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是嫌弃我你就是嫌弃我!”
“……我早就说过我从来就没有……”
“事实摆在这里,你抛弃了我九年,回来两年在我身边装傻不认我,又总是骂我说我性格差劲,你就是嫌弃我!”南门伶戒哪里还有那副翩翩公子的形象,整个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叶绝域微微闭眼呼出一口气,“伶戒我已经不想和你争论这之类的问题了……”
“那就滚啊滚啊!”南门伶戒又大声打断他。
“……别闹了……”叶绝域耐著性子轻言好语。
“我不想看到你了!滚啊!”
叶绝域一皱眉,转身拂袖而去。南门伶戒看他真的要走,又难过了,想到小时候他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麽怕他再也不回头再也不理他了,明明知道不会,可还是一下子哭了起来。
叶绝域听到他哭了,心里一紧,赶紧回头走到他身边,“喂,这麽大的人了,怎麽还哭啊。”说著掏出一方丝帕,要为他擦眼泪。伶戒赌气著把他推开,“你管我,我十几年没哭过哭一下不行啊。”
说著居然还蹲下去,越哭越像小孩子。叶绝域也蹲下身,心疼地帮他擦眼泪。小时候伶戒倒是经常在他怀里哭,只是这两年他从来没见过伶戒这麽脆弱的样子,他干脆不再帮他擦拭眼泪,只是想小时候那样抱住他,轻轻地拍他的後背。
“好了,不哭了啊。都是哥哥的错,全都是哥哥的错。伶戒最乖了,哥哥最喜欢伶戒。伶戒不哭,乖。”
“都是你不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朋友一边抽泣一边喊道。
“对对,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骂伶戒的。
南门伶戒本是双手抱著膝盖,现在也腾出手来,抱著叶绝域。抱得很紧,连叶绝域都觉得有点痛,只是看著他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那麽难过地哭,也就由他。
他一定憋了太久。
叶绝域想到昨晚他看到的伶戒身上的伤痕,觉得非常难过。
“你不知道……”抽泣的小朋友口齿不清道。
“嗯?”
“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那什麽时候知道了,哥哥再帮你去弄。”
“唔……”
叶绝域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要是被别人看见你这样子一定笑死了。”
“爱笑不笑。”小朋友已经不哭了,只是有些大哭过後的抽搐。“你不许跟别人讲,特别是玉秀。”
“不会不会。”叶绝域忍不住要笑出来。
。。。。。。
矫情了…~~~~(>_<)~~~~
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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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伶戒情绪稳定後,叶绝域扶起他,为他轻轻绾了绾发。
霎时,二人突然警觉,同时从两边闪开,只见一道翎毛箭破风而入,唰地一声从他们中间飞快穿过,而後钉在了後面的围栏之上。
箭速之快,带起一股气流,撩动了南门伶戒和叶绝域的长发。
南门伶戒轻声一笑,道:“一般人射箭射程最远也不过在五十丈至一百丈,此人却是在二百丈开外射出此箭,想必是荒天十四杀中最善用兵器的第十二杀。”
叶绝域向那钉在栏上的翎毛箭瞥了一眼,道:“是来送信的。”
那箭头上插著一张叠起的白纸。南门伶戒正要伸手去!箭,叶绝域拦住他:“小心有毒。”
南门伶戒微微一笑,温柔道:“无妨,即便有毒也伤不了我。”神态言辞之间,丝毫不见一丝一毫的如刚刚那小孩一般的脾气,仿佛瞬间换了个人似的。
他抽出那把箭,拿出那张字条,展开一览,便转手给了叶绝域。
叶绝域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只有几个字:三日後,北邙山。
“他们也真是会选地方,”南门伶戒淡淡一笑,“北邙山上,尽是乱葬岗,连片好看的风景也没有,真是群粗俗之辈。”
他却未注意一丝忧虑闪过叶绝域的眼中。
“公子。”苏桐低声对著那个立於窗前的背影道。
叶绝域转过身来,问道:“什麽情况?”
