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也来不及了。益虫没有药虫镇压,总有一日会把我也变成全无心智的怪物。」
他一言不发,默默看着火光。觉得戚澜紧紧挨着自己坐下,身躯温热,显然有些失温。可是和自己被河水
泡得冰凉的躯体比起来也暖了许多。
神思转动时,却忽然被紧紧抱住了肩膀。戚澜的头也蹭在颈窝中喷着唆昧不清的炽热。身侧和戚澜贴的严
丝合缝,忍不住微微放松了力量,就立刻被拉进了那人怀中。前面的火再一烤,熏得他也觉得有些发热。
魏紫给戚澜搂住也动不得,恍惚想起二人曾于严冬被困在山道中,那晚他也是这样将自己向着火紧紧地搂
住,不敢触自己身上的伤痕,在自己耳边说些不着边际的笑话咬牙苦挨。
忍不住一阵情绪直逼心尖,刹那间转过千万个念头,突地冲口而出道:「你为什么要跳下来。」
第九章
戚澜身子一僵,呼在他颈窝里的气息也停了,两人靠得极近,似乎还可以听见他胸腔内心脏异常躁动的频
率。手将他扣得更牢,仿佛竭力忍耐般地默默无语,却把牙咬得咯咯做响。
魏紫身子一动,想要扭身而起,可是戚澜便如铁箍似的纹丝不动。
魏紫挣得乏了便不再动弹,只是对着火漠然坐着,心中惶然之下气力消减,面上又罩上一层青幽的色泽,
浑身疲乏之极竟然连呼吸也变得微弱。戚澜靠在他颈项上,虽然瞧不见他的样子,可是脖闲的脉动却变得缓慢
许多。
他心中骇然,连忙抬头扳过那人的头,却见那张倔强寡淡的脸上浅浅的怆然之色。
他心头一揪,涩然道:「我不知道,原来我心中牵挂你到这样的地步。我以为和往常一样,事情遂了愿,
牺牲什么也能不在乎。我骗你是故意,也是真的。可我心中爱你,却也绝没有半分虚假。从今以后,我再不放
你去了。」
魏紫冷冷道:「我不会再信你。」说罢就要起身,可这一动才惊觉自己居然浑身酸软。他与蛊虫共存五载
,一旦那鬼虫游走过度,则身体自然而然会压制。此刻他心绪动摇,益虫游走太烈,浑身的力量都用在压制它
们暴动上,便因此失了力气。
从五年前被宗主捡回冷水庄起,见过太多压制不住益虫最后变成怪物的人。苦苦求生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变成疯狂的野兽。
别人不知冷京的底细,只道他是富贵商贾,他却知道的清清楚楚。冷京之所以能够胜走于这反复王朝的斗
争之中尚且游刃有余,正是因为他乃是南疆蛊师中的佼佼者。在南疆说起「蛊医毒皇」谁都知道说的是不老不
死的「鬼府君」,南疆传说中他是不老不死,精通益虫操鬼的仙,却不知他是最残酷的魔。
他不老不死的代价是以少年人的身体做为容器,盛放自己的魂魄,一旦身体衰老便立刻抛弃更换。他忠心
耿耿的部属随手可得--只要有死人的地方,死尸就是他最忠诚的工具。千人万人,属下敌人,只要丧失生命都
不再有差别。
他的益虫用在死人身上,便成蛊尸,用在垂死之人身上,便成蛊人。垂死之人用药、拘魂,倘若撑不过益
虫发作,便会发狂异化,成为怪物。
活人会被杀伤,死尸却不会再亡,和冷京对抗的活人,只不过在自寻死路!而背叛他的部属,也绝对没有
好下场。
魏紫苦笑,自己简直是疯了,明知道没有药虫压制蛊咒无疑是把自己的命悬挂在细弱的丝线上怕这个男人
陷入险境,怕这个男人被人伤害。明知道危险却还是不管顾地把自己全部牺牲。
原来自己终究不能让他也这样成为傀儡、终究也不能让他被另外一个灵魂占据身躯。
戚澜却认作他闹别扭,心下喜欢,略略擦着他耳边道:「你不信也无妨的。」
