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赵森大笑了几声,南诏被他的故事吸引了,问:
“你从来就不知道这个原因?”
赵森面带笑意,等着服务员把餐上了之后,接着说:
“我哪里知道啊?要是知道的话,我早就当面和他说了,误会也就消除了。”
南诏看到赵森的早餐先上来,有些郁闷服务员为什么不先给他,赵森看到南诏看着自己的早餐,就把面前的东西推给他,说:
“你先吃吧。”
一边的服务员走了过来,说店里厨房出了点问题,还有一份东西要过会才能上,赵森点了点头,服务员就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南诏准备把面前的早餐推出去,但是被赵森制止了,赵森笑着说:
“我还不饿,你先吃早餐,我给你讲故事。”
不再客气的南诏直接端起盛豆浆的碗,喝了一口,小声地说:
“你讲吧,你就是这样成了那个?”
对于赵森,南诏觉得很好奇,作为中文系的学生,他觉得同性恋是一种无法理解的事情,虽然他曾经在书本中读到过,但是因为从小在北方的传统家庭里长大,某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一时间,对于赵森的这种身份不能接受,也是正常的事情。赵森明白他心中的想法,知道现在很多人对这个接受不了,也极度的排斥,南诏能够坐在他对面吃早餐,就证明南诏是个善良的人,至少他不会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看着对面的南诏,赵森想起了屡次出言不逊的徐小慧,还有她那表姐。他皱了皱眉头,继续说:
“我和他之间就那样开始认识,不是有一句话说,最了解自己的人是敌人。那时候,他对我,或者是我对他之间都非常的了解,这种了解超过了一般朋友的熟知程度,后来到了高三,心里的火渐渐消了,和他争斗也成了习惯,所以还是保持着。我心脏不好,很难得动气,但是高三那年家里出了变故,我一直在生病,但是为了不影响考试,我每天坚持去听课,但是我这身体坚持不住。”
对于身体,赵森是很苦恼的,他体质生来就比较弱,而且还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一直靠药维持着,只要情绪有很大的波动时,就容易心悸,手脚发凉。这也是他开始不愿意接受傅清的原因。
沉默下来的赵森让正在狼吞虎咽,听得正起劲的南诏注意到了,他推了推赵森,说:
“接着说啊,刚进入正题呢。”
回过神来的赵森突然意识到最近自己总爱走神,皱了皱眉,看着南诏面前看见底的豆浆碗,和那个只剩下一块的煎饼,笑着说:
“就是一般的故事啦。我在上课时晕倒了,学校的条件很简陋,也没有医务室,是他背着我,去的医院。”
南诏已经吃下了最后一块煎饼,端起豆浆碗说:
“总不可能就这样吧?后面呢?后来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后来我们成了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那时候我很少接触这些情情爱爱,也对这些东西很无知。上大学之后才了解,我对他是什么样的感觉。不像现在流行写Email,那时都是信件联系。他常常会给我写信,我偶尔会回两封,但是等我大二的时候查阅到有关于同性恋这方面的东西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他的信了,我自己和他陷入这里面,不能自拔。”
南诏吃惊的问到,说:
“就这样断开联系了?你们后来怎么走到一起的。”
“我不是在和你讲嘛?急什么。”
赵森笑着等端着早餐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把东西上了之后,喝了一口豆浆,看着周围人多了起来,声音又压低了说:
“我是本地人,读完书后就回到了这里。”
正在拆一次性筷子的南诏忍不住又打断了赵森的话,说:
“不会吧?很多人都是读完了书之后往大城市走啊。”
赵森笑了笑,说:
“我的生病的老妈在这里,我怎么走出去啊?”
尴尬的南诏放下筷子,憨憨地笑了笑。赵森舒展开眉头,说:
“我老妈在我大学期间就病了,但是直到她病倒了,医院里的一声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的,她为了不干扰我学习,才瞒住我。后来我读完书了,就匆匆忙忙赶了回来,我一辈子也不能忘记我回到这个地方的那天。”
顿了顿,赵森的眼前浮现出那天的场景,说:
“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一条水洗得泛白的牛仔裤,还有一双新的球鞋,在站台那里站着,我一下火车就看到他了。他跑过来死死地抱住我,我也丢开东西抱着她,那一刻,真的觉得什么都不用多说,对方的心意,我们都能够了解。”
吸了一口气,赵森拆开一次性筷子,开始吃早餐,但是人还沉浸在当年的回忆里,神色忧郁。
南诏已经被他的故事震撼到了,他想不到同性恋就是如此简单,突然之间,恍然大悟,之前认为同性恋肮脏和不堪的那种想法都消失了,剩下的唯有感动。他安静的等着赵森静静地吃完早餐,说他的故事。
等到沉浸在回忆里的赵森把赵森吃完,南诏才开始抱怨,怎么这么久啊!
