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多派些人跟我一起去。」寰迟喃喃地开口。
是呀,华迟说的没错,他是自作孽,当时他的心定不下来养伤,整天满满都是焦虑,期盼着会有人带来好消息,现在他有机会前去寻找栖凤,但却被自己所害,没有了一年前他那呼风唤雨的能力,他就只能待在鬼界,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23§自由※自在§
「不用那么麻烦,我打算稍后就前往天界。」华迟环着胸,无奈地看着丧气的寰迟,「请求天人帮忙或许更快些,不是么?!况且你也想赶紧见到栖凤吧。」
寰迟不语,静静地喝完补汤,昭明起身,站至寰迟身边,「寰迟你别这样,你在鬼界好好养伤,栖凤如果回来,也不会担心你的身体呀。」他拍拍他的肩,总觉得寰迟的心灵像个脆弱的孩子,任何一种刺激都能轻易地击溃他。
「嗯。」轻应了一声,寰迟抬起头,「那就麻烦你了。」只剩皇城……只剩一点点时间……就快能找到你了……就快要与你相遇了……栖凤……
「寰迟,我们是兄弟。」既是兄弟,那就不用言谢,华迟站起身,走向门外,准备动身前往鬼界。
「长公子!长公子!」隐玄的声音由远而近,因为长兄华迟是鬼王,所以下人对寰迟的称呼还是不变,「不好了……不好了……找到栖凤公子了。」隐玄除了那次寰迟受重伤外,还未出现过这般失态的样子。
华迟脚步一顿,看着奔进门口的隐玄,薄斥道,「隐玄,怎么这般大呼小叫!」
「鬼王……」隐玄发觉鬼王与昭明公子都在此,便跪在地,神态不安地对寰迟说着,「长公子……栖凤公子找到了……但是……但是……」
「你说栖凤找到了?!」三人异口同声问道。
「是的,但是……」隐玄犹豫地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
「但是什么?」华迟又问,方才隐玄奔进时,他分明嚷嚷着『不好了,不好了』,找到栖凤是好事,怎么会不好?
寰迟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拉起隐玄,「是谁找到他的?他在哪儿?接回来了么?」一连串的问题,让隐玄的脸色更加难看。
「寰迟……你也让隐玄一个一个回答完,别那么猴急嘛。」昭明笑着说,「隐玄你别理长公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鬼武已将栖凤公子带回了,不过……」外头喧闹的声音,也渐渐逼近,隐玄垂着头,不敢望着寰迟那殷切的眼神。
「隐玄你怎么吞吞吐吐,到底有什么事?」华迟有些怒意,不满隐玄那畏缩的模样。
寰迟也察觉不对,「隐玄……栖凤他还好么?」他问得小心,不放过隐玄任何一个表情。
外头纷乱的脚步声,已到达殿外,隐玄又跪了下去,「长公子……请你节哀!」此话一出,在场三人皆白透了脸。
「什么意思?隐玄……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寰迟瞪大眼,好似听不懂地再问。
华迟拧紧了眉,转头望向外面的吵杂,昭明则是步往门板边,然后愕然地指着外头,「……栖凤……」
隐玄低头无言,寰迟冲向昭明,大力将他推开,顺着他方才的方向看去。
寰迟这一看,当场就急促地开始喘起气,昭明连忙扶着他,华迟跨出门,手抚着额,不忍地上眼。
鬼武横抱着栖凤,沉默着脸,一步步地走来,旁边的鬼将,没有人是正视着寰迟,全数垂着头,哀戚不已。
「长公子……」鬼武在寰迟面前站定,然后倏地跪下,辉夜殿满满的人跟着跪地,只剩寰迟三人立在殿中,「请你……节哀……」
「请长公子节哀!」鬼将们悲沉的声音,宏亮地传遍整个辉夜殿。
「不……栖凤……」寰迟根本站不稳,一手被昭明拉着,一手则是颤抖抖地想向下探鬼武怀里的人儿,「栖凤……栖凤……不……」自己最害怕的事,竟然成了真……
寰迟双脚缓缓地弯软了下去,不自觉泪已流满面,「不……不……栖凤……」鬼武怀里的人,没了气息,紧闭的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栖凤……你睁眼……睁眼看看我呀……」为什么你不看看我……为什么你不等我……我就快要找到你了呀……
「寰迟……你别这样……」昭明不知该如何是好,身旁的寰迟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华迟自持心神,心疼地拥着寰迟,「寰迟……你身子还没好,不要过于激动。」使了眼色给一旁的奴仆,「快去请鬼医来!」术淮无论如何都得来这一趟,或许栖凤还有救……且现在的寰迟也需要他。
寰迟好似听不见旁人说的话,痛苦地抱着头,「不……不……」压迫胸口的痛,让他无法呼吸,「不!」五指泛白地转而掐着心口,「不!栖凤……栖凤……」他一直重复这两句话,一直一直……拒绝相信!拒绝接受任何有关栖凤死去的消息……
「不……不可能的……」栖凤……
面前的一幕,心灵上的撕扯和肉体上的剧疼,都在狠狠地伤害他,寰迟吼着,「不……」
§自由※自在§
24
你答应过我不走……不走……不会离开我……谁都知道我多么需要你……绝不能失去你的呀!