“如公子所料,崇王爷这次为了彻底清除掉南门家,除了上次派去的还剩九人的杀手组织荒天十四杀,还结集了各派人士,崇王爷准备在江湖上宣布南门家正是鬼魅的真正幕後,让他们以绞杀百鬼祭为名围杀南门伶戒。”苏桐娓娓道来。
叶绝域稍稍了沈吟了一会,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信交给苏桐,“把这个交给左监门卫大将军曹宇,不要让别人察觉。”
“这个是……”苏桐接过,已对这东西猜到七八分。
“曹大将军欠我们素月阁一个人情,这件事他会帮。另外,这个交给金紫光禄大夫威长路大人。”说著,他又掏出另一封信,“同样,不要被第四个人发觉。”
苏桐接过收好,又问道:“公子你对二日後的北邙山之战有何想法?”
叶绝域淡淡道:“躲是躲不过的。”
“那麽我们素月阁下的人全体出动协助伶戒公子如何?”
“不可,这样素月阁会毁掉,不管怎样,素月阁会在江湖上背负助纣为虐的骂名,无法生存。若真这样的做话,我们太自私。纵使这一战伶戒胜了,依旧会被所谓正派人士一直追杀,即使想隐退,不说那些人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天道坊的人也不让他轻易地隐退。”
天道坊,是当今江湖中立的组织,若江湖之人有人想要隐退,必须经过天道坊这一关,不然如不自废武功自残四肢便不要想隐退。
苏桐看著叶绝域沈思的表情,心中微荡起不详的预感,他总觉得他家公子在计划著什麽危险的事情。
拾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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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门伶戒仔细地以一块白布擦拭著他的双刀。他的双刀无名字,因为他觉得给它们取名字会增加他们的感情负担。杀人的刀,不需要感情。
不过这时,他突然想为它们取名了。也许明日那一战他无法活下来呢。想到这,他笑起来,笑得温良如玉。正在他思考的时候,忽而感到有以轻功很好的人正向他这边略来。
刀出鞘极快,一下指向窗外那人的脖子。
叶绝域静静地望著他。
南门伶戒笑著收起刀,“哥哥什麽时候也不喜欢走大门了,上次不是还说我翻窗幼稚麽。”
叶绝域跃进房间,那一飘一落,有著说不出的淡雅风韵。伶戒也甚少见过叶绝域使武功,轻轻笑起来。却见叶绝域抬头,对他温柔地笑了笑。南门伶戒一下子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哇,哥哥你今天怎麽啦,生病了麽?”说著一手抚上叶绝域额头,叶绝域轻轻拍下他的手。
“想跟你聊聊。”叶绝域轻声道,在软榻旁的椅上坐下。
南门伶戒倚在窗旁,笑应道:“聊什麽?”
“随便聊聊,比如你最大的梦想是什麽?”叶绝域今日的声音似乎也不再那麽没有感情,有些温软,和一点点缠绵。
南门伶戒想了想,道:“不知道,也许就是安静地生活,和哥哥在一起,有间小木屋,有条安静的小狗。哥哥你呢?”
叶绝域偏过头,不看向他,“我的话,只希望你一世平安。”他兀自笑了笑,几乎不笑的他,今日似乎很爱笑。他转动著左手食指上那枚戒指,又问道:“伶戒你相信来世麽?”
“为什麽不信呢。”伶戒笑得安静。
“总觉得来世,我来做你弟弟好了。”
伶戒不满道:“不要,我还是要做弟弟。”
叶绝域定定地看著他,“若来世我们还是生在如这南门家一样的地方呢,你还是愿意做弟弟麽?”
