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代价————风凉

　　初看这封切结书，今井是哭笑不得。怎么？真有需要防得这么严吗？不过，他还是苦笑着签下名字；他知道自己唯有答应一途，因为习羽已吃定了他！

　　但，果真没有翻身机会吗？呵！当然有！只是，天机不可泄露！

　　◇◇

　　趁着得来不易的连续假期，今井正式进驻习羽的家。

　　甫一踏进室内，便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今井眼尖的瞧见阳台上种着他不知名的小花；环顾四周，和式的极简风格，巧妙的交融出一种近乎淡然的生活禅学；而再与习羽一同走进为他安排的房间，映入眼帘的则是灵动活生，像似脱离了都市的囚笼，飞奔进原始的动人文明，与客厅完全不同的民俗风设计。

　　一边拿出今井带来的行李，习羽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怎么样？还可以吗？”到底是收了人家高额租金，外加逼他签下一纸不平等合约，所以在居住品质方面至少也该让他合意，否则良心上总是多少说不过去的啊！

　　“嗯，我很喜欢！”今井一边细细打量，一边说出中肯的评语。还真看不出来，迷糊的习羽会有这么好的品味！

　　“真的？”一听到今井肯定的答应，习羽整个眼神都亮了起来，同时亦忍不住想开口炫耀自己识人的独特眼光。“因为我遇上一个好的设计师。”至今只要一回想起初遇子遥的情景，习羽仍会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他很年轻，可是却十分诚恳而有耐性；虽然他现在仍无名气，却始终不曾气馁；他的作品虽尚未受到名家赏识，但却已透着大师风范，我想再过不了多久，子遥一定会成为众所皆知的设计师。”

　　相对于自己，熏，甚至是今井彻，子遥的背景与个性完全与他们不同，可对于这样的子遥自己却十分喜欢他，不像熏的严谨，也不同今井自信而潇洒的魅力，子遥比起他们是平凡许多，可在这样的平凡当中却透着不平凡的眩目光彩，那是他们所远远比不上的独特……

　　并没有注意到今井突然显得落寞而黯淡的俊颜，习羽依旧愉悦的谈论着他口中的子遥。“子遥看起来虽然呆呆的，可是人还满聪明的呢！室内设计我完全不懂，当时只是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可是子遥却可以抓到重点，把我想要的感觉忠实的呈现出来。改天有机会或许可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然而相对于习羽愉悦的谈论，今井却是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怎么？除了萩原熏，柳原夕稀，在自己未曾参与的过往岁月当中，曾几何时已又出现子遥这号人物？

　　忍不住的，今井终于放下自己手上正在整理的物品，转过头想也没想的已伸手捂住习羽又想开口的小嘴。“别说，我会嫉妒。”吐出的嗓音是轻缓温柔，冷静的俊颜是包容爱怜，可深邃的眸子却透着哀愁。

　　他能对这样的习羽生气吗？呵！不能吧！毕竟是自己爱上了他，毕竟是自己陷进了名为爱情的泥沼…对于自己的感情，习羽从不强求，亦从未勉强；所以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情人的立场去要求他不准谈论或看着别的男人、女人！？在重逢之前自己虽信心满满，但不可否认在内心深处其实极为担忧，除却约定，纵使自己条件再好，事实上却终究是抓不住一心想自由自在的他……如果自己与习羽真的找不到答案，又或者习羽最终仍是选择他人，那么，这段感情与自己心意又该如何？

　　面对今井举动，习羽先是一怔，而后缓缓拉下他的手，一抹了然同时带着抱歉的笑容在秀颜渲染开来。“嗯。”他知道自己无意的一番举止已刺伤了今井。

　　虽然他始终信誓旦旦而毫无畏惧的向自己表明心迹，但，他其实一定很担心吧，毕竟一番深情告白换来的是自己的无理耍赖，如果同居到最后，自己心意仍无改变，那么…摇摇头，不想去了解自己心中刚刚一闪而过的感觉是什么，他只想赶快打破眼前静默而尴尬的处境，“忙了这么久也饿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剩下的回来再整理吧。”不敢直视今井那隐含受伤的神情，习羽拿起桌上钥匙往门口方向移动。