“一开始,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起步是艰难了一点,但是有了爱情,就不会顾那么多了。”
说完,赵森拿起纸巾擦擦嘴,看着南诏着急的样子,扬了扬眉,一笑,说:
“着急什么,我们当时都不怎么急呢!”
“他家里倒是挺厉害的,帮他找了一份安定的工作。我开始打拼的时候比较难,什么人都不认识,后来到了酒店,处处被人打压,直到老板提点,我才慢慢和业内的人熟悉起来。之后一切都顺利起来。直到他找到了结婚对象。”
在说自己的事情时,赵森自然没有提到母亲病重,也把很多信息过滤掉,可能是习惯了商谈,他切入这个话题时简单深入。
南诏听到“结婚”两个字时,点点头。就算是一个没有接触过同性恋的人,都能够明白,结婚时同性恋最大的坎儿,过去了,一帆风顺,要是没有过去,就可能是万丈深渊。
对于“结婚”两个字,赵森原本以为,在他的生命里,永远不会出现的,对于他这样理智的人,这可能是一种自我麻痹,但是也是出于无奈,他太爱傅清了,他不愿意看着他离开,而且傅清曾经在他耳边低喃过:离开你,我会疯掉的。
对于这样的傅清,赵森当然是全心全意的是对待。
想起总总,赵森说:
“他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并救下了她一命。具体的事情我不怎么清楚,但是他和她已经爱上了。近两个月,因为是过年,工作量都有加大,两个人都能够谅解对方,但是到了很多天后,我发现他不和我联系,连个理由都不给,我才发现,出事了!”
“我的身体一直很差,生气就容易引起心脏痉挛,一直靠药物维持,到了冬天,我更是熬不住,情绪上波动也大,到那个女孩子闹过来的时候,我就懵了。”
“我以为他会开口和我提及这件事情,问我解决的办法,但是没有,他没有这么做,而是瞒着我。那个女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和他说的,在我住院的那天,他气冲冲的跑过来,问我为什么要伤害那个女孩子……”
“为了他,我和那个女孩子一直闹着,到了过年,那个女孩子闹到了家里,并利用他父母威胁他回家,他就走了,连电话都没有。”
“后来我们见了一次面,在茶楼,我和他提到了分手。最后一次见面,是昨天。”
话音落,赵森苦笑了一声,看了看南诏,说:
“也就是你接到了电话,被他误会。不过也没有关系,已经过去了。昨天晚上他和那个女孩子已经提到结婚的事情了,估计也就是近期的事情了吧。就这样,结束了!”
说完,赵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南诏听完故事,不由的替赵森难过,从赵森的描述里,他能感受到赵森对傅清的爱意有多深,尽管那是个不负责任,不愿意担待的男人,赵森还是爱着他,刻骨铭心的爱。他叹了口气,说:
“你们难道就这样子结束吗?”
赵森起身,往外面走,说:
“结束了也好,是的!已经结束了!”
(三) 原点
南诏家的门口,赵森提着一个小型的旅行箱,冲着站在对面的南诏说:
“我走了,呵呵,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
他要走了?南诏有些愣愣地看着笑得灿烂的赵森,南诏才明白,赵森究竟是什么样子。很多天了,南诏一直当赵森是瘟疫一样,避之不及,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如今看到了,惊为天人,唯有这个词语,才能形容南诏这时的感受。
弦乐眉下一双深邃的眼带着微微的笑意,带着深深的落寞和孤寂,高高的鼻下两片如同桃花瓣一般颜色的薄唇,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赵森的外貌并不是最吸引人的,而是他的举手太足之间,给人别样的风情。他身材偏瘦,只要看一眼便知道能知道他身体欠佳,但正因为这种病态却赋予他了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几缕眼光,落在他有些过长的黑发和白皙的皮肤上,他的周身泛着淡淡朦胧的光晕,然而却给人一种飘渺的感觉,仿佛是谪仙人,下一刻就要飘走。
“我走了,再见。”
不经意间,赵森已经走出了房间,挥挥手,转身离开。
“再见。”
过了好久,南诏才匆忙的说一声再见,心中不觉中生出几丝不舍,可楼道里,只有只剩下几率落地的光,还有“再见”两个字的声音没有消散,在楼道里回响……
……
才刚刚年满的南诏哪里会晓得赵森眼里落满的寂寥和冷清,都是经历过刻骨铭心爱情后的伤害。事后他只要想起赵森,就会想起他的双眼,还有他他瞳孔里一片空洞和死灰。开始对赵森的抵触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了,相反的,他开始十分同情这个男人。
他聪明,善辩,多金……一身上下仿佛藏着无数的闪光点,南诏已经找不到词语来形容这个男人了,如果抹去他眼中的伤感,他应该是最完美的吧?
