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染红尘————萧雅梦

　　龙皓天看了他一眼，叹气。我不信你这么聪明的人不懂我的意思。
　　"老叹气的话，没几年你就成老头子了！"卫清痕笑着抚平他紧皱的眉。不是不懂，只是我是风，天性让我不会为任何人永远停留。所以......就这样吧！
　　＋＋＋＋＋＋＋＋＋＋＋＋＋＋＋＋＋＋＋＋＋＋＋＋＋＋
　　"好～无～聊～啊～～～"龙皓云躺在草地上，看着天边悠悠飘过的浮云，一声长叹。
　　自从回到琴剑山庄，寒妙砚便不许他踏出庄门半步，而他自己却不知在忙些什么，三天两头不见踪影。龙皓云开始还能一个人读书练剑，或是逗弄庄中吓人，搞点恶作剧，自得其乐。但时间一长，新鲜劲儿过去，再加上他原本就好动的个性，哪里耐得住寂寞。
　　"殿下，地上湿气重，小心别着凉了。"回廊中，经过的一名侍卫看到他，大声提醒。
　　对于这位活泼可爱又没半点架子的小皇子，庄中的人都喜欢得很，不少人暗暗埋怨自家二少爷老是冷着一张脸。偏偏这位皇子殿下毫不在意，整天粘在他身边！
　　"知道了！"龙皓云坐起来，随口问道，"妙妙呢？"
　　"二公子一早就出去了。"侍卫答道。
　　"唉......"龙皓云又叹了口气。
　　"哎呀，是谁惹我们的小皇子不高兴了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卫清痕！"龙皓云一下子跳了起来。
　　虽然这个家伙非常难缠，不过有他在，绝对不会无聊了！
　　卫清痕一身白衣，腰悬长剑，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篮子，笑语吟吟的，宛如神仙中人。
　　"桂花糕？"龙皓云闻到熟悉的甜香，脱口道。
　　"过来吃吧。"卫清痕将手里的篮子放在草地上。
　　轻轻揭开上面的丝巾，篮中各色精致的点心都还在冒着热气。
　　"御膳房的点心？还是热的？"龙皓云愣了。要知道琴剑山庄距离京城虽然不足百里，但是快马奔驰也要半天时间，点心怎么会还是热的呢？
　　卫清痕笑笑不答，要是被外人知道他堂堂武林盟主之尊，耗费了大量真气，就是为了保持点心的热气不外泻，一定会有很多人吓掉下巴。
　　"卫清痕。"龙皓云咬着一块桂花糕道，"皓风哥哥呢？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放心！祸害遗千年，那混帐没那么容易死的。"卫清痕揉揉他的脑袋。
　　"你才是祸害呢！"龙皓云白了他一眼，"重色轻友！"
　　"咳咳......"卫清痕嘴里的食物差点呛着气管。
　　"不是吗？"龙皓云狡黠地一笑，"特地绕个圈子，先去宫里见皓天哥哥了吧？这些点心就是铁证！"
　　"吃你的吧！我是去回报任务。"卫清痕没好气道，"再说，你把妙砚搞定了没？"
　　"什么叫搞定啊！"龙皓云脸上一红。
　　"要不要我教你？"卫清痕脸上的笑容活像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
　　"你？"龙皓云怀疑地看着他，实在是这人鬼主意太多，一不小心就会被他耍了去。
　　"这世上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妙砚哦。"卫清痕继续诱惑。
　　"我......"龙皓云不禁有些心动。
　　"卫清痕！"寒妙砚微怒的吼声正好传来。
　　"我不会教坏你的宝贝的！"卫清痕一声长笑。
　　"妙妙！"龙皓云扑了上去，扒在寒妙砚身上就不肯下来。
　　"龙皓云，下去......"寒妙砚无力道。
　　"不要！"
　　卫清痕在一边偷笑不已，有进步啊，至少寒妙砚已经不会对龙皓云说"滚开"之类的了。
　　"笑什么！"寒妙砚看着他一副悠闲自在的样子就生气，自己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啊，这辈子要给他作牛作马来还债！
　　"没有。"卫清痕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妙妙，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没？"
　　"河南境内的暗桩都已经在寒应的指挥下安全撤离，武林盟的高手也集中往漠海山庄附近聚集了。"寒妙砚答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不急。"卫清痕微笑道，"朝廷调动军队也需要时间，那五千正规军就交给他们去围剿。我们要做的是铲除其中的高手......嗯，海若烟交给我，上次的帐正好一起算算。"
　　"再等下去，你不怕海若烟提前叛乱？"寒妙砚皱眉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海若烟不会不懂。"卫清痕自信道，"没有燕国的大军在外配合，光靠海若烟的人马，或许短期内能在天朝内部制造混乱，但迟早会被镇压，掀不起什么大浪。只要嘉平关不失，海若烟就只有等下去。"
　　"嘉平关。"寒妙砚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才道，"不错。如果我是海若烟，一定会想办法派心腹混入嘉平关，伺机打开关门，迎燕国大军入关。同时，一支精兵在河南腹地叛乱，内外夹击之下，天朝危矣。"
　　"他们打的应该就是这个主意了。"卫清痕点了点头，"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嘉平关那里，龙皓天肯定有对策防范。现在，我们要做的只是等，等大军完成对河南的包围。"
　　其实有一点连寒妙砚也不清楚的，就是名单的事。三管齐下，海若烟......这个人远比他们想象得更难对付。如果他当机立断放弃一切立即逃回燕国，恐怕没有人能抓得住他吧......如今，只能赌一赌他的骄傲了！
　　"还要回京城吗？"寒妙砚道。
　　"是啊，反正武林盟有你在。"卫清痕眼中掠过一丝温柔，"昨夜宫中又出事，也不知道海若烟混入了多少眼线，我在他身边......也放心些。"
　　"也好。"寒妙砚迟疑了一下才道。
　　"那我走了。"卫清痕笑了笑，忽的一把拉过龙皓云，在他耳边道，"关于刚才我跟你说的事......"
