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染红尘————萧雅梦

　　"死不了的......"龙皓风勉强说出四个字。
　　"闭嘴！"卫清痕用力撕开他的衣服，却见伤口附近的肌肤肿起老高，还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不由得脸色大变，"箭上有毒！该死的海若烟！"
　　龙皓风却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清痕！"寒妙砚也赶了过来，"追兵暂时被我甩掉了，皓风怎么样？"
　　"很麻烦。"卫清痕回头苦笑道，"箭上淬了毒，搞不好会要命！你来帮忙，我先把箭拔出来。"
　　寒妙砚脸色一沉，无言地按住了龙皓风的上身。
　　卫清痕利落地折断箭头，然后飞快地抽出箭杆，一手出指如风，点了他伤口附近十几处穴道阻止毒素蔓延。幸好箭是穿肉而过，要是卡在骨缝里就更麻烦了。
　　"怎么办？"寒妙砚道。
　　卫清痕不答，倒转沧海剑，轻轻划开伤口，直到流出的血液成为鲜红色，这才用金疮药包扎止血。
　　"去拿解药吗？"寒妙砚静静地问道。
　　"不可能。"卫清痕摇头道，"我们知道了漠海山庄的秘密，海若烟无论如何都要杀我们灭口的，所以我们根本没机会拿到真正的解药。"
　　"你打算如何？"寒妙砚道。
　　"皓云呢？"卫清痕突然转过话题。
　　"我把他和寒应留在附近的村落。"寒妙砚知道他的意思，简单地道，"我和你们一样，打算夜探漠海山庄，不过到达时正好撞见海若烟回来，所以就隐身在暗处观察。"
　　卫清痕点头，心知也只有寒妙砚这般冷静的人才能隐忍至此，直到最关键的时刻才现身救人。
　　"皓风的毒恐怕拖不了很久。"寒妙砚提醒。
　　"我带他去新城！"卫清痕一咬牙，"妙妙，你立刻送皓云回琴剑山庄，现在河南的形势太危险了。"
　　"新城？"寒妙砚怔了怔。
　　"龙皓风说过，新城县令穆少卿是医圣的唯一传人，希望他没有认错人吧！"卫清痕道，"我自己对医术没有兴趣，师父对我说过，他另外收了个徒弟，只是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打算让他涉足江湖......应该就是他了。"
　　"我明白了。"寒妙砚道，"我会尽力把追兵引开再回去找皓云，你们也趁这时候赶快走！"
　　"你自己小心。"卫清痕叮嘱了一句，抱起龙皓风离开。
　　寒妙砚迅速清理了地上的痕迹，又布了几处迷惑人的布置，这才换了方向而去。
　　第七章 风雨
　　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过。
　　"妙妙！到底为什么这么急回去啊？"龙皓云的声音在迎面而来的疾风中显得微不可闻。
　　寒妙砚一手控缰，一手搂着他的腰将他固定在怀里。
　　"妙妙！"龙皓云见他不答，忍不住挣扎起来。
　　虽然他是很喜欢寒妙砚这般抱着自己啦，不过这情形也太怪异了些，自从那晚寒妙砚回来，二话不说让寒应留在河南，指挥琴剑山庄所有分舵转入暗中暂避，然后就带着自己直奔京城。
　　龙皓云虽然没有纨绔子弟的娇生惯养，不过经过了三天的纵马狂奔之后还是感觉支撑不住，全身骨头像散架似的酸痛不已。可寒妙砚除了每天打坐两个时辰恢复体力之外，就连吃饭也是买了干粮在马背上解决。要是马力乏了更好办，大路上经常看到一些江湖人物，只要寒妙砚开口，多的是有人愿意赠马。在这些人心目中，武林盟代盟主寒妙砚的威信可是比那不管事的正牌盟主卫清痕还高。
　　"别动！"寒妙砚沉声说了句，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心下一阵歉然。
　　这样日夜兼程地赶路连自己都快吃不消了，就更别说龙皓云了，可这倔强的孩子却从没叫过一声苦。然而，他一方面要以身作饵，将追兵的视线从卫清痕和龙皓风身上引开，一方面又要确保龙皓云的安全，只有采用这种方式，在漠海山庄的人手汇集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出河南。只是......有些难为龙皓云了。
　　突然间，马儿一声悲鸣，前蹄一软，跪了下去。
　　寒妙砚抱起龙皓云纵身而起，落在地上，但那骏马却已口吐白沫，显然已经脱力了。
　　"妙妙，怎么办？"龙皓云苦着脸问。
　　寒妙砚皱了皱眉，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又是荒山野岭的，恐怕找不到替换的马匹呢。
　　"妙妙，我们已经快出河南了，还要赶吗？"龙皓云道。
　　寒妙砚看着他疲倦而苍白的脸，不由得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算了，看看有没有人家借宿一晚吧，明天再赶路。"
　　"太好了！"龙皓云高兴地跳了起来。
　　"走吧！"寒妙砚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妙妙。"
　　"嗯？"
　　"要是能永远这么下去就好了！"
　　"......笨蛋。"
　　........................