　　“嗯。”硬是抑下心中那抹痛楚，今井扯出一丝笑容。“不过不是有厨房吗？难道你都不在家开伙？”

　　“啊？”闻言习羽不禁笑出了声，刚刚还在室内飘荡的尴尬彷佛也因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会做菜的人吗？”耸耸肩，习羽潇洒的承认厨房对他而言只是泡泡茶，放放点心的地方。

　　其实不是他大男人主义，而是他真的不会做菜；何况打从高中开始便已独居，一人份的餐点着实不好拿捏，再加上这离商店街又近，也因而长期下来他早养成外食的习惯；能进得了他家厨房的就只有超市各种口味的茶包、冰品或牛奶，要不也一定是零嘴或蛋糕小点心了。

　　“这样啊。”听完习羽的解释，今井若有所思的环视整个小厨房，着实替这它感到惋惜。它虽然占的空间不大，可设备倒是十分完善，可见在设计之初那个叫子遥的人已考虑到这点；只是就这样简单的使用它，实在是太可惜了。“我们既然住在一起，我就有责任照顾你。虽然外食相当方便，可长期下来终究是不好，而且也浪费钱；”望着习羽一张不明所以的秀颜，他已有了决定。“所以，从今以后你的早晚餐就由我来帮你准备，这样小厨房才不会哭泣。”

　　“不会吧！你会做菜？”睁大眼晴，习羽的表情写满着“不可能”三个字。

　　有可能吗？向来养尊处优的今井彻，标准的公子哥，居然要亲自下厨，当他的“家庭煮夫”！？

　　“呵！你说呢？好好期待吧你！”薄唇微扬，明亮的双眸透着自信，“不是我自夸，我虽非十全十美，但也称得上是十全九美啰！”笑着接受习羽那对自己一番话而显的不予置评的眼光，直至此刻，今井深锁的眉间才终有些舒展。

　　他想通了。

　　如今一切才刚开始，虽八年之间对于习羽的注意始终未曾断过，但总是比不上实际亲眼所见，也因而八年后再次重逢，对他认知，与以往相较难免会有些差迟，加上他的性子一向难以捉摸，又不肯轻易表露，在相处过程会遇上挫折也应在意料之中。

　　何况，至今自己仍未处于劣势。至少在上次的谈话中，自己已经或多或少成功的打破习羽的心防了，不是吗？否则以他死硬个性，又怎会在自己面前失态，而哭的淅沥啦！

　　再者，仔细想想，习羽其实并没有真正谈过恋爱，父母亲之间失败的婚姻造成了他心灵上一辈子无法抹灭的痛，使得他对爱情产生极度的不信任……面对这种情况，要叫他在短时间内敞开胸怀的接受自己，对他而言确实困难，也许，习羽并不是真的无法接受自己，只是，无法接受爱情……那么，果真如此，在这段没有时间限制的同居生活，从未他尝过爱情滋味的他又岂会是自己的对手？

　　有了这层认知，今井着实轻松不少。反正，不管今后同居的结果如何，至少已曾经努力过，就算结果无法如愿，亦无遗憾！

　　◇◇

　　今井果然一诺千金。

　　打从亲口应允要照顾习羽生活，每天下班之后，便可在厨房之中看到一抹忙碌不已的高挑身影。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这句话应用在习羽身上是再恰巧不过了，整整一个月下来，习羽对今井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原先的爱理不睬、冷眼旁观甚至是不可置否，到最近的崇拜、期待甚至是狂热……这中间过程犹如三温暖，是让今井百感交集，感叹不已！