　　后面的话他干脆用了传音入密的工夫，不让寒妙砚听见。
　　"卫清痕！"龙皓云脸上越来越红，忍不住打断道。
　　"记住啊！"卫清痕大笑着，在寒妙砚拔剑之前施展轻功溜之大吉。
　　第九章 心意
　　朦胧间，龙皓天只觉得鼻端一阵痒痒的，不禁睁开了眼睛，首先冲入眼帘的，就是一身黑色的宫廷侍卫制服。
　　哪个侍卫竟然这么大胆？他一下子清醒过来，然而，却在看清那人的脸时愣住了："清痕？"
　　"大懒虫！起床了！"卫清痕随手扔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羽毛。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龙皓天坐起来，好奇地问。
　　"刚去府库借来的，好看不？"卫清痕笑道。
　　"好看......"龙皓天依然怔怔地看着他，"可你这是......"
　　"谁叫某位皇帝陛下没什么本事又喜欢招惹小偷刺客什么的，身边的人又都太没用，所以我只好委屈一下自己来暂时做个小侍卫了。"卫清痕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龙皓天心里一阵暖暖的。
　　"怎么，被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卫清痕弯下腰，又凑近几分。
　　"是啊，我快感动死了。"龙皓天笑了起来，伸手一扯，将他拉过来抱住，"这样吧，为了报答卫公子的深情厚意，我愿意以身相许！"
　　"美的你呢！"卫清痕脸上一红，便想跳起来。
　　哪知这次龙皓天竟似横了心，紧紧地搂着他，就是不让他脱出身去。
　　"放开我。"卫清痕低声道。本来，以他的武功，真要脱身也容易得很，只是怕万一震伤龙皓天......
　　"清痕，看着我。"龙皓天一手抱着他，一手将他的脸扳过来，"我的心，你知道的，是不是？"
　　卫清痕的眼神闪烁着，有些不敢与他对上。
　　"清痕，我不会拘束你，不会强迫你什么，我只是......给我个答案好不好？"龙皓天放缓了声音。
　　"皓天，不要逼我。"卫清痕垂下眼帘，低低地道，"这样子，不好吗？"
　　"不是不好，是不够！"龙皓天苦笑道，"我是真的喜欢你，那个时候，每天晚上虽然疲惫，却仍是期待着你的到来。琴剑山庄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然后你去河南......可知我在宫中日夜牵挂，只恨自己不是皓风，不能陪在你身边，与你同生共死。现在，你就这么来了，说要伴着我，叫我怎么忍得住......"
　　"皓天......"卫清痕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任他搂着。
　　"清痕，卫清痕......我该拿你怎么办？"龙皓天只一遍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
　　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他以为得不到答案的时候，却听到了卫清痕的声音："皓天，喜欢你......我不否认。我卫清痕，从来不是个会为了普通朋友出生入死的滥好人。可即使是你，也不能让我甘心放弃自由，我不会留在你身边......然而，如果你要我，我却不会允许你再有别人，我知道我很自私，只是这样自私的我，你要吗？"
　　"我要！我当然要！"龙皓天欢喜地道。
　　"不后悔？"卫清痕追问了一句。
　　"决不后悔。"龙皓天正色道。
　　"我却已经开始后悔了呢......"卫清痕喃喃自语了一句。
　　"晚了！"龙皓天笑着亲亲他泛红的脸颊。
　　"好啊！"卫清痕瞪了他一眼，"刚才谁说了要以身相许的？请问皇帝陛下，您打算什么时候下嫁啊？"
　　"这个......"龙皓天额头冒出一滴汗水，"我是皇帝好不好......"