　　总算两人运气不错，在天黑前找到了一家猎户。淳朴的山里人家热情而好客，立即收拾出一间客房让他们住下。
　　原本在马上还没怎么感觉，但一松懈下来，寒妙砚倒还好，龙皓云就只觉得全身关节仿佛针扎似的疼痛，根本无法入睡。
　　盘膝坐在地上运功的寒妙砚从入定中醒来，忍不住道："怎么还不睡？明天一早又要赶路。"
　　"我好难过。"龙皓云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衣袖，"妙妙你陪我睡好不好？"
　　寒妙砚一怔，他向来心冷，除了年幼时和卫清痕同床共枕，就再没有和别人睡一起过。上次龙皓云是烧得迷迷糊糊，可现在......
　　"妙妙，我全身都痛得不行。"龙皓云继续道。
　　"睡吧！"寒妙砚终于心软地叹了口气，和衣上床，躺到他身边。
　　"妙妙最好了！"龙皓云爬进寒妙砚怀里死死抱住他，满意地蹭蹭。
　　"我不会跑的，你不用抱那么紧。"寒妙砚有些无奈地道。
　　"不要！"龙皓云闻言反而抱得更紧了。
　　寒妙砚继续叹气，又怕他冻着，只得扯过被子来一起盖上。
　　"妙妙，是不是皓天哥哥出事了？"好一会儿，龙皓云突然道。
　　寒妙砚愣了一下才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看你的反应，我没猜错了？"龙皓云翻了个身趴在他胸口，宝石般的眸子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从小生长在皇宫那个大囚笼里，听见的，看见的，别人怕是几辈子都看不完。皓天哥哥一直想保护我和皓风哥哥，我不想......让他为国事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还要担心我，所以......"
　　所以，你当作没听到，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用笑容掩饰自己的心情，一个人默默承受宫闱中的重重风暴。
　　虽然龙皓云没有说下去，但是寒妙砚已经完全理解了。
　　"我很羡慕皓风哥哥啊。"龙皓云喃喃地叹道。
　　提起龙皓风，寒妙砚不禁一阵心烦。
　　卫清痕也不知道到新城了没有，还有那个穆什么的医术是不是有那么高明？
　　"妙妙，你怎么了？"龙皓云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没有，睡吧。"寒妙砚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输入一股内力，帮他疏缓酸痛的筋脉。
　　"好舒服。"龙皓云慢慢合上了眼睛，疲惫让他很快地进入了梦乡。
　　寒妙砚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地抱紧了他，唇，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羽毛般的亲吻。
　　皓云啊，你的心意，我不是不明白，也不是不感动，只是......你和我，终究来自两个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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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城县衙。
　　"喂！庸医！他还有没有救啊？"卫清痕一边喝茶，一边问正忙得团团转的穆县令。
　　"你再吵，有救也变没救了......还有，不准叫我庸医！"穆少卿回头瞪了他一眼，脸色有些阴沉。他是聪明人，即使不知道床上这人为什么受伤，却也明白自己是卷入一个非常麻烦的漩涡里了。
　　这张脸，既然不是皇帝陛下，那就是宫里那位病得似乎随时都会断气的睿亲王殿下了！睿亲王突然一身重伤地出现在这里代表了什么，他不想知道，更不敢深入去思考。
　　"不就是中毒了么，这么久还搞不定，不是庸医是什么？"卫清痕反驳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穆少卿无奈地问道。
　　就是这个漂亮得不象话的青年，两次闯入县衙重地，第一次装鬼吓人，第二次却......
　　"这个你认识吧！"卫清痕放下茶杯，亮出九龙佩。
　　"九龙佩！"穆失声惊呼。
　　"我想你也该明白了。"卫清痕叹了口气，指指昏迷不醒的龙皓风，"他就是睿亲王龙皓风。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救活他，然后跟我们一起回京，听候皇上处置。"
　　"我能说不吗？"穆少卿一声苦笑。
　　"除非你跑得快过我的剑吧！"卫清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穆少卿叹了口气，系好绷带，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好了！余毒已清，不过失血过多，还需要调养一阵子。"
　　"哈，看来你这庸医还有几分本事嘛。"卫清痕调笑着，不过心里悬了多日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说了不要叫我庸医！"穆少卿一声大吼。
　　卫清痕没有理他，径直走到床前。
　　龙皓风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但眉宇间已没有了痛苦之色，显得很安详。睡着的他倒是安安静静的，竟然有几分龙皓天的气质。说起来龙皓天和龙皓风虽然性格天差地远，但单看容貌真是一摸一样，大约是双生子的关系吧？小几岁的龙皓云就大不一样了。
　　皓天......卫清痕忍不住又想叹气，等龙皓风能够赶路就应该回京了吧！可是他还没理清对龙皓天的感觉呢！
　　龙皓风说他喜欢皓天，可那就是喜欢吗？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所以不明白喜欢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只知道，他想看见龙皓天真心的笑容，仿佛那就是他渴望已久的珍宝......