南门伶戒轻描淡写道:“既然经历过一次,也不会怕第二次了吧,无所谓了。”
叶绝域轻叹一口气,“愿岁月静好,来世安稳。这话,是谁说的呐。”他站起来,“莫恨流年,年少曾相伴,此生何惜。”说著,他贴近南门伶戒的身前,细细地看著他的弟弟。
“你比我高一点呢,做哥哥的威信都没了。”
南门伶戒浅笑,“因为我晒的太阳比你多啊。”而後又道,“你今天怎麽如此奇怪,难道是怕我明日一战死去,来与我惜惜相别的麽?”
叶绝域也笑,“怎会,你不会死的,你可是我弟弟。”
说著,他吻上了伶戒的唇。不似之前伶戒那样轻轻地一点,而是很深情的,久久不离去,愈吻愈深入。
伶戒有些惊讶,却是温柔地回吻著。叶绝域的双臂环上他的後背。
忽然南门伶戒双眼猛地睁开,大力推开他,喝道:“你在做什麽?!”本想运功,却是觉得双眼越来越模糊,渐渐堕入黑暗。
叶绝域被他推地向後退了几步才问下来,看著伶戒缓缓地倒在地上,微微一笑。那笑,却甚是苍凉。
就在刚刚,他将一根银针刺入伶戒的穴道,那穴道被封会让他全身气血无法通常运作,令他无法正常运功,并且会令他陷入昏迷。
他走过去,蹲下身将伶戒扶起,声音又变得冷而轻,对著窗外道,“我知道你们疑惑,我不会害你们家少主,想你们家少主活命,就帮我一把,把他抬到外面的马车上,我们去翠玉乐馆。”
玉秀的生活向来平淡清闲,此时正是午後小憩的好时候,感到外面有几人闯进来,也懒得起来,没想到其中一人甚是无理,竟一脚踹开他的房门。
他一下子跳起,却看见叶绝域背光立於门前,而南门伶戒软绵绵地靠在他的怀里。
玉秀抽出插在腰带上的长烟管,在桌上磕了磕,“叶公子这是把伶戒怎麽了?”而後走向叶绝域身前,眯起眼看了看他。
叶绝域却一把将怀中的伶戒推给玉秀,玉秀慌慌张张地用双手接著。
“栾睽,把我的那个木盒拿来。”叶绝域对著外面道,不一时便见栾睽拿了个雕花木盒来,交在叶绝域手上。
叶绝域把那木盒打开给玉秀看,“银两太多,拿起来麻烦。这盒中的珠玉每一种皆是市价万两以上。”说著进房把那木盒放置在桌上,“若玉公子嫌不够,以後可到素月阁去要,报上公子大名,只要公子要的数目素月阁给得起,他们就会给。”
玉秀被他弄得一怔的,忙道:“欸,你到底想干什麽啊?”
叶绝域声音又温柔起来了,听得玉秀心里一阵发毛,叶绝域什麽时候变得这麽有人情味了。“以後伶戒就劳烦玉公子了。”
“诶?!”
叶绝域把左手上的白银镂空花纹的宝石戒指取下,弯下腰戴在伶戒的左手食指上,大小也是刚刚好,他不禁轻轻笑了笑。
玉秀被吓到了,叶绝域居然……在笑……
他看见叶绝域又缓缓地抚摸了下伶戒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下伶戒的眉梢,眼中尽是柔情。
叶绝域又直起身,看著玉秀,轻言道:“他其实,很乖的,真的很乖,而且他真的很温柔。请你不要嫌弃他。”
“不会不会不会不会。”玉秀怀里抱著睡得安稳的伶戒,完全不明状况,但是叶绝域似乎有点在请求他的意思,让他觉得很惶恐,连连回道。
叶绝域抽出伶戒腰上的那两把刀首无环的短刀,握在手上,指骨有些发白。
“请你後日早上再将他後背上那根封住他穴道的银针取出,那样他就会醒来。这段时间请不要让他出门。
“他有时会闹小孩脾气,但是一般他都会很乖,还请玉公子多多包涵。”
“叶绝域,我怎麽觉得你在……托孤啊……”玉秀觉得很不对劲。
“他很讨厌苦的东西,所以他生病时请你看著他把药喝完,不然他就会偷偷泼掉。晚上的时候请陪他说说话,说什麽都好,只要让他知道他身边有人陪他就行。有时请帮他绾下发,他自己绾的不怎麽好,很容易松散。如果他不说话只是对著你笑,说明他心情不好,请你问问他怎麽了,要他不要都藏到心里。”
他停了停,又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吃东西,那个时候请你劝他吃点。”
玉秀开始有点觉得他罗嗦了,“你今天话真的是,特别多啊……”
叶绝域欠了欠身,这个动作又把玉秀吓到了,这真的是那个高傲的叶绝域吗?!
