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霖档案 下----柒無玄

　　“学长……”
　　“嗯？”
　　“没什么，学长你早点休息吧。”杜霖抬眼注视着江优赜说。
　　江优赜点头，“我会的，你好好睡一觉，嗯？”
　　“嗯。”杜霖把杯子放在一旁又躺了下来，江优赜站起来顺手替他盖好被子，恍惚间杜霖想起第一天去到江宅的时候，那天晚上似乎也是这样，他一直没有睡着，江优赜就陪在一旁跟他说说话，最后迷迷蒙蒙要睡去的时候，是江优赜替他盖好了被子。
　　“晚安。”江优赜说着又看了杜霖一眼转身离开房间，可就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听见身后杜霖的声音低低地问着，“学长，你爱罗兰吗？”
　　江优赜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即他转身带上门的时候，回答杜霖道，“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很爱她。”他微笑着，然后把门关上了。
　　杜霖怔怔地看着门后的一片空白，他总觉得江优赜的这句话里隐藏着一种他无法碰触的情绪，淡淡的，若隐若现的，但却是存在着的。
　　一切，会跟他的父亲有关吗？
　　凌晨两点，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太晚，但他想联系一个人。
　　摸出枕边的手机，他找出一条通讯记录，那是戴宁用局里的分机打给他的，现在他要打回去找一个人，他还记得戴宁身边的一名女性刑警，好像是叫冯薇，她曾经对江优赜产生过好奇，也许他能让她帮忙而不必让学长知道。
　　“你好，我想找刑事侦查科一科的冯薇，请问她在吗？”电话接通之后杜霖问着对方。
　　他知道戴宁依旧在警局加班，冯薇可能也在，但他不想通过戴宁来联系冯薇。
　　“请等一下。”接线员拨了分机号，连到侦查科，没用多久，对面就传来了冯薇的声音，她果然在。
　　“喂，我是冯薇。”
　　“你好，我是杜霖。”杜霖报上自己的姓名，对方明显顿了一顿，然后问，“这么晚是要找戴宁吗？他在——”
　　“不是，我找的是你。”杜霖没有等她说完，径自回答道。
　　“我？”冯薇又是一愣，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我希望你先帮我查一个账号，可以吗？”杜霖直截了当地说。
　　“账号？”
　　“嗯，罗兰光碟里面出现过的，我发给你们的从圣玛丽孤儿院取得的傅加辉的资料最后面也有一个，它们是相同的，这个账号把钱打到唐?文森特的帐户，我想你先一步查一下这个帐号的来源。”杜霖一口气把要求说完，然后补充了一句，“这个账号的持有人，我怀疑是江榛信。”
　　杜霖这句补充解释了所有冯薇刚才还在疑惑的问题，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向杜霖确认一遍，“是他？他不是江优赜的父亲吗？他跟这个案子也有联系？”
　　“这个我还不清楚。”杜霖回答，然后又说，“能帮我先查一下吗？”
　　“你等一下，我现在帮你看一下。”冯薇没有多问什么，杜霖随即听见手机里传来敲打键盘的声音，也许是夜晚太过安静，这时这种声音也显得特别清晰。
　　等了大约五分钟左右，冯薇在对面出声说，“这个账号并非国内的银行卡账号，我正在搜国外的银行，这似乎是欧洲的IBAN账号，能够直接查到银行的信息。”
　　杜霖沉默了片刻，搜索唐停留过的地点，然后说，“唐?文森特在纽约、华盛顿、还有内达华州都有提款记录，江榛信有一家公司的总部在旧金山，那些地方的银行可能性比较大。”
　　“我还在查，看起来是在美洲银行开户的，我正在搜索是哪一家。”
　　“美洲银行的总部就在旧金山，在旧金山的‘西部华尔街’。”杜霖忽然想到。
　　“Bingo，这个帐户的开户银行就在那里，你怎么知道的？去过那里？”
　　“嗯，我去过。”杜霖淡淡地回答，然后皱了皱眉又说，“我觉得开户人未必是江榛信本人，但这个帐户可能会跟他有关，麻烦你帮我看一下。”
　　“好的，我这就着手去查。”冯薇答应，然后问杜霖，“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因为牵涉到江优赜的父亲，所以你不想让戴宁知道？”
　　杜霖听到冯薇的话静了片刻，然后回答，“这件事学长并不知情，而且我也不能够确定，如果不是的话那倒没什么问题，如果是，我暂时不打算让学长知道。”
　　“好的，那先这样，最快明天我会告诉你结果。”冯薇道。
　　“嗯，还有一件事想问一下。”杜霖忽然又说。
　　“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从远程进入一个人的电脑，是不是能用电脑上装有的聊天工具跟那个人名单上的人即时进行沟通？”杜霖问。
　　“是的，当你控制了那台电脑输入适当的命令就可以进行这样的操作。”冯薇回答。
　　“那么这时的IP显示是哪里的呢？会不会被识别出来？”
　　“IP还是那台电脑的，至于会不会被识别出来我不能保证，如果对方一样对这种远程操控很了解的话，不排除他能够识别的可能。”冯薇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了杜霖一句，“对了，你身边不就有一个十足的电脑高手，怎么不去问他反而来问我？”
　　“我……”杜霖迟疑着，然后对冯薇说，“我打电话给你过的事，请你也不要告诉戴宁，可以吗？”