魏紫挣扎道:「你放了手。我气力全失,你便如此欺我,还说什么信你!」
「这一次你走不了,我也不肯放你走了。」戚澜在他颈上轻轻啄吻,迷茫地道:「你心里为什么要搁着我
?我逮住了你就不肯叫你再离开了。我会榨干你的骨血,倘若我再把你害死了你叫我可怎么办?」他不知道是
在问怀里的人,还是在问自己。
魏紫那怒意不散,只是低吼道:「我不信你!你放手!」
戚澜轻声道:「你还是这样执拗,你错在不该告诉我你动弹不得了......」说罢强行掰过魏紫的脸庞,薄
唇在眼睫之间不住舔舐轻啄,手却已经滑人了那人的领口。算计也罢,利用也罢,这一次绝不肯放开这个被自
己刺得浑身是伤的倔强傻瓜。
魏紫面上拢过一袭薄红,青白面容之下甚是清晰惑人。
高热的手指延着冰冷的肌肤寸寸揉按,沿至尾椎处着力按下,勾惹厮磨之间直引得他颤抖不止。
倘若从一开始便不再想去信任,又何至于弄得这样狼狈?被他紧紧地捉住,走不开挣不断。明明只是想好
好地护着他,守着他,只要他活了下去,不再去招惹那份心思。为何还要这样来挑拨他的痛处?为何得到之时
才知时刻都需提心吊胆?
魏紫心头撕扯,手足却再无力道。血淋淋地尽是薄如刀锋般锐利的绝望。
「我是已死之人......你难道便不觉做呕......」被毒虫蛊药侵占多年ⓓⓜⓕⓠ的
身体竟然抑制不住地有所反应。益虫的狂烈似乎找到了新的宣泄方式,竟而转作最原始的冲动,烫贴着五脏六
腑翻滚鼓动。
戚澜只觉得胸口宛如冬日遇冰,寒凉一片,身下之人明明情动如潮却依然浑身散发出宛如困兽一般的惶惑
。即便无力反抗也是哀绝怨愤,恨只恨五年前那一夜欢好里藏了太多机关算尽,刺得他遍体鳞伤。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当日何尝不觉得以眼前这一人的性命换自己全盘胜局是绝妙好计?可是如今才
知......不过是冤孽。自作聪明换得的不过是一次次寂寞的夜里会不断地回忆。
寂寥铭心,无他不解呵。
今日倘若不是他蛊虫暴烈游走,只怕自己休想近他分毫。得寸进尺地直接探舌轻舔上他的比常人偏向紫色
的薄唇,撬出他牙关中紧锁住的压抑喘息。交缠半晌才放开他已经被润泽地水湿的薄唇,两人的津液混杂流淌
,浸染得魏紫颌下脸边一片煽情的闪光。
挑惹之间,尽是癫狂无尽的风流手段,枕席伎俩。膝盖在魏紫胯下动作压擦,分明是要不顾一切叫他沉没
其中欲罢不能。看着他扭曲忍耐的面目,竟然只觉得实是可爱之极--
那人似乎知道叫骂无用,终于不再言语,只是喘息低吟。眉峰紧锁间不但面红眼迷,连耳上都扑出一层淡
薄红彩,看得戚澜越发难以自持。
「无论生死,紫......这次我再不会舍下你。你是我的,再逃不去了。」明知道他再不会轻易信任,却依
然要字字留心,向他道明。不肯多给那人半分喘息之机,戚澜终是紧紧吮住了他的胸膛一阵吮噬--宽厚的肌肉
下心脏跳得过于轻浅,频率虽快却依然昭示着那人的与众不同。不紧不慢地掰开魏紫紧握的手指,逼着他和自
己一手指掌相扣。
「戚......三......」身躯厮磨,他张口无声地叹息。他分不清是被蛊药的发作抽去了气力,还是被那句
在耳边轻轻穿过的微热卸去了劲道。
「我--不信你。」他闭上双眼,却只觉得更多的炽热拉磨,可是一字一句,却真真切切!
不能信......绝不能信......便是信了,也绝不可说信......
他......已经没有把握再承受一次......刀入肌骨,箭穿五内......