栖凤……我很爱你……你明白么?你能明白么?!我很爱你……很爱你……很爱你……栖凤……
那为什么只有这样单单纯纯地在鬼界生活的小小心愿也不能达成?
为什么……
「栖凤!」愤怒、慌乱、疼痛,让他锥心泣血地喊着,「你回答我……回答我……」说你不会离开我,就像之前一样对着我说……醒过来……回答我!
布满红丝的眼,瞬也不瞬地盯着栖凤看,希望他能有所回应,就算……只有动动手指或是掀掀眼皮都可以……但躺的笔直的人,依旧沉寂,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连一丝希望……也不给眼前的男人。
「寰迟……你不要这样。」昭明看的心慌,而华迟丝毫未曾松过对寰迟的箝制,「不行,寰迟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华迟忧心忡忡地开口,寰迟会疯掉的……栖凤的死会打垮他,将他的意气风发、沉稳坚强全都侵蚀不剩。
蓦地,寰迟就像落败的猛兽,瘫在华迟怀里,他的脸一点血色也无,曲拢的手指,转为握拳……
根本是自己害死栖凤。§自由※自在§
栖凤一定会恨他!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会害的两人今生无法相守,寰迟喉头哽着一口气像是尖利的石块让他苦涩满溢又痛彻心肺。
栖凤……对不起……都是我无法保护你……才会害你……害你……颤动的指抚上栖凤已断气哀愁的脸……
浓厚的幽怨满满的显示在脸上血污和伤口遍布全身,残破不堪的身躯,载满的是死前的绝望,他好心疼好心疼,为什么自己总是在伤害他?连累他?
「华迟……」他无神地望着华迟,「是我害死了他对不对?」
「不是的,寰迟。」是他的错,如果他早一点去天界,请求天界的帮忙,或许栖凤的下落他们早就知晓,也不至于……「你要怪,就怪我……别这么折磨你自己。」
寰迟苦笑地摇头,栖凤不是华迟的责任,怎么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冰冷的指触碰那比自己体温还低的身躯,「栖凤……你怪我么?」胸口像被勒紧似的狭迫着他的呼吸,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寰迟眼前一黑,歪歪斜斜地往昭明那儿倒去。
「寰迟!」昭明连忙拍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我去陪你好么?」寰迟轻声地说道,昭明听不很真切,以为寰迟想问些什么,谁知,昭明拍抚着手一停,寰迟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挣开了华迟,一掌就往头顶劈去。
华迟瞠大了眼,「寰迟……」格开他的手,挡下,「你疯了?!」他气急地大骂,「你想寻死?你想丢下我和昭明?」
「他都能为我而死,为何我不能?」他强撑一口气,默然地起身,嗤笑的语调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栖凤都能为我而死,为何我不能?」他逼问着华迟,也问着自己。
好疼……冷汗从额上滴下,他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是泪,也是代表着意识逐渐地远,他又哭又笑,站直了身子,问着在场所有的众人,「栖凤……他都能为我而死,那为何我不能?」
因为他是鬼子么?因为他是华迟的胞弟?昭明的兄长?但他……也同样是栖凤的爱人呀!
但他却连死这件事也做不到,「哈哈哈……」他笑得猖狂、笑得邪气,他看见一抹黑影,往他这方向走近。
是他的死期近了么?这样也好……没有栖凤……这副身子……这样的人生,他……不要也罢!
25
飘忽的身影,眨眼间晃到寰迟面前,一记手刃精准地横向寰迟的后颈,才那么一瞬,寰迟整个人就已经倒下,带着黑纱帽的男子,轻啧一声,「你当然不能死!我还不想砸了我的招牌,快来人!把你们长公子抬进去。」他可真重。
「术淮?」华迟有些迟缓地抬头。§自由※自在§
「早就该把他打昏,他那副德性能让他继续再悲愤下去么?!」术淮有些严肃地微怒道,让旁人将寰迟抬进房内后,术淮对跪成一地的鬼将们挥挥手,「你们各忙各的,剩几个人下来帮我就好。」
「我知道……先是栖凤,再来是寰迟……我……」
「算了,事不关己,关己则乱,这道理我也不是不明白,你就先放宽心休息去吧。」术淮叹气看着两人魂不守舍,坐在地一脸颓丧的样子,「这样吧,我先瞧瞧这人,说不定还有的救。」纱帽随着他开口说话,而隐隐飘动。
他难得说出这种话违背良心的话来,鬼武手中抱的人,只怕早已回天乏术,他示意鬼武将人平放在地,有点回魂的两人,死死地盯着自己,「唉……」将人全身大致翻了翻,「咦?」
听见他『咦』了一声,昭明便问,「他还有救么?」
「不,他已断气多时,就算是神仙也难救。」术淮低声说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华迟看着栖凤姣好的面孔,黑气已然遍布。
「没有。」他语气一顿,「不过……这个人身上有着仙气。」几乎散尽的仙气,但隐约还是瞧的见。
「仙气?」栖凤身上怎会有仙气?!华迟认真地瞧了栖凤一会儿,「嗯,栖凤身上的确有着仙气,术淮你的意思是……」
「等等……我记得上次我救他时,他身上好像有带着伤?」术淮回忆地深思,当时虽紧急,不过他还依稀记得他带有鬼器的病根,但如果人已死,鬼器的寒气,会使尸身呈现出青紫,而这人只是面容带黑,与一般尸体并无两样,还是在这之前,他鬼器的病根早已拔除?!
