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变成真的。
两人这样赤身抱着,亲吻,甚至,进入。不敢相信。
可是,下 身被紧紧包围着、挤压着的感觉,真实的颤抖,粗重的呼吸,全身的感觉就像是一张绷得越来越紧的弦,血液与感觉都集中到同一个地方,头脑中只剩下快速的抽动这样一个念头。
什么也想不了。无法思考。
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些微的空虚,些微的满足,但好像,还会有更大的欢娱在前面,推着自己狠狠的在这人的身体里抽动。
“嗯……”这人咬着下唇,有些颤抖的扭动着身体。董飞峻紧拥着他,安抚性的用唇去轻吻着他的脸、他的眉。身下的感觉越来越集中,酥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种感觉推动着他更快的动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在等待着一种极致的欢娱……
爆发来临的时候,董飞峻能感觉到身下的人也在剧烈的颤抖,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从某一点散了到全身,一直到身体的每一存皮肤。头脑此时一片空白,却无比的满足,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轻轻的抱住了身下的人,随着他一同颤抖。
随后,他狠狠的抽动了几下身体,才缓缓的退出来,深吸着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苏修明依然微闭着眼,不过从他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他刚才也经历过同样的欢娱。董飞峻忍不住凑过去亲亲他。忽然,那人伸手抱住,回亲了一下,然后张开眼。
“景轩。”董飞峻靠过去,将头轻轻的与那人靠着,唤道。
“嗯?”苏修明懒懒的应了一声。
“景轩……”他似乎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单纯的想唤着他的名字。
苏修明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不是应该说些什么吗?”
说些什么?董飞峻头脑里还完全没回过神来,显得很是迟钝。“说什么?”
苏修明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学给他听:“你应该说——‘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董飞峻再度被口水呛了一下,猛然间又咳嗽起来。
夜深了,寂静的院落里还听得到外街上巡夜更夫打梆子的声音。而房间里静静的。两人很随意的靠在一起,同盖着一床薄被。
刚才发生的事想起来还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虽然似乎已经可以放心的觉得幸福了,但仍然有些隐秘的激动心情在胸腔中乱窜。随着这样的心情,董飞峻伸手将苏修明向自己这边圈过来一些,让两人靠得更近。
这种时候,不可能睡得着觉,两人就这样平躺,一动不动的靠着。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直能这样下去。
可是,两人都不可以背弃自己所属的立场,必定免不了会有很多不能如意的时候。记得在离城的时候,曾听苏修明说过一段话:“所谓身份,于浪荡子而言,倒真是无上的荣耀;于你我,说不定倒只是桎梏罢了。”现下想起来,果真如此。
两人这样的频繁往来,根本已经瞒不过有心人的耳目,再加上,自己在公堂之上曾表现出那样的态度。就算别人一时之间想不到两人真实的关系,也一定会觉得两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私交极好,有些偏离自己本应属于的立场了。
很多事情,果真不可以外露。
只不过,以自己的性子,始终不可能做到像苏修明一样。想他在公堂之上情绪丝毫不见起伏的表现,任谁都看不清他心下真正的想法。这个人由小自今,果然是受到了不少的磨练。
定王处心积虑的培养出他来,会容忍他发生这样的事么?
想到此处,不觉得有些微微心惊。
“我们的一切,都是父辈给的。”苏修明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在想这个?”
董飞峻没料到他忽然开口,应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知道?”