还有......心,如死灰。
「不打紧......原也没有要你信。」戚澜淡笑,宽掌在那人胯下轻薄一握,劲道使得巧妙异常。
白光闪过,魏紫只有闷哼一声,由着对方牢牢把自己拥住,戚澜匀称的骨肉之间播散着不可思议的热力,
和自己的低温形成鲜明的对比。长时间的侵蚀之下让他几乎错以为自己也有几分热度,还是个活物似的。(左
岸)
扬起嘴角苦笑不已,宗主知道不晓得要做何感想。堂堂「蛊医毒皇」,因着能酒够操控他人生死的异能蛊
术尸兵而受到权贵拉拢,轻而易举就为自己谋求到一个个年轻身躯寄宿自身魂魄的不老不死之人--有怎样的心
机、怎样的才智。
可是如此一个人千辛万苦辛苦做出来防止属下叛变的益虫,竟然还有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用处,居然在
发作之时却只是正好便宜了戚三跟自己--行房。
原来千辛万苦得到的东西往往又可笑无聊。
肌理拉扯,异物侵入几乎就在瞬间。即使早有预感却还是止不住那心口的痛感撕裂般地蔓延。一如绵絮飞
满天,那痛,亦飞满一身地霹头盖脸扑面而至。
一时间房内只余两人粗重的呼吸。他本不畏疼痛,只是益虫游走又是不同。此刻这些鬼虫竟然也给这癫狂
之事引得越发不安份,撞在他心房之上叫他痛得几乎昏迷。
「紫......」戚澜不知何时已经放开本来一直紧扣的手,带着一脸朦胧不清地表情望着那个着力忍耐疼痛
的熟悉面孔。双手烫贴在那凌厉的腰线之上,内里的温度大大高于体外,只是和自己相比却依然只能算是微温
。
满心的盘算只在那人张开眼的刹那间被冲得一干二净,戚澜忽然异常恐慌。即使知道看见那个人的怒意是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没成想看到的却是那双眼里下意识地迷茫。仿佛名种梅林中疏枝斜逸似地伶仃倔强,
那神色只是微微地,却刺眼到叫人无可救药地感觉到寂寞沧凉。
神智在火光摇晃间变得恍惚,下意识得抽动身体,艰难地前后拉扯牵动。那人吃痛,全身肌肉紧紧绷住,
紧窄的甬道抽磨之下抽搐不断,只是一味将自己的火热部位咬住不放。虽有七分的消魂,却还有三分是在苦不
堪言。
可是戚澜却不愿停。仿佛这般纠缠就可以天长地久。几乎是脱失理智地将头埋在他的颈肩,一双略带薄茧
的手箍住那人的腰不住地向上撞击,蛮横放肆地索求几乎如同饥饿的野兽要将唯一可以维持生命的食物连皮带
骨一同吞吃蔼入腹......
可怜魏紫此刻恍惚是置身于滚水之中,痛感亦有,情欲之快亦有,交织一处,磨得他几欲就此晕旋窒息。
胯间滑腻异常,麻痛交织,然则此刻也只能任由他为所欲为,任意而行。
直到被那人逼得忍不住下体一阵阵剧烈地收缩痉挛,犹自将喉间的呻吟紧紧合在口腔之内,可是一双手却
不听使唤,握住了压在身上那具身体宽阔的背脊,十指几乎嵌入肌理!
魏紫在朦胧中只听见自己一声长长的叹息。恍惚错身至五年前的那一夜,还在全心全意地信任,还在全心
全意地爱--哪怕惊慌窘迫,还是觉得忍不住的雀跃。他忽然觉得疲倦之极,缓缓合上了双眼。
梦中尽是那人声声呼唤,深情款款。
戚澜醒时天已大亮。日头晒在洞外,懒洋洋地伸了些进洞口地方。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好在余热
未消,也并不觉得很冷。戚澜张开眼便瞧见了魏紫的后脑,其时发丝干爽委陈,少许披在肩头,和自己的头发
相互缠绕。只因湿润的时候便是如此,干了之后不少都结在一起难以拆分。
他心头一动,忽然有几分欣喜,想道:「人都说结发之爱,份属夫妻。我和他这就如同结发一样了。只是
大家都是男人,可不知道谁是夫谁是妻?叫他给我做妻子,那是绝不可能的。他的性情又哪里像是个女子了?