「对!」昭明指着尸身说道,「我记得栖凤刚来时肩头有被鬼器所伤,之后则是有一次额角边被寰迟不小心误伤。」
「那就对了,这人身上是带了很多的伤没错,不过都是些新伤,没有半点旧伤的痕迹,额角光滑,连肩头也都没有伤痕,就算是把鬼器的病根拔除,也不可能一道将伤疤治愈到连一丝伤痕也看不到。」纱帽下男子嘴角微微扬起,「他与你们口中的栖凤面貌相仿,但,他却不是栖凤,且极有可能是以仙气幻化之人。」
他想不出除了仙界之人,还会有谁身上会有仙气?不仅如此,仙界人不可能会别脚到被凡间之物所伤,唯有以仙界人的仙气幻化出来的人形,才有这种可能。
「他不是栖凤?!」昭明惊道,「但怎么可能长的如此相似?」
「你的意思是说……此人不是栖凤,还很有可能是仙界幻化出的人?!」华迟一愣,「那这人的魂魄……」
「长的相似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位仙界人本身就与栖凤面貌近似,当然以自身化出的人形也会相当地相像,而另一种就是那位仙界人或许有见过栖凤,所以才会以他的样貌化出人形,当然,这人本身就无完整的三魂七魄,活着只靠着一股仙气维持,没有内力、术法,他很纯然的就是那位仙人的分身,想的做的,都是依恃着仙人本身的意愿行事,所以当他遇劫亡命,死的就是我们现在所见的这副皮囊。」术淮一口气为两人同时解惑,接着再踱到尸身身旁。
「既然如此,鬼武,你就将他带下去葬了吧。」术淮做主道。
鬼武没先将尸身带走,反倒跪在华迟面前,「鬼王,鬼武真该死!竟然误以为这人是栖凤公子……害得长公子……」在山中见到这人的尸体时,直觉就以为是栖凤公子,完全没料到会是别人。
「这也不能怪你,连寰迟都没能认得出来,何况是你,你就先将这人带下安葬吧。」
「是。」鬼武领命后就快步离去。
「既然不是栖凤,那你就赶紧去看看寰迟。」昭明见术淮定住不动,便忍不住出声催促。
「这么心急?」纱帽中的面容挑眉,这小子还真看不得寰迟吃苦,每天眨巴眨巴地眼就只盯着寰迟看,跟在他身边黏得紧紧,寰迟一不舒服就紧张兮兮,请他来看寰迟,他不甘愿也不行,总是要用他的小秘密来威胁他。
遇到不合作的病人,他耍一点架子也不行!
26§自由※自在§
「术淮,寰迟就拜托你,我先赶往仙界一趟。」这次可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刚才那些惊吓可吓掉他半条命,华迟顺顺袍身,就往殿门走去。
结果门还没跨出去,鬼行就急急奔来,华迟一叹,怎么彷若方才的戏码又上演?!还有鬼行这等训练有素的人,也会这般冒冒失失?
啊……华迟一时想起,鬼武可能在发现栖凤时,已经先通知鬼行和其它鬼将们,让他们先暂缓找人,所以鬼行才会如此惶急地赶回。
不等鬼行开口,华迟自己先道,「没事了,鬼医已确定那人不是栖凤,也让鬼武带去葬了,你方从人界回来,就去休息会儿。」
「不是的,鬼王!」鬼行掩不住欣喜,「有人送回了栖凤公子,是真正的栖凤公子!」
「真的?」华迟开了颜,回头对正要入内室看看寰迟的两人说道,「有人找到栖凤了,我过去看看,术淮,你等会儿也一起过来。」
「哦……那我可得好好大显身手,把寰迟速速换疗治才行。」
「栖凤没事就好。」昭明拍拍胸口,轻嘘了一口气,「不然寰迟那样子看得我心惊胆颤。」推了推术淮,「快点快点……别耽搁时间,寰迟如果少一根头发我就唯你是问!」
「这么凶……我可是堂堂的鬼手神医!」
「是是是,再怎么神的人,都会有秘密啦。」昭明瞪了术淮一眼,半威胁地道。
「唉唷,又用这一招。」
果然,外表清丽、笑容可掬的他只是表象,真正可怕的是他阴险险的内心呐,快速地在寰迟身上下了针之后,满意地看寰迟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