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回原形——巫索

还好狐王也回过神来，似是笑了一下，朝旁边的玲儿吩咐道：“把饭菜都端上来吧。”

“是，大王。”玲儿忍着笑，得了令就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这么一弄，墨啸觉得更别扭了，低了头也不太敢看狐王，坐在对现在的他来说有些大了的椅子上，坐立不安。

好在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一条大大的红烧鲤鱼稳稳当当地摆在了墨啸的面前。待狐王说了声“可以吃了”后，墨啸就连忙端起了碗掩饰般地夹着鱼吃。

一时间墨小猫将脸埋在碗里，只能看到两只耳朵随着吞咽的动作一动一动。囫囵地吞下去，也没品尝出味道如何。待狐王终于看不下去，开口嘱咐他慢些吃小心有刺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一根鱼刺正好卡在了喉咙上，墨啸的表情僵了一下。

挣扎地用力咽了咽，只觉那根刺在喉咙里头上下划了一下，然后又顽固地归于原位。不算太痛，但还是令小猫此时小小的五官都往一起皱了皱。紧接着，墨啸便觉得脖子一凉，随即眼前光芒一闪。待回过神来，狐王已经收回了手指，而自己的喉咙，也已经不疼了。狐王竟是用了仙法替自己医治，还是为了这鸡毛蒜皮的小事。

墨啸有些愣愣地看向狐王，狐王也没看自己，只是朝自己说了声：“现在没事了，慢些吃。”

说完，便伸手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小碟子中，用筷子仔细地将鱼刺都摘净了，然后将这块已经完全不见一根鱼刺的鱼肉放进了墨啸的碗中，然后伸手又去夹了一块。整个过程中狐王的脸色和动作都正常自然无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而墨啸此刻看着碗里的东西，忽然就觉得这个世界，格外的美好……

正在墨啸在心中无比感慨的时候，门外玲儿恭敬地走了进来，朝狐王道：“启禀大王，圣允仙人请求觐见。”

07.圣允仙人

闻言，狐王的眉头明显一皱，却还是朝玲儿唤了声，“让他进来吧。”

墨啸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想阻止，却已经听到门外一宽厚爽朗的男声传了进来：“不用请了，本仙自己进来了。”

墨啸无奈地朝门口看去，身形高大，一身紫衣的圣允仙人已经迈着步子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心中的不悦和些许蔑视全都显在了那张俊朗的脸上。

墨啸觉得他的脑袋“轰”的就大了一圈，朝狐王看去，虽然素轩此刻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可一双狭长的眸子中的冰冷也已经显而易见了。墨啸揉了有些抽搐的额头，心想这大师兄怎么来了……

圣允仙人正是和墨啸师出一门的师兄，平日里也和墨啸来往最为密切。可也不知是不是太向着墨啸，或是为墨啸苦追了狐王一千年抱不平，再加上狐王身为妖族之王的身份，这个大师兄平日里就对狐王不太待见，如今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自圣允仙人进门起便没有抬头看过一眼的狐王手中继续着摘鱼刺的动作，一边淡淡问道：“不知圣允仙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许是狐王不咸不淡的态度更加惹恼了圣允仙人，只听他不悦地“哼”了一声，朝狐王看来，“狐王……”

可这一声“狐王”正说出口，他便看到了坐在狐王身旁十分惹眼的墨啸，一时间原本紧绷的脸也被满眼惊讶取代，完全忘了刚刚还在发怒一般，此刻高大英气的圣允仙人一脸惊奇地指着那一身红的小孩子，话锋一转就惊讶地说道：“狐王你……你什么时候生这么大的儿子了？！”

“……”

