口问他说，“请问……你是来看萧晴的吗？”
　　“是的，她现在情况怎么样？”男生说着走了进来，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床上的人问道。
　　方雅然摇摇头，回答说，“不是很好，你是……”
　　“我是医学部的谢明，萧晴她曾经拜托我翻译一些东西……”他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说着。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我去找原教授的时候见过你，所以你才知道我的名字，是吧？”方雅然找原教授是去化验字条，不过那就是一张很普通的纸，后来字迹鉴定出来是苏茜的，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方雅然记得这个谢明当时好像是和另外几个医学部的学生一起在教室里，难怪她这时会觉得面熟。
　　“并不完全是，我经常看校刊，所以知道是你。”谢明笑着说，他看上去像是个爽朗的大男孩，跟杜霖是完全不同的类型，方雅然顿时觉得轻松起来，也笑着说，“是嘛，我都不知道萧晴跟医学部的学长认识，她让你翻译什么？”
　　“是这个。”谢明把书递了过去，因为是英文原版书，所以他顺便说了书名，“神经系统病理学。”
　　方雅然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名字很耳熟，而且她眼尖地看见了封面上作者的名字：Tang?Vincent。
　　杜霖一个人回到了学校，但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江优赜的办公室。
　　方雅然没有必要骗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能利用江优赜的电脑办到那件事。
　　拨通了江优赜的手机，杜霖听见了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霖。”
　　“是我。”杜霖握着电话，他看着计算机屏幕上显示的唯一用户，心里考虑着怎么向江优赜要密码。
　　“什么事？早晨是不是吵醒你了？我拿了几件你的衣服给拉斐尔穿。”江优赜在电话另一端说着。
　　“嗯。”杜霖随口应着，然后问，“罗伯父已经来了吗？”
　　“还没有，他要下午到，你去过医院了？”江优赜问。
　　“嗯。”
　　“你有事吧？是不是跟萧晴有关？”江优赜听出了杜霖心不在焉，于是问。
　　“……嗯，是的，我想知道她父母的联系方式，我觉得这个时候还是跟她父母说一声比较好。”杜霖说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发着抖，这是他第一次对江优赜说谎，这其实并非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这时跳得那么厉害，像是一边说一边有某个声音在不断地阻止他一样，但他仍然是把这句话完整地说了下去。
　　“怎么了？你担心找不到唐?文森特吗？”江优赜却是像往常一样关心的口吻，这让杜霖的负疚感更深，所以一时间他没有很快地回答，只是握着电话不响。
　　但他的不出声让江优赜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于是开口说道，“你还有时间，现在我们已经找到很多跟他有关的事，我相信只要再查下去一定能找出他来的，你不要太心急，你说要萧晴相信你，但你自己要先相信自己。”他的嗓音是一贯的沉稳，在电话里听起来显得更加低沉，杜霖听着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觉得自己仍然相信学长，江优赜对他而言始终是特别的，可他隐瞒的那么多事让他觉得没有办法解释，同时也不能释怀。
　　“嗯，我知道，可是……”他这时顺着江优赜的话出声说着，想到萧晴躺在病床上的画面时不由想到了自己，“可是学长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经常在想，如果妈妈在身边的话，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他说的是实话，但那只是一开始，到了后来，他没有了希望，当然也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听见了江优赜轻轻地叹息声，然后听见他对自己说，“萧晴的档案我办公室的电脑里面有，你可以直接去找，打开‘我的文档’就能看见，电脑的密码是880912。”
　　杜霖记下了密码，回答说，“知道了。”
　　“你不要太过于担心，戴宁还在继续调查，他一定会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把唐?文森特找出来。”江优赜又安慰着杜霖说。
　　“嗯，我知道了，先挂了。”杜霖握着电话回答，江优赜越是这么说他越觉得心虚，于是就越想早一步找到唐，他甚至一刻也不能多等想要进入江优赜的电脑，也许还有一种想逃开这种对话的心情，他第一次率先挂断电话，在江优赜说了一声“好”字之后。
　　盯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怔，心里有些后悔就这样挂掉了江优赜的电话，其实他更想因为上一次闹脾气的事再对江优赜说一句抱歉，但他只是这样想着，却没有付诸于行动，心里又想或者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好好面对江优赜，毕竟有很多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想了片刻，他动手输入刚才江优赜说的密码，进入了电脑。
　　这是他第一次进江优赜的电脑，虽然他一直都跟江优赜住在一起，任何东西他都能用江优赜的，甚至连衣服裤子都能随便拿来穿，但是只有电脑杜霖从来都不会去碰，不仅仅因为他自己也有一台，而是因为就算他跟江优赜的关系再密切，这种很私人的东西他始终觉得不应该去翻看，江优赜愿意说是他觉得能说，但这不等于他有资格去过问江优赜的任何事。
　　只是这一次杜霖不能控制自己想要得到某些资料的念头，他当然没有进入“我的文档”，而是直接打开[运行]去查找江优赜经常用的程序，同时他看见江优赜的MSN自动登陆的消息。
　　说不吃惊那是骗人的，因为这时弹出来的MSN联系人名单上，stranger赫然就在最前面。
　　他看着这个名字愣了好半天，始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stranger如果是江榛信，那么学长有他的联系方式很正常，但他难道在监视自己的父亲？还有，如果这个stranger和昨天他们在陆风电脑上看见过的那个聊天者是同一个人，那么学长又怎么能够那么若无其事地把电脑的密码告诉他然后让他进来看见？难道他不担心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怀疑吗？
　　杜霖皱眉，移动鼠标点开江优赜和stranger的对话框，他想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但他并不希望内容可能会证实自己的怀疑。
　　聊天记录从头一页开始显示，杜霖快速浏览，内容是跟FEIX有关的一些事，再看下去，有牵涉到江优赜问对方关于母亲的事，看到这里的时候，杜霖已经百分之百能肯定stranger就是江榛信了，停下鼠标想了好一阵，他将那些记录列出来，然后再看屏幕里的几行文字：
　　2006-5-11 21：31：03
　　Ryan：请你告诉我母亲的事。
　　stranger：对她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2006-12-21 22：50：23
　　Ryan：说说母亲吧，她有朋友吗？她以前在哪里工作，她的家人呢
　　stranger：她没有朋友，结婚之后就没有了工作，她是孤儿，这些答案你满意吗？
　　2007-12-31 00：05：56
　　Ryan：她的照片呢？是你烧掉的吧？
　　stranger：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时间上看并不接近，最后那次跟前一次相隔了近一年，这说明江优赜一直在找寻他母亲的事，可是江榛信什么也没有透露，这件事让杜霖忽然想到，这也许就是江优赜要监视他父亲的理由，那么江优赜说不定确实监视到其他的什么消息。
　　这么想着的时候，杜霖看见右下角有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图标，像是方雅然心里认为的某种监控程序，点出来看了看，发现里面有相关的日期和记录，虽然是英文的软件，但这完全难不倒杜霖，随意点开一个最近的查看，没想到却发现了一段非常熟悉的聊天内容。
　　聊天记录是在昨天下午，内容在屏幕上一字不差地显示出来：
　　X：是那个男孩！
　　X：十年前的那个孩子，Vincent给他过动手术，还记得吗？
　　X：他怎么会出现？中午来找我的两个人里面的另一个，跟Vincent是什么关系？
　　stranger：哪一个男孩？
　　X：拉斐尔！
　　stranger：你是说Raphael？
　　X：是的。
　　stranger：他怎么了？
　　X：他认出我了，那张手术单上的签名是怎么回事？是你让别人伪造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