苏修明轻笑了一下,道:“我希望你在想这个。”
董飞峻转过头去看着他,没想明白他为何这样说,只得把自己刚刚想过的话说了一遍。苏修明听到话题涉及到定王,先是听着,隔了一阵,才开始说话:“我家兄弟,都是分开几处养的。自小的时候,我跟三弟景赐两个人住在榆城。有一天,景赐突然来找我,说他让一个婢女有孕了。”
董飞峻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只静静的听着,只听得苏修明继续道:“那时候景赐才十三岁,我已经十六,算是成人了。我们家家规极严,景赐十分害怕,跑来找我——当时我替他承了下来。”苏修明说到此处,忽然顿了一下。
“后来呢?”董飞峻不由得问。
“后来我被父王打了个半死。伤好之后的某一天,被家臣带到一个塘堰边,我看到了那个婢女的脸。全身绑着,沉在水里。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起。”
董飞峻忽然觉得全身一阵发凉,不由得紧紧握住了苏修明的手。身为自小富贵的世家子弟,让身边的一个婢女有孕,这是多么普遍的一件事。一般家里遇到这样的情况,大多是将那婢女收房,生下的孩子虽说是庶出,至少他拥有了出生的权利。
如果,带着自家骨血的孩子都可以溺杀……董飞峻没有办法预计两人将会遇到什么事。
一阵沉默。
有些话点到即止,都是灵透人,不用再说下去。这样的路,注定很难,甚至,或许会很短。有些事,其实之前有很多的机会可以避免走到现在这种状况,不用面对开始,便不会感觉这样艰难,但,这种事情又怎么会受理性的控制。
既然如此,那便尽最大的努力,走到尽可能远的地步吧。
“明日便同去榆城吧。”董飞峻忽然开口道。这一场并不算远的远游,甚至说不定便是两人可以留下的最后的回忆。
临水国的制度,分封的藩王定期会回朝,不带兵丁,只身在京里住一段时间,任国君考察。这是开国之初,为了确认藩王的忠诚而制定的规矩。如今虽然藩王的权力已经很大,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这样的制度不曾更改。
三个月后,就是定王的回朝之时。
也许如今定王这边的毫无动静,只是在放任自己儿子本性中的一点任性,就如同在离城的时候,给予一切支持让苏修明去打那样一场仗。但,不会没有期限,不会没有代价。说不定,定王回朝之日,就是他要收紧口袋的时候。
“恩。”苏修明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话。
董飞峻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奇特。之前曾想过这样的场景,觉得一定会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真到这个时候,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了。一时甜蜜,一时担忧。
整个晚上,直到睡去之前,都是这样的感受。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想来是早已起身。董飞峻自己在寝房里整理了一下,然后才跨出门去准备找人。
寝房出去,只有唯一的一条路。是经过正厅。
然而正厅里,此时却有人在说话。
董飞峻觉得有些奇怪。仆从昨日已经被打发回自己家去了。谁会在正厅里说话?一边疑惑,一边靠近了去听。但是,待到分辨明白这两个交谈的人的时候,却一时愣在那里,不知道做何反应。
两个声音,一个是苏修明。这不奇怪,昨夜他就是在这里过的夜。
但另一个,是董伦。
前面的话隔得远了听不清楚,等到靠近到可以听清的距离的时候,正听得苏修明笑道:“董相何出此言?”
从门缝里看过去,苏修明的头发有些微乱,斜靠在太师椅上,含着笑,却隐隐然透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再细看,因着昨夜衣衫是乱丢成一团的缘故,此刻穿上可以看出有些皱。甚至,这人的下唇还有点肿。不知道为何,虽然两人是在正厅里坐着交谈,董飞峻却忍不住要想到四个字——捉奸在床。
正想着,董伦说话了:“世子清晨出现在犬子房内,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资?”
董飞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便继续凑过去一点听。只听得苏修明很快的接下来道:“董相的意思,莫非是觉得此事可以做什么文章?”他不等董伦回答,继续道:“董相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形势。要知道,我父王有五个儿子,董相您呢?”
董飞峻隐约有点明白了。大约是父亲今晨来,撞破了自己的事,想以此跟苏修明谈什么条件?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下有些惶然。昨日里才确定了心意,才这么短的时间,已经就要开始面对波折了么?
“如此逆子,便不认也罢。以这样一个忤逆的儿子,换苏允一个倾注了十几年心血的儿子,倒也很值。”董伦的话语很淡漠。董飞峻虽然明白两人的一问一答,看似平淡,其实都是在寻找对方的弱点,但是父亲的话听在耳中,还是觉得一阵心寒。
“董相谬赞。”苏修明轻笑。“不过,董相若是真作如此之想,就不会说这么多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董伦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董飞峻于是靠得有些近去听。忽然,他看见面对着他的苏修明向他招了招手,随及,董伦的视线也跟了过来。
董飞峻被父亲的视线一扫,还是有些不安。他硬着头皮走过去,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忐忑不安。毕竟是父亲。一直以来被自己敬爱的威严的父亲。虽然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事,但心中却无论如何挥不开一种做错事的感觉。
跨进厅门,低低的唤了一声:“父亲。”董飞峻觉得董伦的视线一直压迫着自己。他抬起头来,试图正视父亲的眼睛。
耳边听得苏修明道:“董相有什么话,不妨当着大家的面说?”
然而董伦却没有继续说话。董飞峻觉得,也许有些话是终究不愿意当着自己的面说?
沉默的气氛相当尴尬。不过似乎只有董飞峻在觉得尴尬。因为苏修明正一边悠然自得的动手斟茶,而董伦用一种父亲对儿子十分失望的眼神静静的看着他,这种不发一言,一径沉默的视线,却让他更加难受。
董飞峻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父亲来此何事?”
董伦却隔了一阵,并不理会董飞峻,只是站起身来,然后走了,甚至也没有跟旁边坐着的苏修明打招呼。当然,两派之间,早就争斗得十分厉害,因此大多数的时候已经不用刻意去做一些表面上的功夫。董飞峻被这样冷了一下,心里闷闷的很是难受。
苏修明微笑着站起身来,道:“走吧。”
董飞峻怔:“去哪?”