坐在桌旁的一大一小两个人脸色明显都僵了一下，墨啸无奈地朝他尚在惊讶中的大师兄看去，心想大师兄你忘了我小时候长什么样就算了你用不用这么乌龙啊啊啊……

那边狐王轻声咳了一声，将手中的鱼肉夹到墨啸碗中，示意他继续吃，然后抬头朝圣允仙人看去，“圣允仙人，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闻言，圣允仙人这才一脸恍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正了正脸色开口：“本仙此次前来……咳咳……”说完仿佛觉得这样说话十分别扭，轻咳了一下重新道：“我就是来问问你，这些日子有没有见过墨啸？”

“没有。”

“那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听到狐王的回答，圣允仙人明显有些焦急。

“三个月前。”

声音和表情，都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不过是说一件与其毫无相关的人。

圣允仙人明显忍下心中怒气，深吸了口气重新开口：“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的话，墨啸应该是在那次见了你之后不久就失踪了，我们找了整整三个月，全无一点音信。”圣允仙人定定地看着狐王。

狐王抬起头来，有些讽刺地看回去：“这么说，圣允仙人是怀疑我们狐族将人藏了起来？”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圣允仙人吼了一声，恶狠狠地看着狐王。随即又努力地平息了下怒气，用几乎是有些讨好的语气重新开口：“我只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墨啸这些日子去了哪里？”

“不知。”

轻飘飘的两个字，成功地彻底激起了圣允仙人的全部怒气。

“你就一点也不关心？

狐王有些好笑地扬了扬眉，不语。

圣允仙人被他的目光几乎弄得，几乎有些抓狂的意思，张口就吼道：“墨啸这一千年来如此待你，你就真的一点也没看在眼里么！”

墨啸看到狐王面上的讥诮没变，心头一沉。他这一千年里做过什么，其实也都是自愿的，爱情这种事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本就没求过更多的什么，如今他也不想这一千年成了素轩的负担，也更不想此刻将狐王的不在乎看得太过清楚，使这当中的一千年都变得难堪了起来。

再看大师兄脸红脖子粗地还想说什么，墨啸一急，连忙站起身来朝他扑了过去。窜到他大师兄的身前，伸着手一蹦一蹦的就想捂住他的嘴让他别再说下去。

这一动作，弄得圣允仙人和狐王都是一惊。

圣允仙人先是一愣，随即以为这小家伙是想让自己抱抱，然后似是也注意到了此刻还有小孩子在场，于是连忙收敛了脸上骇人的怒气，急急忙忙地换上一副慈祥友好的笑脸，弯腰就想把人抱起。

小猫孩对圣允仙人表现出的出人意料的亲密，也令狐王着实吃了一惊。随即看到那圣允仙人弯腰就要抱他，当即冷下了脸来朝墨啸唤道：“小猫，过来。”

声音冰冷，甚至隐含了怒气。

墨啸听得一个激灵，不敢再造次，连忙向后退了两步远离了大师兄。计划失败，墨啸两只耳朵耷拉了下来，晃着尾巴重新坐了回去。

让墨啸这么一弄，他大师兄的怒气也瓶邪了下来，直起了身子朝狐王看去，叹气般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墨啸那天来找你之前，已经受了重伤。”

狐王的表情明显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朝圣允仙人看去，却见圣允仙人此时已是双眉紧皱，满脸愁容，“我担心墨啸别是遭遇什么不测……”

圣允仙人看到眼前的狐王表情在那一瞬间有些恍然，眼中的冰冷仿佛突然褪去，那个冷漠傲然的狐王在那一瞬间突然就像个孩子般手足无措，无助又无辜。

圣允仙人看得一怔，莫名的就觉得得到了安慰。张了张嘴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见狐王眼中刚刚的那一抹恍惚已经一抹而逝，此刻已经重新换上了以往的讥诮和冷漠。圣允仙人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所见，是不是只是幻觉。

这个时候，却见狐王已经冷冷开口：“紫阳仙人一直以来连番侵扰我族数次，我族没有追究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他是否会遭遇不测，与我们狐族没有任何关系。圣允仙人，我想你今天是找错人了。”