　　卫清痕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京城，皇宫的御花园，龙皓天也在思念着他。
　　"陛下，夜深了。"柳无心来到他身后。
　　"你先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龙皓天淡淡地道。
　　"陛下是在担心河南的事？"柳无心道。
　　龙皓天摇了摇头，河南？当然是担心的，不过那是皇帝的责任。而他龙皓天这个人，担心的只是远在河南的那一抹流动的阳光。
　　"睿亲王和三皇子也在河南吧？"柳无心突然道。
　　"嗯。"龙皓天应了一声。
　　作为暗影的首领，柳无心是唯一一个知道龙皓风秘密的人。
　　"陛下，怎么了？"见龙皓天脸上突然掠过一丝痛苦，柳无心慌忙道。
　　"没事。"龙皓天道，"只是这几日右肩偶尔会作痛。"
　　"是不是陛下太操劳了......臣立刻去请太医。"柳无心说着，转身就走。
　　"不必了！"龙皓天阻止了他，一声苦笑，"我没什么事，恐怕是皓风那个混小子又不知惹了什么祸了。"
　　"睿亲王？"柳无心迓然道。
　　"我和龙皓风是双生兄弟，小时候只要一个发烧，另一个也立刻会发病。现在虽然没那么强烈了，但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伤痛。"龙皓天眼中又浮起了一阵忧色。
　　皓风应该和清痕在一起吧？皓风受伤了，清痕呢？他又怎么样了？
　　龙皓天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把卫清痕看得比亲弟弟还重要，只是，绝对不能忍受以后再也看不到他的痛苦。
　　"是否让臣派遣暗影所属接应？"柳无心道。
　　"如果以皓风的武功都应付不了的话，别人去也只是给他添乱。"龙皓天摇头道。
　　柳无心正想再说什么，空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然后一点白光流星般地向着龙皓天冲下来。
　　"陛下小心！"柳无心急道。
　　"无妨。"龙皓天制止了他拔剑的动作，抬手让雪鹞落在自己腕上。
　　"这是......"柳无心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琴剑山庄的信使！"
　　"原来你还很出名啊。"龙皓天笑着摸摸雪鹞的脑袋，从他腿上取下竹管。
　　雪鹞亲昵地在他手上蹭蹭，振翅投入夜空。
　　取出密信，龙皓天一下子变了脸色。
　　信纸是一幅衣服上撕扯下来的碎片，字是用炭枝写的，显然写信的人非常匆忙。展开布片，只有几个非常潦草的字迹：
　　海若烟造反。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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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呢！"夜华骑在马上，望着远方翻滚的黑云喃喃自语道。
　　"将军！"一个副将从队伍后面跑上来。
　　"什么事？"夜华道。
　　"有个自称是新城县令的人求见将军。"副将道。
　　"新城县令？"夜华心中一紧，新城也是受灾县，这次他也见过新城县令，印象中那个姓穆的年轻县令行事稳重，又正气十足，这回突然私离汛地到此，莫非出了什么大事？想到这里，他连忙道，"快让他过来！"
　　"可是......"副将面有难色道，"虽然那位县令印信无差，但是他的两个随从都很可疑，一直用斗篷遮着脸，要是......"
　　夜华看看天色，沉吟道："算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把他们带去我的营帐。"
　　"是！"
　　禁军果然是天朝最精良的军队，很快的，平地上就出现了一座整齐的军营。
　　新城县令和奇怪的随从吗？夜华一边沉思着，一边走进了帅帐。
　　"新城县令穆少卿，见过夜大人。"一身便服的穆少卿行礼道。
　　"免礼。"夜华虚抬了一下手，眼光很快地扫过他身后的两人，果然如副将说的，都披着宽大的连帽斗篷，遮住了脸部。
　　"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穆少卿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两名卫士。
　　夜华看了他一眼，挥手让守卫出去，然后沉声道："究竟有什么事，你可以说了。"
　　"夜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啊，也不怕我们是刺客么？"斗篷下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你是......"夜华不禁浑身一震。
　　"穿这玩意儿真是气闷死了！"左边那人一下子甩掉身上的斗篷，露出他俊美的容颜。
　　然而，夜华看到这张每天都要见到的熟悉容貌却不喜反怒，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切！我就说骗不过夜华吧！"龙皓风回头道，"这木头虽然脑袋顽固了些，却是我哥的得力助手呢。"
　　"明明是你演技太烂！"卫清痕也脱掉了身上的斗篷，不屑地道，"皓天哪有你这么没气质没格调的！"
　　"你想打架啊！"龙皓风转身与他对视。
　　"我不欺负伤患。"卫清痕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