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色之恋Ⅱ ————榎田尤利

　　「哦……是这样啊……」

　　「柳田，别说了。你这个大嘴巴的毛病就是死性不改。还有，你不要每次都夸大其词。」

　　「可是就我所知，敦彦本来就是这样——」

　　出手迅速。

　　三两下就玩腻了。

　　对象一个换过一个——

　　「吾妻，他的话你别当真。这家伙八成是喝了酒胡言乱语。」

　　讨厌啦，王子泽，你干嘛紧张兮兮的。那种老掉牙的陈年往事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管伊万里以前的为人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

　　反正时光也不可能倒流。要是有哆拉A梦在的话，或许另当别论。

　　「我、我要回去了。王子泽，明天见。」

　　「吾妻。」

　　「柳田先生，你的舞跳得很棒，以后也请好好加油。」

　　「真的吗？谢谢。」

　　我告别了他们，向车站走去。

　　走到一半时，天空开始飘起小雨。唉——我把伞留在公司了。前几天才得过感冒，不小心一点不行。时任的事情还没处理好，现在绝对不能请假。

　　……烦人的事一椿接着一椿，总觉得有点弹性疲乏。

　　鼻头阵阵发酸。或许是压力太大了吧。就这点来说，我也慢慢像个上班族了呢。

　　雨好冷。幸亏面摊离车站不远。

　　正当我通过剪票口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萤幕上显示伊万里敦彦五个字。

　　不知为何，我并不想接。

　　真奇怪。刚刚我还那么渴望见他，下午在办公室也动不动就想到他。

　　傍晚听他说临时有要事，我还感到好遗憾。

　　手机不断响着。站在隔壁的大叔一脸纳闷地瞄向我，似乎想问我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佇立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只是出神地看着手中的手机。

　　手机跳到语音信箱，终于复归沉默。

　　伊万里很少留言。他说不喜欢对着机器讲话。这点大家都—样。

　　在月台等电车时，手机又响了。仍然是伊万里打来的。我没接。将手机铃声改为震动。

　　现在听到伊万里的声音，我会不知如何自处。

　　被那独特的磁性嗓音呼唤名字，我一定会阵脚大乱。这么一来，他马上会发现我不以劲，然后追问到底。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到时候我该说什么。

　　说我碰见柳田擢里，他说你以前是个花花公子，其实你们曾经交往过吧？你到底有过多少辉煌的战绩？对你来说，玩弄我是不是就跟扭断婴儿的手一样轻而易举？

　　——看，我脑袋里浮现的都是些明了也是白问的东西。

　　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想知道些什么。

　　有生以来头一次这么举棋不定。

　　我望着打在车窗的雨滴，发现在自己心目中，伊万里已经占有无可取代的地位。这令我更加坐立难安。

　　凭我，配得上伊万里吗？

　　我明白自己情绪不稳定。禾森和时任的事一下子接踵而来，我再坚强都抵挡不住心情低落。给我一段时间，我就会平静下来了。

　　我淋着小雨，无精打采地慢慢走回公寓。幸亏雨没有下得更大。仅管如此，我的西装也湿答答了。这种便宜货的防水效果并不好。我稍微加快步伐。还是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吧。

　　走过最后一个转角，我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公寓楼梯下有个高大的人影。

　　「伊万里？」

　　「——你没带伞吗？吾妻。」

　　「你……你怎么来了？」

　　「我打了好几次手机，你都没接——」

　　「喔……我在电车上，所以……」

　　「喔。」

　　伤脑筋——来得真不是时候。

　　可是我也不能赶他回去。伊万里特地跑来，我心中忧喜参半。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会不会打算留下来过夜……我现在没信心应付他啊。

　　「今天加班吗？」

　　进了房间，伊万里如此问道。我一边从衣橱取出专为伊万里准备的大尺码家居服，一边回答说：

　　「嗯，传票积了不少，所以整理一下——回来的时候顺便跟王子泽去吃拉面。」

　　「……你们感情真好。」

　　「是啊，最近几乎都跟他一块吃晚餐。我们刚好坐隔壁嘛——哇！」

　　伊万卫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伊万里，你的衣服……」

　　「湿了也无所谓，我想抱着你。你感冒好了吗？」

　　「嗯……好得差不多了……」

　　从背后渗透的，伊万里的体温。熟悉的古能水香味。在颈项摩擦的略粗头发。

　　都—样。

　　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可是——我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僵硬着。

　　被长臂环住的我如果就这么放松力气，就能安安稳稳棲息在伊万里的怀抱。可是我办不到。我呼吸停滞，全身依旧紧绷。

　　「吾妻。」

　　耳际下方被印上轻吻。伊万里的嘴唇触上我冰凉的肌肤，带来一阵暖和。可是，我无法陶醉于那份温暖。我到底怎么了？

　　我会忍不住地想：

　　他前一刻是否也跟别人做过同样的事？

　　为什么现在又换成了我？

　　他是不是跟那个人——跟柳田擢里也做过？

　　「吾妻？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肯看我？」

　　「我只是有点累。最近工作出了一些麻烦。」

　　「什么麻烦？」

　　「反正就是很麻烦啦！」

　　「这种说法等于是在唬弄我。」

　　我自己也知道。可是，我实在不想把自己弄丢资料的糗事说出来。更何况，伊万里才刚出差回来，一定也累了。

　　我挣脱伊万里的臂弯，把居家服递给他，匆匆逃到厨房。

　　「……要不要喝咖啡？」

　　「吾妻……？」

　　「啊！你喜欢的咖啡豆用完了。我最近没去星巴克补货。抱歉，喝即溶的好吗？」

　　我干嘛一口气说个没完没了？这样伊万里会起疑啊！

　　地板发出吱轧声。我的肩膀不觉一颤，伊万里站在我正后方。那股压迫感——虽然他本来就是个高大的男人，我却从未发现他给人的压迫感这么大。

　　「奶、奶精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搞不好已经过期了……啊！你又不放奶精，其实也没差喔！我偶尔也喝喝看黑咖啡好了……」