圣允仙人满脸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狐王，呆滞了半晌，喃喃问道：“你就真的……这么绝情？”

狐王没有回话，朝候在一侧的玲儿做出送客的手势。那边圣允仙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般，随即嘲讽地笑了笑，“难怪墨啸说，妖精，怎么会有心呢。今日一看，果然不错。”

一句话，令狐王的脸色霎时就白了下去。

一旁的墨啸张了张嘴，却发现完全无从辩解。那样的话，他也的确是说过。只是如今这个场合下提来，却尤为刺耳。

狐王安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面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他整个人此刻都苍白得近乎透明般，轻轻一触，便会碎了。

那一双失了情绪的眸子看着圣允仙人，又仿佛没有。就在圣允仙人在这双眼的注视下，几乎就想夺门而逃的时候，狐王却是重新开口：“如您所见，事实确是如此。”

一瞬间，圣允仙人惊讶地看过去，却发现此刻的狐王面上没有讥诮，没有嘲讽，甚至连往常的冰冷都尽数消逝，全然认真的表情，在陈述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

圣允仙人却是哭笑不得，看着这样的狐王却也气不起来了，也知道刚才是气急了口不择言好像说了不该说的。最后只好叹了口气，朝狐王说道：“你……你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吧。”

说完便走了。墨啸无力地看着大师兄离开的身影，却发现如今这样的情况真的也怨不着谁。仙族对妖族的偏见，不是一日两日的情况，几乎已经是一路传承下来的了。亦不是只存在于他们几个人之间。一直以来，他也未太过在意，亦没有阻拦他对素轩的追求。可是，他却没料到当初无意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此刻听来，却是如此伤人。

正失神地想着，身子却是一个腾空被抱在了怀里，眼睛被素轩的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臂把自己勒得紧紧的。

墨啸有些懵，也有些痛，可是不敢挣扎，愣愣地任由狐王搂着。

好半天，狐王才轻轻放开了他，将他搁在自己的腿上，也不说话，若有所思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半晌，才听狐王喃喃道：“有些事情，是该了结一下了。”

墨啸听得心里咯噔了一下，随即便听到狐王对玲儿说：“收拾一下，本王待会儿要去毓秀宫一趟。”

08.抱大腿

待狐王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却觉左腿一沉，低头看去竟是被那小猫抱住了大腿。

说是抱大腿就真的是抱大腿，那小猫孩整个身子都攀到了狐王的腿上，两只小胳膊抱的死死的，就差没将尾巴也缠上去了。

玲儿在一旁看得倒吸了口冷气，心想这死猫也太大胆了，要知狐王平日最忌讳别人过于亲近的动作，如今只担心狐王会不会突然发怒一脚将小猫踢出去。

而事实上狐王只是皱了皱眉头，看到小家伙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还是按压下了将人踢开的本能，开口朝腿上那小猫问道：“怎么了？”

已化作人形的小猫似是还不会说话，仰着头急急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但那双眼中的坚定是显而易见的。大有你不应了我我就一直抱着你不放的意思。

狐王犹豫了一下，迟疑地问那小家伙：“你的意思是……你想跟着我一起去？”

随即便看到那小猫狠狠地点了点头，狐王几乎就有些失笑。俯下身去，伸手揉了揉小猫半长的头发，用着几乎是哄小孩的语气哄劝道：“本王今天是去办正事，你要出去玩儿，我们改日可好？”

墨啸无视了他这明显哄孩子的语气，更是将人抱的死死的。之前狐王的话意味深长，也令他十分不安，素轩他到底想了结什么？总之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去不可！

狐王被他缠的没办法，佯装真的抬腿走了几步，那小猫孩竟就真的挂在他腿上。小小的身子被狐王走路的动作带的一甩一甩的差点就要摔下去，玲儿在一旁直看得心惊肉跳。

还好狐王也只是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看小猫一脸执着的样子也实在是拿他没了办法，只好无奈地应道：“好了，这次带你去。你要乖一些，不许闯祸。”