赵森在南诏心中的形象已经完全颠覆了,可是他还不知道,南诏已经决定好,不再和老板说有关于赵森的这些事情,如果自己有空,会经常来看看他,他们应该算是朋友,赵森不会拒绝吧?南诏开始忐忑不安,在家里胡思乱想。
早上,赵森向一个陌生人倾诉了一切,他感到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压抑减轻了不少,走路的时候,气息也稳定了很多,虽然脚趾冰冷,手微微颤抖,但是他的心情却好了起来。
这座城市,雪开始慢慢的消融了,大概再过上几天,雪就会消失吧?赵森站在街头,看着树上簌簌落下的白雪,在想着,雪已经开始融化了,自己又该去做些什么呢?
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七了,但过年完之后,赵森就没见到过自己的母亲了,他很想那个苍老的却有点啰嗦的老太太了。
“嘟嘟”
他找到上次母亲要她记住的号码,打了过去。
“喂,你好,这里是邱家,请问你找谁?”
听到这个陌生苍老的声音,赵森问:
“你好,请问邱无双在吗?”
“无双小姐……”
对方迟疑了一会,说:
“无双小姐已经回家了。”
无双小姐?这个就应该是老太太经常提起的家佣吧,只有她才会称呼老太太为“无双小姐。听到这个消息,赵森感到有些奇怪,老太太不是回去打算住下吗?怎么又回家了?赵森说了一声谢谢就挂了电话,立马往家里赶去。
到敲开门,看到系着围裙的老太太,赵森才觉得心中安定下来。但是他抱住说:
“妈,你怎么回来了?”
老太太看着清瘦的赵森,心疼的握住他的手臂,说:
“傻孩子,妈不给你做饭,你就不懂照顾自己啊?”
听到老太太埋怨里含的关心,赵森微笑说:
“我不是特地回来吃您做的饭吗?”
见到赵森笑,老太太心中舒服了一些,说:
“快进来吧。我去做饭。”
说着,老太太已经转身走进了厨房,赵森换上了鞋子,独自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剩下的是老太太在厨房里切菜,铁刀落在案板上发出的声音。
安静的环境,赵森的思绪开始飘飞:又回到安静的生活了吗?赵森闭上眼,过往又如影片,在眼前放映。
第一次和傅清见面的样子,他的眉微皱着,满是敌意地看着自己,而自己,自己只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然后就走过去了……
第一次和傅清打架是因为作业的问题,学校里要抽样检查学生的作业,老师派自己去选,自己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点名要他的作业,他不给,然后两个人就吵了起来,最后渐渐地动了气,打了起来……
第一次和傅清通信,自己的喜悦和感动。他有些潦草的字迹,被自己珍藏了起来,每到想念时,自己就拿出来看看字里行间流淌自他的思念……
第一次和傅清接吻是从读完大学四年回来,在没有什么人的公交车上,两个人笨笨地咬着对方的唇,自己担心有人看到,把他推开了……
第一次和傅清生气,是在两人刚住到一起,奋斗打拼的日子,傅清瞒着自己,买了一条很贵的项链,在生日准备给自己一个惊喜,自己却说他不懂事,他摔门而去……
那么多的辛酸和欢笑,让赵森百感交集,他靠在沙发上,久久不说话。
躺在沙发上的赵森感觉有些冷,蜷缩成一团,双手环在一起,抱住自己,半闭着眼睛,试图用睡意驱逐那个挥之不散的身影。
“森,没有你,我会疯掉的。”
“家里还好,只是我父母催我快些和徐小慧结婚。”
……
“孩子,孩子,起来吧,吃午饭了。”
赵森睁开眼,看到老太太,才发现自己睡着了,他憨憨的笑着,老太太生气地敲了敲他的头,说:
“真是不注意,要是病坏了!怎么办?”
“没事的,我刚睡不久呢。”
听了赵森的话,老太太更不满了,说:
“就算你不管我,你也要想到那个傅清啊,他也会心疼的!”
“没事的,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赵森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音调上的起伏,就好像是电台整点新闻的播音员,不带一丝感情。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半天没回过神来,只是讷讷的说了一句:
“分手了?”
就走向了餐桌。
这么多年,老太太对于赵森是同性恋这回事,她没有在意过,儿子大了,想要什么样的生活自己去选择,只要他幸福,就足够了。因此,虽然老太太一直都不喜欢不能够照顾好赵森的傅清,但是她也不说,偶尔摆个脸色给傅清看,夹在中间儿子难做人,为了避免儿子尴尬,也不想儿子耽误工作来照顾自己,老太太就一个人固执地搬到了郊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