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鶵恋————天上鬼

      来的人不意外的是陆翊，略显狼狈匆忙的他，可以想像他是如何著急的赶来看我，心理明白，他真的关心我。
      「你没事吧？还好吗？发生了什麽事？」
      也许是雷亚事件让他起了警戒，聂清风不像以往那麽轻信他人，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以那麽软弱，看见熟人就扑上去寻找依慰，太没担当了，他应该更像成熟人，纵然心慌也要硬住气沉稳，找人商量，而不是将问题丢给别人承担。

      「影……聂影离家出走了，我很担心。」深吸了一口气，聂清风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镇定和坚强让陆翊很是讶异，不知不觉问出口，「你没事吧。」
      聂清风摇摇头，「只是有些烦恼，我不懂为什麽聂影要走，是不是发生什麽事、或者他遇到什麽困难？为什麽他不找我商量，在怎麽说我也是他父亲，也许能帮上一点忙啊！为什麽连知会一声都不肯就这麽离开了……」

      委屈的险些又掉泪，他这麽走了真的让他很不安。
      「别担心了，我想……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一旁的陆翊真的只能替聂影可怜了，难怪他会走，这样迟顿的人，爱起来相当辛苦，唉……旁观者清啊！
      虽然自己爱著聂清风，眼前是大好的机会将他从聂影手中夺走，但……眼前的情势，唉，没希望了。他心里明白，聂清风老早爱上聂影，只是他自己没发现，一直以为对聂影的关心和在乎一切源自於亲子间的爱。

      真是笨蛋，爱上一个迟顿的人，聂影真是可怜！
      看著聂清风为别的男人苦恼的模样，陆翊才没那麽傻当现成媒人，就算自己没希望，但并不代表他会帮聂影一把，哼哼，聂影那小鬼也真没用，干出缩头乌龟的烂招，看来我要好好让事情变得更有趣，哼哼哼……

      「真的吗？」
      「放心，这个年纪的小鬼，总会有些属於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闪烁精光的眼，坐在聂清风身旁的彷佛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狐狸精。
      「那……我现在该怎麽办？」
      「听我说……」
      哼哼，聂影，你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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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人已身处万里外的聂影，突然一阵哆嗦，不详的预感横生。
      不会是有人在算计我吧！
      唉……阳光真是美好。
      眯起眼，看向不远处嘻闹的人群，风中不时传来咸水味，海边不远了，重重将背包往身後一背，踏著不快不慢的步伐，往另一头远离人烟的海岸去。
      至於要几时回去呢？
      这个答案，等他心情开阔後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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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逝，两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就这麽一晃而过。
      聂清风过著往常般一成不变的生活，一切就跟往常一般，好像从未发生过任何事，在这个家中也好像从未离去过一人。
      聂影的离去，对聂清风好像没造成太大的改变，至少，外表看上去是如此。
      除了，家中多了每天定时而来的钟点佣人……
      除了，早餐晚饭时少了一副碗筷……
      除了，厨房少了一道人影……
      除了，回家时少了一句：「我回来了。」
      再仔细观察，这个家的主人，明显消瘦了。那是当然，他的脾胃早被某人养刁，非某人做得菜不吃，其馀的东西只能算得上生存用品，仅立行公事般进入胃袋而以，要他多吃上两口，一句话，不可能。

      一切，都好像没事似的，很是平常。
      聂清风呆呆的站在离家不远的电话亭，抬头看向某栋某层楼，看到的依然是漆黑一片。
      「唉……」这已是他在这两星期内养成的习惯，每天回来，看见万户灯火，就只有自家门户，正等自己回去将灯点著。
      从未发现原来家里可以是一片寂静的黑，冷漠、空洞、寒冷……
      无奈的踏上住宅，又是另一个数日养成的期待，也许，走了的人以回来，只是太累了，累得一头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不醒人事也不一定。
      因此，聂清风蹑手蹑脚来到房门前，心跳不已的推开房门，再度失望。
      「呜……」赶紧用手捂住唇鼻，硬生生要自己不许哭。
      「……不行，我要坚强……陆翊说我要坚强等影回来……当他回来时展开自己的双手迎接他，不能让聂影担心……」说服自己，努力的说服自己，聂清嗺眠似的不断让自己相信，他要做个好父亲，独立、坚强……

      让聂影可以依靠，这样，聂影才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帮助他，才会将他的秘密或困难告诉自己，而不是连商量都没有，一走了之独自寻找答案。
      「所以，不能哭，我绝对不能哭。」擦乾泪，聂清风拖著一身疲惫回房，连澡都没洗的倒在床上，好困、好累、又好饿……
      影，你几时才回来，再不回来，我就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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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凌晨，聂宅大门出现一道黑影，来人俐落开了门锁，轻手轻脚走入屋内，对屋内非常熟悉，就算是在黑暗中，也能轻易避开家俱，通行无阻的来到门前，停驻了一段时间後，又通往另一间房，丢了些东西，便往厨房方向去。