小猫闻声，依旧有些怀疑地看着狐王，不肯松手。狐王知他不信，于是朝小猫伸出手来。

狐王的手在墨啸的眼前做着无声的邀请，手指修长，十分好看。墨啸看了看这只手，又抬头看了看狐王，终于了然了意思。当将他的小手放进狐王的手掌中任由他牵着的时候，墨小猫的脸颊还是不可抑制地红了起来。

紫阳仙人的毓秀宫离狐王这边虽算是跨了两界，但狐王领着小猫施了法术，行了没有多久还是到了。

刚到毓秀宫前，远远的便看到一穿着青色衫子的小童子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哭，低头揉着眼睛哭的很伤心的样子。墨啸认得，这是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小童子洛儿。可这孩子怎么哭的这么伤心？难道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毓秀宫出了什么事？一时间墨啸有些担心起来。

这样想着，二人已来到宫殿门前。

“这位童子，麻烦通报紫阳仙人一下，狐王素轩请见。”

那童子闻言抬起头来，说了声：“我家主子不在。”说完又看着狐王瞪大了眼睛，眼泪挂在了长长的睫毛上都忘了擦，“狐王？你说你是狐王？”

说着就蹦起身来，激动地伸手拽住了狐王的袖子。狐王平时为人虽是冷漠，但对这些小家伙脾气还是出奇好的，于是袖子被弄皱了也不恼，只淡淡地应了声，“我是。”

那小童子平日里似是平时也没少听墨啸念叨狐王的事，于是此刻看到眼前的狐王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猛地扑在了狐王的身上，哭喊着：“狐王狐王，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一定要救救他啊！”说着，不断的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流了一脸。

狐王和墨啸均是听得一怔，狐王问道：“紫阳仙人出了什么事？”

“洛儿刚刚得的消息，说是天界现在正到处捉拿我们家主子，说见到我们家主子一律将人逮捕回天庭，主子他这些日子一直没回来，也……也不知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已经被捉走了？”

洛儿哭得都哽咽了起来，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也没怎么把事情交待清楚。待狐王再追问下去，他又说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是一味地说要狐王救救紫阳仙人。墨啸在一旁听得也是怔然，他紫阳仙人从来行事稳重办事从未出过错，如今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天界这样大张旗鼓的捉拿自己？

狐王也觉事有蹊跷，心知在洛儿这是问不出什么来，便安抚了下洛儿便告辞。领着墨啸又往与他略微相熟的仙人那里打探。

打探了一番这才将事情了解了大概。原是凡间有妖孽作乱，紫阳仙人奉了师命到人界除妖。结果紫阳仙人一去不返，妖孽却有愈发张狂的趋势，便有人上书说紫阳仙人与妖孽勾结，狼狈为奸一同在人间作乱。如今天界正派了兵将四处追捕紫阳仙人。

回到狐王寝殿后，一大一小的表情都十分凝重。墨啸眉头紧皱，事情太蹊跷了。几月前，自己确是奉了师命去凡间除妖，但也只是一群小妖操控了一些僵尸作怪而已，虽然那些小妖妖法诡异他也在那场战斗中受了重伤，但已经将他们都收服了。而且也将事情上报给了师父太乙仙人。如今又何来与妖精勾结一说？

那边狐王也是面色凝重，紫阳仙人的消失定然是从那日自己把他打落山谷开始的。虽不喜紫阳仙人千年来的连番侵扰，但扪心自问自己对紫阳仙人人品还是有些把握的，至少没有顽劣到会与乱世的妖孽一起狼狈为奸。只是……

若是当日他被自己打伤后坠山，很有可能回去的路上遇到了那些追来寻仇的妖孽，之后消失的这些日子很有可能是因为人已经落入敌手，若真是这样，紫阳仙人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