　　「吾妻。」

　　手臂被一把拉了过去，劲道强得令人生疼。

　　「伊、伊万里——」

　　伊万里面对面扣住我的双臂，居高临下盯着我。好可怕。

　　为什么摆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你到底怎么了，吾妻？」

　　「我很好啊？」

　　「你一直在躲着我。」

　　「我哪有。」

　　「——是不是跟王子泽有关？」

　　王子泽？干嘛扯出王子泽？难道他怀疑我跟王子泽有不清不白的关系？

　　我是个那么随便的人吗？

　　「你想太多了吧……」

　　「那，那包烟怎么解释？」

　　烟？

　　我追随伊万里的视线看过去，桌上确实摆着红色包装的万宝路。

　　「那是王子泽的吧？」

　　「的确是他的——我上次感冒……就是我们去看芭蕾舞那次，他忘记带走的。你不是也知道王子泽那天留下来过夜吗？」

　　「我当然知道。」

　　伊万里深深蹙起双眉，一字一句沉痛地说：

　　「我打电话说要来看你，你却不要我来。我想忘也忘不了。」

　　「我总不能把王子泽赶走，另外叫你过来吧？这样我很难跟人家交代。」

　　「——这个我知道。可是，时任说……」

　　「时任？」

　　暗叫糟糕的表情在伊万里脸上稍纵即逝。虽然只是眉毛稍微动了一下，却躲不过我的眼睛。别以为瞒得过我。

　　「时任说什么？」

　　「没事……他没说什么。」

　　伊万里恢愎面无表情的脸，缓缓闭上眼睛再打开。那是他用来冷静自己的老习惯。

　　「既然没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只是常听他说你跟王子泽很要好——每天都如胶似漆，一起工作得很开心……」

　　「常听他说……？」

　　换言之，时任常跑去找伊万里啰？

　　我一直以为伊万里本身也有忙不完的工作，大概没空理他，现在看起来，时任在公司跟他见面的机会搞不好还此我多，我跟伊万里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交集。

　　为什么你可听信那种人的话——

　　我说下出口。要怪也要怪我自己一开始老是替时任说好话。因为我以为他们一样聪明优秀，说不定地谈得来。

　　「我们哪有如胶似漆！我跟王子泽虽然没有你忙碌，也不至于闲到工作中还无时无刻腻在一起好吗！」

　　「那就好。」

　　「本来就没什么不好。」

　　「——我可以吻你吗？」

　　被他这么见外地徵求同意，我不由得愣了一下。到底怎么了？今晚好像全部都走样了。

　　伊万里也好、我也好，统统都走样了——

　　「嗯……」

　　我闭上眼睛，迎接理应熟悉的嘴唇。四片唇瓣浅浅厮磨的温柔亲吻，持续了好一会儿。

　　「……啊！」

　　冷不防地，伊万里宛如被什么附身般，激狂地展开肆虐。

　　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我被撬开嘴唇，侵入牙关。舌尖如灵蛇般霸道地卷上我的舌瓣，亟欲将我吞噬。

　　我被压倒在床上。

　　略过了领带，直接把衬衫衣摆从长裤里扯出来，伊万里的手沿着我赤裸的肌肤滑入。胸口、侧腹，仿佛在确认我骨骼的形状般粗鲁摸索。

　　「伊万里，等一……呜！」

　　大掌一路而下抚摩我股间的膨胀，我的分身依然无动于衷。或许因此惹毛了他，伊万里抽掉我的皮带，连里带外把我的底裤和长裤一并褪到膝盖。被他这么用力硬扯，我的肌肤被衣服摩擦得好疼。

　　从没见过伊万里这么性急。

　　蛮横卷起的衬衫和领带紧紧勒着我的脖子。

　　「我，我的喉咙……好难过……」

　　伊万里咻的一声老练地抽掉我的领带，却没有脱去我的衬衫。裸露的范围唯有胸口到膝盖一带，这种既难堪又近似遭到强暴的模样让我很下愉快。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伊万里做爱一向喜欢玩点小花样，但主要是为了增进情趣，绝不会真的强人所难。但现在……

　　今晚的伊万里——完全不同。

　　「等一下，伊万里，我不喜欢这样！」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好痛……好痛啊！」

　　裸露的乳首在舔吻前遭到了啃咬。

　　「不是跟你说会痛吗！快点住手！」

　　「为什么拒绝我……吾妻，为什么……」

　　伊万里死死压住使劲挣扎的我。肉体的推扯，我们宛如在吵架。

　　「为什么？你太反常了。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哪有躲着你！我只是不喜欢这样！」

　　「你的确在躲着我。刚刚看到我的时候，你的眼神……看到你那种表情……你以为我不会心痛吗？」

　　那种表情……？

　　可是……那也是你……！

　　「那也不能怪我啊！明知道某某人来找我之前才跟别的男人约过会，我就算少根筋也挤不出笑容！」

　　「——你是说櫂里？你怎么会知道……」

　　伊万里的脸色大变，长眸窜过一抹明显的动摇。

　　可恶……为什么不像平常一样，酷酷地跟我说「没有这回事」——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惨了，怎么会穿帮」的表情……！

　　「不是……吾妻，你误会了。我跟櫂里只是一块吃饭聊天而已。他说他最近跟情人处得不是很好……他的确引诱过我，可是我无意跟他旧情愎燃，也不想跟他搞一夜情……」

　　——旧情愎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