　　冯薇原本只是一句没有针对性的话，却没想到换来杜霖这样认真的反应，她怔了怔之后反问道，“账号的事呢？也要保密吗？如果查出来的话，恐怕我还是得告诉他，而且说不定明天他就会去查。”
　　“没关系，我只希望你不要告诉戴宁我联系过你的事，如果确实查到了是谁，你当然能跟他说，毕竟这也是一条有利的线索，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告诉我，让我知道该怎么做。”杜霖的声音很低，有一种压抑，听起来似乎在担心什么。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的。”冯薇答应道。
　　“谢谢你。”杜霖对着话筒说着。
　　“那好，有消息我联系你。”
　　“好的，拜。”杜霖说了这一句之后等对方挂断电话，然后要合上手机，但是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去到圣玛丽孤儿院之前收到的那条莫名奇妙的短信，他想了想，然后写下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江榛信。
　　发出讯息之后他原本没有打算等回复，可是却没有料到在半分钟之后就手机就振动起来，他按下确认键，阅读短信内容，回复也很简单：小心江。
　　只有短短的三个字，但是杜霖却开始疑惑了，这个给他短信的人为什么只说是“江”而不是“他”或者“江榛信”这个名字？
　　这样一来短信的意思有两条，第一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那条短信内容，意思是陌生人(stranger)确实就是江榛信，然后他又告诉他要小心，这里绝对不是吝于多费时打两个字，而是隐约在指另一个人，江优赜。
　　他不解，也不觉得江优赜知情，杜霖怔了半响，直接拨出了这个号码。
　　如果那个人确实掌握着他的一切，那么其实也很可疑。
　　嘟嘟声响了很久，但是没有人接电话，这在杜霖的意料之中。
　　又拨打了一次直到讯号自动切断之后，杜霖不再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他要开始做另一件事，他需要通过stranger，把唐约出来。
　　这是刚才他向冯薇确认的目的之一，中午江优赜进入陆风电脑的时候他已经记下了IP地址、用户名和密码，他需要想一个能让唐?文森特不会对此产生怀疑，然后引他露面的方法。
　　目前为止就杜霖所知道的唐?文森特，他最在乎的东西应该有三样，第一是实验，他对大脑的研究，而这个实验追究到源头应该和自己相关，那么他第一在乎的就是实验跟自己，第二恐怕是‘冰柜’里的医药试剂。
　　那种东西他在进到屠宰场下的实验室的时候提到过，知道的人很少，唐本身虽然不愿意公开他的任何成品，但他提炼的这种试剂在市场上已经达到一盎司一千美金的价值，这就是他保存在“冰柜”里的东西，当然，要提炼这种试剂也要经过大量的时间和金钱，上次他去实验室的时候，那个叫梅切尔的医生偷拿了一些放在口袋里，大约是打算转手，这种事其实很常有，杜霖以前在实验室的时候也发现有医生偷拿，史密斯医生曾经告诉过他那种试剂有很好的镇痛的效果，很多肿瘤患者和癌症末期患者能够用到它们，甚至这些试剂还能拿出去炼制成本低的毒品，事实上，作为镇痛剂的话，他自己也曾经用过。
　　第三会不会是金钱？由那个固定帐户提供给唐的实验经费一年超过三千万美金，那么唐究竟是为了那个人提供什么样的实验结果才能够一直不间断地拿到那么多钱？
　　如果要把唐约出来，那么他至少要弄清楚他现在的实验阶段，或者是他跟stranger之间的任何矛盾等等，他们总有交易，总会见面，他暂时还摸不清头绪，包括那些档案室相同的病历，他仍旧不知道唐?文森特到底在做些什么。
　　迷迷糊糊想着这些问题就睡了过去，没睡几个小时似乎已经到了清晨，微微转醒的时候是因为耳边有一些动静，他感觉到有人在他的房里，但他还没有完全清醒，等他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睁开双眼的时候，窗帘是敞开着的，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但房间里面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学长……”不经意就唤出了声，却得不到回应。
　　下床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我先出去了，今天可能会很晚，不用等我吃晚饭。
　　杜霖皱眉，意思是学长他要出去一整天？他昨天才开了一整天的车，晚上也没有好好得睡，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可杜霖知道江优赜有轻微的睡眠失调症，越累就越难入睡，昨晚凌晨两点还没有睡就证明了这一点。
　　打个电话让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辛苦？这显然无法控制，那么听他的话去看看萧晴？
　　想来想去，杜霖决定去一趟医院。
　　“萧晴的状况越来越不稳定，我有点担心她能不能撑过这个十天。”
　　杜霖没想到他一到医院医生就这么跟他说，这让他对眼前这个静静躺在病床上只能依靠输液来维持生命的女孩有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也许是因为愧疚，也许出自于无能为力。