苏修明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反问这么一句似的,笑意加深道:“榆城。”
“现在?”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安排停当么,就这么走?
苏修明点头道:“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这人做事,似乎从来都很随性,也可以说是任性。当然,他有他可以任性的道理。大约是因为相信他自己有能力解决任性的后果吧。这样的任性,与思前想后的自己完全不同。董飞峻想,也许这便是吸引自己的一个原因?
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立即便启程。在董飞峻原先的思想里,离开三个月之久,至少是不是跟家里说一声,跟仆从交待些什么。然而苏修明说走就走,似乎一切也不管不顾的踏上了行程。
直到走出京城城门,董飞峻还是有些犹豫道:“就这么走,没问题吗?”感觉很多事情都没有安排交代好。
苏修明跨坐在自己的马上,闻言似乎在笑:“你有没有试过,其他什么事情也不想,就纯粹只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董飞峻认真回想了一下,果然不曾有过。
那么,现在就要这样么?
这一段的行程安排,还是先从陆路到稹峪,然后换从水路,经桐江上行到榆城。一路上,董飞峻还在不断的回想晨间与父亲会面的场景。
想象中应该有激烈的冲突。但,现实中竟然是什么也没有。
父亲连话也没有跟自己说一句。
董飞峻也摸不准这样的情况是多糟。不过,令他略有些安慰的是苏修明当时的态度。这算是全无暧昧的站到自己这边了?
“像他们那样的人,就算是一点蛛丝马跡,也可以猜到全部。因此倒不如做足了全部,不用费心隐瞒。”先前的时候问过,苏修明对他自己的态度做的是这样的总结。
董飞峻有些烦躁。先时本来准备直面一些对抗,但因着父亲不发一言自行离开,以及两人很轻松的离开京城,有一种找不到落处的失序感。这一段完全不在预料的轻松时光,混着明知道不可能如此轻松的思维,以及对这段关系长久的渴望,变成了一种因为摸不清楚情况而有些担忧的感觉。
因为不用赶时间,所以两人一路慢慢行来,用了五、六日的时间方到稹峪。要在这里转水路,必须在稹峪至少停留两日。
临水国有很长的边界是靠海的,内陆也诸多河流,因此水远很是发达,有专门的载客船固定走一些路线,做一些往来客商的生意。
而两人去码头打听过,要在第三日上,才有去榆城的客船。
此次前来,本来着带着一股私行其事的感觉,因此完全不希望碰见认识的人。打听到客船经过的具体时间后,两人自去客栈投宿。稹峪城是自京城出来之后陆路转水路的节点,因此来来往往的商旅很多,为节约旅费,两三人同要一间房也大有人在。客栈里为了赚更多的钱,也都希望来往的客人们跟旅伴合住。于是董苏两人便也合住了一间。
一间房内,理所当然的只得一张床。
当然了,两个男人同榻而眠,其实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行脚之人走南闯北,两三个人摊钱住店,全都是挤在同一张床上,大被一盖,就这么睡到天亮。
可是,董飞峻又侧头望了望苏修明,那一夜的亲密的场景这几日来无时无刻不在浮现,如果这种时候同睡一榻……他光是这样想着,都觉得全身发热。
两人并没有要那种阔气的上房,而是一间普通的客房。此时天色还早,这里又人多眼杂,小二也随时可以敲门而入。董飞峻压下心中的一点绮念,开口道:“收拾一下,出去用饭吗?”却见苏修明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有些似笑非笑的表情。董飞峻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由自主的便露出了一丝疑问的神色。
苏修明坐到桌案边,双手交握。他看着董飞峻疑惑的神色,有些失笑的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觉得……不用这么生硬么?”
董飞峻似乎有些了然。似乎,的确是显得有些生硬。但其实、其实只是自己有些口拙,对两人的关系,到现在还没能平静下来,以至于不知道如何应对。“我……”被这么一提,倒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苏修明弯着眼角看着他的表情,忽然轻轻的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像是在做示范似的开口道:“我今天行了一天的路,很累了。子础,你来帮我揉揉肩。”
董飞峻滞了一下。这是自那夜两人交换表字以来,苏修明第一次开口唤自己的字。心情激荡之下,顾不得其实自己也很劳累,走过去替那人揉肩。
其实,并不是不希望这种柔和的关系,只是患得患失的太过了,不敢相信苏修明也对自己有意思,又生怕这种意思会被自己的不知道哪一个举动打散,于是小心翼翼,反而把气氛弄得凝重了。
轻轻的替这人放松肌肉,董飞峻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也很幸福。以前从来不知道,就算是只待在一个人身边,替他揉揉肩,也会有这样强烈的幸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