      聂清风在半梦半醒间好像听到一些声响，加上不断抗意抽痛的胃，终於让疲惫的他爬起床来，恍惚的走向厨房。
      「啊……」惊叫割破黑夜，聂清风惊叫不到一秒便被高大的黑影捂住嘴，他不断挣扎不已，恐惧袭卷。
      「是我。」低沉又清亮的嗓音紧张的喊，显然黑影也被吓了一跳。
      耳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几乎要令聂清风痛哭出声，他马上静了下来。
      「影！」惊讶！狂喜！感动！
      「你回来了。」眼框瞬间积满泪水，激情不已，但他的热烈，却被聂影轻易浇熄。
      「嗯，我回来了。」不高不低，没有任何情绪的音调。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一时聂清风间也不知该说些什麽，原本的激昂也硬生生让这十几天不断嗺眠驯练的意志挡下。
      要像个能依靠的大人，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哭、要冷静。
      「回……回来就好，有事，明天在说……」聂清风努力压抑想扑到聂影怀中的念头，有些结巴的说了属於父亲对儿子正确的话。
      影，你看看，我有努力坚强，不再成为你的负担，请你感受我的努力，为了你，我什麽都愿去努力，真的，我愿意。
      他欲证明的表现，清楚传达给聂影了，但聂影非但没有丝毫欢喜，心情反而更加郁卒。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聂清风的羞赧坚定、聂影的抑郁沉默，怪异的在空中纠缠。
      闷不吭声的聂影，让聂清风不知所措，「影……」
      「我回房睡了。」丢下一句。
      「喔。」看到的是漆黑的背影。
      好远好远，为什麽人回来了，却比消失时更加遥远？
      23
      一早，明显感受到熟悉的气味，从厨房不断飘散出来的香味，烹饪时发出来细微的锅铲声，在在说明了盼望已久的良人归来。

      但，昨夜聂影归回并没有令我安心，聂影飘忽疏离的沉默令我恐惧不已，陌生的气息，为此，不得好眠。

      这样的感觉就像聂影的身体回来了，但心和灵魂却还飘荡在外，抽离逃避似的逃离我，将我隔绝在他世界的边缘，拒人於千里之外。

      我变得很奇怪，胸口满满涨液不明的气体，忽冷忽热，几乎要将我撕裂破体而出，但没有，这股郁闷就是窒在胸口迟迟不散，想大吼想作呕，就是没法儿。

      我想，我又病了。

      「早。」声音有些颤抖，怯怯的唤著。

      厨房的人没有回头，继续动作，不会儿才缓缓回了一声，「早。」

      气氛很尴尬，我不知道该怎麽开口问，也许他刚回到家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提，还是等会儿问吧！

      做出决定，我回过身到洗手间梳洗，空气中不时传来诱人的饭香，草草抹了几下，很快的走到餐桌上等著用餐，这也许是我有始以来最草率的梳洗了，原因当然是我的生理机能严重抗议这些日子不人道的残虐。

      坐在餐桌上，看著熟悉的身影，眼框微红，心中是感激、是澎湃，终於……他终於回到我身边了！

      看著熟悉的身影，这间布置温馨和谐的房子里，有了他才叫家。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同样的摆设同样的场景，为何前後的感觉如此两极，今天以前，我还清晰感受到这个空间的空洞冰冷，现在……暖热的令我燃烧。

      「影……」很轻很轻的唤著。

      「嗯？」不一会儿他才回了一声。

      「影……」害怕眼前熟悉的情景是自己编出的幻影。

      「什麽？」没有转过身，他依然背对的我。

      「影……」哽咽。

      终於回过头，映入眼中的是模糊的水影，我泪已盈框，双手抚住，眼还是紧紧盯著，怕下一瞬间上帝从眼前带走他。

      我想，就算上帝从眼前带走他我又能如何呢？

      我是带罪之人，背负孤独的命运，这些年我短暂的温暖和幸福，也许是他们布下的陷阱，要令我更痛苦，要惩戒我犯下的罪。就像从前，他让我有幸福美满的家族、真挚纯真的友谊、谆谆教悔包容温和的恩师，让我置於云端，下一刻，却将我推入万丈……

      不，这些不应该是上帝的做为，应该是地狱的判官，他定下的罪业，让我承担尝还。

      「怎麽了？」

      果然，影一如以往担忧的上前关心，我有资格拥有这份温柔吗？
      我想……也许我不敢要了！

      也许……是该让影自由的飞。

      我不该卑鄙的用软弱的手段强留他，这才是……对我、对他都好的结果。

      影很自然习惯的抚上我的颊，用拇指轻逝我的泪，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暖，几乎融化在他指间，闭上眼，泪随之落下，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很残恋的感受，温柔的模样就像从前，答案在这顷刻间呼之欲出，我……没有资格。

      贪恋的想将此刻记忆，好一会儿，影和我谁也没出声，缓缓张开眼，看见的是他复杂怪异的情绪，惊觉自己的行为雷同雷亚的暧昧，我想我吓到他了，连忙放开，我尴尬的用手指梳头，「我……我饿了。」

      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很恶心。

      雷亚事件像一把钥匙，他开启我没有机会认知的领域，就是爱情。

      爱情二字，从小到大从未接触，也许是众人对我的宠溺过头，很多事他们都愿我保持纯真，刻意不提起有关的事，因此我对这方面严重迟钝。

      想起一前我和影分分秒秒黏在一起，当初不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也许很多人看见了都会古怪厌恶，难怪有时後跟影出门时，很多人投以令我不解的目光，原来还有这层意思。

      现在我了解明白了，这种令让尴尬误会的事，我不会做了。

      影对我的反应感到有些错愕，缓缓直起身才步回厨房，「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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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餐时，努力的扒著，直到腹中平缓些，才放慢速度偷偷看了影几眼，正好，他也在看我，两人的视线就这麽对上了。

      我连忙闪避，埋头苦吃，不想去猜聂影此刻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才想起身为人父的责任，轻轻的放下刀叉，迟疑的要不要问，聂影面无表情的看著我，像在等我开口。

      「影……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