　　原来，只要用食物就能让习羽轻易上勾，那么早在八年之前就该用了呐！又何苦白白浪费了这段光阴！

　　每当午夜时分，独自清醒的他总会有这样的感慨！

　　不过为了要讨好习羽，今井可是费了不少苦心。

　　到底是原本两个生活习性格格不入的人，要在短时间内完全融合本就不容易，何况是单方面的讨好，更是显的吃力。

　　就拿饮食方面来说吧。习羽长年外食，出入的又多是名家地点，再加上曾经游学数个国家，说是吃遍各国美食倒也不为过！也因而一般家常料理要引起他的注意，可非得是下过功夫不可。不但食材、菜色、装盘、健康等等需要费心兼顾，就连他当日的心情、外头的天气，也要一并考虑。

　　倘若天气过热，他通常会以东南亚国家那些具有特色的当地饮食来引出习羽食欲。尤其是越南菜，酸辣甘甜，不油不腻，清新爽口，以一锅牛肉河粉再加上利用米皮包裹烤肉、沙嗲、生菜或是海鲜的生春卷就几乎可以让习羽乐得飞上天，如果最后再送上一杯西米露，他肯定一晚乖乖听话，明个一早也愿意准时上班。

　　如果在办公室当中接到企划课通知习羽案子谈成，那么他免不了又要早退赶去超市，好为他准备一顿可以两人好好庆贺一番的美食；而每遇这种情况，他往往十分正式，总会准备法国料理。可能是红酒烩牛肉、烤田螺、鹅肝酱牛肉沙拉，或焗烤马铃薯、牛肉蔬菜汤等等……末了亦不忘再附上一瓶价值数十万的红酒来增加气氛！

　　不仅如此，由于习羽十分挑剔，只要他不喜欢的食物，无论今井如何威胁利诱，他却总是置之不理半点也不肯吃下，为了这个毛病今井着实头痛许久；再加上习羽常常早上爬不起来，早餐的准备更是逼的他连看家功夫都不得不拿出来了，想想，有时谈一场数千万的交易恐怕都还不需要如此费心尽力！

　　另外除了这几点之外，他老兄还最喜欢一边看电视一边吃零食，无论蛋糕、饼干还是罐装饮料，只要他信手拈来便全数进了五脏庙，偏偏这老天爷又特别眷顾他，让他有了一付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体质，简直是不知令多少女性又羡又妒！

　　不过长久下来对身体终究是负荷，为此今井不仅替习羽包办了早、晚餐的膳食，就连饮料点心只要心血来潮他也会亲自为他准备，要不，便是亲自外出为他带回一些低热量又健康的点心、果汁！

　　反正一个月下来，习羽尝遍各国料理，但相对的今井也几乎学遍了各国料理！

　　而除却饮食，生活起居才是大问题。

　　习羽最喜欢一边待在书房处理文件、使用计算机，一边还不忘将所谓的流行音乐开到令人震耳欲聋的地步，有时兴致一来还会开口跟着一块唱，这也就罢了！偏偏唱到忘情之时往往他的声音比音响里传出的歌手声音还大，两个浑然不搭调的声音搞在一块，简直让人抓狂！

　　尤其习羽的歌声……唉，老实说，是五音不全，让人无法恭维，连他偶尔想夸他都还不见得能找到形容词！

　　也因此习羽住的那栋公寓隔音虽好，左右邻居不用遭受他的魔音摧残；但与他同住一屋檐下的今井可就没那么幸运了，简直是苦不堪言呐！先别说自幼家教良好，连音乐听的都是世界名曲的交响乐等等，而一时无法接受这种流行电子乐的快节奏，以及女主唱尖细而高亢的嗓音，事实上光是习羽的声音就让他倒尽胃口！

　　而且更恐怖的是：习羽居然可以一整个没事的下午全窝在家里，听着同一首歌曲将近四小时还不腻！

　　他突然有些顿悟，为什么习羽进到公司的三年来几乎没有参加过任何公司举办的年终晚会或是迎新活动，仔细从某个角度看来，事实的真相也许并不是他不想去，而是没人敢邀他，试想，若遇着哪个不知状况的司仪不知好歹的请他高歌一曲，呃……后果怕是不堪设想吧！