」
他深知魏紫的个性,从来没有一刻将他当做了女人,哪怕倾心相爱也是不知不觉。此时候这么想来颇觉可
笑,便打住不想。这里面也难免有个下文,倘若魏紫不是妻,那么难不成自己是么?这也是决计不能的。
他胡思乱想地够了,伸头去看魏紫的情状。但见那怀里的人依然气息微弱,沉睡不醒。搭脉仍然是细弱无
力,似乎将死,可细究则内里又暗暗有一股平稳。戚澜见惯不怪,却知道这是应有之象。他身躯给魏紫压了一
夜,半边都麻痹了。
这时候想动固然血气不顺难以为之,心中倒也真的不愿意动弹。只盼能够一直这么将他抱在怀中,永远也
不要瞧他那个对自己以家仆自居的可恼样子。
又过得一会儿,只觉得腹中空空如也,不由苦笑。心说:「倘若不去找些吃的,饿死在这个地方那可真是
难看极了。何况他这个样子,再不吃些东西,喝些水,怕要难受得更厉害。」他看看天色大亮,想来也不会有
什么毒虫猛兽出没。何况离水流不远,当下就轻轻将魏紫放平,把自己的外袍给他盖了。
看他沉睡之态,又忍不住俯身在唇边轻轻一吻,这才起身活动一番出去找水寻食。
戚澜幼年曾经在西北各处游走近十年。对于各种植物动物的习性了解不少。不多时就拔了些野菜山菌,还
想捕捉野物时,身上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得又从附近寻了一个破了一半的头盔--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被
敌人削飞了脑袋,头盔这样滚落下来,磕扁一角,还有被砍破的地方。总算可以盛水。
他在急流边洗刷几次,喝了个饱,再装好一盔清水,慢慢地往回走去。
他虽然做的顺利之极,可是毕竟重伤力衰,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完事。走了不多远,忽然听见蹄音大作
,他心头一凛道:「糟糕,这地方如何会有这么嘈杂的蹄声!这季节不该有野马出没,那么......那么......
」
他深知戚绪的残部绝不能此刻还剩下这样多的马匹,心下骇然,立刻知道乃是和戎人的骑兵趋进。饶是他
机变多智,这时也浑身冷汗淋漓。和戎人性情暴烈好杀,对付敌人从不手软。但有俘虏落到他们手中,往往死
地惨不堪言。
此刻若是讲些什么义烈气节,全是白搭,不但无益,反而愚不可及。
他心中暗道:「此刻我若躲藏走避,定然无妨。可是紫还在洞中,一旦他被那些和戎人瞧见,又或是出来
寻我,被他们发现,那绝无幸理。我要是回去了,也一样是危苦累卵。我现在可是走了,还是回去?」
他一生趋利避害,虽然不至于害人至深,可一旦有事必然牺牲他人保全自己。此刻遇见危机关头,几十年
来的想法自然而然又生了出来。手足一动,那半盔清水就溅出少许,丝丝凉意渗透肌肤。
他浑身猛然一震,将于转身向山洞慢慢摸去,心中知道,自己并不是只想要得到魏紫这人,而是从今往后
真真正正再也没有勇气舍下心尖这块血肉了。
他才走出数步,就听见后方有人连连喝叫叱吒。他回头一看,登时吃了一惊。原来竟是一队和戎兵围着一
名青年将官战个不休。那青年不过二十岁年纪,战衣染血,接战时一声不吭,只是闷打。
眼见和戎兵勇一个个被他挑下马去,他似乎也被伤了几处。戚澜心中暗道:「这人是谁,怎么瞧着有些眼
熟。」猛然间想起一个人来,忽然浑身一震,忍不住脱口而出:「木岚!」
一眼望过他行来的道路,竟是血海一般。越是往远处,越是血气冲天。显然刚刚追逐他的和戎人远不止于
此,而他为主帅,也不应只身而出。这一场酷杀只怕是双方都在短短的几里追逐之中便已死伤无数。
戚澜此刻力气还不如一个寻常的农人,只有在一边看着。但见木岚手起剑落,又有两个和戎兵卒被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