　　还剩下不到八天的时间，他能顺利找到唐并且让他救萧晴吗？
　　他让她相信他，可他却开始变得无法那么相信自己。
　　“觉得有一种无力，是吗？”身后传来了低低的声音，杜霖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是那个女孩，萧晴的好朋友方雅然。
　　方雅然出现在这里很自然，从萧晴陷入昏迷开始，她就一直在医院陪着她没有离开过，说她是萧晴的好朋友，已经一点也不过分了。
　　“我跟萧晴其实认识很久了，但通常是她忙她的，我做我的，很少会像别的朋友一样整天粘在一起。”方雅然这时没有带眼镜，摘去眼镜之后她的双眼看上去不像之前那么大而灵活，有些黯然，看起来精神不怎么好，神情里有着一抹担忧。
　　“你们看上去确实不像平常的朋友那么普通。”杜霖看着方雅然，坦率地说道，印象中萧晴是书虫类型，而方雅然却是冒险派，两人性格和爱好截然不同，但是现在他在病房里看见的人只有方雅然一个，通常很好的朋友，其实一个就足够了。
　　“是的。”方雅然点点头，她走到萧晴另一侧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看着萧晴说，“她每次埋头进书里就会忘记很多事，而我一有什么新奇的事注意力就完全跑到了另一边，我们只是偶尔见面聊天，但很奇怪，我一直把她当成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来看待。”像是不仅仅对着杜霖说，方雅然也在对萧晴说着这一番话。
　　“你确实是。”杜霖看着方雅然说，就像他自己一样也很在意跟江优赜之间的友情，也许他们的感情超过了普通的友情，因为有时候他跟江优赜之间的相处看起来更像是亲人。
　　“记得我暗示过……像是萧晴喜欢你之类的事吗？”方雅然忽然抬起头看着杜霖，她问着。
　　杜霖点点头，他知道这件事，他能从萧晴的心里读出来，而无需方雅然的任何暗示。
　　“萧晴自己其实不怎么在意，反而……有时候我比较替她在意，你知道吗？”
　　“嗯。”杜霖还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因为对于感情他一向都不怎么了解，尤其是男女之间的这种感情，“喜欢”是从何而生他完全没有头绪，他也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子有过心动的感觉，他也许只是想寻找一个同类，能了解他某些事的人，他从来都不奢望那种感情，因为这样的感情在他是一种负担，他时时刻刻能知道那个人的心情，无论是喜怒哀乐，这种心情他并不想要。
　　“不过幸好你真的是在努力着，为了萧晴，至少萧晴她知道的话她会觉得高兴的，真的。”方雅然笑着面对杜霖，说道。
　　“我不会放弃。”杜霖看了方雅然片刻，视线转向萧晴，他低低地说着，像是一个誓言，“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轻易放弃她的生命。”
　　“谢谢你。”方雅然感觉到自己的眼眶有点温热，她微微低下头，没有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前，她感受不到死亡对人类的威胁，但她现在守在萧晴的身边，忽然觉得生命的可贵，也许确实有些感情能超越生命，但在死亡面前感情其实很脆弱，就像是失去秦明明的肖翼，他永远都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女孩，而她现在只希望萧晴能活下来，因为她觉得一辈子的友情比起爱情来，其实更加重要。
　　“对了，杜霖，有几件事我要告诉你……”杜霖和方雅然其实并不是能聊很久的人，说了几句之后两人就都无话了，杜霖又在萧晴病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打算离开，方雅然却在这时叫住了他。
　　“什么？”杜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问。
　　“还记得那个唐微的事吗？”方雅然问他。
　　杜霖点头，他当然记得这号人物，因为引他找到公寓的就是这个名字。
　　“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其实是不清楚的，只是前一天我去找叔叔的时候偶然打听到了一些那个屋子的情况，住在附近的人说那个房间原本一直是一个男人独居着的，但是他几乎不太出门，偶尔出去了也没人知道，有时会消失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然后不知哪一天又回来了，因为每次他的门前都会贴许多水费电费的单子，据说一个月前好像有另一个男人拿着一个旅行袋住了进去，根据样子的描述很像那天我们看见的人，我想就是你说他是唐?文森特的那个男人。”方雅然把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她虽然已经不再继续插手跟唐有关的这件事，但仍然会注意一些小细节，尤其那天的事她记忆犹新，所以才会对那个房子特别留意，即使这些情况对杜霖来说也许没有什么特别的帮助。
　　杜霖听了她的话之后想了想问，“那么另一个男人是不是之前的那个画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