“我还有事,先离开了,伶戒就交给你了,玉公子,真是麻烦了。”说罢准备带著那双刀转身离开,而後又仿佛想到什麽,又说道:“对了,伶戒想要条安静的小狗,请你有时间时给他买一只。”
玉秀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而後又突然觉得不对,大喊道:“欸?!不对啊,你快回来啊叶绝域!你到底是什麽意思啊!你解释清楚行不行?!”
却只留下一阵清风。
叶绝域回到他在素月阁的房内,坐在铜镜前,望著镜中那张容颜。那不是属於他的容颜,纵使倾城,也不关他的事。
他从屉中拿出一个小罐子。他的确带著一张人皮面具,不过他是找到了江湖上最出名的人皮师为他制作的,这张脸就完全像是他自己的一样,而且根本就取不下来,除非是用他手上的药膏。
过了好久,只见一著浅褐长衫的翩翩公子立於房中,那长衫是叶绝域从伶戒房中拿的。他又坐回铜镜前。
几乎和伶戒一模一样的脸庞。旁人根本分不出来。
只是没有伶戒的那种君子端庄之感,而是不同於伶戒的冷清之色。他抬手以一根玉簪将长发随意盘起来。
叶绝域望著镜中的自己,觉得好像在看著伶戒。他学著伶戒,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又起身将伶戒的双刀跨在左腰的腰带上。
举止头足间,皆是伶戒平日的优雅之气。
翌日,北邙山上。
谁也不知道,那位翩翩公子倒下时,心里是想著的是,伶戒,你自由了。
他又淡淡一笑,温良如玉。
这样笑,像不像你呢。
黄卷清琴总为累,落花流水共添悲。
。。。。。。
最後一句,出自《闻逝者自惊》,作者唐朝李嘉佑。
拾玖(尾章)
拾玖(尾章)
伶戒缓缓睁开双眼,他撑起身体在榻上坐起来,脑袋有些发晕。而後他看见玉秀靠在门边,双眼望向外面,懒散地吸著烟管。
“叶绝域呢?”伶戒开口问道,因为睡久了,声音有些暗哑。
玉秀呼出一口烟雾,道:“死了。”
“骗人。”南门伶戒温柔地吐出两字。
“没有。”玉秀还是懒洋洋的,微微眯起了眼。
伶戒长发披肩,微微歪著头,挑起嘴角笑著,显得有些妖媚。他感到左手上多了个东西,抬手一看,发现是食指上戴著叶绝域的那枚戒指。他取下来,安静的看著那枚戒指,然後发现戒指内侧刻著几个小字。
一世平安。
他又把它戴了回去,而後光著双脚走下床,身上也只有件白色里衣,略显单薄。他忽然很暴戾地一脚踹倒了面前的桌子,而後开始把看得见的东西都拿著砸。
玉秀没有管他,还是淡淡的表情,抽著长烟管。
南门伶戒在一片狼藉中蹲下来,轻轻地喘著气,他摸上左腰,没有摸到熟悉的东西,抬头往四周望了望。
“他拿走了。”玉秀说道。
“他拿我刀干什麽?”伶戒的声音多了丝平日里没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