　　"我还是武林盟主呢。"卫清痕一声冷哼。
　　龙皓天更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个侍卫的声音：
　　"启禀陛下，夜华大人求见。"
　　"夜华回来了？"龙皓天大喜道，"让他进来！"
　　卫清痕笑笑，站起来，迅速整理好衣服，顺手拿起搁在一边的龙袍扔到床上："起床了！被你的属下看到圣明无比的皇帝这时候还赖在床上很好看？"
　　"什么这时候啊？"龙皓天一边穿衣服一边苦笑道，"天都没亮透呢。"
　　"需要我回避么？"卫清痕道。
　　"不必了。"龙皓天已听他讲过河南之行的过程，闻言道，"你不是要做我的侍卫么？那从今天起，你就日夜跟在我身边，负责保护我的安全好了！"
　　卫清痕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里郁闷不已，这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会调侃人了啊？难不成真是被我欺压久了？半晌，他才忿忿不平地迸出四个字来："假公济私！"
　　龙皓天一愣，随即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今天，一定是个难得的晴天呢！
　　"陛下，这......"夜华看到龙皓天身后的卫清痕不由得一怔。
　　"他是我的贴身护卫。"龙皓天神态自若地道。
　　夜华无语。他自己是宫廷侍卫总管，侍卫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了？而且侍卫可以大胆地直呼皇帝的名字，还手持九龙配？
　　"好了，夜华。"龙皓天笑道，"河南那边怎么样了？"
　　夜华精神一震，连忙道："启禀陛下，臣所运送的粮食、被服、药材等物资曾在路上遭到匪徒劫杀，幸赖禁军将士拼死保护，物资无恙。由于此次赈灾河南各府县官员空前配合，及时将物资发放到灾民手中，所以事态控制得很好，灾区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瘟疫。总而言之，损失比朝廷预料得轻。"
　　"太好了！"龙皓天大喜，回头看了卫清痕一眼。
　　卫清痕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暗笑不已。那些个大大小小的官儿被他和林笛这么一吓，哪里还敢搞花样中饱私囊？金银虽好，但有命留着花才最重要。
　　"对了，睿亲王呢？"龙皓天道。
　　"皇上放心，睿亲王殿下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夜华答道。
　　"人呢？不是又溜了吧？"龙皓天微微皱了皱眉。
　　"这个......"夜华不禁苦笑起来，"军队行经浮云山时，殿下便说要去琴剑山庄看三皇子，臣不敢阻拦。"
　　"这小子......"龙皓天头疼地按着太阳穴，"罢了，我这顽劣的弟弟一路上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夜华道，"反倒是穆县令，举手间就治好了许多士兵的伤病，真是神医啊！"
　　听他提起穆少卿，龙皓天也叹了口气。当初将这位才华横溢的状元下放到一个小县城里做县令，他也感到非常可惜。不过为了宫廷隐秘却不得不为。如今龙皓风的事已经不再是秘密，或许可以另加考虑了。
　　"陛下......关于漠海山庄的事......"夜华道，"您有什么打算吗？"
　　"嘉平关那里，我已经命蓝羽臣将军率兵增援，他文武双全，心思缜密，又得了我的传书警告，定能守住嘉平关无恙。"龙皓天说着，从一堆书籍下抽出地图，在桌上铺开，用手点着漠海山庄的位置道，"比较麻烦的是这里。如果不能一举铲除这颗毒瘤，刚刚才从洪灾的肆虐下平静下来的河南立刻又会混乱起来。而如今的天朝，经不起这样的损耗。"
　　夜华没有插口，只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等他消化了一下，龙皓天继续说道："军队已经在无心的指挥下分批进入河南，再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可以完成对漠海山庄的包围。海若烟虽然训练出了一支精兵，但毕竟为条件所限，人数不足。但是，海若烟本人武功深不可测，再加上手下六大护法和精心训练的死士都不是一般士兵可以对付的。"
　　"看陛下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已有对策。"夜华笑道。
　　"是啊。"龙皓天含笑点点头，"武林盟已经派出高手进入河南，江湖的事，就交给江湖去解决吧。"
　　"武林盟。"夜华微微有些忧虑，"陛下，原本江湖上，琴剑山庄和漠海山庄南北二分天下，可是这样一来，琴剑山庄的势力便会遍及大江南北，何况其又有武林盟主的名义，恐怕将来会成为朝廷的心腹大患。"
　　"无妨，江湖中的势力本是天朝的根基，他的强大也是我天朝的强大，当年若非有方老盟主的义军抗击燕国，也没有今日天朝的繁华。"龙皓天浅浅地一笑，声音不响，但一句句都掷地有声，"百姓只要能够吃饱穿暖，有一间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有些闲钱买上稍许奢侈之物就不会造反。如果将来哪一天有人起兵作乱，那一定是君王昏庸，百官无能，致使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这样的王朝......还不如推翻了的好！"
　　"陛下......"夜华震惊地看着他，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从来都没有人敢说出来。
　　卫清痕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彩，唇边也泛起了笑意。
　　这个人，是自己深爱的人，也是深爱着自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