　　也因而基于习羽歌声，有好一阵子今井常在梦中被吓醒，而梦的内容通常则是：正当他好不容易得到习羽的信任，两人终于情投意合、浓情蜜意，准备在一个花好月圆的夜晚之中，好好享受他期盼已久鱼水之欢，想从习羽那张樱桃小嘴听到令人心痒难耐，放浪淫荡的轻喘呻吟之时，耳边却突然传然了那首号称甫一上市便登上Oricon榜首，狂卖数百万张的流行名曲，紧接着随之而来便是习羽那让人头痛欲裂的歌声……

　　而这情况足足持续了近二个月，直到他被迫习惯习羽那自诩为天籁的嗓音，才稍有改变！

　　除此之外，闲来无事习羽还常会拉着今井陪他一块下围棋。老实说比起围棋，今井显然对西洋棋兴致较大。事实上习羽家也有一套以上好原木，利用手工制做而成的西洋棋，其精致华美的程度绝非一般市售品可以比拟，原以为这又是习羽败家血拼的成果之一，哪知一经询问，竟又令今井再次受伤；原来这套价值不菲的西洋棋正是曾经旅居欧洲的子遥所送，而且还是所谓的生日礼物！而听习羽语气，对这套西洋棋分明是宝贝万分，一向只能让人隔着橱窗观看，绝对不能以手碰触；而对于子遥这个人，则是无限怀念！

　　所以，每当陪着习羽下棋，今井总会不期然的想起他谈到子遥那种雀跃不已的神情。不过，习羽的棋艺实在不怎么好，虽然在高中时代他也常跑围棋社；但，今井还是常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书藉或节目的影响，才这么热衷？因为，习羽连下棋都还会听着那些容易分心的热门音乐，实在叫人无法相信他是真的对围棋有兴趣！

　　毕竟，围棋和电子乐是怎么样也搭不起来吧！？

　　只不过不管搭的起不起来，今井绝对相信习羽喜欢一边下围棋，一边听电子乐绝非纯粹娱乐，而是要赢的战术之一，只因每次棋局对他不利之时，他便会开始跟着歌曲哼唱，至于结果最终如何，已不必言谕！

　　只是，被夕稀誉为生活白痴的习羽，在家居生活方面当真没有任何优点？任性至极的他，当真不可理喻？而原以为藉由同居可以早日掳获心上人的今井，又当真是如此委屈？

　　其实，事实倒也不尽然！

　　对于家居生活习羽虽然迷糊，但还不至于一无所知；至少就今井所见，习羽十分爱干净。光是从一个大男人住在满以白色为基调所设计而成，连家具都是以柔和雅淡的颜色为主，却还能保持几乎一尘不染的洁净，就可以猜出习羽爱干净的程度了！他虽甚少亲自动手打扫，多数的时间还是会聘请固定的欧巴桑来帮他整理，但他教养确实良好。

　　单就饮食，一开始对于今井开口准备亲自下厨，习羽的确十分不以为然，总认为那只是今井为了讨他欢心，而说说罢了；可等到今井真的几乎每日早、晚餐都亲自准备，只为履行照顾他的承诺，他才发现今井对他是真的用心，而非假意！

　　自此之后，习羽渐渐的不再冷眼旁观，虽然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可是他已愿真心诚意的主动走进厨房帮他，在饭后往往也不需今井提醒，即会自动的收拾碗盘；有时今井因为公事而延误上超市买菜的时间，习羽还会主动开口询问，要了菜单而自告奋勇的去买食材；甚至相处至今，两人一同上超市购物的次数已多不可数，更甚者习羽还常兴奋的像个小孩子，一不注意可能当场就会在超市内做出惊人举动；而偶尔见今井过忙，他也从不吝于亲自下厨做些拿手好菜，虽然每次菜色看来看去总是那几样，而且常常好好的一个蛋包饭，往往到了他手上最后总会变成蛋炒饭，是惨不忍睹！但已他能力而言，确然已是大有进步！

　　不过，最让今井感到惊讶的是，为了不让他为了两人早餐时间的无法配合而伤透脑筋，习羽虽总装做不是有意感激，可早起次数却已日渐增多，而自然的迟到次数也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